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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选唐宋文醇》卷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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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御选唐宋文醇卷五十六目録

南丰曽巩文三

论 记

唐论

墨池记

南轩记

思政堂记

宜黄县学记

筠州学记

抚州顔鲁公祠堂记

徐孺子祠堂记

越州赵公救葘记

钦定四库全书

御选唐宋文醇卷五十六

南丰曽巩文三

唐论

成库殁而民生不见先王之治日入于乱以至于秦尽除前圣数千载之法天下既攻秦而亡之以归于汉汉之为汉更二十四君东西再有天下垂四百年然大抵多用秦法其改更秦事亦多附已意非仿先王之法而有天下之志也有天下之志者文帝而己然而天下之材不足故仁闻虽美矣而当世之法度亦不能仿于三代汉之亡而强者遂分天下之地晋与隋虽能合天下于一然而合之未久而已亡其为不足议也代隋者唐更十八君垂三百年而其治莫盛于太宗之为君也诎已从谏仁心爱人可谓有天下之志以租庸任民以府卫任兵以职事任官以材能任职以兴义任俗以尊本任众赋役有定制兵农有定业官无虚名职无废事人习于善行离于末作使之操于上者要而不烦取于下者寡而易供民有农之实而兵之备存有兵之名而农之利在事之分有归而禄之出不浮材之品不遗而治之体相承其廉耻日以笃其田野日以辟以其法修则安且治废则危且乱可谓有天下之材行之数嵗粟米之贱斗至数钱居者有余蓄行者有余资人人自厚几至刑措可谓有治天下之效夫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材又有治天下之效然而不得与先王并者法度之行拟之先王未备也礼乐之具田畴之制庠序之教拟之先王未备也躬亲行阵之间战必胜攻必克天下莫不以为武而非先王之所尚也四夷万里古所未及以政者莫不服从天下莫不以为盛而非先王之所务也太宗之为政于天下者得失如此由唐虞之治五百余年而有汤之治由汤之治五百余年而有文武之治由文武之治千有余年而始有太宗之为君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材又有治天下之效然而又以其未备也不得与先王并而称极治之时是则人生于文武之前者率五百余年而一遇治世生于文武之后者千有余年而未遇极治之时也非独民之生于是时者之不幸也士之生于文武之前者如舜禹之于唐八元八凯之于舜伊尹之于汤太公之于文武率五百余年而一遇生于文武之后千有余年虽孔子之圣孟子之贤而不遇虽太宗之为君而未可以必得志于其时也是亦士民之生于是时者之不幸也故述其是非得失之迹非独为人君者可以考焉士之有志于道而欲仕于上者可以鉴矣

巩此论上下千古非止较唐太宗之得失也故太宗以后无一语及之而目其篇曰唐论明非为太宗发也终之曰士之有志于道而欲仕于上者可以鉴矣盖招隠之文欤子路曰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君臣父子五伦中实惟两大尧舜之君旷世而难遇也非尧舜则不可委质而为臣然则又安得尧舜其人者而为之臣乎子曰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隠要亦为门弟子言之耳使如鲁公子者又将安隠非特是也门弟子中如南宫説孟孙何忌者又岂得弃其世祀而隠乎言固各有当也如此文者教人以难进之义洵善矣以为通论则非也若其纒緜悱恻夭矫变化则固文之雄矣而茅坤转谓其体弱何哉

墨池记

临川之城东有地隠然而高以临于溪曰薪城新城之上有池洼然而方以长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临川记云也羲之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此为其故迹岂信然邪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有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然后世未有能及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况欲深造道徳者邪墨池之上今为州学舍教授王君盛恐其不彰也书晋王右军墨池六字于楹间以掲之又告于巩曰愿有记推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学者邪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被于来世者何如哉庆厯八年九月十二日曽巩记

寂寥短章而使人味之隽永此曽王之所长也

南轩记

得邻之茀地燔草树竹木灌蔬于其间结茅以自休嚣然而乐世固有处廊庙之贵抗万乗之富吾不愿易也人之性不同于是知伏闲隠隩吾性所最宜驱之就烦非其器所长况使之争于势利爱恶毁誉之间邪然吾亲之养无以修吾之昆弟饭菽藿羮之无以继吾之役于物或田于食或野于宿不得常此处也其能无欿然于心邪少而思凡吾之拂性苦形而役于物者有以为之矣士固有所勤有所肆识其皆受之于天而顺之则吾亦无处而非其乐独何必休于是邪顾吾之所好者逺无与处于是也然而六艺百家史民之籍笺疏之书与夫论美刺非感微托逺山镵冢刻浮夸诡异之文章下至兵权厯法星官乐工山农野圃方言地记佛老所传吾悉得于此皆防羲已来下更秦汉至今圣人贤者魁杰之材殚嵗月惫精思日夜各推所长分辨万事之说其于天地万物小大之际修身理人国家天下治乱安危存亡之致无不毕载处与吾俱可当所谓益者之友非邪吾窥圣人指意所出以去疑解蔽贤人智者所称事引类始终之概以自广养吾心以忠约守而恕行之其过也改趋之以勇而至之以不止此吾之所以求于内者得其时则行守深山长谷而不出者非也不得其时则止仆仆然求行其道者亦非也吾之不足于义或爱而誉之者过也吾之足于义或恶而毁之者亦过也彼何与于我哉此吾之所任乎天与人者然则吾之所学者虽博而所守者可谓简所言虽近而易知而所任者可谓重也书之南轩之壁间蚤夜览观焉以自进也南丰曽巩记

韩愈而下至于曽巩类皆天资英妙絶伦离羣而于圣道之要学而有得唯李翺与巩翺又未及巩之粹也其言养我心以忠约守而恕行之其过也改趋之以勇而至之以不止其言有本末矣不学者求一言之几于道而不可得能如是言之有本末乎果若其言设诚而致行之其于孔氏不难升堂入室岂徒文之雄哉

思政堂记

尚书祠部员外郎集贤校理太原王君为池州之明年治其后堂北向而命之曰思政之堂谓其出政于南向之堂而思之于此也其冬予客过池而属予记之初君之治此堂得公之余钱以易其旧腐坏防既完以固不窘寒暑辟而即之则旧圃之胜凉台清池游息之亭微步之径皆在其崩平畦浅槛佳花美木竹林香草之植皆在其左右君于是退处其中并心一意用其日夜之思者不敢忘其政则君之治民之意勤矣乎夫接于人无穷而使人善惑者事也推移无常而不可以拘者时也其应无方而不可以易者理也知时之变而因之见必然之理而循之则事者虽无穷而易应也虽善惑而易治也故所与由之必人之所安也所与违之必人之所厌也如此者未有不始于思然后得于已得于已故谓之徳正已而治人故谓之政政者岂止于治文书督赋敛防狱讼而已乎然及其已得矣则无思也已化矣则亦岂止于政哉古君子之治未尝有易此者也今君之学于书无所不读而尤深于春秋其挺然独见破去前惑人有所不及也来为是邦施用素学以修其政既得以休其暇日乃自以为不足而思之于此虽今之吏不得以尽行其志然迹君之勤如此则池之人其有不防其泽者乎故予为之书嘉祐三年冬至日南丰曽巩记

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图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其过鲜矣堂以思政名岂本此欤子产此语为政者所当诵法矣而巩谓因时之变求必然之理以应无穷之事者实千载而下为子产语下注脚足使人得慎思之方也夫人于一身一家之事不知命之有定分之有限深思熟虑再而未已至三三而未已至八九卒乃仓黄惑神驰于无何有之乡而不知其所止者多矣至于朝廷之事民生国计之所闗则无所用其思夫岂不思思上意如何耳知上之意无所主则思同官之有力者其意防如何又无可用其思则但问例如何耳呜呼古之为政何其难今之为政何其易也夫以子产之贤而其于政犹必日夜思之而后敢行今之人视子产何如而所行之政往往皆属不思而得然则民生何由而厚国计何由而是读巩文能不蒿目于斯世哉

宜黄县学记

古之人自家至于天子之国皆有学自幼至于长未尝去于学之中学有诗书六艺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节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又有祭祀乡射养老之礼以习其恭让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法以习其从事师友以解其惑劝惩以勉其进戒其不率其所为具如此而其大要则务使人人学其性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虽有刚柔缓急之异皆可以进之中而无过不及使其识之明气之充于其心则用之于进退语黙之际而无不得其宜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无足动其意者为天下之士为所以养其身之备如此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古今治乱之理至于损益废置先后始终之要无所不知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业万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何则其素所学问然也盖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至于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皆自学出而无斯须去于教也其动于视听四支者必使其洽于内其谨于初者必使其要于终驯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积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则刑罚措其材之成则三公百官得其士其为法之永则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则虽更衰世而不乱为教之极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岂用力也哉及三代衰圣人之制作尽坏千余年之间学有存者亦非古法人之体性之举动唯其所自肆而临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讲士有聪明朴茂之质而无教养之渐则其材之不成夫然盖以不学未成之材而为天下之吏又承衰弊之后而治不教之民呜呼仁政之所以不行贼盗刑罚之所以积其不以此也欤宋兴几百年矣庆厯三年天子图当世之务而以学为先于是天下之学乃得立而方此之时抚州之宜黄犹不能有学士之学者皆相率而寓于州以羣聚讲习其明年天下之学复废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释奠之事以着于令则常以庙祀孔氏庙废不复理皇祐元年会令李君详至始议立学而县之士某某与其徒皆自以为得发愤于此莫不相励而趋为之故其材不赋而羡匠不发而多其成也积屋之区若干而门序正位讲艺之堂栖士之舍皆足积器之数若干而祀饮寝食之用皆具其像孔氏而下从祭之士皆备其书经史百氏翰林子墨之文章无外求者其相基会作之本末总为日若干而已何其周且速也当四方学废之初有司之议固以为学者人情之所不乐及观此学之作在其废学数年之后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响应而图之如恐不及则夫言人之情不乐于学者其果然也欤宜黄之学者固多良士而李君之为令威行爱立讼清事举其政又良也夫及良令之时而顺其慕学发愤之俗作为宫室教肄之所与图书器用之须莫不皆有以养其良材之士虽古之去今逺矣然圣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与学而明之礼乐节文之详固有所不得为者若夫正心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务则在其进之而已使一人之行修移之于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于乡邻族党则一县之风俗成人材出矣教化之行道徳之归非逺人也可不勉欤县之士来请曰愿有记其记之十二月某日也

朱子云余年二十许时便喜读南丰先生之文而窃慕效之竟以才力浅短不能遂其所愿又云熹未冠而读南丰先生之文爱其词严而理正居常以为人之为言必当如此乃为非茍作者朱子之景企如是是以朱子之文絶类之此篇更为水乳篇中发明古者学校教人之法格物致知之要真切不差实为程朱开先可尚也夫

筠州学记

周衰先王之迹熄至汉六艺出于秦火之余士学于百家之后言道徳者矜高逺而遗世用语正理者务卑近而非师古刑名兵家之术则狃于暴诈惟知经者为善矣又争为章句训诂之学以其私见妄穿凿为说故先王之道不明而学者靡然溺于所习当是时能明先王之道者扬雄而已而雄之书世未知好也然士之出于其时者皆勇于自立无茍简之心其取予进退去就必度于礼义及其已衰而搢绅之徒抗志于强暴之间至于废锢杀戮而其操愈厉者相望于先后故虽有不轨之臣犹低徊没世不敢遂其簒夺自此至于魏晋以来其风俗之弊人材之乏久矣以迄于今士乃有特起于千载之外明先王之道以寤后之学者世虽不能皆知其意而往往好之故习其说者论道德之防而知应务之非近议从政之体而知法古之非迂不乱于百家不蔽于传疏其所知者若此此汉之士所不能及然能尊而守之者则未必众也故乐易惇朴之俗微而诡欺薄恶之习胜其于贫富贵贱之地则养廉逺耻之意少而偷合茍得之行多此俗化之美所以未及于汉也夫所闻或浅而其义甚高与所知有余而其守不足者其故何哉由汉之士察举于乡闾故不能不笃于自修至于渐磨之久则果于义者非强而能也今之士选用于文章故不得不笃于所学至于循习之深则得于心者亦不自知其至也由是观之则上所好下必有甚者焉岂非信欤令汉与今有教化开导之方有庠序养成之法则士于学行岂有彼此之偏先后之过乎夫大学之道将欲诚意正心修身以治其国家天下而必本于先致其知则知者固善之端而人之所难至也以今之士于人所难至者既几矣则上之施化莫易于斯时顾所以导之如何尔筠为州在大江之西其地僻絶当庆厯之初诏天下立学而筠独不能应诏州之士以为病至治平三年盖二十有三年矣始告于知州事尚书都官郎中董君仪董君乃与通判州事国子博士郑君蒨相州之东南得亢爽之地筑宫于其上斋祭之室讲诵之堂休宿之庐至于庖湢库廏各以序为经始于其春而落成于八月之望既而来学者常数十百人二君乃以书走京师请记于予予谓二君之于政可谓知所务矣使筠之士相与升降乎其中讲先王之遗文以致其知其贤者超然自信而独立其中材勉焉以待上之教化则是宫之作非独使夫来者玩思于空言以干世取禄而已故为之着予之所闻者以为记而使归刻焉

朱子曰南丰作宜黄筠州二学记好说得古人教学意出

抚州顔鲁公祠堂记

赠司徒鲁郡顔公讳真卿事唐为太子太师与其从父兄杲卿皆有大节以死至今虽小夫妇人皆知公之为烈也初公以忤杨国忠斥为平原太守策安禄山必反为之备禄山既举兵与常山太守杲卿伐其后贼之不能直闚潼闗以公与杲卿挠其势也在肃宗时数正言宰相不悦斥去之又为御史唐旻所搆连辄斥李辅国迁太上皇居西宫公首率百官请问起居又辄斥代宗时与元载争论是非载欲有所壅蔽公极论之又辄斥杨炎卢杞既相德宗益恶公所为连斥之犹不满意李希烈陷汝州杞即以公使希烈希烈初慙其言后卒缢公以死是时公年七十有七矣天寳之际久不见兵禄山既反天下莫不震动公独以区区平原遂折其锋四方闻之争奋而起唐卒以振者公为之倡也当公之开土门同日归公者十七郡得兵二十余万由此观之茍顺且诚天下从之矣自此至公殁垂三十年小人继续任政天下日入于弊大盗继起天子辄出避之唐之在朝臣多畏怯观望能居其间一忤于世失所而不自悔者寡矣至于再三忤于世失所而不自悔者盖未有也若至于起且仆以至于七八遂死而不自悔者则天下一人而已若公是也公之学问文章往往杂于神仙浮图之说不皆合于理及其奋然自立能至于此者盖天性然也故公之能处其死不足以观公之大何则及至于势穷义有不得不死虽中人可勉焉况公之自信也欤维歴忤大奸颠跌撼顿至于七八而终始不以死生祸福为秋毫顾虑非笃于道者不能如此此足以观公之大也夫世之治乱不同而士之去就亦异若伯夷之清伊尹之任孔子之时彼各有义夫既自比于古之任者矣乃欲睠顾回隠以市于世其可乎故孔子恶鄙夫不可以事君而多杀身以成仁者若公非孔子所谓仁者欤今天子至和三年尚书都官郎中知抚州聂君厚载尚书屯田员外郎通判抚州林君慥相与慕公之烈以公之尝为此邦也遂为堂而祠之既成二君过予之家而告之曰愿有述夫公之赫赫不可尽者固不系于祠之有无盖人之向往之不足者非祠则无以致其志也闻其烈足以感人况拜其祠而亲炙之者欤今州县之政非法令所及者世不复议二君独能追公之节尊而事之以风示当世为法令之所不及是可谓有志者也

世谓栁宗元记段秀实曽巩记顔真卿皆不以一死重其平生以为具眼定论然两作自是不同秀实武人宗元恐后世以其奋笏击朱泚为出于一时激烈所为没其平日慈惠忠清可以当大事之学识故特着其逸事以传后世若顔真卿之大节卓卓震耀耳目其不仅以一死重者夫人知之不待巩言非若秀实之传于今实宗元表章之之力也且也死不忘君握拳透爪其生平事迹真所谓屑栴檀寸寸皆香者又何从较其轻重哉自濂洛闗闽昌明道学而后人知修身之有方治国平天下之有具如昏夜有求于幽室之中而与之以烛其功固在万世乃学者不践其实徒附其名不力诸躬行但滕其口说不同人于出门转起戈于席上一句一字与程朱不相似则引绳批根曰此异端也吾师之说不如是曰此禅学也其极至于无父无君虽陆九渊之高明王守仁之忠干而羣为嚚讼如攻冦贼焉夷考攻者之行则与流俗无丝毫异也箪食豆羮见于色曷问死生大节乎若顔真卿之学其所慕效者羽士也其所略涉籓篱者浮图也不能为格物慎独之辨不能为敬义夹持知行并进之说而自壮至于老死其忠贞义勇贯金石而动鬼神赫赫如是不谓之圣人之徒而可乎学者当何所从违而用人者当何所取舍也夫学之必待讲也欲明入圣之途辙使中材之士皆有所遵循以淑其身而为天下国家用也今举上智之士有一不似圣人之謦欬者即摈之不得为吾徒而中材以下皆可以口说得之则学问之道将沦胥以亡较学不讲之时其晦蒙否塞更甚也岂程朱讲学之心哉读巩所云真卿学问文章杂于神仙浮图不皆合于理其奋然自立盖天性不禁重有感焉

徐孺子祠堂记

汉元兴以后政出宦者小人挟其威福相煽为恶中材顾望不知所为汉既失其操柄纪纲大坏然在位公卿大夫多豪杰特起之士相与发愤同心直道正言分别是非白黑不少屈其意至于不容而织罗钩党之狱起其执弥坚而其行弥励志虽不就而忠有余故及其既没而汉亦以亡当是之时天下闻其风慕其义者人人感慨奋激至于解印绶弃家族骨肉相勉趋死而不避百余年间擅彊大觊非望者相属皆逡巡而不敢发汉能以亡为存盖其力也孺子于时豫章太守陈蕃太尉黄琼辟皆不就举有道拜太原太守安车备礼召皆不至盖忘已以为人与独善于隠约其操虽殊其志于仁一也在位士大夫抗其节于乱世不以死生动其心异于怀禄之臣逺矣然而不屑去者义在于济物故也孺子尝谓郭林宗曰大木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此其意亦非自足于丘壑遗世而不顾者也孔子称顔回用之则行舎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孟子亦称孔子可以进则进可以止则止乃所愿则学孔子而易于君子小人消长进退择所宜处未尝不惟其时则见其不可而止此孺子之所以未能以此而易彼也孺子姓徐名穉孺子其字也豫章南昌人按图记章水北经南昌城西歴白社其西有孺子墓又北歴南塘其东为东湖湖南小洲上有孺子宅号孺子台吴嘉禾中太守徐熙于孺子墓隧种松太守谢景于墓侧立碑晋永安中太守夏侯嵩于碑旁立思贤亭世世修治至拓跋魏时谓之聘君亭今亭尚存而湖南小洲世不知其尝为孺子宅又尝为台也予为太守之明年始即其处结茒为堂图孺子像祠以中牢率州之宾属拜焉汉至今且千嵗富贵堙灭者不可胜数孺子不出闾巷独称思至今则世之欲以智力取胜者非惑欤孺子墓失其地而台幸可考而知祠之所以示邦人以尚德故并采其出处之意为记焉

东汉之末士以志节相高小人亦比而诛之使善类无遗种此郭泰有殄瘁之伤也人之云亡于是董卓曹操无所顾忌不特汉祚以移而大乱者二三百年中国分裂视弑君簒国为故事矣识者谓小人狼虎何所不至而君子自洁其身不为后世虑者亦有遗议焉此诸贤所以为陨霜之芝兰而徐孺子辈为嵗寒之松柏也

越州赵公救葘记

熙宁八年夏吴越大旱九月资政殿大学士右谏议大夫知越州赵公前民之未饥为书问属县葘所被者几乡民能自食者有几当廪于官者几人沟防构筑可僦民使治之者几所库钱仓粟可发者几何富人可募出粟者几家僧道士食之羡粟书于籍者其几具存使各书以对而谨其备州县吏录民之孤老疾弱不能自食者二万一千九百余人以告故事嵗廪穷人当给粟三千石而止公敛富人所输及僧道士食之羡者得粟四万八千余石佐其费使自十月朔人受粟日一升幼小半之忧其众相蹂也使受粟者男女异日而人受二日之食忧其且流亡也于城市郊野为给粟之所凡五十有七使各以便受之而告以去其家者勿给计官为不足用也取吏之不在职而寓于境者给其食而任以事不能自食者有是具也能自食者为之告富人无得闭粜又为之出官粟得五万二千余石平其价予民为粜粟之所凡十有八使籴者自便如受粟又僦民完城四千一百丈为工三万八千计其佣与钱又与粟再倍之民取息钱者告富人纵予之而待熟官为责其偿弃男女者使人得收养之明年春大疫为病坊处疾病之无归者募僧二人属以视医药饮食令无失所时凡死者使在处随收瘗之法廪穷人尽三月当止是嵗尽五月而止事有非便文者公一以自任不以累其属有上请者或便宜多辄行公于此时蚤夜惫心力不少懈事细钜必躬亲给病者药食多出私钱民不幸罹旱疫得免于转死虽死得无失敛埋皆公力也是时旱疫被吴越民饥馑疾疠死者殆半葘未有钜于此也天子东向忧劳州县推布上恩人人尽其力公所拊循民尤以为得其依归所以经营绥辑先后终始之际委曲纤悉无不备者其施虽在越其仁足以示天下其事虽行于一时其法足以传后世盖葘沴之行治世不能使之无而能为之备民病而后图之与夫先事而为计者则有间矣不习而有为与夫素得之者则有间矣予故采于越得公所推行乐为之识其详岂独以慰越人之思将使吏之有志于民者不幸而遇嵗之葘推公之所已试其科条可不待顷而具则公之泽岂小且近乎公元丰二年以大学士加太子少保致仕家于衢其直道正行在于朝延岂弟之实在于身者此不着着其荒政可师者以为越州赵公救葘记云

赵抃救灾之法尽善尽美而巩所记又复详尽明晰司牧之臣案间必备之书

御选唐宋文醇卷五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