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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批评》谈商籁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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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家:

商籁体读到了,印象不大深,恐怕这初次的尝试还不能算成功。这体裁是不容易做。十四行与韵脚的布置是必需的,但非重要的条件。关于商籁体裁早想写篇文章谈谈,老是忙,身边又没有这类的书,所以没法动手。大略的讲,有一个基本的原则非遵守不可,那便是在第八行的末尾,定规要一个停顿。最严格的商籁体,应以前八行为一段,后六行为一段;八行中又以每四行为一小段,六行中或以每三行为一小段,或以前四行为一小段,末二行为一小段。总计全篇的四小段,(我讲的依然是商籁体,不是八股!)第一段起,第二承,第三转,第四合。讲到这里,你自然明白为什么第八行尾上的标点应是“。”或与它相类的标点。“承”是连着“起”来的,但“转”却不能连着“承”走,否则转不过来了。大概“起”“承”容易办,“转”“合”最难,一篇精神往往得靠一转一合。

总之,一首理想的商籁体,应该是个三百六十度的圆形,最忌的是一条直线。你试拿这标准去绳量你的《太湖之夜》,可不嫌直一点吗?至于那第二行的“太湖……的波纹?正流着泪”与第三行“梅苞画上一道清眉”,究竟费解。还有一点,十一,十四两行的韵与一,四,五,八重复,没有这种办法。第一行与第十四行不但韵重,并且字重,更是体裁所不许的。“无限的意义都写在太湖万顷的水”——这“水”字之下如何少得一个“上”字或“里”字?我说破以后,你能不哑然失笑吗?“耽心”的“耽”字是“乐”的意思,《书经》(“惟耽乐之从”),从“目”的“虎视眈眈”也不对。普通作“单心”也没有讲。应该是“担心”,犹言“放不下心”。“担心”这两字多么生动,具体,富于暗示,丢掉这样的字不用,去用那“无意义”“无生气”的“耽心”,岂不可惜?音节和格律的问题,始终没有人好好的讨论过。我又想提起这用字的问题来,又怕还是一场自讨没趣。总之这些话,深的人嫌它太浅,浅的人又嫌它太深,叫人不晓得如何开口。

一多。二月十九夜,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