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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重于方法》历史科学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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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最勤劳的工夫去搜求材料,用最精细的工夫去研究材料,用最谨严的方法去批评审查材料。

今天本人能参加这次“中国”地质学会年会,甚感荣幸。同时看到内容丰富的会刊,更觉高兴。本人对地质是外行,没有什么可讲;但因我和地质界许多位老前辈们都有深交,所以对过去地质学会的工作情形,特别清楚。本人尤其赞佩地质学会在国际上的崇高地位,对贵会前途寄予无限的期望。

地质学、古生物学皆属于历史科学,本人特在此提出一八八〇年赫胥黎(thomas henry huxley)关于研究古生物的一篇有名的讲词《柴狄的方法》(on the method of zadig)的故事来谈谈。

赫氏所讲故事里的“柴狄”是法国一位大哲人伏尔泰(voltare)做的小说里的主人翁,在这书中柴狄是一位巴比伦的哲学家,他喜欢仔细观察事物。有一天他在森林中散步,恰巧王后的小狗走失了,仆人正在找寻,问柴狄曾否看到。柴狄当时说那只狗是一只小母狗,刚生了小狗,并且一只脚微跛。仆人以为那只狗一定被他偷藏了,就要逮捕他。这时又有一群人来找寻国王失了的马,柴狄又说出那马是一匹头等快跑的马,身高五尺,尾长三尺半,马蹄上带着银套,嘴衔勒上有二十三“开”金子的饰品。于是他就以偷窃王家的狗和马的嫌疑被捕了。在法庭上柴狄为自己辩护,他指出:他根据沙上的痕迹就可以判断那狗是刚生小狗的母狗,左后足是跛的;又根据路旁树叶脱落的情形,可以判断马的高度,根据路的宽度和两旁树叶破碎的情形,可以判断马尾的长度;马嘴曾碰石头,那石头上的划痕,可以推知马衔勒是二十三开金制成;根据马的足迹可以判断这是一匹头等快跑的马。随后狗和马都在别处找到了,柴狄无罪被释。赫胥黎说:古生物学的方法其实就是“柴狄的方法”。

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古生物学家、地质学家以及天文学家所用的研究方法,就是这种观察推断的方法。地质学和古生物学都是“历史的科学”,同样根据一些事实来推断造成这些事实的原因。

历史的科学和实验的科学方法有什么分别呢?实验的科学可以由种种事实归纳出一个通则。历史的科学如地质学等也可以说是同样用这种方法。但是实验科学归纳得通则之后,还可以用演绎法,依照那通则来做实验,看看某些原因具备之后是否一定发生某种预期的结果。实验就是用人工造出某种原因来试验是否可以发生某种结果。这是实验科学和历史科学最不同的一个要点。地质学和其他历史的科学,虽然也都依因果律,从某些结果推知当时产生这些结果的原因,但历史科学的证据大部分是只能搜求,只能发现,而无法再造出来反复实验的(天文学的历史部分可以上推千万年的日月蚀,也可以下推千万年的日月蚀,也还可以推知某一个彗星大约在某年可以重出现。但那些可以推算出来的天文现象也不是用人工制造出来的。但我曾看见一位欧洲考古学家用两块石头相劈,削成“原始石器”的形状)。

正因为历史科学上的证据绝大部分是不能再造出来做实验的,所以我们做这几门学问的人,全靠用最勤劳的工夫去搜求材料,用最精细的工夫去研究材料,用最谨严的方法去批评审查材料。

这种功夫,这种方法,赫胥黎在八十年曾指出,还不过是“柴狄的方法”。柴狄的方法,其实就是我们人类用常识来判断推测的方法。赫胥黎说:“游牧的民族走到了一个地方,看见了折断了的树枝,踏碎了的树叶,搞乱了的石子,不分明的脚印,从这些痕迹上,他们不但可以推断有一队人曾打这里经过,还可以估计那一队的人数有多少,有多少马匹,从什么方向来,从[往]什么方向去,过去了几天了。”

历史科学的方法不过是人类常识的方法,加上更严格的训练,加上更谨严的纪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