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22八王世子》英雄志22八王世子(74)
§第九章 天之历数在尔躬
“天啊……”陈得福苦笑不已,望着手中那张烂纸,只见它破破的、旧旧的,指甲大小,望来有些莫名其妙。
陈得福苦脸叹气,放落了烂纸,瞧向了桌上,那儿还有更多烂纸。圆的、方的、烂的、臭的,陈得福已经算过了,这堆破纸不是一张、不是两张,而是一千一百一十四张,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偏偏自己还得将这些烂纸全数拼起来,黏回原样。
人生苦短,可自己为何老是干着这些傻事呢?陈得福哽咽低头,望向桌上的一本书,书皮上写了三行字:“智剑平八方、仁剑震音杨、勇剑斩天罡”,泪眼汪汪中,忽然一阵妖风袭来,吹得书页旋转飞散,吓得陈得福东捡西抢,终于仰天大哭道:“救命啊!”
说来倒霉,今日一大早,傅师叔亲手将本门密宝“三达剑”交给了自己,说颖超师兄受伤了,便吩咐自己替师兄保管剑谱,结果言犹在耳,先遇上吕伯母拐骗劫夺、其后又遇上吕得义、吕得廉持刀胁迫,连手作恶下,竟将剑谱撕破了,现下却该怎么办呢?
东西破了,便得黏好,陈得福当然知道,每回师兄弟争抢春宫秘笈,扯烂图画,多是由他出手修补。以“金海陵纵欲身亡”为例,若要拼出番邦公主躺床上,便得先找出图画的四个角,有了上下左右四角,便能向内延展,寻出枕头,找到脑袋,其后大腿肚兜、情郎床铺便都有了,只是眼前有些麻烦,这一堆破纸头里,居然找不出四个角儿?
一千一百一十四张破纸,有的破曲曲、有的烂弯弯,却没一张是直的,陈得福翻了一上午,却连四个边角都找不到,无迹可循,如今却该怎么拼凑下去?
“怎么办……”陈得福趴在柴桌上,下颚抵在桌上,张嘴啊啊,忽又伸手扯着自己的头发,拿着脑袋碰碰撞桌,哭骂道:“吕得义!吕得廉!你无耻!”正悲愤间,铁锅却喀喀地响了起来,飘出了阵阵水烟,闻起来挺香。
陈得福心头一跳,赶忙打开锅盖,霎时热气扑鼻,锅里尽是大肉包,整整齐齐,共计十个。
这肉包子是托老嬷嬷买来的,皮面上更盖了“尚书豆浆”的红印,一文钱一个,价钱不菲,若非陈得福自觉大限将至,决计舍不得买来吃。
人生到了这个田地,急也没用,还不如先吃一顿热的,死也做个饱死鬼。心念于此,陈得福转过身去,先从行囊里拖出一条棉被,又在地下铺起了稻草,预备好狗窝之后,这才推窗望外,见到了一面湖水,正是“红螺湖”。
“好棒啊!”陈得福跳了起来,万没料到窗外如此风景?赶忙拿起肉包,不忘斟上一杯热姜茶,一边烤着暖暖的炉火,一边眺望窗外美景,一时之间,烦恼尽消。
此地位在山腰,凭高远眺而去,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隐隐还能见到两座红螺塔,静谧悠远,宛如置身画中。陈得福喝了口姜茶,怡然微笑,伸了个懒腰,却又“啊”地一声,踢翻了炭炉,只好急急拿起了铁扫帚,自在那儿辛苦打扫。
却说陈得福怎会置身柴房,还会见到红螺湖?说真格的,这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他本在紫云轩里黏贴剑谱,却被师叔伯逮个正着,喝令他即刻收拾行李,说阖山弟子都得去红螺山挂单云云,这便将之拖了走,派入了后山柴房。
红螺寺房舍众多,今儿却被大臣家眷占满了,华山弟子只能住到后山,有本事的可以睡通铺,如吕得义、吕得廉一流,脑袋次的只能住柴房,便如陈得福一般。
别人喜欢牛骥同皂,陈得福不同,他不要混迹闹市,他只想隐居深山,难得有了湖光山色为伴,还有肉包子可尝,那可是十年来最发的一天。陈得福越发高兴了,当下负手踱步,朗声吟道:“不丹不药身自轻,离别爱恨远七情,无知无为无所染,能改愚人世与情。”
这是师父最爱的“愚人诗”,当年练剑之前,总要摇头晃脑念上一阵,陈得福也有样学样,他仰天长叹一声,拿起肉包子,正要咬上一口,却突然哎呀一声,居然咬中了自己的指头?
陈得福骇然低头,呆呆望向掌中,那肉包子竟然不翼而飞了?
陈得福瞠目结舌,不知发生了什么怪事,便又伸手进了铁锅,再拿一只,正要痛咬一口,却又哎呀一声,这回咬着了舌头?
开年以来怪事连连,小黑犬不见了,三达剑也化为乌有,现下连啃包子也会咬舌指?陈得福张目结舌,不明究理,赶忙打开锅盖来看,里头空空的,自己买的十个肉包子全不见了,陈得福颤声道:“怪了……刚才不还在吗?是谁偷拿了?”
都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可此地无猫无狗,却是怎么回事?陈得福一见情状不对,忙将桌上破纸捡入包袱,另又提起铁扫帚,大声喝问:“谁躲在那儿?快出来!别想装神弄鬼!”
世上最无聊的人,便是华山弟子,看柴房里满是杂物,谁知他们又藏在哪儿?陈得福哼了一声,提起扫帚,东拍西打,翻箱倒柜,忙了半晌,却是一无所获。
“闹鬼了……”陈得福毛骨悚然,推开柴门,正要出去察看,猛见面前站着一人,裂嘴而笑,陈得福大惊大骇:“鬼啊!”正要掉头逃命,却听那人笑道:“小兄弟,我是人,不是鬼。”
陈得福转头一看,却见了一名古怪男子,看他背着一只竹篓子,门牙外突,双耳招风,身形却又细瘦矮小,宛如一只人老鼠。陈得福颤声道:“你……你是谁?”
那人微笑道:“我叫招度罗,是你师父的朋友。”陈得福茫然道:“我师父的朋友?我……我怎没听过你?”那人微笑道:“在下行踪不定,乃是云游天下的散人,是以你不知我的名号。”
陈得福喃喃地道:“散人?就是不必干活的人么?”那人道:“是啊,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便是我这种人。”这人不请自来,躲在门外窥视,陈得福不免有些怕他,低声道:“你……你要找我师父吗?他退隐很久了,你不知道吗?”
那招度罗亲切微笑:“小兄弟,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陈得福愣住了:“你……你是专程来看我的?”招度罗笑道:“天下人都说,宁大侠生平只收了两个徒儿,一位是苏颖超苏掌门,天才外显,锋芒毕露,一位却是陈得福陈少侠,大智若愚,光华内藏。我听后心仪不已,便专程来看看你,见识见识。”
陈得福亢奋不已,想他这辈子委靡无光,没想竟是一块石中玉,那一生都有指望了,正要请教几句,却又想起三达剑谱化为废纸,不由发抖道:“你……你认错人了,我……我叫叶得开……不是陈得福……”提起布包,匆匆逃出柴房,突又撞见了一人,却又是“招度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