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APP圆梦决赛在江城一家中型体育馆举行。

    进入总决赛的一共有三支乐队。

    第一支是以激情高燃为长的燃梦乐队。作为一支老乐队, 他们有很多口碑作品。

    第二支是以现场感染力为势的清河乐队。他们的主唱有着超高的颜值，上一场比赛收割无数颜粉。

    第三支以词曲为优，主唱音色也特别的旧城人。主唱冯青也是三支乐队里唯一一位女主唱, 上一场比赛，他们一首《落》唱哭了好多人，如今这首歌已经打进多个音乐平台播放榜前三。

    网上关于三支乐队究竟谁会拿冠军的猜测热火朝天。

    得票最高的是清河，旧城人排在第二。

    选手休息区，三支乐队正在调试各自乐器。宋鸣走过来一一跟大家打招呼，走到旧城人面前时, 他一改先前的严肃，笑着说了句：“加油, 期待在圆梦跨年演唱会上跟你们同台。”

    这句话宛如一剂强心针打进了旧城人四人的心脏，让四人多少有些激动。

    今天的比赛一共分为两场。

    第一场表演经典歌曲, 第二场表演原创，由场下四位导师打分，每人一场十分。两场分数相加，满分是八十分，最后再由相关媒体人结合两场比赛打分, 每人两分，一共二十分。最后总分最高者将获得冠军，拿到梦APP跨年演唱会的资格。

    淘汰的乐队将会和之前的乐队一起进入APP人气排名, 人气最高者同样可以进入演唱会。

    能留到这个阶段的乐队都不是善茬，大家也没必要说客气话或是伤和气的话，到舞台上见真章就行。

    在选手准备的间隙, 场外的观众也开始入场。

    因为上一期的直播以及媒体推广，万人场的体育馆门票早就被抢一空。

    宋成义早早就跟小于坐在媒体席上。

    眼看着观众把观众席填满，小于激动道：“好多人啊, 这场比赛下去，咱们APP的下载量估计又要翻个番。听小河姐那边说，已经有好几家大厂在打听给我们注资了。”

    宋成义随意嗯了一声，眼睛却盯着某一处。

    对面，一个卷毛的高个男生举了个巨大的灯牌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长排举灯牌的人。灯牌上全都写着一个相同的名字：程淼淼。

    宋成义对那个小卷毛有点印象，先前程淼淼家的小孩失踪，就是跟这个人去了寿司店。

    乐队表演现场，一般观众要么举乐队旗帜，要么就是普通荧光物，他们这种拖着灯牌的就格外显眼。

    小于注意到宋总并未听自己说话，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一眼，然后道：“哇，这粉丝好高调啊。宋总你不知道，现在粉丝可疯狂，为了支持偶像，上百千万的投资。”

    话音刚落，就听到对面的男人语气淡淡道：“去帮我做一千个灯牌来。”

    小于一怔，有种自己刚才打了宋总脸的感觉。

    他忙问：“啊，宋总你要支持这乐队里的谁啊？”

    宋成义瞥他一眼，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小于：“哦，冯青小姐。可是现在比赛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这么短时间去哪做这么多？”

    宋成义：“这个月的奖金。”

    小于咻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宋总，半小时，我给您办的明明白白！”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小于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大汉。

    体育馆是阶梯结构，两个大汉站在最高处，一进来就牵着个黑色的东西往两边走，然后哗啦一声，那东西在他们中间展开。

    就看到一张巨大的黑色长布上用五颜六色的小灯泡拼了一行字：冯青加油，你是最棒的！

    下面的观众有注意到这边情况的，纷纷回头，有人甚至笑着拿手机拍照。

    小于快步走到宋成义身边，满脸邀功：“怎么样，宋总，明明白白的。”

    宋成义一副不想认识他的样子：“你这个月的奖金没了。”

    小于一脸不解：“凭什么啊！”

    宋成义：“太土。”

    ……

    选手休息室是侧面对着观众席的。

    都是圈子混了多年的乐队，大家只在乎现场气氛，对这些应援的东西不会过于注重。

    刚才一排写着程淼淼的灯牌进来时，选手们就在打趣，说她粉丝疯狂。

    这会儿看到上面那副巨大的闪光画布，直接笑岔了气：“可以啊，小青，你们乐队人气挺高的呀。”

    清河乐队的主唱笑着道：“我就说吧，乐队得招点女队员，看人家这阵仗！”

    老田跟着哈哈，一边一脸瑟地说：“羡慕吧，咱乐队的两支花！”

    大家一起参赛，也算是熟悉了，聊天百无禁忌。

    听了老田的话，燃梦乐队的主唱道：“胖爷，你也是花，你们老赵更不用说，长得我一个大男人看了都心动，你们乐队四支花！”

    老田一脸不害臊：“那是，胖子我是你得不到的美人蕉！”

    “臭臭花吧。”

    一阵哄笑。

    冯青在一阵笑声中抬头看向远处的那片灯光，又气又好笑。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要不是手机不在身上，她得发信息过去质问。

    ……

    比赛终于开始。

    按照上期排名，旧城人最后拿下并列第一，第一场他们第一个表演，第二场压轴。

    第一个上场优势是只要现场燃，分数绝对不会低，但因为现场的设备还都在调试阶段，也是最容易出现状况的。

    老田上场时在那里又是求佛又是求上帝，希望设备不要出问题，临上场他还乌鸦嘴，千万不要没声音，结果这家伙好的不灵坏的灵。

    冯青才开口唱了两句，赵逐的吉他收声出了问题，声音徒然变调。

    摇滚乐，电吉他多重要不用多说。其实片刻的失误也不算大问题，问题大就大在，赵逐一错，胖子也跟着错了，鼓点直接慢了一个拍子。

    现场的观众沉浸在哄闹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但现场的四位导师及其专业，耳听八方。

    表演结束后，旧城人拿下三十三分。

    “哇，这把稳了！”小于门外汉看热闹，只知道一场总分四十，有个三十三就很高。

    宋成义虽然也不精通乐理，但他懂察言观色，看到冯青他们下场的表情，他就知道，刚才那场表演肯定问题不小。

    果然，后面两个乐队出来，直接拿了三十六和三十九的高分。

    距离一下拉开。

    “完了完了完了……”小于开始念叨。

    宋成义盯着台子上，没有功夫搭理他。

    第二场比赛是原创。

    拿下三十九分的燃梦，这一场唱了乐队的金曲。

    本来以为稳了的一场，却因为没有新意，最后只在评委那里拿了三十五分，加上媒体评分十六分，九十分，暂居第一。

    第二支上场的是清河。

    他们表演的歌曲是主唱写给已经离世朋友的。

    嘶哑的嗓子配着躁动的音乐，一下将人带进那份悲伤里去。

    场下的观众几乎嗓子都要喊劈叉，有人哭到不能自已。

    他们在专业导师那里拿下三十八分！

    两场相加，加上媒体十七分，九十一，他们成为第一。

    这一场，旧城人在导师和媒体老师那里一共只能丢最多一分才有可能赢。

    观看这场比赛的人已经觉得旧城人没有希望，网上有专业人士已经扒出前期错误，表示遗憾，可惜了主唱的声音。

    候场区，冯青跟队员们站在一起。

    要说没压力是不可能的，但破釜沉舟，不行也得行。

    一声加油，四人一起上场。

    场上先是一片漆黑，台下的观众们喧哗的声音没有停止。

    在一阵哄闹声中，一阵钢琴声传了出来。

    像叶子轻轻落在人的肩膀上，柔和的抚摸。

    声音过半，人声加入，这一次响起来的不是冯青的声音，而是赵逐。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沧桑感，宛如叶子在泥泞的地上滚动，秋凉将至。

    这首歌是他的原创，讲那段他痛失亲人的经历。

    他第一次将这一面展现在人面前。

    几天前，当他提议要唱这首歌时，乐队的其他人还惊讶了一番。

    最后是他云淡风轻表示必须一试。

    所谓摇滚精神，就是千帆过尽，依旧满怀热忱之心。

    一首歌从浅唱到最后的嘶吼，再到结束的释然，表现得淋漓尽致。

    灯光暗下来，只留下四盏灯光幽幽照在他们身上，再到慢慢消失不见。

    现场观众几乎全都站起来，震颤穹顶的掌声久久无法平息。

    终于到了评委亮分时刻。

    大家屏息以待。

    专业评委给出三十九！

    一阵尖叫。

    老田直接拿着鼓棒在台子上蹦了起来。

    媒体评委给分。

    十九分！

    总分九十一分，跟清河平票。这是两队第二次平票！

    按照这场的规则，他们需要各自再表演一首，由四位导师加上十位专业评审各自一票决定谁胜出。

    清河没有犹豫，选择立刻上场。

    他们这一次换了首抒情歌曲，最后拿下了十二分。

    旧城人上场。

    灯光一如既往黯淡下去，这一次，先响起的是鼓点的声音，然后是悠扬的吉他加入进来。冯青拿着麦克风，道：“接下来给大家表演的这首歌算是我们的新歌，名叫《青橙》。”

    一阵宛如绅士走路的萨克斯响起，冯青唱：老绅士，生在一九六八……

    “老绅士讲完自己暗恋的故事

    女孩提起行礼道别老绅士

    到远方去

    她会有自己的故事

    蓝天红墙，白色衬衣

    自行车走过浅水坑，少年停在那里

    他轻轻浅浅的笑

    他说你好是你好……”

    婉转的曲风唱一首跟初恋有关的歌曲，台上的人慢慢唱着，台下的人听得入了神。

    冯青隔着人海一眼就找到了宋成义。

    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并不是那么爱笑，但却是个温柔的人。

    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这首歌后半段的灵感来自宋成义。那个白色衬衣上沾着红色砖墙灰的少年。

    她时常会想起草长莺飞，蓝天灿阳，他站在讲台上意气风发讲话的样子。

    她不知道，这些年的坚持的理由里，有没有他的影子。

    ……

    “恭喜旧城人拿下了这次比赛的冠军，也恭喜清河乐队拿下人气第一！”饭店包厢里，所有人举杯。

    大家一饮而尽，老田站起来道：“首先跟大家说清楚一点，虽然杨过是咱小青的脑残粉，做了那么个奇怪的应援牌，但是这次比赛我们跟杨过绝对没有不干净的交易，我们能赢，那是靠胖爷我精湛无比的鼓！”

    “什么杨过，叫宋总！”程淼淼说。

    “宋总抱歉，不怪我，毕竟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吊着胳膊。你千万别嫌弃老田我。”老田道。

    “行了行了，就你这样，人宋总也看不上！”燃梦乐队的主唱道。

    “不过宋总，你那应援牌做的也太土了！”清河乐队的主唱道。

    “就是就是！”大家跟着应和。

    宋成义本来只是来看看冯青，没想到被拉进这么个庆功宴。

    他很少跟这么多热烈的人交流，但到底是经历过大事的人，面上依旧是一派淡定。

    他笑笑，说：“谢谢大家带来这么精彩的表演！”

    “应该是我们感谢宋总你，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宋总，要不是刚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我还真以为你是专业搞乐队的，这比赛办的太有水平了！”燃梦乐队的鼓手道。

    “少在那拍马屁啊！”老田说，“来，宋总，这杯我敬你，不为别的，就为你比赛提供的那些高端乐器！那鼓敲起来太爽了！”

    他清楚冯青是个容易尴尬的人，特意将赛方提供的乐器也都换成了高端产品，免得其他人起哄冯青，这一点，冯青不会知道。

    宋成义客气回应老田的话，将杯中的酒一干二净。

    接着清河乐队的主唱也站起来道：“宋总，这杯，感谢你们的人一次两次上门邀请我们来，不然还真错过了！”

    又是一干二净。

    “感谢宋总把梦想人的梦想当梦想！”

    “感谢……”

    “感谢什么？”

    “我没文化，总之就是感谢！”

    “俺也一样！”

    ……

    一轮喝下来，宋成义多好的酒量耳朵都红了。

    冯青本来以为就这样会结束，没想到平时冷淡的赵逐也起来凑热闹。

    “宋成义。”他没有喊宋总。

    宋成义抬头看着他。

    两人对视一阵，赵逐说：“一切都在酒里。”

    “好。”宋成义回。

    两人一饮而尽。

    冯青在一边看着，总觉得他们之前达成了某种默契，但具体是什么又不得而之。

    这时候程淼淼也站了起来：“宋总，这杯，咱小青的粉丝不好当，敬你是条汉子！”

    一阵爆笑。宋成义也跟着轻轻笑了一声，说：“还好，甘之如饴。”

    “咦，肉麻！”一阵喧哗，冯青再厚的脸皮都不好意思起来。

    ‘甘之如饴’，她感觉喉咙间浅浅溢出回甘。

    “行了行了！”她捏了捏耳朵，说。

    “啧，还没结婚呢，这就管上了？”老田道，“来，宋总，这杯先喝了！”

    程淼淼立刻举着杯一脸意味深长道：“瞎说什么，是粉丝，纯粹的粉丝关系，你可别瞎给咱小青编造绯闻。来宋总，我先干了。”

    冯青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故意灌宋成义。

    亏得宋成义平日里多聪明，这次却跟傻子似的，任何酒都接下来。

    冯青想去给他挡两杯，被程淼淼一把拉住。

    程淼淼：“行了啊，冯青，人家宋总为了当好你的粉丝，让我们不知道他送了你一把那么贵的吉他，还特意把比赛方的乐器都换了，这么煞费苦心，你感动不感动！”

    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家一阵起哄，明显是早就看穿。唯有冯青这个身在事件中心的人此时还是一脸懵。她忙不迭看向宋成义。对方也看着她。那对明亮的眼睛此时带着温和的光。他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所以，程淼淼说的是真的！

    这个男人，真讨厌啊！她想着，鼻子却不觉酸了！

    她没再阻拦，只是眼睛总是忍不住看向宋成义。

    男人跟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每次她看过去，他总能第一时间回头，回她一个轻轻浅浅，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她是今晚喝的最少的，却感觉自己是最快醉的人。

    这群人都是酒罐子，冯青本来以为宋成义这次得栽到这里，没想到两个小时候后，包厢里倒了一片，老田更是一头钻进了一个空空的汤碗里，唯有宋成义还一本正经坐在那里，除了脸有点红，竟然看不出其他的问题。

    冯青怀疑他真身是个酒缸。

    走到他身边，冯青问了声：“没事吧？”

    他跟信号有延迟似的，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回过头来。

    轻轻一笑，他说：“没事。”

    明明醉了的人，眼睛却是格外的亮，配着淡淡的笑，像只在人脚边撒欢的小狗，让人有薅一下的冲动。

    所想即行动，冯青情不自禁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下。

    宋成义显然不明白她的动作，一脸茫然看她一阵，忽地又是咧嘴露齿一笑，然后偏开头将她的手夹在自己脸颊下，眯着眼睛拿脸颊在她手上轻轻蹭了蹭。

    得，这样子，更像小狗了。

    冯青送宋成义去卫生间。

    她在卫生间外面等着时，恰好宋成义的助理小于赶了过来。

    一看到冯青，小于就一脸担心道：“冯小姐，我们宋总呢？”

    冯青指了指卫生间。

    小于看了眼卫生间，又回头，皱眉道：“他喝醉了？”

    冯青点点头，说：“喝的有点多，我待会给弄点醒酒药。”注意到他的表情，又问了句：“怎么了？”

    小于脸上闪现一丝犹豫，看了眼冯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们宋总喝醉了有点不一样……”

    “嗯？”

    小于不答反问：“你是宋总的女朋友吧？”

    冯青一怔。虽然刚才在酒桌上大家一直在开玩笑，但其实她跟宋成义并没有正式确定关系。

    但小于并未等她回答就猴急猴撩地说：“他那么喜欢你，这件事应该可以跟你说。”

    “我们宋总有病！”

    一句话，给冯青弄得心脏漏拍了半拍。这人怎么骂人？

    小于不顾冯青的表情，接着说：“是这样，老宋总就宋总这一个儿子，对他期望非常高，自然也是非常严格。宋总肩膀上的担子可以说非常重。我们宋总这人吧对自己要求也高，从来不允许自己在工作上出错。”

    “有一次，我们宋总接待客户，喝多了酒，突然吵着要回高中，怎么拦都拦不住。”

    “没办法我就带着他去了他们高中，还好就在本市。不过那学校好多建筑都重建了。他当时到了一块废墟，突然就蹲在那里哭了。”

    “冯小姐你别误会啊，我们宋总绝对不是个爱哭的人。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哭，哭得伤心欲绝。我给吓坏了。第二天他自己清醒了整个人就不对，然后他自己去找了心理医生。”

    “医生说是个什么心理性回避症。我才知道他这么病好多年了。他这人自制力强，一般情况下没问题，但每次只要他喝醉了或是思绪不清晰时，他就会……变得不太成熟。行为举止都呆呆的。”

    冯青听到这里，忽然想起前几天宋成义过敏后，在她家里那一通跟往常不一样的表现。原来一切事出有因？

    “不过还好，只要不喝酒就行。这些年，跟客户喝酒，宋总也都很有节制的。”小于说，“今天估计是冯小姐你拿了冠军，他开心。”

    冯青眉头越皱越紧。

    这时候宋成义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一出来，他就走到冯青面前。

    冯青本来要责怪他不能喝酒干什么逞能，谁知道他又跟先前一样，冲着冯青轻轻一笑，暗哑的嗓音道：“今天没丢你人？”

    看着他那对期待的眼神，冯青到了嘴边的话终究因为不忍心吞了回去。

    点点头，冯青道：“没有，你最厉害。”

    宋成义得了表扬，嘿嘿一笑，忽然又伸手在冯青脸上捏了一下，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冯青：“……”

    被一个都不知道现在心理年龄几岁的人说可爱，冯青的内心五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