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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飞经1:洪武天下》灵飞经1:洪武天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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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流“咦”了一声,说道:“邪了门了,关公砍周仓,这唱的是哪一出?”乐之扬随口接道:“这算什么?我还见过张飞借东风呢!”江小流瞅他一眼,哼哼说道:“那你你见过老虎打武松没有?”

  “没见过!”乐之扬摇头晃脑地说道,“陈世美铡包公,我倒是见过一回!”。

  “扯你娘的臊!”江小流怒道,“我是江小流,你就是乐大牛,大话的大,吹牛的牛……”

  正说着,忽听“叮"的一声,台上刀光回旋,扑,血泉进出,周仓没了脑袋,无头的身子挺立片刻,“扑通”一声向前趴倒。

  戏圈园子里鸭雀无声,看客们看呆了眼,喝彩声全堵在了嗓子眼上。江小流拍腿说道:“他妈的神了,刀是纸糊的,人也是纸糊的么?过瘾,过瘾,《单刀会>老子看了斗、几次,这砍头的戏码第一次看到!”乐之扬大大皱眉,摇头道:“不太对头,这血流得哗啦啦的,跟真人没什么两样!”

  活没说完。又听“叮”的一声,大关刀忽向右偏,咔嚓,将一根台柱拦腰砍断。

  “哎呀!”戏台下尖叫起来,看客纷纷跳起,向着园门狂奔,才跑几步,天上星星点点,似有急雨飞过。紧跟着,几十人个个僵直,维持奔逃姿态,仿佛木偶泥塑一般。

  江小流心眼儿虽粗,也看出形势不对,微微张嘴,刚要叫喊,乐之扬忽地伸手将他嘴巴捂住。台上的关刀舞得更急,光华团团,恰似―轮朗月,叮叮声不绝于耳,大关刀上火星进溅。“关公”脚步踉跄,发出一连串低沉的吼叫,他突然向后跳开,横刀厉叫:“暗器伤人算什么?滚出来,跟爷爷见个高下!”

  江小流怪道:“邪了,戏文里没这一句!”乐之扬低声说:“别出声,叫人听见,你这一张嘴可就没了!”江小流怪道:“嘴怎么没了?”乐之扬冷冷道:“脑袋都没了,嘴还在么?”

  沉寂时许,忽听“呵"的一笑,假山后慢慢地走出一人。江小流几乎叫出声来。原来,这人正是站在船头的白衣文士,玉佩上那颗明珠,在黑暗中闪烁幽光。

  “你是谁?”关公盯着文士,眼神困惑。

  白衣文士笑道:“赵世雄,二十八年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关公眼珠一转,忽地张口结舌:“你、你……”

  “我什么?”文士笑了笑,“我是不是很像一个人?”赵世雄浑身发抖,指着文土颤声道:“你、你……”文士笑道:“想起来了么?吴王张士诚,是不是跟我很像……”

  “你……”赵世雄后退一步,狠咽了一口唾沫,终于缓过气来,“张天意,你早该死了”

  “是呀,我也奇怪呢!”文士阴森森一笑,“齐云楼的大火没把我烧死,平江里的江水也没把我淹死,那时候我就想啊,家里人都死了,我干吗还要活着呢?可是活着,就是天意,老天爷要我做一点儿事情。赵世雄啊赵世雄,我找了你好多年,我本想,你当年出卖了我爹,又砍了我哥的脑袋,早应该飞黄腾达,不说封侯拜相,怎么也得拖朱曳紫、享尽荣华。谁知道,从那以后再也不见你的影子。起初我尽往深山大泽里寻找,可那全是白费工夫。我就想阿,小隐于野,大隐于市,你赵世雄人如其名,也是一世奸雄,没准儿异想天开,来个大隐于市,于是我又向名都郡县里寻找,找来找去,真没想到,你胆大包天,居然就在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唱戏,更可笑的是,你还有脸演关老爷。关云长忠义两全,你呢,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没杀你哥!”赵世雄沉默了一下,“吴王的死也与我无关,他是上吊自尽!”

  “你怕了么?赵世雄!”张天意面皮抽动,笑得比哭还难看,“拽问过平江守城的士卒。大伙儿众口一词,平江城的西门是你开的,我也问过王府里幸存的婢女,城破后第―个冲进王府的也是你。至于我五哥,嘿,你杀他的时候,我就躲在―边的大水缸里,我看不见你,你的声音我却听得一清二楚,你问他要那东西,他不给,你就使刀砍他,呵,那惨叫声我至今记得,二十八年来,每一晚做梦,那声音就在我耳边晌呢…”张天意的面庞―阵扭曲,“我还记得,你一共砍了他二十一刀……”

  赵世雄站在台上,重枣色的面孔一派木然,过了一会儿,吃吃笑道:“这么说,像要一刀一刀地砍回来哕?’,、

  “不!”张天意一抖手,掌心碧光吞吐,“我用剑!”,

  赵世雄冷冷道:“你的金针也很厉害!”张天意笑道:“那是夜雨神针!”

  “夜雨神针?”赵世雄浑身一抖,嗓音微微发颤,“你、你是东岛弟子?”

  张天意笑道:“你别忘了,我爹出身东岛,我再不成器,仗着先父余荫,’也忝为东岛一员。赵世雄,你别害怕,我不用神针射你,你二十一刀杀了我哥,我也刺你二十一剑。你若侥幸不死,我俩恩怨两清!”

  赵世雄关刀一顿,忽地朗朗大笑,张天意盯着他,目光冷冰冰的,仿佛一蛇眼。赵世雄笑了一阵,卧蚕眉向上一挑,厉声道:“张天意,我入老了。刀可没老!’

  “不敢!”张天意轻轻抚过剑锋,一股冷意透指而人,“‘快哉刀’赵世雄,当年横行三吴,刀下从无一合之将。平江之战,你单刀突阵,几乎斩了开平王常遇春,他的淮西十八铁骑,一战之后只活了三个。我始终猜想,是不是因此缘故,尔不见容于大明,后来一想,又觉不对。朱元璋那时未得天下,务在收买人心,陈友谅的儿子他都不杀,又怎么会怪罪于你这员虎将?你销声匿迹,怕是别有隐情……”

  “闲话少说!”赵世蝴大喝,“赵某不才,领教一下东岛绝学!”

  “好说!”张天意长剑斜指,漫步走向戏台。

  树上的两人均是背脊生汗,大气也不敢出。这儿距离戏台甚远,张、赵二人武功虽高,也没发现此间有人。乐之扬尽力按捺心跳,转眼望去,戏园子外面灯火烛天、人声鼎沸,远处的河面上,悠悠飘来清婉的歌声。

  一阵疾风扫来,屋檐下的铁马叮叮鸣响。乐之扬回头看去,诺大的戏台,已经没人了一片刀光。

  赵世雄的大关刀货真价实,当年他倚仗此刀,冲锋陷阵,斩将夺旗,尽管流落梨园,这一口刀却没搁下。八十一斤的钢刀轻若无物、任意东西?白茫茫的刀光好似隆冬腊月的飞雪,不只是快,而且又准又狠。传说当年,这一口大刀削得断人头上的苍蝇,而不会伤及一根头发,尽管赵世雄年纪老迈,快字上略逊当初,狠准上却更胜一筹,势如雷掣电,凌空掠来掠去。

  张天意的剑是一口三尺长的软剑,青光流转,薄如蝉翼。他的身法快得离奇,转动起来,好似一团苍白色的烟雾,白雾中青芒吞吐,若隐若现,仿佛―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似的刀光中上下起伏。

  “快哉刀”共有七十二路,赵世雄深知对手厉害,故而七分守,三分攻,大开大合之余,不乏小巧腾挪的妙处。两人以快打快,七十二路刀法转眼使完,却连张天意的影子也没捞到,对手压根儿不像是人,飘忽来去,倒像是―个鬼魂儿。

  赵世雄的心里起了一股寒意,鬓角微微见汗,一股酸软不经意间涌上双臂。这一路刀法名为“快哉”,一是迅快,二是痛快,必须一鼓作气,以横扫千军之势压住对手,如果久战无功,气势一衰,难免疲倦乏力。赵世雄天生神力,使关刀如拈草芥,到了这个当儿,也觉大刀变沉,使起来不如先前顺手。

  正心急,眼前青光闪动,青锋剑刺到胸口。赵世雄一惊,收回关刀,横着格出,软剑如烟似雾,荡起一片青光,轻飘飘绕过刀杆。赵世雄纵身欲退,忽听张天意喝一声:“着!”跟着左胸一凉,似有微风扫过,他踉跄后退,低头看去,左胸到肩头,多了一条长长的剑痕,鲜血喷涌,慢幔染红蝴艮。

  “这是第一剑,开门见红,好彩头。”张天意语中带笑,赵世雄却是心头冰冷,这一剑再深数分,就能取他性命,但张天意凝而不发,划出的伤口不过―分来深。

  赵世雄瞧着伤口,心里升起一股悲愤,对手如此玩敌,根本将他视为待宰的猪羊,想着大吼一声,大刀抡成一团圆光,声如风雷,向着张天意滚滚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