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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胆兰心》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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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晓时分,到了常州城下,水军正由同知大人率领,三十艘快舟航向奔牛镇,陆路的乡勇已先一步出发,由许推官亲自领军。

  他不理会奔牛镇的风波,向下急赶那艘神秘的小舟,巳牌末,到了与无锡交界的白杨村,终于赶上了,那艘小舟泊靠在西北两里地,舟上不见有人,他登舟查看,看到了血迹。

  “船夫们都被杀死推入河中了。”他恨声说。

  背起了行囊,给了船家三百两银子,打发船家自回镇江,便进入白杨村打听消息,希望得到那位神秘客的下落。

  他失望了,对方既然杀光船夫灭口,岂会在村中留下形迹。村南有一条小径,南下安阳山,直达太湖湖滨。

  “恶贼定是从此地走太湖了。”他想。

  他沿小径南下,沿途村落星罗棋布,一问之下,果然不久前有一个带了包裹佩了剑的人,往南走了。一问那人的相貌,果然是追魂客芮嵩,不由大喜过望,脚下一紧,洒开大步急赶。

  追魂客做梦也没料到后面有人追踪,并未隐起行踪,大步泰然赶路。近午时分,安阳山在望。

  安阳山是无锡与武进交界之地,东至无锡五十一里。山东北是安阳乡,有一座小小的村落,只有五六十户人家。

  追魂客熟悉这一带地势,入村径奔村南的一座大宅院,上前叩门。

  村中的民宅大白天不至于关上大门睡大头觉,但这一座大宅院确是院门关得紧紧地,敲了半天门,方有一名老苍头出来开门。

  老苍头白发如银,老态龙钟。拉开院门,用一双老花眼不住打量来人,用有气无力的嗓音问道:“谁呀?有事么?”

  追魂客呵呵一笑,抱拳一礼道:“左老,还记得晚辈芮嵩么?”

  左老老眼一亮,低笑道:“原来是芮老弟,请进请进,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途经贵地,呵呵,打抽丰来了,查兄在家么?”他一面进入一面问。

  左老掩上门加上门闩,并肩往里走,摇头道:“不在,上山去了。”

  “哦!真不巧,何时可以回来?”

  “不知道,是否能回来,很难说。”左老心情沉重地说。

  “咦!左老话中之意,晚辈听不懂呢。”

  “龙湫池来了一个难缠人物,招来了一场是非。”

  “什么人?”

  “满天星上方贼秃。”

  “咦!那凶僧竟在此地现身?”

  “不错,正是他,他来了已近一个月,赶走了龙神庙的香火道人,要改建一座禅寺在此安身立命,听说他带来了五名助手,限令查老弟在一月之中,迁离此地不许回来,要鸠占鹊巢哩。”

  “一山是不容二虎的,这凶僧本来就不是好相与的人。查兄的艺业,比他差远了,斗他不赢的。”

  “因此,查老弟传柬召请朋友前来助拳,预定今天与凶僧理论,他们已经上山了,吉凶难卜,所以也可能不再回来了。”

  “好,晚辈也上山看看。”

  “老弟,应该的,你们曾经是朋友,急难相扶持,现在上去还来得及,老朽如不是功力已失去,不然也早已前往助查老弟一臂之力了。”

  “晚辈这就走。”他放下包裹说,又加上一句:“来了些什么人?”

  “江阴三奇、茅山二圣、独掌擎天,与太湖冷寨主派来的双龙那氏兄弟。”

  追魂客呵呵一笑,欣然地说:“凶僧这次栽定了,有这许多江湖名人出面助拳,查兄可稳操胜算。”

  “也不见得,谁知道凶僧又请来了些什么扎手人物?老弟如果也前往助拳,查老弟将多一分胜算。”

  “那是当然,朋友有急难而畏缩不前,要朋友何用?”他拍着胸膛,豪气飞扬地说,放下包裹又道:“晚辈不进去了,请代保管包裹,晚辈即赶往龙湫。”

  左老阴阴一笑,说:“芮老弟,你来得很巧,老朽认为,明里相助,不如暗中下手来得有利些,以老弟的霸道暗器追魂针偷袭,无往而不利。”

  “这个……晚辈见机行事便了。”

  追魂客重出院门,向安阳山匆匆走了。

  左老目送他的身影出村,得意地笑道:“有这位工于心计的诡诈主儿相助,贼秃驴可就死定了。”

  正待转身入内,突见北面不远处一位英俊的佩剑青年人,正向一名村民打交道,村民正不住向这一面指手划脚。

  “咦!又来了一位助拳的了。”左老自言自语,站在门外相候。

  青年人谢过村民大踏步而来,相距数丈外便含笑招呼:“老伯,芮兄已到了吧?”

  左老这位老江湖,居然上了大当,笑道:“刚走,到龙湫池相助查老弟去了。”

  “咦!他怎么又走了?”青年人讶然问。

  “查老弟有困难,他赶去相助,刚走不久。小兄弟……你贵姓?”

  “他有话留下么?”青年人急问。

  “没有,你……”

  “龙湫池在什么地方?”

  “就在安阳山,芮老弟出村不足一里,赶两步……”

  “谢谢你,老伯。”青年人含笑说,抱拳一礼,大踏步走了。

  村外直至远处的安阳山麓,皆是已收获了的稻田,远望一无遮掩,视界可及五六里外。一出村栅门,便看到了快步急赶的追魂客,脚下甚快,相距约有两里外。

  青年人反而不急了,远远地跟踪。

  龙湫池是一座十余亩大小的水潭,水势颇为壮观,向下形成一条小溪,流至山下成了稻田的不竭水源,灌溉上千顷田地。池旁,有一座小小的龙神庙,除非是天旱前来求雨,不然这座庙整年没有半个香客上门,香火冷落,破败不堪。

  半年前,有一位年约半百的和尚云游至此,发下洪誓大愿,要在此兴建一座象样的寺院,便四出化缘,近来方带了五位僧侣,在庙旁建了一座草房,筹办施工事宜,即将募集工人兴工造寺的。

  可是,安阳村的首富查襄查大爷不肯,提出严重警告,限令和尚们离境,不然将以武力对付。村民当然不知其中的内情,愚夫愚妇拜神也拜佛,才懒得多管闲事。但在查大爷的鼓励下,确也给和尚们带来了不少纷扰。

  庙旁的空地中,十余名工人躲在一旁的树林中静观变化。北面,六名僧侣席地而坐,冷然注视南面的十余名江湖高手,等候来人开口。

  南面的乱石草坪中,十四名悍的爷字辈人物,也冷然抱肘而立,盯视着孤立无援的六名和尚,虎视眈眈。

  为首的是个脸色苍白,三角眼阴森可怖的中年人,穿一身墨绿劲装,衬得脸色更为阴森。腰带上佩了一柄判官笔,笔柄的宝石闪闪生光。

  “和尚们,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为首的一名僧人年约半百,头大腰粗,满脸大麻子,怪眼厉光闪闪,袈裟一抖,怪眼彪圆,支禅杖站起,冷冷地道:“姓查的,你少废话,佛爷已经决定了,就在此地建山门。”

  “那么,咱们没有什么可说了。”

  “不错,佛爷决定了的事,从无更改,你住你的安阳村,佛爷住的是安阳山,你坐地分赃,我暗中做买卖,井水不犯河水,彼此没有利害冲突,哼!要赶佛爷走,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还不配。你阴阳判查襄,不客气地说,江湖上还轮不到你称名号。”

  “你看看在下这几位朋友,是否也配赶你走路?”查襄阴森森地问。

  “哼!一群鼠辈而已,在江南你们只算是二流人物,我满天星上方禅师还没听说过你们是啥玩意呢,你们听清了,我上方在此建山门,人不犯我不犯人,算起来你们还是地主,佛爷希望以至诚商请诸位为本寺的护法檀樾,相信咱们皆能和平相处。算起来咱们都是同道,鱼帮水水帮鱼,咱们没有不能和平共存的理由。”

  阴阳判重重地哼了一声,怒声道:“不行,一山不容二虎。”

  “正相反,你狼我狈,咱们相倚图存。”

  “哼!你在大河北岸做得太过,惹起了白道群雄的公愤,无处容身,跑到咱们江南建窟,少不了会替咱们招灾惹祸,容你不得。”

  满天星上方和尚一顿禅杖,厉声道:“好小子,你听清楚了,上方禅寺必须在今天兴工,谁也阻止不了。”

  “贼秃驴,你非滚蛋不可。”

  “佛爷给你们片刻工夫撤走。”

  “查某给你十声数送行。”

  另五名和尚挺身而起,其中一僧怪笑道:“上方法兄,你这种涵养工夫,委实令贫僧不敢领教,说了这许多废话,到头来反而被人轻视得限数滚蛋。哈哈!不必再和他们讲仁论义了,阎王注定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他们既然找死,那就成全他们好了。”

  “一!”查襄怒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