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河东集卷六 宋 柳开 撰答陈昭华书
辱足下之知过听我於言誉自念无所可有报其云而答其访谕询议者也足下思于道者可也其取於我者即未敢的然当而受也然不敢虚费足下之辞絶无其说使辜足下之望也或问如何人曰学为人也不学虽形貌衣冠若人也不曰人也雕蹄凿齿居于四方之外天地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风气无殊焉不知学所以异于中国也学以渐之渐即进止即退场苗生而离离然秋乃实渐者也游远方者始出於庭户久而至之矣曰将学孰从焉曰从于师成於友师者传之者也不师则无以正琢玉者必求其工治能精器乃成学玉也师工也师之不工则玉毁而器不成旨哉七十子之学也得其师师焉就其工者也济大海资于巨航乃不溺学大道得其君子乃不乱君子之人乎曰安见其君子而得学其大道也曰存则从其人亡则从其书书者君子之积者也完者也人亡而行存矣存则由之悟则知之达则挥之土耕而可以稼书习而可以艺稼乃植艺乃立力勤则获之倍心勤则通之奥利其斤而伐木木斩而斤愈利盖金固克其木也心固生其行也己行修则知其君子之行也行也者君子之先无其行则无其君子也君子行在诸身用在诸人能得诸人与身一也行全而原于道道者君子行之本也德以则之义以宜之仁以伸之礼以致之道所谓正者也曰观书而欲其道之正者何取焉曰取于经之正焉道不夷故可取终身不能尽其理大乎圣人之经也数其五曰百子皆书也何独经曰百子鸟兽也经其龙也鸟兽潜伏其林薮羣生其性命或毒焉或鸷焉龙翔乎天变化其神哉霈甘泽利下土春夏无之则万物槁隂阳是赖之者也观宇宙则知其域中之大矣诵其经则知其百子之说乱矣老佛之徒起于西西谓极于教也至于中国则莫极其父子君臣之道焉彼不知其经也知其经则老佛之教何有于西哉百子老佛之流老佛之说能惑故小人奉之百子乱老佛惑圣人世不容霜降而萧莪死松柏茂焉圣人用而百子散老佛毙经明焉驾而驰者不出于康逵则覆而颠于险矣莫能通诸夏也曰子之学何为也曰吾学于经也曰经在得其谁人焉曰得其孔子者也曰孔子者子尽得之乎曰不可尽得也得其余者也饮河之水盈腹而已耳负冬之阳面身而已耳曰得之言乎于行乎曰行不言则质言不行则诈与其诈也宁质孰与其质也宁诈服其行用其言言行相备者也可称矣始者吾不敢期人之知将欲视其可否者自纳于圣人之道焉亦不敢谓遽然至于此也本在学为文章望于述作者之畛域脱离浮靡冀其一二之大者焉及出交其人得其数君之赠褒爱甚厚克谓若孟轲扬雄韩愈之流安敢冀于斯言哉每抱惕惧罪责其生且圣人之道冺昧也久矣孤而复危岂足胜其释老杨墨衆之为害哉孟轲韩愈尚不能各排辟其二者况我之能能总其二君之力乎徒祗见其不自度量之过也足下示书又若数君之言使我将何处也不可不为足下言之矣虑其尤数君与足下妄称于我者则试使观其道焉
答臧丙第一书
吾子遗我之书辞意皆是也然我谦谦不致退让于吾子以我之所守非已之私者也乃先圣人之所公传者也故我得直其诚而不谢于吾子耳吾子言既止于古心亦止于古矣止于古者是为公也得其公而岂以私责于我乎乃观吾子之书而达吾子之意使我昭然弗惑于中也诚为君子哉吾子能得此道而行则寸而日进之安而时驰之将见吾子望我之门而入矣入我之门则及乎圣人之堂奥窥乎圣人之室家是谓吾子达者也达于此者固为难矣吾子勤而慎重之我之今日能至于是始由吾子之道而来吾子能如是也我得以一一而言之耳呜呼圣人之道传之以有时矣三代巳前我得而知之三代巳後我得而言之在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也执而行之用化天下固吾子与我皆知之耳不足复烦于辞也昔先师夫子大圣人也过于尧舜文武周公辈周之德既衰古之道将絶天之至仁也爱其民不堪弊废礼乱乐如禽兽何生吾先师出於下也付其德而不付其位亦天之意厥有由乎付其德者以广流万世不付其位者忌拘于一时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皆得其位者也功德虽被于当时至于今则有阙焉是谓以政行之者不远矣先师夫子独有其德也不任于当时之政功德被乎今日之民是谓以书存之者能久久矣先师夫子之书吾子皆常得而观之耳厥後寖微杨墨交乱圣人之道复将坠矣天之至仁也婉而必顺不可再生其人若先师夫子耳将使後人知其德有尊卑道有次序故孟轲氏出而佐之辞而辟之圣人之道复存焉孟轲氏之书吾子又常得而观之耳孟轲氏没圣人之道火于秦黄老于汉天知其是也再生扬雄氏以正之圣人之道复明焉扬雄氏之书吾子又常得而观之耳扬雄氏没佛于魏隋之间讹乱纷纷用相为教上扇其风以流于下下承其化以毒于上上下相蔽民若鸟兽圣人之道陨然若逝无能持之者天愤其烈正不胜邪重生王通氏以明之而不耀于天下也出百余年俾韩愈骤登其区广开以辞圣人之道复大于唐焉王通氏之书吾子又常得而观之耳韩愈氏之书吾子又常得而观之耳夫数子之书皆明先师夫子之道者也岂徒虚言哉自韩愈氏没无人焉今我之所以成章者亦将绍复先师夫子之道也未知天使我之出耶是我窃其器以居则我何德而及于是者哉吾子之言良谓我得圣人之道也则往之数子者皆可及之耳求将及之则我忍从今之述作者乎今之述作者不足以观乎圣人之道也故我之书吾子亦尝得而观之耳吾子能以此期于我我岂敢轻言报之哉
答臧丙第二书
吾子再遗于我之书观之堪三复而叹呜呼圣人之道果在于我矣吾自梁复魏从我者三人而已请其教而尊於我则往者数子依吾门而是居未若吾子之好我也屈已之道胜已之辞推而广之使我诚之非其贤而有文义而有勇则焉足以言徵之哉增之以既高补之以不足虽古人亦难于是吾子之言诚为多也独能于古者则吾子取之于六经六经之辨其文兼其政遂其用简于人其功扶于时吾子得之而不为已之善取而让于人让不在人必在於道吾子之言于我也果在於道矣让其辞而取其道我足以胜其吾子之取乎吾子取之于六经诚是也辞之于我诚将报其可而已矣文取于古则实而有华文取于今则华而无实实有其华则曰经纬人之文也政在其中矣华无其实则非经纬人之文也政亡其中矣政亡其中则理世不足以观之也六经之文各有其政得而行之者鲜矣未有不得而行之者也吾之於文得而行之也有时矣吾子今取于我也非不知吾之得也将责吾实之可行也不可行也故知吾子之好我也在于道哉吾自得于吾子道弥光矣文之冀于古我心之久于是舍其辞而不足复其说也吾子言曰子慎而重之使我尊于古也敬而修之使我专于道也勤而行之使我力于教也谦而守之使我备于德也巽而言之使我危于辞也矜伐于今之文则世为我之罪人矜伐于古之道则我为世之化主之言也谤取于小人不取于君子若取于君子者则吾子之言也不得谓我为古矣吾子遗我之书蒸蒸焉如言之不能及盖忧于道也世何得于斯人哉我何得于斯言哉呜呼我不复忧其文之困于时也将困于时则我有吾子名矣若吾子不在于此则我文之与道也岂能昭明于先师夫子乎吾是告于吾子子不惮言之数也时有闻于我则道有幸矣岂独我身之是为利也
答臧丙第三书
孰谓吾子不仁吾不信也顺於言而强于道全于力而公于人尊我之诚能能尽于此诚之尊我若是也则三有其说始言于予曰子达于古文矣升诸圣人之堂将入于室也再言于予曰子之文克肖於古圣人之文也无以矜伐取谤则与先师夫子之文并而显之亦不废矣又言于予曰子为宋之夫子矣如是也数斯深矣言也小渐于大是曰其顺言也义止于古是曰其强道也晦用于明是曰其全力也诚推于贤是曰其公人也如谓吾子之不仁是吾不信也予不材德无尽在于此苟虚其巳而授其言则使二三子鸣其鼓而攻于我我岂能远其二三子也若其吾子之言有可疑也则我将复之而已我之言曰圣人之道果在于我矣吾子惑之曰圣人之道其果在乎其果不在乎夫圣人之道其果不在于我也则我之述作也何不取于今而反取于古也专于政理之文是我独得于世而行之圣人之道不谋于已曲乎其志从乎其衆是能及此得不谓果在于我矣又见夫有学圣人之道者孰曰圣人之道不在于我也曰果在于我也夫圣人之道学而知之者不得谓之为果也生而知之者即得谓之为果也学而知之者皆从于师以得之也得之不能备耳我之所得不从于师不自于学生而好古长而勤道况今之人溺于华侈奔于势利能求于身能忘於道我若从其师以学之则随而亦化之矣若学之果也似有薄于道哉今之学者依乎圣人之道罕能周而达焉若学之不在圣人之道则不谓之为学也能学于古圣人之道则是圣人之道在于今之学者之道也我不自于学而得之是言曰果也故我之自言得于圣人之道也不曰从学而来也我若学而得之不自曰果也又若孔子者周之大圣人也生不自知为圣人也夫孔子非不自知为大圣人也若不自知为大圣人也则又何言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巳矣夫孔子岂以自知为圣人也即与当时之人争一国之位苟存乎养而已教非不治于世当诸侯霸明德弗宣是见厄于衰季也天苟与其时孔子岂止位及乎一国乎教治一世乎将使尧舜之垂衣裳也若其执御耳夫删诗书定礼乐赞易道修春秋孔子知其道之不行也故存其教之在其中乃圣人之事业也後之学者着一文撰一书皆失其正务尚于辞未能知其圣人述作之意又安可出于诗书礼乐大易春秋之外欤用其文而行其教也固然矣圣人之道岂以复能删定赞修于诗书礼乐大易春秋即日果在于我也但思行其教而已其为教也曰道德仁义礼乐刑政得其时则执而行之化於天下不得其时则务在昭明于圣人之德音兴存其书使不陨坠何必删定赞修乎况经圣人之手者文无不备矣文苟不备则不得为世之法也何足为圣人乎夫我言圣人之道果在于我也即不在删定赞修也在于此也吾子言及于是也亦失于辞之执耳若吾子以我为宋之夫子也亦在此矣天下之知我能如此也亦若吾子之谓我矣又何诬于子也诬於天下也况圣人之道不可诬於人也苟可诬于人也则三尺童子坐於儒宫端弁以处帅其民以师事之曰圣人之道在于斯人也如是诬之可信耶孟轲得圣人之道岂在复能删定赞修于六经也扬雄得圣人之道岂在复能删定赞修于六经也韩愈得圣人之道岂在复能删定赞修于六经也圣人之道孔子删定赞修之天生德于孔子不可阶也孟与扬韩或厥绪告微或厥文告晦则持而明之开而辟之从于孔子之後各率其辞各成其书以佐于六经是曰得圣人之道也得之也三子不在于学况圣人之道不可学也得之者是曰果也我窃自比于三子之行事言之为圣人之道果在于我也亦不为过矣亦不在于删定赞修矣又若让六经于仁人不让于不仁吾子之言诚是也我虽巧饰其非而能拒之哉吾子能让于我虽非其至仁亦无辱其吾子之让也让之者不易纳之者亦难让失于让则为不知人纳失于纳则为不度已能知于人能度于已是曰君子也是曰智者也吾子让之于我不失我纳之于吾子亦不失也又若矜伐而取谤则敬授命矣敢不承教然其间有疑者辞何巳哉若谤之取也无择于君子小人则君子之与小人道是同也又何辨其等伦哉若君子观我之文谤将何取若小人观我之文谓我矜伐于今之人是将兴谤也则我本非以文矜伐于今之人也将以文矜伐于古之道也矜伐于古之道也则务将教化于民君子诚之小人归之则谤之为渐也何由而起哉若以文矜伐于今之人也则不在于古之文者也在于今之所尚者之文轻淫侈靡张皇虚诈苟从时欲求顺巳利是可取谤于人也况我之文不在于此无求利无从欲则小人观之何得谓我矜伐于今之人哉谤不可因而生也若其君子之与小人俱不可取也固为然耳复何谈哉若以尧舜之理则君子之与小人俱被其德不能兴谤则谤从何而来矣桀纣之代则君子之与小人俱蒙其恶是能兴谤则谤有自而作矣夫被尧舜之德也先君子而後小人若独有于君子而无于小人则不谓之为全德也何足为兴乎蒙桀纣之恶也亦先君子而後小人若独有于君子而无于小人则不得谓之为全恶也何足为亡乎君子既被其德况于小人乎君子既蒙其恶亦况于小人乎若以我文之比于君天下者则有间然矣夫君天下者善恶责于当世存亡系于一时唯文之与道观其时而行之观其时而藏之时之能行即见用当世时之不行即将贻後代又安得与其尧舜桀纣较其等伦哉孔子之於周也未闻当其时而能用之见厄于世见毁于人吾子固亦知耳若其畏君子尠而小人衆也则是君子道穷而小人之道胜也如此则君子之不及小人也明矣况万无此岂君子不能成其誉而小人独能流其谤哉若苟有是则君子反为小人之末耳我之言曰谤取于小人者盖谓时不能之也不取乎君子者谓知其道之有其屈伸也矧我之能无其可谤于小人哉时如不能行之即不在于天下小人之谤亦不行矣时如行之亦不在二三君子之誉亦为行矣君子亦不能誉小人亦不能谤用与舍属诸时誉与谤属诸命圣人之达节也吾子忠告于我虑于谤忧于道我固前言授之耳亦不敢饰虚辞以拒其教也若吾子缄其口而默其言又何轻弃于圣人之道哉辞之可复我故以答将谓免谤而取谤也则深为失耳我苟不知吾子之道贤于是也则谓勉而取谤也我实小人也我之前书吾子宜再思之思之如有可复将俟于後命耳吾子之戒于我我岂忍违其命也重以辞报义勿能止非吾子广德渊深则不足如是也前之所谓三有其说于我也敬从其言而慎爱之於乎终日论道非不专于力也是非得失能取于其间者而今而後益有望于吾子矣不敢虚也不敢诬也
代长兄闵上王舍人书
月日姓名上书执事某性识钝劣惟通经属义而已然于时事万亦识其一焉故知执事乃文章之主也後进于儒者困是道而不能兴苟得进于左右间若哀怜而顾愍之则何复患乎久而穷矣某益念于此晨夜勿废非以文也是难于执事者耳某又不晓于文章诚将进而莫能进也欲求人而假手之则有闻于执事者不可外私于人也以此经时涉日展转未就遂以报于小弟使叙其志致于文小弟拒而复不可曰兄少乎哉欲进于执事者卜恩焉非艺专而学至材丰而智深则孰敢望其门墙而前矣且执事者之有文章也横天地冠古今非司马相如扬雄之徒则罔能出其下自以是薄恶而何堪写之为辞以干乎如此将乞怜而反得其责矣不若直其事而质其言告于执事曰某年十三时授尚书于胶东胡生日诵千百言兼通大义後二年又授大易焉其业之习也若始之于书虽夜寝而朝食未尝默口精之为至不敢自负逮年十七求贡有司一试而五登于场越时辈虽不能中辄亦无愧明年又贡焉加一于初用进者相忌而为仇自後岁举于有司两登名而天子退之自知命也时也不敢恨矣二十有五丁父忧在家居丧後三年复求贡焉时遇执事主文衡而综其任实志于执事也将能振乎某之困矣又不果愿见退于执事之下某当时颇自悲忆是巳之不专于艺耶是已之拙趋于时耶是已之失谋于人耶何至于此哉去年又进焉亦见黜于有司退而自为终无所成七上而七失之年巳三十矣欲弃之而休甘伏于圣明之世今年秋遇执事假政是邦振养罢危某复思而喜将有幸于执事也于古人始立之年亦未为过故昨与衆而求举焉未知斯之进也复何如耳呜呼将言之而先泣矣家巳贫矣亲将老矣身甚长矣禄由远矣天乎天乎何罪而是乎若此执事苟不加怜焉某从何门而望赐所以冀执事者亦非诬也某为儿时知执事之声名诵执事之文章以至远近之言咸曰执事终大矣及乎稍长识执事之形容执事克巳登位于朝当时咸曰执事虽用而未贵也斯将入制阁而典文闱阶乎上也近年随贡果当执事选试之内某虽不见取于执事人谓执事之昇者实为得贤咸曰执事亦未矣天子必重寄矣今果理河朔之大邦化千里而成风某幸在贡士之流辱执事之抡举衆复有言咸曰执事必相天下矣而後展伊周之大谋振尧禹之德音万物生植期荷厥恩某从而思之自念身世生当执事之同时幼知执事之圣贤长见执事之荣泰近在执事之选试今受执事之举送幸为大矣执事必将为相矣以乎舆言数四咸克无虚故知衆今之辞所果非枉某若冀执事为相之日期以望恩时虽不晚某实免于穷厄也晚矣今当执事贡名羣士苟垂怜而振拔之使有得成即执事为相之日移恩在此也兄但志之是言闻于执事者苟垂听而不罪之又何必用于文以干乎某欣然不知所以为之也直写上献执事倘三四读而不倦虽加责某亦为恩矣
上符兴州书
予性甚僻气甚古不以细行累其心走四海间求与知者竟无一人归来乡里日益病常卧草堂下自称曰野夫仆实非野夫盖不能苟与时俗辈拘以自荡厥意故是言耳每负酒过市则市人目以为狂晩适田野中则农夫眙而相笑是魏人不知其人负不羁之材于世也仆亦不责之苟上位之人有干于是也则仆始自惑于心矣故今望执事之门书以自言焉虽贱为布衣度执事必无加诸仆也况执事乐善进贤服仁行义不以富贵骄物不以勲烈凌材且九州为大兆民是衆咸有斯言岂独仆也在其下而不有干焉则使事去而自伤时失而自咎也不远矣仆尝中夜不寐事疚其心满眦尽湿卒难自禁非在乎急于食甘衣鲜求于官荣誉大况冬一裘而岁暖朝一饭而日饱无亲爱离远之痛无支体瘠劣之疾盖以其学成而不为人用道在而不得时迁虚劳乎师孔子而友孟轲齐扬雄而肩韩愈自念其道即反不如百工贱人乎且工有长于一伎民有高于一艺则衆皆凑其室而求其力夫运斤成风者匠氏之业发矢中的者匹夫之能尚皆获其用而沽其直衒其巳而贾其勇则谁不欲竞致左右间以观乎能而快乎心矣即仆也口诵古圣贤人之书心纪古圣贤人之法作事于世为民善恶反与俗伍日极诋诃如是岂不痛心哉然江湖可以自放林泉可以自娯复恋不能去者以明天子在上贤执事在此复而思之设天与其命一朝一夕使主张斯文教民归于古道又万一而冀望于心也今执事闻是也忍不察其言而观其行惜其人而爱其道哉实惟执事少垂奬待以慰我区区之心
上王太保书
兵者以诈行以奇胜以谋先以勇固此四者不败之道也开生长河朔间读书为文之外好寻前古兴亡成败之蹟自儿童时复见列考每每话後庄宗迄于晋汉朝与北敌战争之事历历如在眼前开今夏中随兵馈粮北抵涿州观其北敌用兵之法皆如往昔列考所言察其国家将卒之徒即有异也以朝廷自周世宗取淮南收秦凤太祖皇帝下荆湖破西川广南灭吴皇帝平晋与吴越瓯闽三十年中兵出即胜谋动即成今天朝兵虽多将虽衆其为争胜之道视北敌犹视吴蜀晋楚之师所以开谓其有异而乃失其利也北敌非吴蜀晋楚之匹也用非诈也不能及其心出非奇也不能敌其衆动非谋也不能防其奸战非勇也不能扞其力轻而视之易而行之非所以利也北敌昨自祁沟之役洎此入数月也逐我师而回乘胜也念已地之侵蓄怒也乘胜而蓄怒今其来也必选其劲敌精骑尽率其羣决入吾境势甚锐耳刘与李不能坚壁清野备而避之非善知将者也譬之恶兽有暴其巢窟者退必咆哮攫啮肆害于物当此之时未可制其横猾也苟俟其怒心发极之後从而图之可为易耳今闻北敌尚在瀛州界内开计其来也肯北而退乎敌使间者南入深冀先行侦察也勿以其寂然无声谓其息也此乃谋其往耳勿以其居然不动谓其止也此乃窥其便耳今明公承命而来禁旅旋至开欲乞候兵师到此即请尽出甲兵多恃旌旗缓行而前至府北属县巳来扬声云大军数十万相次而至夜即多以火鼓张其兵势仍请分命两道而行北面城邑军兵闻必增气若敌人有南顾之心闻之必未敢轻易而进若敌人本无南顾之心此行不远而回又且无害于我况大河之北郡县累累民居相邻户仅百万闻王师而大至其心宁不顿得安乎俟其旬浃闻城池修完北敌不进即请明公相度乞圣驾行幸天雄军驻跸而後进军渐抵贝冀声援边方若得敌退归河朔无事即却敌安边之功尽成明公之勲业也开儒学议兵不识远大僭易闻啓惶惧实深开再拜
河东集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