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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徂徕集》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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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徂徕集卷八        宋 石介 撰杂文

贵谋

天下有大忧危国家有大菑患圣贤发至诚运至智定至谋以扶安之圣贤之诚诚矣圣贤之智明矣圣贤之谋果矣如机之发如蓍之占如节之合作於此而应於彼言於近而验於远不差毫厘噫圣贤之谋必行则自古无丧身无败家无亡国无倾天下丧身败家亡国倾天下由圣贤之谋不用也桀从伊尹之谋安有南巢之放纣从比干箕子之谋安有太白之诛项从范增之谋安有楚江之亡汉从刘向之谋安有王氏之簒唐高祖从遂良之谋安有武氏之祸明皇从九龄之谋安有禄山之难陈不从泄冶之谋故乱晋不从宣子之谋故杀虞不从宫之奇之谋故亡秦不从蹇叔之谋故丧殽函之师赵不从蔺相如之谋故失长平之衆成安君不从广武之谋故死汦水之上汉高皇不从建春之谋故困平城之中尧能用舜禹之谋是以光宅天下舜能用夔契之谋是以濬哲文明禹能用益稷之谋是以只承汤能用伊尹之谋是以克夏文武能用吕望周召之谋是以革商高祖能用三杰之谋是以有汉惠帝能用子房之谋是以定位光武能用耿邓之谋是以复乃堂构刘备能用葛亮之谋是以抚有巴蜀文帝能用高熲之谋是以创始有隋太宗能用房杜之谋是以光亨於唐梁公之谋行则李氏再祀姚宋之谋行则开元升平裴度之谋行则元和靖武大哉圣贤之谋至矣用之则生不用则死用之则存不用则亡死生存亡大矣彼不能用愚闇甚矣嗟乎

救说

道大坏由一人存之天下国家大乱由一人扶之周室衰诸侯乱道大坏也孔子存之孔子没杨墨作道大坏也孟子存之战国盛仪秦起道大坏也荀况存之汉祚微王莽簒道大坏也杨雄存之七国弊王纲隳道大坏也文中子存之齐梁以来佛老炽道大坏也吏部存之管蔡之乱则周公扶之也诸吕之乱则周勃扶之也江左之乱则谢安扶之也武氏之乱则梁公扶之也禄山之乱则汾阳扶之也朱泚之乱则西平扶之也淮西之乱则晋公扶之也五代之乱则太祖扶之也故道卒不坏天下国家乱卒止古之人有言曰大厦将颠非一木所支是弃道而亡天下国家也孔子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易大过上六灭顶凶无咎以救衰拯弱也大厦将颠一木柱之或得不颠顾颠而不支坐而俟其颠斯亦为不智者矣道将大坏天下国家将大乱而不救坐视其坏乱斯亦不仁者矣大凡圣人之道有菑害以身当之贤人之分也天下国家有患难以死殉之忠臣之节也而曰见可而进量力而动其全身苟生者欤

责臣

大过上六君子矣心在救时至於灭顶凶而无悔且当栋挠之世居无位之地而过涉以扶衰拯弱可谓君子矣今国家有西北边之忧圣君夙夜勤劳日旰不食重择大臣付以专征大官以宠之富禄以厚之节旄以崇之宜竭智力以干乃任尽谋策以济厥事智力竭矣谋策尽矣然後以死继之可也乃偃蹇君命优游私家谓闻金皷之震天下不若闻丝竹之淫耳谓见羽旄之翳目不若见赵魏之侍前谓若被甲胄不若服轻纨谓若冒矢石不若御重裘不竭智力不尽谋策乃称才不称任饮食加多筋力完壮乃谓病不任事上以罔於君下以欺於人以图其身之安噫国家宴安无事尔相尔公尔侯贪荣取宠不知休止聚财积货不知纪极饱而嬉醉而眠间则陈功劳叙阀閲矜材能荐智畧恨爵位之不高任使之不先曾不曰才不称任病不任事国家一日有边鄙之忧圣君倚之以安而曰臣病臣不才至於两铨三班院除人往西北边云多不肯行呜呼食人之禄死人之事况圣君英威睿武仁行如春义行如秋敢兹不肃是臣得以慢君君不能以使臣也天子之命岂可行乎传曰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辱也又曰主忧臣辱大官以被其身富禄以厚其家四郊多垒则曰非我之辱也主忧则曰非我之事也有官责而不勤其官矧在於无位之地乎吾是以责斯人而贤上六也呜呼赖圣君洪覆如天不以置诸法若有如孔子者出则当以春秋乱臣同诛矣

録微者言

晓皷後诸曹既抱书退公舍岑寂如私庭焉日将曛予中榻坐轩窗下有府吏职执法丁其姓简其名者袖短幅急驰而来授於予且曰天子念东南之民荐罹馑饥涣然散汗漫之泽除其田租以缓民命顺气和声油然向令然乡墅有不占田之民借人之牛受人之土佣而耕者谓之客户人岁输其缗钱数百於有司以其不地而征无名而取谓之乾食盐钱比民年丰尚不逃饥与寒岁凶谷价高朝夕且恐死乃不得与占田之民同除其赋官人幸有位亦尝闻孳孳有济苍生之心岂能书其事驰闻於天子之庭乎介矍然而骇悚然而恭抗声大叫语其人曰此衣食天子者之所宜思也牧养天子之民者之所宜忧也刺史岩岩坐於堂县令申申处其家庶臣晏然高枕而卧使臣諠譁揽辔而驰曾不及是思曾不及是忧尔何人思及是吾徒食而鱼出而车朝服逶迤处尔之上亦何施其面目哉予将传尔言达於上传曰询于刍荛又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嘉其人有所兴起座有笔砚因书之牍背云

辨私

儒者好称说孔子之道非大言也非私於其师之道也孔子之道治人之道也一日无之天下必乱如粟米不可一日少少则人饥如布帛不可一日乏乏则人冻死孔子之道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朋友也长幼也天下不可一日无君臣不可一日无父子不可一日无夫妇不可一日无朋友不可一日无长幼万世可以常行一日不可废者孔子之道也离孔子之道而言之其道虽美不致於远其言虽切无补於用犹锦绣不可以待寒珠玉不可以疗饥故儒者称说不及焉非遗之也

书淮西碑文後

淮西之贼五十年王师屡战无功天下之兵百十万之将过时不下天启神算以授裴度度克恭行天罚以夷不靖度建大谋以任李愬愬克先登贼城以殱元凶淮西以平蔡人以生天人相与乎君臣协心乎上下同力乎推其用则度得天也愬得人也计其功则度任智也愬任力也曰燥者曰润者人止知其风雨也曰生者曰成者人止知其春秋也然不动而运其用者天也曰战者曰胜者人止知其愬也光顔也重裔也然无为而任其谋者度也汉高帝取天下萧何无汗马之劳韩信攻必取战必胜曹参身被七十创而功居何次岂不曰发踪指示者人也追杀兽者狗也度与愬之功亦犹是乎文公岂昧此者辞於碑优度功谁曰不实也初度辅政以郡贼未除亦延接奇士共为筹画乃请於私第接延宾客自是天下贤俊得以効计议於丞相则取蔡之谋已落於彀中矣诸将连年出兵玩寇相视持以岁月未有成功而羣臣皆欲罢兵度独倡坚议与上协心计定意断衆不能破请身自督战且曰誓不与此贼偕全则得胜之算已运於掌上矣及至郾城巡抚诸军宣达上旨士皆贾勇时诸道兵皆有中使监之军阵进退不由主帅胜则先使献捷偶衂则凌挫百端度至行营并奏去其柄专制之於主将衆皆喜悦军法严肃号令画一则将军之令专行於阃外矣以天下取蔡之谋掌上得胜之算阃外将军之令合而用之一而行之易曰师贞丈人吉有不利乎七月度出十月贼平成天下之务通天下之志不疾而速不怒而威非惟几惟深惟神其孰能与於此乎故曰度得天也其功无敌於天下矣

责素餐

狗当吾户猫捕吾鼠鸡知天时有功於人食人之食可矣犀象麋鹿鹦鹉鹰鹜无功於人而食人之食孟子所谓率兽而食人也噫无功而食禽兽犹不可彼素餐尸位将狗猫鸡之不若乎

辨谤

介读青州刘槩韩吏部传论曰宪宗迎佛骨羣臣无敢言者独吏部论之走南荒八千里此岂利於身利於道也介於此知吏部之功也潮阳之湫鳄鱼为害潮人患之吏部至投文以逐之一夕尽去鳄鱼厥性暴戾无识犹感其化而去焉使吏部立岩廊辅元首施其道而化天下之暴戾无识复有如鳄鱼者乎必无者也鳄鱼可化况於人乎介於此知吏部之道也曰史臣谓公排释老於道未大不知大其道者复何也介於此知吏部之尊也曰讳辨其旨不独为贺也有激於时尔凡人怠於敦孝而亟於避讳甚无取也介於此知吏部之孝也曰鲧无德於民犹有灵於晋国宗元有德於民岂无灵於罗池者乎吏部碑之何所不可介於此知吏部之是也曰平蔡碑非不善也信一妇人而磨之焉知实録不类碑介於此知吏部之受诬也则是吏部之诬由槩而释吏部之道由槩而明槩亦可称为端直良士天圣四年秋诏郡国举进士时故谏议大夫滕公涉守青州谓槩能明吏部之道特为首送槩少则为古文专意圣人之道性僻野以介特自守常居深山中或逾年一下山未尝一造权豪门先两为青州举送以是名字不得高至是首送青人皆大怒滕之所为以滕不知人或谓槩有化丹砂为黄金术滕意得之特为首送或以为槩得当涂力故得首送滕於是被此谤已八九年矣介昨日架上整乱书得槩韩吏部传论读之知吏部之大道知槩之名不虚得知滕之被谤噫吏部之道二三百年得槩则伸之刘槩之名二三十年得滕公发之滕公之谤八九年得石介明之故作辨谤云

朋友解

姜潜至之被水害苦甚奉符县尉李緼仲渊与至之交且通家义甚厚济至之之困灾为借力营救之或以私役之人罪之察盗贼扞水火县尉之职也又朋友之义也患难相恤緼得其职又得朋友之义反得罪大惧朋友之道絶因解之夫父子兄弟以亲爱君师朋友以义合也入则事父兄出则事君师朋友君臣之际犹有爵禄焉师友之分非道义不合夫所谓道者亲而不可离者也夫所谓义者合而不可解者也古之管仲鲍叔王阳贡禹以义始而以义终者也张仪苏秦陈余张耳以利始而以利终者也义无不克终利无有克终今夫人之趋权利热则蜂来寒则鸟去平生握手把酒叙懽忻肝胆吐在地一旦急难危患则掉臂缓趋而过若越人视秦人之疾不独不一顾又从而排陷之朋友之道薄也如此有人反其薄而就於厚则以为罪今奉符县尉李緼与进士姜潜同师受业有升堂拜母之义潜居奉符之太平镇今岁夏六月七日乙夜水大至太平之人死者五人其一则榷酒使臣张借职也在太平三四百家濳被水尤苦夜风雨震电天大黑水且暴来濳左手扶老母右手扶婴儿妻子弟妹累累随其後出没於水中仅得脱死走太平四里余就高阜以避濳之居庐邸店并其所以待岁时佐伏腊之用几百万与所藏书数千卷尽为水害緼於濳交义甚厚濳之患难不细緼不足为有势力可以庇濳而操本县尉权略足以施於濳倘更退顾其身爱惜碍国家禁苟逃锱铢罪不为濳致毫发力思晏安坐视此诚无知禽兽之不为也东家火西家焦发烂额为扑灭赤子入井路人不弛负担匍匐走救之濳之水甚於东家火也濳之将至於死犹赤子之入井也緼少被仲兄故龙图之教长师泰山孙明复先生及亲慕士建中而交石介识周公孔子之道知仁义忠信且与潜交厚反顾身爱惜乃不如无知禽兽乎不如西家路人乎以古朋友之道责之緼犹负大罪潜之穷且困如此才能借九日力遗一囊面未足以解潜昏垫之灾然以今人推之緼能不退顾其身爱惜其官抵冒刑禁以济夫朋友危患是能以义始终者也故旧不遗者也患难相恤者也法网凝密乃笼緼而绳之以微文寘之於深典此不惟伤朋友之道亦以害国家教化之本国家设禁所以禁小人非施之於君子也小人大为之禁亦或喻之君子则有礼乐而已矣使緼狥国家之常禁则废朋友之大义禁者权也权者有时而用制小人不以权则坏法乱民为害必滋义者常也常者道之中也中常用待君子不以中是示天下无君子矣緼为君子而以小人制之岂其宜也緼亦不足深惜惜夫朋友之道遂絶矣天下风俗更薄矣噫州县吏贪墨残毒者满目曾不闻罪一人緼奉公守法緼特爱民緼有文行緼有节义緼孝以事亲緼忠於事上緼信於朋友反得罪悲夫

辨惑

吾谓天地间必然无者有三无神仙无黄金术无佛然此三者举世人皆惑之以为必有故甘心乐死而求之然吾以为必无者吾有以知之大凡穷天下而奉之者一人也莫崇於一人莫贵於一人无求不得其欲无取不得其志天地间苟所有者惟不索焉索之莫不获也秦始皇之求为仙汉武帝之求为黄金萧武帝之求为佛勤已至矣而秦始皇帝远游死萧武帝饿死汉武帝铸黄金不成推是而言吾知必无神仙也必无佛也必无黄金术也

徂徕集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