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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斋遗书》鲁斋遗书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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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许衡 撰

语录上

天之低以浊者又复清而浮地之裂以泄者又复凝而填人物之歇灭蒌败者又复生息而繁滋比阴阳运气泰而通则前日之混沌者复为之开辟矣

天地阴阳精气为日月星辰日月不是有轮郭生成只是至精之气到处便如此光明阴精无光故逺近随日所照日月行有度数人身血气周流亦有度数天地六气运转亦如是到东方便是春到南方便是夏行到处便主一时日行十二时亦然万物都随他转过去便不属他

万物皆本于阴阳要去一件去不得天依地地附天如君臣父子夫妇皆然

天有寒暑昼夜物有生荣枯瘁人有富贵贫贱风雨露雷无非教也富贵福泽贫贱忧戚亦无非教也此天地所以造化万物日新无敝者也

长生长春如何长得春夏秋冬寒暑代谢天之道也如春可长亦不足贵矣南北东西是定体相对春夏秋冬是流行运用却便相循环一体一用

人生天地间生死常有之理岂能逃得却要寻个不死宁有是理

凡言性者便有命凡言命者便有性

贫贱富贵死生脩短祸福禀于气皆本乎天也是一定之分不可求也其中有正命有非正命者尽其道而不立乎岩墙之下脩身以待之然此亦有吉凶祸福死生脩短来当以顺受所谓莫之致而至者皆正命也乃系乎天之所为也非正命者行险徼幸行非礼义之事致于祸害桎梏死者命亦随焉人之自召也

云从龙风从虎气从志龙虎所在而风云从之志之所在而气从之

慎思视之所见听之所闻一切要个思字君子有九思思曰睿是也要思无邪目望见山便谓之青可乎惟知故能思或问心中思虑多奈何曰不知所思虑者何事果求所当知虽千思万虑可也若人欲之萌即当斩去在自知之耳人心虚灵无稿木死灰不思之理要当精于可思虑处

或问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何如曰便是一以贯之又问理出于天天出于理曰天即理也有则一时有本无先后有是理而后有是物譬如木生知其诚有是理而后成木之一物表里精粗无不到如成果实相似如水之流溢出东西南北皆可体立而用行积实于中发见于外则为恻隠为羞恶内无不实而外自无不应凡物之生必得此理而后有是形无理则无形孟子所谓妄人者无此理何异于禽兽哉事物必有理未有无理之物两件不可离无物则理何所寓读史传事实文字皆已徃粗迹但其中亦有理在圣人观转蓬便知造车或观担夫争道而得运笔意亦此类也但不可泥于迹而不知变化虽浅近事物亦必有形而上者但学者能得圣神功用之妙以观万事万物之理可也则形而下者事为之间皆粗迹而不可废

仁为四德之长元者善之长前人训元为广大直是有理心胷不广大安能爱敬安能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仁与元俱包四德而俱列并称所谓合之不浑离之不散仁者性之至而爱之理也爱者情之发而仁之用也公者人之所以为仁之道也元者天之所以为仁之至也仁者人心之所固有而私或蔽之以陷于不仁故仁者必克巳克已则公公则仁仁则爱未至于仁则爱不可以充体若夫知觉则仁之用而仁者之所兼也元者四德之长故兼亨利贞仁者五常之长故兼义礼智信此仁者所以必有知觉不可便以知觉名仁也

五常性也天命之性性分中之所固有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所行之道也率性之道职分之所当为圣人以中道公道应物而已无我无人无作为以天下才治天下事应之而已但精微之理圣人之能事也【末二句疑有误字】

天运时刻不暂停圣人明睿所照见于无形非常人智虑所及者

先贤言语皆格言然亦有一时一事有为而言者故或不可为后世法或行之便生弊唯圣人言语万世无弊虽有为而言皆可通行而无弊

凡为学之道必须一言一句自求巳事如六经语孟中我所未能当勉而行之或我所行不合于六经语孟中便须改之先务躬行非止诵书作文而已

圣人之心如明镜止水物来不乱物去不留用工夫主一也主一是持敬也

东莱尝云南轩言心在焉则谓之敬且如方对客谈论而他有所思虽思之善亦不敬也才有间断便是不敬凡事一一省察不要逐物去了虽在千万人中常知有巳此持敬大略也

日用间若不自加提防则怠惰之心生焉怠惰心生不止于悠悠无所成而放僻邪侈随至矣

耳目闻见与心之所发各以类应如有种焉今日之所出者即前日之所入也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未尝少差不可不慎也

庸人之目见利而不见害见得而不见失以纵情极欲为益巳以存心养性为桎桔不丧德殒身而不已惟君子为能见微而知著遏人欲于将萌

二程以格物致知为学朱子亦然此所以度越诸子大学孔氏之遗书也其要在此凡行之所以不力只为知之不真果能真知行之安有不力者乎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辩之只是要个知得真然后道笃行之一句圣人教人只是两字从学而时习为始便只是説知与行两字不惑知命耳顺是个知字只是精粗浅深之别耳耳顺是并无逆于心者到此则何思何虑不思而得也从心不逾矩则不勉而中

或问穷理至于天下之物必有所以然之故与其所当然之则所谓理也曰博学审问慎思明辩此解説个穷字其所以然与其所当然此説个理字所以然者是本原也所当然者是末流也所以然者是命也所当然者是义也毎一事毎一物须有所以然与所当然

不听父命者则为不孝不听君命者则为不忠其或不听天命者独无责耶君父之命或时在可否之间设教者犹曰勿逆勿怠况乎天命大公至正无有不善何苦而不受命乎

志伊尹之所志学顔子之所学出则有为处则有守丈夫当如此出无所为处无所守所志所学将何为责得人深者必自恕责得巳深者必薄责于人葢亦不暇责人也自责以至于圣贤地面何暇有工夫责人见人有片善早去仿学他葢不见其人之可责惟责已也顔子有之以众人望人则皆可以圣贤望人则无完人矣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责已者可以成人之善责人者适以长已之恶喜怒哀乐爱恶欲一有动于心则气便不平气既不平则发言多失七者之中惟怒为难治又偏招患难须于盛怒时坚忍不动候心气平时审而应之庶几无失

忿气剧炎火焚如徒自伤触来勿与竞事过心清凉天地间当大着心不可拘于气质局于一巳贫贱忧戚不可过为陨获贵为公相不可骄当知有天地国家以来多少圣贤在此位贱为匹夫不必耻当知古昔志士仁人多少屈伏甘于贫贱者无入而不自得也何欣戚之有

凡事物之际有两件有由自己的有不由自己的由自己的有义在不由自己的有命在归于义命而已世人怀智挟诈而欲事之善岂有此理必尽去人伪忠厚纯一然后可善其事至于死生祸福则一归之天命而已人谋孔臧亦可以保天命人能摄生亦可以保神气自暴自弃而有凶祸皆自取之也

巧言令色人欲胜天理灭矣人但当脩心自理不问与他合与不合果能自脩天下人皆能合若只以巧言令色求合则其所合者可知矣

汲汲焉毋欲速也循循焉毋敢惰也非止学问如此日用事为之间皆当如此乃能有成

祸福荣辱死生贵贱如寒暑昼夜相代之理若以私意小智妄为迎避大不可也

毁不可遽誉亦不可遽喜不可遽怒亦不可遽处人须要重厚待人须要久逺顾歳晏如何耳一时一暂便动摇去从他做毁誉后段便难收拾

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不虞无故而致誉也无实而得誉可乎大誉则大毁至小誉则小毁至必然之理也故圣贤得誉则无所致毁大名之下难处在圣贤则异于是无难处者务实而得名故也夫名美器也造物者忌多取非忌多取忌夫无实而得名者

圣人是因人心固有良知良能上扶接将去他人心本有如此意思爱亲敬兄蔼然四端随感而见圣人只是与发达推扩就他元有的本领上进将去不是将人心上元无的强去安排与他后世却将良知良能是斵丧了却将人性上元无的强去安排栽接如雕虫小技以此学校废坏坏却天下人才及去做官于世事人情殊不知逺近不知何者为天理民彛似此民何由向方如何养得成风俗他于风化人伦本不曾学他家本性已自坏了如何化得人

称人之善宜就迹上言议人之失宜就心上言葢人之初心本自无恶特以利欲驱之故失正理其始甚微其终至于不可救仁人虽恶其去道之逺然亦未尝不愍其昏暗无知误至此极也故议之必从始失之地言之使其人闻之足以自新而无怨而吾之言亦自为长厚切要之言善迹既着即从而美之不必更求隠微主为一定之论在人闻则乐于自勉在我则为有实騐而又无他日之弊也

善恶消长善少恶多则善其善而不敢攻其恶善多恶少然后敢攻治病亦然痼疾之人且当扶护元气为主圣人于门弟子教养之际亦如此

教人使人必先使有耻无耻则无所不为既知耻又须养护其知耻之心督责之使有所畏荣耀之使有所慕督责荣耀皆非所以为教也到无所畏不知慕时都行不将去

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则小民亲于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后世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此五者祸乱相寻只是人伦不明故致如此且如大舜处顽嚚傲三者之间孜孜如此只是人之大伦合如此故无怨尤爱之则喜而不忘恶之则劳而弗怨人只于此处明得然后尽得人道

事亲大节目是养体养志致爱致敬四事中致爱致敬尤急所以孝只是爱亲敬亲两事耳天子之孝推爱敬之心以及天下亦惟此二事为能刑于四海固结人心舍此则法术矣其效与圣人不相似父母在不逺逰为子者恃血气何所不徃但父母思念之心宜深体当以父母之心为心

父子之亲君臣之义与夫妇长幼朋友亦莫不各有当然之则此天伦也苟无学问以明之则违逺人道与禽兽殆无少异

自古及今天下国家惟有个三纲五常君知君道臣知臣道则君臣各得其所矣父知父道子知子道则父子各得其所矣夫知夫道妇知妇道则夫妇各得其所矣三者既正则他事皆可为之此或未正则其变故有不可测知者又奚暇他为也

正伦理笃恩义家人之道也人之处家在骨肉父子之间大抵以情胜理以恩夺义惟刚正之人则能不以私爱失其正理故家人卦大要以刚为善

兄弟同受父母一气所生骨肉之至亲者也今人不明义理悖逆天性生虽同胞情同吴越居虽同室迹如路人以至计分毫之利而弃絶至恩信妻子之言而结为死怨岂知兄弟之义哉

凡取友必须趋向正当切磋琢磨有益于已者若乃邪僻卑污与夫柔佞不情相诱为非者谨勿近之

凡在朋侪中切戒自满惟虚故能受满则无所容人不我告则止于此耳不能日益也故一人之见不足以兼十人我能取之十人是兼十人之能矣取之不已至于百人千人则在我者可量也哉

凡求益之道在于能受尽言或议论经防有见不到或撰文字有所未工以至凡在巳者或有未善人能为我尽言之我则致恭尽礼虚心而纳之果有可从则终身服膺而不失其或不可从则退而自省也

讲究经防须是将正本反复诵读求圣人立言指意务于经内自有所得若反复诵读至于二三十遍以至于五六十遍求其意义不得然后以古注证之古经训释不明未可通晓方攷诸家解义择其当者取一家之説以为定论不可泛泛莫知所适从也

诵经习史须是专志屏弃外物非有父母师长之命不可因他而辍

阅子史必须有所折衷六经语孟乃子史之折衷也譬如法家之有律令格式赏功罸罪合于律令格式者为当不合于律令格式者为不当诸子百家之言合于六经语孟者为是不合于六经语孟者为非以此夷考古之人而去取之鲜有失矣

阅史必且专意于一家其余悉屏去候阅一史毕歴歴黙记然后别取一史而阅之如此有常不数年诸史可以备记苟一史未了又杂以他史纷然交错于前则终日不能得其要领又必读左传当叅以史记读史记当防以前汉书盖阅史全要有法不可不知

看史书当先看其人之大节然后看其细行善则效之恶则以为戒焉所以为吾躬行之益徒记其事而诵其书非所谓学也

凡立论必求事之所在理果如何不当驰骋文笔如程试文字揑合抑扬且如论性説孟子却缴得荀子道性恶又缴得杨子道善恶混又缴出性分三品之説如此等文字皆文士驰骋笔端如防士説客不求真是只要以利害惑人若果真见是非之所在只当主张孟子不当説许多相缴之语

宋文章近理者多然得实理者亦少世所谓弥近理而大乱真宋文章多有之读者直须明着眼目

论古今文字曰二程朱子不説作文但説明德新民明明德是学问中大节目此处明得三纲五常九法立君臣父子井然有条此文之大者细而至于衣服饮食起居洒扫应对亦皆当于文理今将一世精力专意于文铺叙转换极其工巧则其于所当文者阙漏多矣今者能文之士道尧舜周孔曽孟之言如出诸其口由之以责其实则霄壤矣使其无意于文由圣人之言求圣人之心则其所得亦必有可观者文章之为害害于道优孟学孙叔敖楚王以为真叔敖也是宁可责以叔敖之事文士与优孟何异上世圣人何尝有意于文彼其德性聪明声自为律身自为度岂后世小人笔端所能模仿德性中发出不期文而自文所谓出言有章止在于事物之间其节文详备后人极力为之有所不及可知无圣人之心为圣人之事不能也

读魏晋唐以来诸人文字其放旷不覊诚可喜身心即时便得快活但须思虑究竟是如何果能终身为乐乎果能不隳先业而泽及子孙乎天地间人各有职分性分之所固有者不可自冺也职分之所当为者不可荒慢也人而慢人之职虽曰饱食暖衣安乐终身亦志士仁人之所不取也故昔人谓之幸民凡无检束无法度艶丽不覊诸文字皆不可读大能移人性情圣人以义理诲人力挽之不能回而此等语一见之入骨髓使人情志不可收拾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古语有之可不慎乎

或论凡人为诗文出于何而能若是曰出于性诗文只是礼部韵中字已能排得成章葢心之明德使然也不独诗文凡事排得着次第大而君臣父子小而盐米细事总谓之文以其合宜又谓之义以其可以日用常行又谓之道文也义也道也只是一般

阳货以不仁不智劫圣人圣人应得甚闲暇若他人或以卑逊取辱或以刚直取祸或不能御其勃然之势必不得停当圣人则辞逊而不卑道存而不亢或曰孟子遭此如何曰必露精神

老氏言道德仁义礼智与吾儒全别故其为教大异多隠伏退缩不肯光明正大做得去吾道大公至正以天下公道大义行之故其法度森然明以示人虽然三代以前人忠厚笃实必不如老氏所説老氏衰世之书也其流必变诈刻薄知老氏之所长复知老氏之所短可也后世浇薄不如三代笃实或可以老氏济之如文帝子房之所为是也

老氏以道德仁义皆失然后至于礼礼为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又谓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孟子曰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又谓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非老氏所见之智也孟子开口便説仁义葢不可须臾离也道指鸿荒之世又谓上德不德皆所见之异不必槩举

庄子好将来大见趋及义理粗浅处彻説得不知大小无边际缄縢得深密教人窥测不着读此等书便须大着眼目与看破休教被他瞒了引了

五帝之禅三代之继皆数然也其间有如尧舜有子之不肖变也尧舜能通之以揖逊而不能使已之无丹朱商均汤武遇君之无道变也汤武能通之以征伐而不能使夏商之无桀纣圣人遇变而通之亦惟达于自然之数一毫之巳私无与也

春秋上下二百余年其间人材有一节一行之可称者固难以指而数若夫宏硕之器明敏之识端实之行正大之议论未尝不相望于世今试举其材美之著者言之如齐之鲍叔管仲晋之舅犯先轸郤克赵衰宋之华元楚之子文蒍贾秦之百里奚郑之子产吴之季札此数辈者皆足以尊主而庇民皆足以捍灾而制变皆足以继絶世兴治平若较之三代王佐之才固未可同日语若求之汉唐全盛之际未见出其右者

高祖自有取天下才量如推车子须是自推得六七分别人扶领二三分虽陡峻处都行得若全推不得全仰别人平地上也行不得况陡险乎诸功臣但辅翼之也蹑足不悟后大害事

方楚汉争雄之时能使沛公激发天下之大机括者谁欤三老董公説之以三军素服共诛楚之弑义帝者顺德逆德之辞昭然与日月争光人心稍知义者其从顺去逆已如此决择矣董公之説又岂萧何文墨议论之比以子房号为军师帷幄之间亦未见有此大计当时仗义而东西天下为之响应者董公力也

不问利害只求义理孔明见得真当时只以复汉讨贼为当然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覩也归之天而已只得如此做便是圣贤之心常人则必计其成败利害也

民生有欲无主乃乱上天眷命作之君师必予之聪明刚断之资重厚包容之量使首出庶物表正万邦此葢天以至难任之非予之可安之地而娱之也尧舜以来圣帝明王莫不兢兢业业小心畏慎日昃不暇未明求衣诚知天之所畀至难之任初不可以易心处也知其为难而以难处则难或可易不知为难而以易处则他日之难有不可为者矣孔子谓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则其説所由来也逺矣

为人君止于仁天地之心仁而已矣

凡人之情敬慎于忧危惰慢于暇豫惟圣人不如此尧舜只兢兢业业无已时忧危暇豫处之如一一日二日万几何得惰慢程子谓慎独可以致王道初未然之徐而思之不如此不能行王道葢功夫有间断故也以太宗之英明犹于此不能如两汉文帝光武敬慎终身然圣学不足以成就之惜哉

有家有国所以立适嗣无所争者出于无为而分定故也如走兔在野人竞逐之积兔在市过而不顾此之谓分定

臣子执威权未有无祸者岂惟人事在天道亦不许夫月阴魄也借日为光与日相逺则光盛犹臣逺于君则声名大威权重与日相近则光微愈近愈微臣道阴道理当如此大臣在君侧而擅权此危道也古人举善荐贤不敢自名欲恩泽出于君也刑人亦然恩威岂可使出于已使人知恩威出于已是生多少怨敌其危亡可立待也故月星皆借日以为光及近日却失其光此理殊可玩索

孔子曰政寛则民慢慢则紏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寛寛以济猛猛以济寛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也

革人之非不可革其事要常先革其心其心既革其事有不言而自革者也

凡天伦如父子兄弟夫妇长幼礼应如法不可妄意増损简易者略之细密者过之皆非也礼者人事之仪则天理之节文圣人之于仪则节文乃所以当然者不可易也

礼只是个敬之节文不可令人后来有悔心亦不可使巳有悔心故曰巳辞者犹可受巳与者不可夺馈献亦然

圣人感人心天下和平圣人和顺积于中发之为礼乐礼乐之本在是古人所以作乐寓情性风化于其中非为钟鼓之铿鍧也小雅尽废四夷交侵礼坏乐崩不能固结人心人心无所系属元气虚损邪气乘之以入三百篇古乐章也与后世乐章大异尤足见古人敦本业厚人伦念念在是未尝流于邪僻也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礼乐废故也

先王设学校飬育人材以济天下之用及其弊也科目之法愈严密而士之进于此者愈巧以至编摩字様期于必中上之人不以人材待天下之士下之人应此者亦岂仁人君子之用心也哉虽得之何益于用上下相待其弊如此欲使生灵蒙福其可得乎先王设学校后世亦设学校但不知先王何为而设也上所以教人人所以为学皆本于天理民彛无他教也无异学也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司徒之职教以人伦而已凡不本于人伦皆非所以为教树之君以立政谨此教也作之师以立教教以此也先王皆本于人心之所固有不强以其所无有故人易从而风俗美非后世所谓学所谓教也文公小学四书次第本末甚备有王者起必须取法

任用人材兴作事功自巳巳有一定之见然不可独用巳意则排沮者必多吾事败矣稽于众取诸人以为善然后可尧之禅舜也以圣人见圣人不待三载之久而后知也当一见便知之然而不敢以巳之见便以天位付之必也宾于四门纳于大麓厯试诸艰使天下之人共知之四岳十二牧共推之若不出于尧之意也然后居天位理天职人无间言后世称圣后之任用人材立事功者皆独出巳意宪宗淮蔡功成而裴中立不得安于朝矣况大于此者乎

天下之务固不胜其繁也然其大要在用人立法而已古人谓得士者昌自用则小意正如此夫贤者识治之体知事之要与庸人相悬隔葢十百而千万也布之周行百职具举然人之贤否未能灼知其详固不敢用或已知其孰为君子孰为小人复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坐视其弊而不能进退之徒曰知人而已

生民休戚系于用人之当否用得其人则民赖其利用失其人则民被其害自古论治道者必以用人为先务用既得人则其所谓善政者始可得而行之以善人行善政其于为治也何有

大圣大贤本末具举极其规模之大尽其节目之详克勤小物而后尽于大事降此一等亦豪杰之士然举其大则遗其细尽其小则昏于大材具稍大便不谨细行所以有材大便踈之语谨于细小者多不识大体不能谋大事用人者宜知之后世功名之士到礼乐制度便进不去葢到此稍细密亦精力有所不及故须别用一般人物

传记中人材杰然可观以道理观之只是偏才圣人则圆融浑全百理皆具古今人材多是血气用事故多偏圣人纯是德性用事只明明德便自能浑成不偏恐害己者必思所以害人也岂知利人则未有不利于己者也至于推勘公事巳得大情适当其法不旁求深入是亦利人之一端也彼俗吏不达此理专以出罪为心谓之阴德予曰不然履正奉公嫉恶举善人臣之道也有违于此则恶者当害之而反利之善者当利之而反害之显不能逃于刑赏幽不能欺于神明顾阴德何有焉

每临事且勿令人见喜既令人见喜必是偏于一处随后便有弊葢喜悦非久长之理既不令人喜亦不令人怒便是得中

地力之生物有大数人力之成物有大限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常足取之无度用之无节则常不足生物之丰歉由天用物之多少由人

天地间为人为物皆有分限分限之外不可过求亦不得过用暴殄天物得罪于天

或问天变曰胡氏一説好如父母嗔怒或是子妇有所触渎而怒亦有父母别生忧恼时为子者皆当恐惧脩省此言殊有理天变常有无应时此何理也

天下事常是两件相胜负从古至今如此大抵只是阴阳刚柔相胜前人谓如两人角力相抵彼胜则此负此胜则彼负但胜者不能止于其分必过其分然后止负者必极甚然后复各不得其分所以相报复到今不已若三代盛时分别君子小人各安其分所以大治后世不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