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
天地之大德曰。生生之德无往不在。要莫大于生人。夫胎产固生人之始也。是以名之曰生。生也者。天地自然之理。如目视而耳听。手持而足行。至平至易不待勉强。而无难者也。然今之世。往往以难产闻者。得无以人事之失。而陨其天耶。夫天岂以生道杀人哉。必不然矣。因思人为至灵。何负于物。物之生也。莫或难之。故草木之甲以时。凫KT之出以日。岂复有导之者哉。自然而然。不待勉强。于人何独不然。有童子骨哽于喉。百方不出。举室彷徨。一妪视之曰无异也。令静卧饲以浆糜。三日自出。而无所苦。可以知其理矣。骨哽者人事也。尚可以天胜之。而况天道之常。与自然之极者乎。事本易也。而自难之。事本常也。而或异之。无惑乎其然矣。自持此理消息行之。百试之下无一失者。而多不用药。由此敝唇焦舌。以告同人。颇蒙相信。数年以来。一邑之间。产难者盖寡矣。独惜一域不能遍及。兹漫述成帙。剞劂布之。夫岂能有补于生之外哉。惟愿顺承天休。而毋以人事挠之。以各遂其生而已。
临产
六字真言一曰睡二曰忍痛三曰慢临盆初觉腹痛。先要自家拿定主意。要晓得此是人生必然之理。极容易之事。不必惊慌。
但觉痛一阵不了。又痛一阵。一连五六阵。渐痛渐紧。此是要生。方可与人说知。以便伺候。若痛得慢。则是试痛。只管安眠稳食。不可乱动。此处极要着意留心。乃是第一关头。不可忽略。若将试痛。认作正生。则错到底矣。此时第一要忍痛为主。不问是试痛。
是正生。忍住痛。照常吃饭睡觉。痛得极熟。自然易生。且试痛与正生。亦要痛久。看其紧慢。
方辨得清。千万不可轻易临盆坐草。揉腰擦肚。至嘱至嘱。再站时宜稳站。坐时宜正坐。不可将身左右摆扭。须知此处要自家作主。他人替不得。与自己性命相关。与别人毫无干涉。
到此时。必要养神惜力为主。能上床安睡。闭目养神最好。若不能睡。临时起来。或扶人缓行几步。或扶桌站立片时。痛若稍缓。又上床睡。总以睡为第一妙法。但宜仰睡使腹中宽舒。小儿易于转动。且大人睡下。小儿亦是睡下。转身更不费力。盖大人宜惜力。小儿亦宜惜力。以待临时用之。切记切记。
无论迟早。切不可轻易临盆用力。切不可听稳婆说。孩儿头已在此。以致临盆早了。
误尽大事。此乃天地自然之理。若当其时。小儿自会钻出。何须着急。因恐小儿力薄。其转身时用力已尽。及到产门。不能得出。或亦有之。宜稍用力一阵。助之则脱然而下。盖此时瓜熟蒂落。气血两分。浑身骨节。一时俱开。水到渠成。不假勉强。及至生下。即产母亦不知其所以然矣。
或曰。大便时亦须用力。如何生产不用力。不知大便呆物。必须人力。小儿自会转动。
必要待其自出。不但不必用力。正切忌用力。盖小儿端坐腹中。及至生时。垂头转身向下。腹中窄狭。他人有力难助。要听其自家。慢慢转身到产门。头向下。脚向上。
倒悬而出。若小儿未曾转身。用力一逼。则脚先出。以为诧异。且赠之美名曰。脚踏莲花生。或转身未定时。用力一逼。则横卧腹中。一手先出。又名之曰讨盐生。即或转身向下。略不条直。用力略早。亦或左或右。偏顶腿骨而不得出。不知此等弊病。
皆是时候未到。妄自用力之故。奉劝世人。万万不可用力。然亦非全不用力。但当用力。只有一盏茶时耳。其余皆不可乱动者也。即如大便。未到其时。纵用力亦不能出。而况于人乎。
或问。何以知此一盏茶时。而用力乎。曰此时自是不同。若小儿果然逼到产门。则浑身骨节疏解。胸前陷下。腰腹重坠异常。大小便一齐俱急。目中金花爆溅。真其时矣。当于此时临盆。用力一阵。母子分张。何难之有。
或曰。小儿会钻出之说。到底未敢尽信。不知古人。曾言及否。曰古人立言。不过撮其大要。安能事事而悉言之。只要后人体会耳。观瓜熟蒂落四字。即知小儿自会钻出。观揠苗助长四字。即知将试痛。认作正生之弊矣。夫哺鸡日足。自能啄壳而出。
岂有催生之神药。稳婆之妙手乎。古人谓有迟至三四年而后生者。此是不肯钻出耳。既自不肯钻出。谁能强之。自要钻出。谁能御之。
或曰。早一时。断乎不可动矣。不知迟了一时。或有妨否。曰不妨。若果当其时必无不出之理。然或偶有不出者。则是小儿力尽。不能得出。宜令上床安睡。使小儿在腹中亦安睡。歇力少刻。自然生矣。
或曰。倘或儿到产门。而大人睡下。岂不有碍。曰更好。盖小儿向下时。而大人坐立。则小儿倒悬矣。岂能久待。今大人睡下。儿亦睡下。有何妨碍。又曰。倘或闷坏奈何。曰他十个月不闷。今乃闷乎。
或问。忍痛过久。或亦不妙。曰最妙。从未闻妇人偷生而难产者。或谓有神护佑。非也。
总因胎起于私。怕人知觉。只得极力忍痛。痛到没奈何时。自脱然而出。其理甚明。
有何疑处。
或曰。不宜用力。已闻教矣。不知误用力。以致横生倒产。有法治之否。曰有。急令安睡。
用大剂加味芎归汤服之。将手足缓缓托入。再睡一夜。自然生矣。又曰。托之不入奈何。曰若肯睡。再无托不入之理。若到此时。仍不肯睡。又或动手动脚。乱吃方药。
吾末如之何也矣。
[临产] (附)薛氏治法
横生儿先露臂也。令产母正卧。以手徐推儿臂。下体令其正直。复以中指摸其肩。勿令脐带绊系。即生。
逆生儿先露足也。令母正卧。以手徐推其足。仍推儿转正。即生。
偏生儿头偏在一边也。亦照前法正其头。即生。或儿头后骨。偏在谷道旁。徐推近上。即生。
碍产儿头虽正。但不能下。盖因胎转时。脐带绊肩所致。用中指按儿两肩。理脱胎带。即生。
产坐儿将欲出。其母疲倦。久坐椅褥。抵其生路。急用巾带高悬。令母以手攀之。轻轻屈足。良久儿顺。即生。
沥浆生(又名沥胞生)浆流一二日不产。或至数日外。亦无妨。惟安睡。候浆流渐少。或流尽。当自生耳。不必惊恐。切勿动手。又有浆水沥尽。气机仍未。致胎干难产者。
此不得听其自然。急用大料四物汤。约二三斤。以大锅在房内煎熬。使药气满房。口鼻吸受。以滋益之。内服加味芎归汤。一服未效。少停片时。再进一剂。连次服之。以生为度。此言胎干而儿未脱胞者也。若儿未脱胞。可令明干稳婆。动手取下为安。
或问盘肠生。是何缘故。曰亦是用力之过。盖因产母。平日气虚。及到临时。用力努挣。
浑身气血下注。以致肠随儿下。一次如此。下次路熟。又复如此。若能等待瓜熟蒂落之时。何得有此怪异之症乎。
或问有一痛便生。令人措手不及者。此又何也。曰此乃正理。何足为异。盖胎气已足。
母子两分。儿自要出。虽欲留之而不可得。人人皆是如此。皆各有此一时。只要忍耐得住。等待此一时耳。
或曰。稳婆不必用乎。曰既有此辈。亦不能不用。但要我用他。不可他用我。全凭自家作主。不可听命于彼耳。大约此等人多愚蠢。不明道理。一进门来。不问迟早。不问生熟。便令坐草用力。一定说孩儿头已在此。或令揉腰擦肚。或手入产门探摸。多致损伤。总要见他功劳。不肯安静。更有一等狡恶之妇。借此居奇射利。祸不忍言矣。按吴越之间。谓之稳婆。江淮间。谓之收生婆。徽宁间。谓之接生婆。按收接二字之义。因其年老惯熟。令其接儿落地。收儿上床耳。原非要他动手动脚也。每见富贵之家。预将稳婆留在家中。及到临时。稍不快利。前门后户。接到无数。纷纷攘攘吵成一片。所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或问临时。有经验之药。亦可用否。曰不用。从前奇方。莫过鼠肾兔脑丸。今时盛行。莫过回生丹。非谓其不效而不用也。总用不着耳。既不用力。又不动手。又有睡法佐之。他自会生。何消用药。纵有不顺。睡为上策。
或问服药。有益无损否。曰安得无损。鼠兔二丸。大耗气而兼损血。回生丹。大破血而兼损气。盖鼠兔例用香窜之药。产时百脉解散。气血亏虚。服此散气药。儿已出而香未消。其损多矣。且令毛窍开张。招风入内。祸不可言。回生丹以大黄红花为君。
其余亦多消导之品。血已耗而又大破之。多致产后发热等病。遗患无穷。都只谓产后失调。谁复归咎于药。按此数方。古今称为神灵奇宝者。尚然如此。其他可知。
送药者。本是善念。但知其利。不知其害耳。
或问总无可用之药乎。曰有。只须加味芎归汤。佛手散。二方。用之不尽矣。盖胎时全要血足。血一足。如舟之得水。何患不行。惟恐产母血少。又或胞浆早破。以致干涩耳。今二方皆大用芎归。使宿血顿去。新血骤生。药味易得。随地皆有。且使身体壮健。产后无病。真正有益无损。此皆先贤洞明阴阳之理。制此神丹。以利济天下后世。奈世人贵耳贱目。以为平常而不用。必求奇怪之药。而后用之。只要奇怪。不论损益。岂不可叹。
或问根据此言。世间总无难产者耶。曰偶亦有之。或因产母太虚。胎气不足。血气未完。
或因产母伤寒之后。热毒伤胎。又或因夫妇同房太多。以致欲火伤胎。平日过食椒姜。煎炒热物。火毒伤胎。以及跌扑损伤。皆致难产。多令胎死腹中。除此之外。无难产者矣。又有严寒天气。滴水成冰之时。贫家房中火气微薄。以致血寒而凝。亦令不出。然此亦因临盆太早。去衣久坐之故耳。若令拥被安卧。待时而产。岂有此患。
凡生产艰难。或天寒。孩儿生下不哭。或已死者。急用衣物包裹。再用香油纸捻。将脐带慢慢烧断。暖气入腹。渐渐作声而活。倘或先剪断脐带则死矣。
或问临产时。饮食如何。曰此时心内忧疑。腹中疼痛。甚至精神疲倦。口中失味。全要好饮食调理。但不宜过于肥腻耳。倘不能食。只将鸡鸭汤。肉汤之类。吹去油澄清。
频频饮之。亦能壮助精神。人以食为命。岂可一日阙乎。
宜忌
临产时。宜老成安静二三人伺候。不必多。一切亲族妇女。俱婉言谢却,勿令入房。夏月更不宜多人在房。热气拥盛。能令产母。烦躁发晕。其害非小。
房中宜轻行轻语。不宜多话。令其安睡为妙。
第一要劝其放心安静。忍痛歇息。切忌在房中大惊小怪。交头接耳。咨嗟叹息。皆能令其忧疑扰乱。以致误事。
房中宜安静如常。不得当面求神许愿。呼天叫地。稳婆只宜一人入房。且令在傍静坐。勿得混闹。
饮食宜频频少与。或鸡鸭肚肺等清汤更妙。
房中冬天宜设火盆。以避寒气。夏月多贮井水。以收热气。
试痛
或问试痛何故。曰儿到七八个月。手足五官全备。已能动转。或母腹中有火。或起居不时。令儿不安。以此大动而痛。此等十胎而五。不足为奇。只宜照常。稳食安眠一二日。自然安静。或痛之不止。用安胎药一二服自止。此后近则数日。远则月余。甚至再过四个月才产。人多不知。轻易临盆。终日坐立。不令睡倒。或抱腰擦肚。或用手拖。或用药打。生生将儿取出。母则九死一生。儿则十胎九夭。惨不可言。世间难产。皆此故也。盖胎养不足。气血不全。如剖卵出雏。裂茧出蛹。宁可活乎。只说小儿难养。谁复根究到此。又有受寒。及伤食腹痛。不可不知。
或问何以知其试痛。曰只看痛法。一阵紧一阵者。正生也。一阵慢一阵。或乍紧乍慢者。皆试痛也。
或问伤食受寒。何以辨之。曰伤食者。当脐而痛。手按之更痛。或脐傍有一硬块。寒痛多在脐下。绵绵而痛。不增不减。得热物而稍缓是也。
或曰试痛亦有。或未必多。曰甚多。曰何以见之。曰以今之难产者多也。
或问将试痛认作正生。其害如此。倘将正生。认作试痛。以致过时。不亦有害乎。曰无害。果当其时。小儿自会钻出。纵或过时。不过落在裤中。生在床上而已。有何大害。
而如此谆谆乎。
验案
前太仆卿。霍山张公三君葆华继夫人。年轻体壮。孕必八个月而产。产必数日。百苦而下生。生必周而夭。再孕。再产。再夭皆同。予谓后当生。宜相闻。明年又八个月。坐草三日不下。忽忆予言。飞舆相召。中途逢驱车者云。迎其父母。作永诀计。比至。已夜分矣。诊之脉未离经。人余残喘。稳婆在傍。问之曰。儿头已抵产门。不得出耳。予急令安卧。且戒无扰。与安胎药。明晨主人出。笑而不言。问之。曰好了。予曰。昨言儿头已抵产门。今若何。曰不见了。大笑而别。后此百二十日。计十二足月生男。谓予为父。
今八岁矣。始知前此。皆生生取出。以体壮年轻。幸保母命耳。
在张宅日。邑庠程以学。邀至其家。有宠人。坐草三日而不生。亦与安胎药。越十六日生女。
大学戴时济。与予比邻契好。先伊芳弟媳一产三男。母子俱殒。今又婢孕。其腹膨。颇患之。比产先令安卧。与加味芎归汤。每隔半日而产。积日半。三子俱生。康熙四十八年。安抚叶公具题。
陈氏妻。生九日夜不下。一息尚存。踵门求药。余问之。亦曰。头逼产门不得出。劝令安卧。再来取药。强而后去。继与加味芎归汤。明日生下。母子两全。
按此皆产母用力。逼令横在腹中耳。岂有人倒悬十日。而得生者乎。
又一妇产儿。手出不得入。稳婆利刃以须。予闻而恻然。急令安卧。与大剂芎归汤。徐徐托之。手入。明早生下。母子皆安。右臂紫黑。数月而后消。
或有妇人。怀孕未足月者。或七八个月。或八九个月。忽然胞浆已破。流水不止。腹不甚痛。甚至见红不止。而不生者。即服保胎神效方。一剂不愈。两剂全安。隔半月后。
又发作腹痛生男。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