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天香》36
瘦汉子,他除了咬牙流汗之外,没有别的表情。
郭林道:“明知道,放你必成祸害,但是欧阳家一念不忍,群义镖局也无所惧,带话给天津船帮,这是他们欠欧阳家的,到时候我会一并算,要是你还有良知,往后该怎么做,你自己明白,去吧!”
他五指一松,振腕做抖,瘦汉子立足不稳,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砰然一声,似乎撞上了走道馆上,然后,走道里一阵急促奔跑声由近而远。
二姑娘仍在哭。
大姑娘木然道:“大思不敢言谢。”
郭怀道:“大姑娘,我不敢当,既是群义镖局的人,就应该为老镖头尽一份心力,现在容我再为老镖头尽点心力。”他跨步到了床前,伸手搭上床上老人的腕脉。
这回,大姑娘欧阳霜没再阻拦。
郭怀只把了一下脉,便收手道:“难怪群医束手,都看不好老镖头的病,老镖头的病在于练功不慎,真气走岔,早有内伤,再加上胸中郁结太重,导致两病并发,如同雪上加霜,一发不可收拾,药物不好治,也不必药物。”话落,国手,双掌并出,运指如飞,连点床上老人胸前八处重穴,最后以右掌掌心贴在老人心口上。这时候,二姑娘欧阳雪已然住声收泪不哭了,她抬起头,娇靥上犹满布泪痕,屏息凝神望着郭怀跟床上老人。大姑娘欧阳霜虽然仍是一脸木然神色,可也屏息凝神望着。
毕竟,重病在床的,是她的生身之父,这一刻,关系着乃父的福祸安危,心里就是再悲痛,也应该暂时搁在一旁了。
约英盏茶工夫,郭怀轻吁一口气,收回了手道:“请让老镖头多歇息,明早就会醒过来了。三天之后就可以下床。”他没再多说什么,微一欠身,转身行了出去。
两位姑娘,没一个动,也没一个说话。
可是郭怀刚到堂屋,后头传来了大姑娘欧阳霜的话声:“请等一等。
郭怀停步回身,后头射来的微弱灯光下,大姑娘欧阳露,二姑娘欧阳雪都来了。
两位姑娘一句话没说,矮身就要拜下。
郭怀忙伸双手,拦住了两个:“两位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当不起。”
两位姑娘拜不下去,只得作罢,大姑娘欧阳霜道:“我羞煞愧煞,想再次致歉,却无颜启齿。”郭怀道:“大姑娘怎好这么说,只信得过郭怀没有恶意,不是别具用心,这也就够了。”
二姑娘欧阳雪道:“真没想到田叔叔去――-真的,做梦也没想到,太让人伤心,也太让人寒心了!”欧阳霜道:“一念之误,险些害了自己的父亲,跟亲手弑父又有什么两样,真要是那样,欧阳霜就万死莫赎了。”郭怀道:“这也怪不得大姑娘,以彼此间的渊源跟关系,任谁也会深信不疑。”
欧阳雪道:“郭……郭大哥,你怎么知道他是受了天津船帮的指使?”
郭怀道:“不敢当,大兴县的捕快曾经追捕过他,他对弃宗忘祖,卖身投靠之辈也深恶痛绝,足证这件事情跟他们官家没有关系,那么,谋害群义镖局的,也就只有天津船帮了。”
欧阳雪咬碎玉齿恨声道:“好阴毒卑鄙的东西。”
郭怀道:“不过我不明白,两位姑娘争这口气,强支撑至今,至少也应该是为老镖头,我想不通他们谋害了老镖头,对他们会有什么好处。”
欧阳霜失色的香唇启动了一下,道:“这件事,连小雪都不知道,当初他们来要群义镖局的时候,话说得很清楚,要是群义镖局赔不出那趟镖银来,只有一个办法,欧阳霜把人交给他们帮主。”
郭怀微一怔。
欧阳雪美目一睁,惊伍叫道:“姐,你为什么一直没让我知道?”
欧阳霜道:“让你知道有什么用,又能怎么样?我是长女,爹卧病在床,群义理应由我当家主事,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爹争这口气,我宁愿被他们榨剩最后一滴血,也绝不让他们如愿。”
郭怀道:“群义遭此不幸,蒙此冤屈,难道欧阳家的那些朋友就都袖手旁观么?”
欧阳霜道:“我懂你的意思,欧阳家不属于任何组合,只是与一两位父挚,为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尽一点心力,即便属于任何组合,为大局,恐怕也不会树天津船帮这么一个强敌。”
郭怀点头道:“原来如此,大姑娘说得是。”
欧阳雪突然惊声道:“姐,你让郭大哥放走了他,他会不会去告密出卖咱们?”
欧阳霜道:“当时我也想到了,只是当时我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怕,可是现在想到爹――郭怀道:“两位姑娘放心,一旦他去告了密,欧阳一家势必会落进官家手里,他还不愿意,也惹不起天津船帮,只有等阴谋破败,没有指望的时候,才会有告密情事发生,到那时天津船帮会逼着他去出卖欧阳家。”欧阳雪急道:“那――郭大哥,你这样对付天津船帮郭怀道:“二姑娘的意思我懂,请放心,我有十成把握,任何人动不了群义镖局,动不了欧阳家。”话锋微顿,接着道:“时候不早了,两位姑娘请安歇吧!”
他微一欠身,转身走了。
两位姑娘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大姑娘欧阳霜的一双美目中,闪漾起令人难以言喻,也难以意会的异来。
郭怀回到了自己的屋里,点上了灯。
眼前,床上,甚至于一桌一椅,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墙角木架上,有一盆打好的水,一条新手巾,就挂在架子横梁上,旁边,还放着一桶水。
当然,这都是二姑娘欧阳雪为他做的,看在眼里,不由得郭怀心里一阵感动。
时候是真不早了,他擦擦洗洗之后也就睡了。
只是,刚躺下,一阵极其轻微的步履声传了过来,一直到他房门口。
显然,是来找他的。
而,他这里刚挺身坐起,来人就推门进来了。
门没闩,对郭怀,甚至于任何一个练家子,这种门,闩与不闩没什么两样。
尽管屋里已炼了灯,可是今夜微有月色,在外头院子里的月色映照下,从那美好的身影,郭怀一眼就看清来人是谁。
“大姑娘!”
他抓起衣裳披上,下床站起,就要点灯。
只听欧阳霜道:“不要点灯。”
她随手关上了门。
其实,就算不点灯,月夜透窗,屋里也看得见。
郭怀没再动道:“大姑娘还没有安歇?”
欧阳霜就站在门边道:“我没办法睡,我觉得应该到你这儿来一趟。”
郭怀道:“大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
欧阳霜道:“你救了我,使我不把自己交给天津船帮,那么,我这个人就是你的――”
郭怀心头一震道:“大姑娘――”
欧阳霜道:“而且,你救了群义镖局,救了欧阳家,救了我爹,我应该报答你,所以我来找你,要把自己交给你。”话落,她就要走过来。
郭怀道:“大姑娘,清等一等。”
欧阳霜收势未动,道:“这就是我的来意,我说得已经够明白了。”
郭怀道:“大姑娘说得是够明白,我也懂,只是我要问大姑娘一句话,你把郭怀当成了什么人?”欧阳霜道:“我群义镖局欧阳家的大恩人。”
“那么,大姑娘显然以为郭怀之所以进群义镖局,所以为镖局,为欧阳家尽这份心力,是有所图谋。”“我不能不承认,先前我是这么想,但是现在我没有,也不敢。”
“那么,敢请大姑娘就此回房,早些安歇。”
“我做的只是我认为应该做的事。”
“我却认为大姑娘太轻视自己,要是这样,请怨我直言,大姑娘把自己交给天津船帮,既可还清那笔债,又可成为天津船帮的帮主夫人,岂不是更好。”
“我知道自己该不该,愿意不愿意!”
“为什么大姑娘只知道自己该不该,愿意不愿意,而不问别人是否也跟大姑娘一样,知道该不该,愿意不愿意?”“这么说,你认为不该,不愿意。”
“大姑娘,我要是连这点都分不清,不知道,试问,我跟天津船帮有什么两样?”
欧阳霜沉默了一下:“我是一片诚心。”
郭环道:“我也从不惯虚假,还请大姑娘不要轻视自己,不要把郭怀当作人间贱丈夫。”
欧阳霜低下了头。
郭怀道:“大姑娘,请回吧!”
欧阳霜猛抬头:“那么,你究竟是为什么?”
显然,她还是有所怀疑。
也难怪,这种情形,这种事,任谁谁也难免。
郭怀道:“大姑娘,我直说一句,还请大姑娘不要在意,群义镖局欧阳家,除了两位姑娘,还有什么值得我贪图?”这倒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