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千门(91)
不过苏敬轩对这些黑道人物一向敬而远之,见他贸然登门,便不冷不热地拱手道:“在下对丛大当家虽仰慕已久,却从不敢高攀,苏家与漕帮也一向没什么来往,大当家突然登门,恐怕不是喝杯喜酒这么简单吧?”
丛飞虎呵呵一笑:“苏宗主说话倒也直接。不错,听闻苏家大公子大婚,丛某正好在金陵盘桓,原本打算差人送上一封贺帖也就罢了,谁知却听说苏府惊现魔门妖火图。丛某想到大家既然同为江南武林一脉,岂能容魔门猖獗,所以便率漕帮八大金刚赶来讨杯喜酒。苏宗主有用得着丛某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苏敬轩没想到在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一向没什么交情的丛飞虎,竟率帮中高手前来助阵,倒也是条古道热肠的汉子。苏敬轩连忙收起戒备之心,拱手道:“大当家里面请!”说完转向随行弟子,“吩咐司仪举行大礼!”
丛飞虎在经过舒亚男和明珠身边时,好奇地望了二人一眼,直看得舒亚男一阵心惊肉跳,还好他似乎并未认出眼前这蒙面女子,就是当初自毁容颜后不告而别的那个刚烈的少女,这让舒亚男心下稍安。
在鼓乐鞭炮和宾客们的祝贺声中,婚宴照常举行。新郎新娘入洞房后,天色已是黄昏,苏敬轩亲自举杯来到云襄和金彪面前,对他道:“云公子为苏家巧妙解围,本该留公子多盘桓几日,只是今日苏家可能会有点变故,所以喝完这杯酒公子就请回吧。以后有机会,鸣玉会亲自向公子致谢。”
苏府出现魔门妖火图的消息,云襄也已听说,见苏敬轩面色凝重,忙问:“宗主是否打算遣散众宾客,然后独力应付魔门?”
苏敬轩微微颔首道:“除了那对来历不明的京城张公子夫妇之外,这里留下来的,都是苏家至交好友,我实不忍将他们卷入这个漩涡。”
云襄淡淡一笑,说:“其实宗主不必如此多虑,据我推测,魔门并未大举侵入中原,门上那幅妖火图,不过是别有用心者的恶作剧罢了。”
苏敬轩眉梢一挑:“何以见得?”
云襄笑道:“魔门若大举入侵中原,江湖上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魔门若要对付苏家,定会避实就虚,而不是选在宾客云集的时候公然挑战。我敢肯定,今日那幅妖火图,定是上次败在大公子刀下的魔门少主寇元杰所为,他无力报复大公子,就在公子大婚的日子故弄玄虚,只不过是恶作剧罢了。所以我不仅要留下来,还要陪大公子好好喝上几天。宗主也别太将那幅妖火图当回事,让亲朋好友小看了苏家。”
苏鸣玉击败魔门少主寇元杰的事,苏敬轩也听侄儿提起过,仔细一想不由哑然失笑,摇头道:“我还真是杯弓蛇影,自己乱了分寸。云公子这一分析,令我宽心不少。你就留下来多盘桓几日,鸣玉性情孤僻,一向鲜有深交的朋友,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看重一个朋友。”
云襄连忙答应下来。待苏敬轩离去后,金彪忍不住悄声问:“公子,咱们跟苏家素无交情,你跟苏鸣玉也不过一面之交。你感激他上次救你,特意赶来喝杯喜酒,并冒险替他击退南宫珏也就罢了,还留下来做啥?”
云襄笑而不答,他还不敢告诉金彪,自己来江南的目的是对付南宫世家。为了对付这股盘踞江南上百年的强大势力,结交一切可资利用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现在这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这可多亏了南宫珏和寇元杰帮忙。
“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明确的目的。你信得过就留下来帮我,若信不过,咱们就此分手,下次见面,咱们还是朋友。”云襄凝视着金彪的眼睛,淡然道。
“去你妈的!”金彪忍不住给了云襄一拳,“你知道我最是好奇,心中容不得半点疑惑。知道你又有新的计划,我不留下来睁眼看明白,怎么能走?再说你小子手无缚鸡之力,没有我在身边照应,你那些计划要实现恐怕也很困难。何况咱们既是兄弟,又是师徒,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
金彪随手一拳,打在云襄身上可就着实不轻。云襄痛得龇牙咧嘴,心里却是暖融融的十分感动。兄弟,这个被江湖人说滥了的词,此刻在金彪口中说来,却是那样的亲切真挚。
初更时分,热闹了一整天的苏府渐渐安静下来,酒宴也终于结束。众宾客除了住在金陵本地的都陆续回家外,余下的被安排在了苏府的客房。本来明珠与舒亚男应该住进专为女宾准备的客房,但负责安排住宿的苏小刚,恼她们假冒身份又拒不透底,便将她们安排在普通客房。这里住了不少夫妻来宾,这样安排倒也合情合理。
明珠将领路的丫鬟打发走后,正要卸下装扮,突听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她一怔,跟着欢呼雀跃:“一定是云大哥!”
“什么时候云公子突然变成了云大哥啊?”舒亚男没好气的诘问。
明珠脸上一红,忙掩饰道:“这里没人认得咱们,除了云……公子,还会有谁?”说着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满怀希冀地过去开门。
谁知一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粗豪汉子。明珠十分惊讶,正要开口问,那汉子已不由分说闯了进来,对明珠命令道:“你出去等会儿!”
“你……”明珠正要拒绝,却见舒亚男对自己微微颔首道:“你先出去,我来应付。”
明珠还在犹豫,那汉子不由分说已将她推了出去,然后仔细关上房门,这才转向白纱蒙面的舒亚男,默然半晌,方涩声道:“舒姑娘,请容我丛飞虎当面向你赔罪!”
舒亚男声色不动地淡然道:“对不起,你认错了人。”
丛飞虎愧然道:“你虽然藏起了受伤的面容,但我却认得你那只手――那只手背上有个小疤的手,划破了你自己的脸颊。这个画面无数次出现在我的睡梦中,我怎会认错?”
舒亚男不由自主摸了摸手背上那道不起眼的疤痕,那还是小时候跟男孩子打架留下的记号,没想到却被丛飞虎认了出来。她有些苦涩地想到,丛飞虎能通过这个疤痕认出自己,而苏鸣玉却没有认出来。虽然她蒙着脸来参加苏鸣玉的婚礼,心中却还是隐隐期待自己能被他认出来。
“舒姑娘,你因我的冒犯而自毁容颜,丛某万死难辞其咎。”丛飞虎一脸愧疚,毅然道,“你要打要杀,丛某绝不皱一下眉头。但求舒姑娘原谅丛某的罪过,以求心安。”
原谅又如何?不原谅又如何?舒亚男苦涩地想道。一切都已发生,当初她对丛飞虎就谈不上仇恨,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就像绵羊对恶虎的恐惧一样。但现在,当这只恶虎可怜巴巴要自己原谅的时候,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她涩声道:“好吧,我原谅你。你可以走了。”
丛飞虎如释重负的长吁了口气,走近一步道:“舒姑娘,丛某一生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你这样刚烈的女子。你毅然划破自己脸颊,永远永远地震撼了丛某的心。我从未如此敬佩过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所以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用毕生的感情,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舒亚男有些意外地望向丛飞虎:“你什么意思?”
“我想娶你为妻!”丛飞虎定定地盯着舒亚男,坦然说道:“从你自毁容颜那一瞬,我就打定主意,只有如此高洁刚烈的女子,才配得上我丛飞虎。我不会因为你容貌有损而有丝毫轻视,反而会加倍地敬重你、爱护你。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一句话,我会像爱护自己的亲娘一样爱护你。”
舒亚男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望着丛飞虎那炽烈的眼神,不由冷笑道:“你丛爷想要的东西,想来没什么不能到手。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用强?”
丛飞虎慌忙退开两步,低头道:“我发过誓,除非你心甘情愿,我绝不再碰你一个指头,更不敢令你有半点勉强,你尽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