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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海纪游》番境补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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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广远,平地辽阔,土番种类繁多,不能尽悉,惟记所知者。

玉山在万山中,其山独高,无远不见;巉岩峭削,白色如银,远望如太白积雪。四面攒峰环绕,可望不可即,皆言此山浑然美玉。番人既不知宝,外人又畏野番,莫敢向迩。每遇晴霁,在郡城望之,不啻天上白云也。

银山有矿,产银;又有积镪,皆大锭,不知何代所藏。曾有两人常入取之,资用不竭。前台厦道王公(名效崇)命家人挽牛车,随两人行,既至,见积镪如山,恣取满车,迷不能出,尽弃之,乃得归。明日,更率多人,薙草开径而入,步步标识,方谓归途无复迷理,乃竟失故道,寻之累日,不达而返。自此两人者亦不能复入矣。

哆囉满产金,淘沙出之,与云南瓜子金相似;番人鎔成条,藏巨甓中,客至,每开甓自炫,然不知所用。近岁始有携至鸡笼、淡水易布者。

水沙廉虽在山中,实输贡赋。其地四面高山,中为大湖;湖中复起一山,番人聚居山上,非舟莫即。番社形胜无出其右。自柴里社转小径,过斗六一门,崎岖而入,阻大溪三重,水深险,无桥梁,老籐横跨溪上,往来从籐上行;外人至,辄股慄不敢前,番人见惯,不怖也。其番善织罽毯,染五色,狗毛杂树皮为之,陆离如错锦,质亦细密;四方人多欲购之,常不可得。番妇亦白晰妍好,能勤稼穑,人皆饶裕。

斗尾龙岸番皆伟岸多力,既尽文身,复尽文面,穷奇极怪,状同魔鬼。常出外焚掠杀人,土番闻其出,皆号哭远避。郑经亲统三千众往勦,既深入,不见一人;时亭午酷暑,将士皆渴,竞取所植甘蔗啖之。刘国轩守半线,率数百人后至;见郑经马上啖蔗,大呼曰:『谁使主君至此?令后军速退』。既而曰:『事急矣,退亦莫及,令三军速刈草为营,乱动者斩』。言未毕,四面火发,文面五六百人奋勇跳战,互有杀伤;余皆窜匿深山,竟不能灭,仅毁其巢而归。至今崩山、大甲、半线诸社,虑其出扰,犹甚患之。

阿兰番近斗尾龙岸,状貌亦相似。

□□亦野番,惟稍驯,虽居深山,常与外通。其出入之路,有山中阻,树木深蔚,不见天日;山中积败叶,厚数尺,阴溼浥烂。遍生水蛭(即蚂蝗),缘树而上,处于叶间;人过,辄坠下如雨,落人头项,尽入衣领;地上诸蛭,又缘胫附股而上,竞吮人血,遍体皆满,扑捉不暇;闻者胆慄肌粟,甚于谈虎色变。曾有操火焚之之说者,奈南方冬暖,木叶不落,阴溼如故,火不能然;不知禹、益值此,更操何术,卒底平成?

葛雅蓝近鸡笼。

会稽社人不能欺。

金包里是淡水小社,亦产硫。人性巧智。

台湾多荒土未闢,草深五六尺,一望千里。草中多藏巨蛇,人不能见。郑经率兵剿斗尾龙岸,三军方疾驰,忽见草中巨蛇,口啣生鹿,以鹿角碍吻,不得入咽,大扬其首,吞吐再三;荷戈三千人行其旁,人不敢近,蛇亦不畏。余乘车行茂草中二十余日,恆有戒心,幸不相值。既至淡水,卧榻之后,终夜闻阁阁声甚厉,识者谓是蛇鸣;而庖人严采夜出庐外,遇大蛇如瓮;社商张大谓草中甚多,不足怪也。

鹿以角纪年,凡角一歧为一年,犹马之纪岁以齿也。番人世世射鹿为生,未见七歧以上者。向谓鹿仙兽多寿,又谓五百岁而白,千岁而玄,特妄言耳。竹堑番射得小鹿,通体纯白,角纔两歧,要不过偶然毛色之异耳,书固未足尽信也(鹿生三岁始角,角生一岁解,犹人之毁齿也;解后再角,即终身不复解,每岁止增一歧耳)。

牡鹿有角,善鸣。角以五月解,至八九月肥腯。鸣声甚壮,为求牝也。出则成群,以数十百计。角者居前,牝随之。相传鹿为氵㸒兽,所谓聚麀,未可得见。至十月则鸣声渐杀,猎者不顾,以其氵㸒极而瘠也。牝鹿以四月乳,未乳极肥;腹中胎鹿,皮毛鲜泽,文彩可爱。又牝鹿既乳,视小鹿长,则避之他山,虑小鹿之氵㸒之也。兽之不乱伦者惟马,壮马误烝则自死;牝鹿自远以避烝,皆兽之具有人伦者。

熊之类不一,有猪熊、狗熊、马熊、人熊之异,各肖其形。惟马熊最大;而勇鸷独推人熊,人立而走,捷于奔马,其逐人无得脱者。余所见熊甚多,独未见人熊。猪熊毛劲如鬣,又厚密,矢镞不能入;蹄有利爪,能缘木升高,蹲于树巅,或穴地而处。人以计取之,无生致者。腹中多脂,可啖。掌为八珍之一,脍炙人口,然不易熟,庖人取其汁,烹他物为羹,助其鲜美。一掌可供数十烹,若为屠门之嚼,则贻笑知味者。

凡兽之膝皆后曲,惟熊与猴前曲,故能升木;象亦前曲。

山猪,盖野彘也,两耳与尾略小,毛鬣苍色,稍别。大者如牛,巨牙出唇外,击木可断,力能拒虎;怒则以牙伤人,辄折胁穿腹。行疾如风,猎者不敢射。又有豪猪,别是一种;箭如蝟毛,行则有声,虽能射人,不出寻丈外。

萧朗,硬木名也。大者数围,性极坚重,入土千年不朽。然在深山中,野番盘踞,人不能取。顷为洪水漂出,郑氏取以为棺,实美材也。

乌木、紫檀、花梨、铁栗诸木,皆产海南诸国。近于淡水山中,见有黑色树,察其质,与乌木无异,人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