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10忠义孤臣》英雄志10忠义孤臣(44)
“当”地一声大响,铁链震荡,牵动肩上伤处,只痛得秦仲海纵声长呼,但铁链被卢云浑厚的内力一斩,也已断成两截。卢云面带不忍,道:“仲海,你再忍片刻。”
他见秦仲海点头,登时拉住铁链一端,使劲一抽,鲜血四溅中,伴着秦仲海的惨叫,已将铁链拉出。
秦仲海满面都是冷汗,已然咬碎银牙。他抱住卢云,喘道:“酒!拿酒来!”
卢云举起酒碗,对着秦仲海嘴角倒下,秦仲海任凭他喂着,大口大口地吞落酒水。
卢云见他能吃能喝,心下甚喜,道:“我在附近准备了一匹马,你先吃点东西,歇息一会儿,我再带你去乡下疗养。”秦仲海喘息道:“不必吃了,事不宜迟,咱们现下就走。”卢云见他执意甚坚,不敢相违,只得扶着秦仲海的肩头,朝洞外走出。
此时洞外微微光亮,已在黎明时分。两人行到马匹旁,秦仲海喘道:“扶我上马。”卢云伸手在他脚下一托,已将他推上马背。
秦仲海趴在马上,眺望远方,他征战十载,马背上翻滚如同儿戏,哪知此刻上马,却要旁人搀扶,想起爱马“云里雒”下落不明,更觉悲伤。秦仲海叹息一声,道:“卢兄弟,把刀悬在我腰间。”
卢云明知秦仲海双肩残废,再也无法用刀,但这话又如何说得出口?当下只得取过钢刀,依言绑在秦仲海腰带上。跟着取下背后包袱,塞在马鞍旁的暗袋里,便要翻身上马。
秦仲海见他包袱里露出银票一角,见是百两一张的形式,他嘿了一声,低声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钱的……”卢云听他说笑,知道他多少恢复了往日风采,心下甚是高兴,当即微笑道:“我现下是卢知州了,怎能没有家当呢?”秦仲海干笑两声,道:“可别是民脂民膏就好。”
说话间,卢雪已将秦仲海扶正,便要翻上马背,与他共骑逃难。秦仲海忽地想起一事,道:“洞里可曾清理干净了?”卢云啊地一声,醒起洞中还摆着囚服铁链,若要给人翻了出来,劫狱换尸一事不免见诸于世,到时株连祸结,柳昂天定会大难临头。卢云心下一惊,忙道:“亏你心细,洞里尚须打理一番。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他见大雪飘下,怕秦仲海身上受凉,忙解下外袍,披在他肩上。
秦仲海微微一笑,道:“卢兄弟,你待我真好。”卢云哈哈一笑,道:“你这话也见外了,要不是你,我今日还是个面贩哪!”
秦仲海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握住卢云的手掌,道:“卢兄弟,谢谢你。”
卢云微微一笑,道:“快别这样了,能救你出来,我实在太高兴了。我先带你回山东,咱们再合计将来。”秦仲海点了点头,道:“你快进洞收拾吧!咱们得趁着黎明离开。”卢云不再多言,当即转身,急急回到洞中收拾。
秦仲海望着他的背影,他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心道:“卢兄弟,再会了。愿你日后官运亨通,心想事成。”霎时轻提缰绳,驾马便行。
卢云人在山洞,细细收拾一阵,他在地下掘了个坑,将秦仲海身上铁链囚衣尽皆埋入,跟着掩上了土。他见洞中还有不少干粮酒水,想来路上可以带着吃,便包作一大包。眼见四下干净妥当,这才行出洞来。
甫出洞外,卢云一愣,手上物事掉落一地,只见雪地留下淡淡的蹄印,秦仲海早已去得远了。
秦仲海不愿连累他,竟尔自己走了。
大雪纷飞,慢慢掩上了地下的蹄印,卢云念及秦仲海此行的艰难,急忙追了出去,但见四下风雪交加,白蒙蒙的一片,哪还找得到人?
卢云毫不死心,只在山野间呼号喊叫,多少往事飞入心中,奔跑喊叫间,已在痛哭。
卢云满怀忧伤,遍寻不见秦仲海的踪影,只有默默回到京城。
行经城南,早已是午后。卢云找了处客店坐下,这才想起顾倩兮前夜与自己的约定,他叹了口气,心道:“倩兮前夜与我约在城南凉亭,我却爽约了,唉……她定会气坏了,说不定咱俩就这么没了。”这约会定在昨日正午,算来已过一日夜,顾倩兮定然早已离去。眼看凉亭就在不远,卢云吃过午饭,便顺道过去一看。
他行到凉亭附近,眼见地下积雪已厚,一株株枯树已成白头。他不见顾倩兮踪影,便自坐亭中赏雪。此刻乱党多已被诛,京城戒备略略松懈,远处已有不少游人出没。卢云见他们双双对对,自在冻湖上滑冰,笑声不住传来。他想到昨夜的惊险,对照今日的景象,直有恍如隔世之感。
卢云想起这回冒险行事,定让顾倩兮伤心欲绝,但形势如此,总不能让他见死不救。其实他昨夜能平安救出秦仲海,一半靠着自己的谋划,一半却是靠着伍定远出手。若非伍定远讲究义气,又对自己信任备置,少了天山传人的利落身手,此番救人根本毫无机会。再来便是运气了。这些官差若把秦仲海放得远了,不曾接近他挖掘的洞口,那也是无计可施。算来天时地利尽皆相合,这才顺利将人救出。
卢云想起秦仲海武功全废,半生不死的闯荡江湖,实不知今生能否再见此人,心中又自悲痛,忍不住潸然泪下。
便在此时,一人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头,柔声道:“卢郎,你为何伤心?”卢云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少女怔怔地看着自己,正是顾倩兮。她身穿裘袄,面色惨白,嘴唇已被冻裂,看这个模样,竟在雪地中等候了一日夜。
卢云颤声道:“倩兮,你……你一直在等我?”眼见顾倩兮缓缓点头,卢云心下感动,一把抱住了她,大哭道:“倩兮……我……!我对不起你!”
顾倩兮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你要做傻事,我劝不了你,也不该劝你。可你若不回来,我……我也只有一直等下去了。”她在严冬中守候一日一夜,心力早已憔悴,说完这句话,便已晕倒在卢云怀中。
卢云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了她,心道:“卢云啊卢云,你欠她的恩情,实在数也数不尽了!”寒冬冰雪,多少伤心无奈,卢云抱着顾倩兮回府,心中有若痴了。
刑部大门,深夜四更。二名官差打了个哈欠,啊地一声,泪水登从眼角挤了出来,讪讪骂道:“他奶奶的搞什么鬼,大半夜的,非要咱们排班轮守,真是莫名其妙。”
那人身边另站一名官差,模样甚是年轻,只听他道:“老蔡你少说两句,多喝点酒吧。”说着送过酒葫芦,让那蔡姓官差喝了一口。
那蔡姓官差抹去嘴角酒水,骂道:“真是莫名其妙,不过烧死个犯人,也要这般大惊小怪,还搞什么轮班守夜,真是狗屁不如……小廖你说说,咱们以后还能过日子么?”那年轻官差不去理他,只嗯了一声,自管上下跳动,活动筋骨。
老蔡怨天尤人,骂道:“跳什么?回家往妹子身上跳去,别再惹人心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