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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楔》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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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爻第十

积爻而成卦,故爻为卦之体。爻动而卦变,故爻又为卦之用。卦之体用,具在于爻。《说卦传》曰:“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系传》曰:“《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道有变动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杂故曰文。文不当故吉凶生焉。”又曰:“《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又曰:“爻也者效此者也,象也者像此者也。爻象动乎内,吉凶见乎外,功业见乎变,圣人之情见乎辞。”孔子之所以言爻者,详且备矣。后世言《易》者,既昧于象数,而六虚六位之义,亦泛焉而莫知所指。每卦仅就所见之上下六爻,为承应当否,卦之情其何由见哉!

卦气由下生,故以下为初。重三画之卦为六画,仍分三才。阳奇阴偶,阳刚阴柔。以配天地,中爻为人,曰仁曰义。上下进退,为内外两象之中枢。孔子赞《易》,《彖传》以内外两象之阴阳刚柔,释一卦之义。《象传》则专取中爻,联合上下象数,以人合天。六十四卦《象传》,皆曰“君子以”或“先王以”者,即以人事明天地之道者也。天地之道往复不穷,而人事之千变万化,皆在三四两爻之反复。孔子曰“其初难知,其上易知,本末也”,《大过?彖》曰“本末弱也”。明六爻之本末,而后一卦之体用可知。而元亨利贞,亦可以阴阳之升降上下而明其序也。

端木氏曰:《易》太极含三为一,乾坤上下中,上天极,立在下地极,而中人极。离坎天地中,日月二人象,天地中人道,离坎交中,天地间生人。

天地颠,乾下首,生人出。乾是坎,北极艮背。坤是离,南极巽高。而中极人道,震兑出入,天地大义人之终始。此六爻三极之道也。

爻位第十一

六位六虚

六位

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六位者,初爻二爻为地位,三爻四爻为人位,五爻上爻为天位。以乾卦例之,初九在地之下,故曰“潜”。九二地之上,故曰“田”。三爻为人之正位,故曰“君子”。四爻不当位,故曰“或”。五爻天位,故曰“在天”。上九在天之上,故曰“亢也”。

位有一定,而爻则变动无常。学者必先知有定之位,定其为阴为阳,为上为下,而后爻之奇偶当否,可得而言也(偶居阴,奇居阳,为当,反之为不当)。

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惟既济一卦,为阴阳柔刚各当其位,故曰“既济定也”。定则不动,不动则不生,而《易》道或几乎息矣。故荀虞均以乾坤成两既济为凶。《序卦》曰:“《易》不可穷也,故受之以未济终也。”此以阴阳之位言之也。若以用言,则一卦六爻,惟中四爻得用。初未用事,而上则失位。故《乾?上》曰:“高而无位”,《需?上》日“位不当也”。王弼曰“上下无位”者,指此也。

六虚

《系传》曰:“上下无常,周流六虚。”六虚者,即初二三四五上之位也。爻实位虚,爻有上下,而位无变动。爻有柔刚,位有阴阳(一三五为阳,二四六为阴),刚柔杂居(刚居阳,柔居阴,为当。或以刚居阴,柔居阳,则相杂而文生焉),吉凶以著。《参同契》曰:“二用无爻位,周流行六虚。”二用者即九与六也。乾九坤六,上下升降,周流六虚,以成六十四卦。故观象者不可仅观所见之六爻。六爻之下,尚有六虚,皆与此所见之六爻相关。爻为飞,位为伏,实易辨而虚难知。必由实而究其虚,庶遇爻而知其用,于《易》之道思过半矣。

八卦正位

爻位六而卦有八,八卦于六爻,各有其当位之爻,曰正位。家人曰“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言九五与六二,则但以阴阳言也。阴阳以二五爻为得中得正,乾坤为卦之宗主,亦阴阳之纯体。故乾以九五为正位,坤以六二为正位,坎离为乾坤之交(坎中之阳即乾爻,离中之阴即坤爻)。故坎离之正位,与乾坤同。震以初九为正位,艮以九三为正位,巽以六四为正位,兑以上六为正位。卦各有其正位,故六爻具六子之位。为图如下:

端木氏曰:天地六爻,坎离既济定位,五多功二多誉,位当也。离坎未济居方,三多凶四多惧,不当位也。有当位而不正者,而正位未有不当者也。而《彖》、《象》之言正则以二五,故八卦惟乾坤坎离之为得中得正也。

六爻三极定位,天地定位。六爻上山泽,下雷风,中水火。六爻三极,下二初地爻地极,雷风恒,天地下极立心恒,坤地极立不易方,二初震巽爻是也,五上天爻天极,山泽损天上极员(损从员),乾天恒无方,中日月斗,三人行,乾极与时偕行,五上艮兑爻是也。四三人爻人极,水火既济,天地中间人,于天地上下初终,首尾续终,中为人极。兼三才而两之,定上下中极,四三坎离爻是也。六爻三极,天地南北居方,六爻辨物辨等。乾坤六十四卦终下坎北极,故曰“初难知”,曰“亦不知极也”。此《易》居方上下六爻三极之道也。

六爻定位图

右图与前图合观,则知爻位之隐见变化,不但卦有飞伏交互,而爻之飞伏交互,亦与卦等也。向之说《易》家,能究心于爻位之义者甚鲜,而于爻位之分,更未有言之者。来知德氏,虽有八卦之正位一图,而注中仍不能用,则以未明爻位之体用有别也。今合二图而一之,并附以说,庶阅者可了然矣。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乾坤二用,周流六虚,至既济而全卦之爻位相当。故曰“既济定也”。

爻位既明,二用斯章。然乾元用九,纲领全《易》。地道无成,坤之用皆乾之用也。乾无方无体,乾之用皆见于坤之用也。孔子《文言传》曾发乾九用坤,坤六承乾之旨,已极详备。大明终始,六位时成,乃非既济而为未济,其故可深长思矣。

六位时成图

乾六位,火本天亲上。离五位,水本地亲下。坎二位,而上下刚柔应位。山泽,艮上位兑三位。雷风,震四位巽初位。而上下六位,巽伏,震起,兑见,艮止,皆中离坎日月象。故曰“大明终始六位时成(下巽伏,上兑见,即坎象。下震起,上艮止,即离象。)。”《上经》始乾坤终坎离,其往来卦十八。《下经》始咸恒终既未济,其往来卦十八。十八为二九数,乃离坎二卦日月终始。离一九,寅数止戌。坎一九,申数正辰。此离坎二九,皆乾用九圆,日月为大明象。乾二九十八卦,《上经》始乾坤,终坎离,大明终始六位是也。离坎二卦,南北终始,皆出入于震兑二卦,东西往来。震一九亥数止未,兑一九巳数止丑。此震一九离出震,兑一九坎出兑,皆乾用九圆。而上、下《经》各往来卦十八,始乾终既未济,乾六位成而坤天下平。此离坎上下六位,南北居方卦大明日月也。上下卦十八终始三十六,是为乾四九出入,南北上下为之极。其卦三十六,皆离坎首尾终之始之。而乾坤上下六十四卦六位,皆此离坎六位终始之。是乾用九乾圆象,而六十四卦以成终成始,乾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是也。

六爻二极,尤重在人。天地之气,以人而通。阴阳之道,以人而和。孔子赞《易》“立人之道”,以合乎天地之正。《京氏易传》:孔子曰“阳三阴四,位之正也”,三者东方之数,日之所出也。四者西方之数,日之所入也。言日月终天之道。故《易》卦六十四,分上下象阴阳也。故奇偶之数取之于乾坤。乾坤者,阴阳之根本也。阴阳之道备著于坎离。坎离者,阴阳之性命也,而其枢要皆在于三四两爻。于此求之,六十四卦之辞义可迎刃而解矣。图附后。

天地人六爻往复,天地上下,在人中爻三四回转。而上下天地爻,乃往复不穷。此乾坤六爻上下应位,二三四五同功异位,皆具此六爻往复中,皆在中人爻回转。人于天地上下,不见首尾,乃中间背脊,其道反复不已。天地往复,其道不穷。孔子六十四卦大象,著六十四“以”字。“以”,古文作  ,即结合上下两卦往复回转之象也。

爻象第十二

爻分于卦,卦之象即爻之象。卦由爻变,爻之象亦卦之变象也。《说卦》广象,半为卦变言之。名隶于卦,而重实在爻。六十四卦,《彖》、《象》要皆以象之交易变易反易而互变其义,以定其辞。变之所在,即象之所在。所谓“辞也者,各指其所之”是也。变不同,象亦不同。或一爻变,或二爻变,或三爻变。三爻变者,则为对象。以一卦全变,本体之象已不见,所谓伏也。若二爻或一爻变,则变其半而存其半,京氏所以有半象之说也。向来讲《易》者莫明京氏半象之义,往往置之不论。焦理堂氏《易通释》宗虞仲翔氏之说者也,乃驳其半象,不遗余力。谓“坎之半即巽之半,坤之半即艮之半”云云,而不知京说之正谓“坎半即巽半,坤半即艮半”耳。孔子《杂卦》,“震起艮止,巽伏兑见”,即发明离坎变化,乃震艮巽兑起止伏见之作用。《虞注》:“小畜密云不雨,谓坎象半见。”即指巽为坎之半耳。惟半象二字,在可解不可解之间。与其谓之半象,不如名之曰爻象为简当而易晓也。一卦六爻,本有风雷山泽水火之爻位。与八卦之正位,有其位即有其象。故仅知卦象,而不明爻象,仍未能尽象义之蕴也。

爻象有正变之分,亦与卦同。如本卦不变,而分爻取象者,则以其位之上下而象异。如震为足,正象也,爻分震之初则为趾。乾为首,正象也,爻分乾之上则为颠,为额,或为项。而六子分乾坤之爻者,亦得推此义以取象。如艮为乾之上爻,亦有首之象。离得坤之中爻,亦取腹象。此不变之变,即广象之义也。

其因本卦已变,而爻即随其变而易其象,则必以其时其位之不同,而各异其义,即各异其象。如离为目,正象也,因变巽而为多白眼。艮为山,正象也,因反为震,而变为陵。巽为鸡,正象也,因反为兑,而称鹤。其余变化,各以类求,未可指数也。

一卦六爻,初爻为足为趾;二爻为胫,为股;三四为心,为腹;上五为首,为面。比例甚多,更论爻而不论卦,可谓专以爻位取象,为爻象之本义矣。

爻数第十三

六位成章,阴阳迭运。位虚爻实,奇偶相生。积爻成卦,数亦相因。复一坎子,震未出用,故曰“复小”。临二丑寅,坤兑数十,故曰“临大”。阴爻无始,阳爻无终。阴阳首尾,往复不穷。故数尽十位,而爻十二。天五地六,以定甲子。八宫六世,三四相重。飞伏隐见,变化无尽,而无不可以数稽之。故爻位与象义既明,必征之于数,而后是非可辨也。

阴阳六爻,皆指乾坤。乾父坤母,六子卦皆分乾坤之爻,各得乾坤之一体。象数变化,皆不离其宗。郑氏爻辰,即以乾坤两卦,分十二辰。钟度声律,亦各以此数交错,相生相合,而各得其应得之数。《节?彖传》曰:“节以制度。君子以制度数,议德行。”若由后儒之说,德行与度数何涉?宋人性理诸书,汗牛充栋,所谓表里精粗无不到者,独无度数以节之。阴阳五行,皆凿空之谈。而所谓异端者,若老子若墨子若庄列诸子,及释家大乘经典,其言之精者,各有数度,各有法象之可征。皆所谓法言,非任意空谈可拟也。故明乎八卦之象数,明乎《彖》、《象》十翼无一辞一字之不合象数,而后三代两汉文章之度数可辨。后世之书是否合于度数者,亦皆可辨矣(扬子云知《易》象数理之精,恐后人不解,乃苦心焦思作《太玄》,以明数。作《法言》,以仿《论语》。非拟经侮圣也,其意欲人之由浅入深,因《太玄》而进于《易》。因《法言》而悟《论语》之法度,用心良苦。乃后人并《太玄》不能解,何有于《易》?读《论语注疏》,更蔑视《法言》。又以朱子纲目“莽大夫”三字作扬雄定评,后世遂存以人废言之成见。《太玄》、《法言》乃真成覆酱瓶之物。《太玄》、《法言》不足惜,《易经》、《论语》法象数度之不明,贻人心世道之优,良足痛焉!)。

乾简坤易,象数著明。象由微而知著,数执简以御繁。太极由是生两仪,生四象,生八卦,以生六十四卦。而六十四卦仍以一“是(《未济?上六?象》曰“有孚失是”,为全经最后之一字。)”返本还原。故欲求其“是”,当求诸始。乾坤《易》之始,六爻乾坤之始,一画开天又六爻之始。故言卦数者,必自爻数始。

爻变第十四

先儒言卦变者多矣。虞氏以后,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虞《易》既无完书,其注及《周易集林》,仅于《李氏集解》中得一鳞片甲,语焉不详。汉上朱氏,据此以定虞氏卦变图,当时已多异议。李氏挺之,有六十四相生及反对两图。朱子《本义》,复有变更。阴阳重出,其为卦乃至一百二十有四。虽称根据《彖传》,而其举例之十九卦,有自一卦来,两卦三卦来者,参差不一,亦不能自圆其说。后之为图者更多,如朱枫林等,更自郐以下无足言矣。虞李二氏之图,皆根本乾坤,其立论自不可磨。后儒如来氏知德,胡氏沧晓,钱氏辛楣,焦氏理堂,各有变通修正,均不能越其范围。然皆爻变,而不尽为卦变也。夫卦者,必一卦尽变,如坤之变乾,巽之变震,斯谓之卦变可矣。若乾变姤夬同人大有小畜履,坤变剥复师比谦豫,则只一爻变。上下之乾坤,固未变焉。且占变知来,因贰以济民行,事物万变,乌能以六十四卦之变,应之而不穷乎?故朱子占法,据《左》《国》所载故事为例,而又自定前十卦后十卦之别,以补其未备。无论其所谓前后十卦者,即其卦变图百二十四卦之次序,决非古人所有。即能相合,而上下二编彖辞象辞并计,亦只四百四十八变,再加合两卦彖辞,亦仅五百十二,乌能悉应所占之事,而定其吉凶?其无当可断言也。《周官》太卜所掌三《易》,自别有占法。而文周上下二编之《彖》、《象》,特其纲领。孔子《十翼》,但示人以观象玩辞,为进德明道之本,来尝为人言占卜之方也。“大衍”一章,明象数之根本。揲蓍求卦,以尽变通之义。引伸触类,以尽天下之能事。亦非专为卜筮而言也。自“挂一”,“再扐”之义不明,自唐以后,异说纷起。如刘梦得、张辕、庄绰、程伊川、朱元晦、张理、郭兼山诸家,议论不一。要皆书生之见,无当于事,无与于《易》。故历代精于占筮者,皆屏不用,徒留为经生家聚讼之资而已(沈氏需时眇言,据天地之数由大衍求一之术,证以微积分,合而定揲四之义,与《易》象数皆能确合。俟参考仪象诸书,更试验得实,当别为一书详之。)。故兹编于卦变之说,概弃不录。卦变皆由爻变,言爻变即所以言卦变也。卦变可图,爻变则非图所能尽也。略图示意,阅者以意会之可耳。

爻分阴阳奇偶二者而已。卦有六爻,乾坤十有二爻而已。一爻变至二三四五六爻俱变,一卦之变,六十有四,四千零九十六而已。四千九十六,亦乌足尽万事万物之变哉!故爻之变,有时有位,有主有应,有物有事,而数与象,犹不预焉。如同一卦也,卦不变,爻亦不变。而时与位六者有一变,则利害情伪,已迥乎不同,此不变之变一也。更有爻不变而象数已变者,如七与九,皆阳也。六与八,皆阴也。七八易九六,爻之阴阳如故,而数与象,均各不同。此不变之变二也。故《易》曰:动则变,变则通。动之机甚多,不必爻之动而卦始变也。朱子曰:“坤初之变为复,非顿然而变也。自小雪起,一日变一分,至冬至而始成复之一爻。”知言哉!惟其变由微而显,由显而著,至见于象,而阴阳始判,吉凶始见耳。仅知卦爻之变,而不知不变之变,不足以言卦,不足以言爻,并不足以言变也。上图略举其例,非事物之必初上,主应之必二五。六爻皆具此六者,而六者又各有变化之不同。如今昔时也,盛衰亦时也,月建日符亦时也。位则有方位,有地位,有贵贱之位。千态万状,何可数限?但概之以动,察之以几,知几其神,而《易》始可言矣。

爻辰第十五

先天八卦,以阴阳升降,应日月之晦朔弦望,于是乎有纳甲。因而重之,为六十四卦。卦有六爻,卦纳干而爻纳支,于是乎有爻辰。辰者天度十二宫之次舍。而地支之十二,与天度相应者也。汉人言爻辰者,有郑氏,有京氏,其说不同。郑氏以乾阳坤阴,十二爻顺逆交错,以应十二月。而又以六十四卦之爻,合乾坤,分二十八宿之度数、星象合卦爻之象,以释经。其书久佚,仅自《李氏集解》,及各经注疏采集其说,但存其梗概而已。有清戴氏棠,据《甘石星经》、《开元占经》等书,按六十四卦之《彖》、《象》、《系辞》,有以星象名义,或形似相类,援郑例而补之,名《爻辰补》。然于经义象数,均未有当,无足采焉。

京氏纳辰为古今术家所遵用,证之于《彖》、《象》十翼,多能相合。有与经义相发明,为经学家所不能道者。始知黄帝五甲六子三元九宫,实探阴阴造化之秘,明天人之际。以济世利民者,固不仅卜筮之用也。康成生于汉季,施、孟、梁丘之《易》,已多失传。独费氏,因其说简约而独存。康成亦有所不足,故采取残缺之纬书,兼及五行律历星象,以释卦爻,固费《易》之所无,或亦三家之遗义也。惜其书又亡。致三代之《易》,不能尽见于今。犹幸京《易》虽亡,而八宫世应纳音纳甲之数,犹得贯通,得与《周易》相参证。乃学者又畏其繁琐,目为芜秽,必尽弃之,以自诩扩清之功,《易》道又何自明哉!

京氏六爻纳辰图

卦纳甲而爻纳辰,京氏以阳顺阴逆,交错为用。以乾坤为纲,六子分乾坤之爻,以次相推。仍以本宫为体,而六爻所纳之支,视其与本宫生克,以为亲疏远近利害之分。图如下:

阳卦纳阳,于阳支皆顺行。阴卦纳阴,于阴支皆逆行。乾内纳甲,外纳壬,支起子,子寅辰午申戌顺行。坤内纳乙,外纳癸,支起未,未巳卯丑亥酉逆行。阴阳交错,以相合为用者也。故乾生震,震为长子。长子代父纳庚,而六爻之支,与乾全同。子寅辰午申戌皆顺行也。坎中男,得乾中爻,乾内中寅,坎纳戊,故初爻自寅起,为戊寅,戊辰,戊午,戊申,戊戌,戊子也。艮少男,得乾之上爻。乾内三辰,艮纳丙,故初爻自辰起为丙辰,丙午,丙戌,丙子,丙寅也。坤生长女为巽,长女代母,而纳不起于丑,而起于未,与震袭乾不同者,此男女之别,阴阳之分。女以出为归,故自内出外。由四爻起未,五巳上卯,而反至初为丑二为亥三为酉也。离为中女,得坤中爻,故于外中五爻起未。兑为少女,得坤上爻,故于外上起未,皆未巳卯丑亥酉,与巽同例也。季彭山不知阴阳之别,妄改坤起乙丑。又有不分阴阳,不知本末,妄改乾为甲子,甲戌,甲午,甲寅,甲辰者,皆绝无意义。学者不可好奇喜新,为所误也。

六十四卦,八纯卦外,一世至六世,皆取本宫纳甲。见者为飞,不见者为伏。游魂归魂十六卦,不取本宫为伏。分举爻位如下:

晋以艮为伏,而取艮四爻者,以游魂仍为四爻变。而晋上之离,由剥上之艮变来者也。故不以本宫不以对宫而取艮。大有下卦之离,由晋下卦之坤变来者也。归魂为三爻,故取坤三。余卦仿此。

郑氏爻辰图

郑氏爻辰,亦以阴阳六爻,相间用事。乾辰子寅辰午申戌,其次与京氏同,而坤则为未酉亥丑卯巳与京氏异。盖阴阳虽间一位,而皆顺行。盖以十二律相生为据也。他卦分乾坤之爻,亦分乾坤之辰,不论纳甲。

爻征第十六

征者,用之见乎外者也。寿阳阎氏《爻征广义》,详于郑氏爻辰,殊于实用无征焉。六爻制用,肆应不穷,皆以五行阳干阴支为纲领,以生克刑害少壮盛休废类别去取,以征吉凶。以其与卦爻象数,相为统系,足以推六十四卦变化往来之迹。且有与经传互相发明者,亦初学所不可不知者也。爰取《京氏易》与《易纬》诸书之著录者,分隶六爻,征爻用,亦以存古义也。至推演条理,今密于古,术家所习用,更毋庸备述焉。

六亲

京氏曰:“八卦鬼为系爻,财为制爻,天地为义爻,福德为宝爻,同气为专爻。”此五者,今术家谓之六亲(亲者,族也。《易》曰“类族辨物”,先辨诸爻。),盖与本身为六也。相传甚古,义简而赅,言占者所不能废。朱子《周易本义》,以周孔之《易》为教人卜筮之用,而焦京之言卜筮者,反悉废之,仅以六爻之动静为占,宜其无征验之可言也。兹以京说为主,而以近世皆用者附之。非敢谓援古证今,亦发其凡而已。

专爻一    同气为专爻   陆绩曰:同气兄弟也,如金与金,木遇木之类。  今称兄弟

宝爻二    福德为宝爻   福德子孙也。我所生者也。如金与水,水与木是也。  今称子孙

义爻三    天地为义爻   天地父母也,生我者也。如木为水生,水为金生。  今称父母

制爻四    财为制爻   财者我所制也。如木克土,土为木之财是也。  今称妻财

系爻五    鬼为系爻   系者束缚之意,制我者也。如火克金,火即金之鬼也。  今称官鬼

五者与本身为六。今称六亲者,义亦近古。亲者族也。类族辨物,举一起例,凡言兄弟,则比肩者可类;言子孙,则后我者可类;言父母,则庇我者皆其类;言妻财,则奉我者皆其类;言官鬼,则制我害我者皆其类。远近不同,则亲疏自异。而为利为害,爰有重轻之别。是在察其爻之所在,而鉴别之,非可概论也。

六神

神(神者存也。成性存存,阴阳不测,假定其名,亦犹类族辨物之意也。)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过化存神,有非可以迹象求之者。六亲征其实,六神征诸虚。周流六虚,无乎不在。渺焉漠焉,将何从征?曰阴阳之气,布为五行,其几甚微。《传》曰:“本于阴阳而立卦,阴阳变化,而神寓也。”此六爻之神所由名,要非泥其名以为实者也。

震东方木       木之神青龙        甲乙日起青龙

离南方火       火之神朱雀        丙丁日起朱雀

兑西方金       金之神白虎        庚辛日起白虎

坎北方水       水之神玄武        壬癸日起玄武

坤艮中央土     土之神勾陈螣蛇    戊己日起勾陈腾蛇

《传》曰:“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古者五行各有专官,官世其守,功德在民,民不能忘。即假人名以神号,举其名知其用,所以便事也。吉凶神煞之名,皆此类也。必求其人以实之,愚也。必妄其名而斥之,亦讵足为智哉!六壬、太乙、遁甲之言神,举可隅反矣。

六属

六属者以五音分属六爻,即本于纳音。纳音与纳甲相表里。属之于爻,仍随八卦之纳甲以定其数也。举例如下:

子午属庚    震初爻也庚    子午

卯酉属己    离初爻也已    卯酉

寅申属戊    坎初爻也戊    寅申

辰戌属丙    艮初爻也丙    辰戌

巳亥属丁    兑初爻也丁    巳亥

不言乾坤,六子之爻,皆乾坤之爻也。《说卦》“神也者”一章,不言乾坤,非特六子之用,皆乾坤之用。而所谓神者,即乾坤之阴阳不测,周流六虚者也。纳音之说似浅而实深。精微之理,非可以迹象求之。谓之音者,乾坤爻辰左行右行。间辰六位,即六律六吕,相生之所本,故以分属六爻,各纳其辰,而谓之纳音。今术家占筮推演及风角堪舆诸家,均不能废纳音以为言,而莫知其所由来。因备六爻所属,并列《内经》及扬子云、抱朴子诸家之图于后,庶阅者可悉其始末矣。

纳音始于黄帝,今《内经》所载最详。京氏六十律与甲子分配,自是古法。盖以一律纳五音,十二律纳六十音。《内经》五音,始于金,传火传木传水传土。阳律阴吕,隔八相生。葛稚川曰:“一言得之者,宫与土(所属者即一言而得)。三言得之者,徵与火(如戊去庚三位,故曰三言。下仿此)。五言得之者,羽与水。七言得之者,商与金。九言得之者,角与木。故子午九,丑未八,寅申七,卯酉六,辰戌五,巳亥四也。”扬子云《太玄》以火土木金水为序,与《内经》不同。甲子乙丑金者,言甲乙子午其数九,乙庚丑未其数八,甲乙子丑积数三十四,以五除之余四,故为金。余仿此数,列右图:

按:甲己子午九,乙庚辛未八,丙辛寅申七,丁壬卯酉六,戊癸辰戌五,巳亥四(己亥对宫亥空为虚,己与虚对为孤,己亥者孤虚之数也。)。黄梨洲先生《象数论》所评议者,颇多未当。其谓甲子乙丑金者,甲九子九,乙八丑八,积三十四,以五除之余四故为金。其数则是,其术则非也。故于丙寅丁卯,丙七寅七丁六卯六积二十六,以五阴之余一故为火,便不成文矣。金四为一当为水,何以为火?而犹曰余准此将无一能合者矣。盖纳音得数之算法,当以大衍为本。以大衍之数五十去一,除去甲己子午之积数,余则以五除之,得一则属水,水生木,其纳音为木。丙寅丁卯之为火,当以积数二十六,除大衍五十去一,余二十三,以五除之余三,属木,木生火,故纳音为火。甲子乙丑之积三十四,以除大衍去一余五,五属土,土生金。非三十四余五余四之谓也。

纳音纳甲,与天干地支,皆始于黄帝。盖自伏羲画卦,利用宜民,至神农黄帝,文明日进,变化益繁。非单纯八卦之象数所能济用,故益之以阴阳五行。天五地六,迎日推历,布算测地,以尽八卦之用。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纳甲取先天,法象乎日月,仰以观于天文也。纳音以先天合后天,取数于阴阳十二消息,以布五行,俯以察于地理也。故京孟之《易》,悉本于此。朱元升《三易备遗》推衍纳音最详,巳亥数伏,一六相合,以为即《归藏》之数,非无见也。

运气第十七

运气升降由于气,气之盛衰由于数,数之进退在乎人。圣人作《易》立人极以明人道,言天言地,皆为人言而为人谋。人在天地中,为善为恶,为君子,为小人,皆在人之自为。而气机之感召,阴阳进退,而数即随之而消长。积气成运,积运成象,为殃为祥,皆视所积。积之以渐,非一朝一夕之故。及其至焉,则为泰为否。君子小人之消长,似乎天实为之,命实定之。呜呼!天岂任其责哉!《易》以象设教,善恶吉凶,无不备著于象。而以阴阳五行生合升降,为之节度。法象于天地,而示人以进德修业之天则,各有数度。此君子以人合天之本,而古圣人经纬天地,燮理阴阳之大用,皆备于此焉。后儒不察,空言性命,而莫知其象,莫悉其数。反以圣人示之阴阳气运,为小道,为术数,弃置不言。不知《易》以道阴阳,卦象彖爻无论矣,即孔子之《十翼》,亦无一言无一字,不与阴阳度数相密合。观于纳甲纳音,而后知五运六气,皆出于八卦,在在足与《易》象《易》数相发明。欲知《易》之蕴者,不可不深察焉。

此主运也。客运则以本年所属五行作初运,轮流而布。

是为《月令》之气,年年定局不易,谓之主气。至于客气,则从年司天,自正南位起轮布,看主与客相临,其气相得则和,不相得则害。

五运六气,天地阴阳之橐龠,其传最古,今惟《内经》言之最详。圣人作《易》,法象乎天地,近取诸身,远取诸物。而天地万物,皆范围乎运气之中。所谓造化之机,与吾人身心性命,息息相关。民胞物与,岂空言所济!读董子《春秋繁露》、《淮南鸿烈》、扬子《法言》,当知鄙言之非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