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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与人心》洒了雨的蓓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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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幕剧——

人物:

父亲——旅长。

母亲——瞎子。

弟弟——十三岁小孩。

慧珠——二十岁女郎,大学生。

江文辉——大学生,慧珠的恋人,年二十三岁。

使女一

马弁二

第一幕 一间阔绰的客厅

布景:

幕开时,母亲坐在摇椅上,织着绒线衣;慧珠在距离她右边稍远的沙发上坐着,痴呆呆地看着六寸长的江文辉的相片。在慧珠的右边,靠着墙壁,有一架钢琴。在钢琴右边的一张茶几上,放着电话机。

母亲 慧儿!(略顿,)慧儿……你在做些什么呀?

慧珠 (对着相片,)我……在看书。

母亲 看什么书呢?学堂里的讲义么?

慧珠 (懒洋洋地)不是!

母亲 你又生气了,是不是?听你这样不耐烦的声音……(低低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妈的眼睛瞎了的不是!要是眼睛还张着,那就好了,譬如——妈看见你在做些什么,便安心了,何必罗罗嗦嗦的问,使你不快乐!

慧珠 (微笑地亲一下相片。)你的眼睛真美!

母亲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你说妈的眼睛真美么?这真是岂有此理!妈的眼睛都瞎了,瞎子的眼睛还会美么?

慧珠 (想笑但又制住。)我说的是妈从前的眼睛。妈从前的眼睛不是真美么?(视一下相片,)的确是真美……

母亲 (现出微笑,)啊啊,那真是!妈象你这样的年纪,单单凭这一双眼睛,——这不是妈不害羞说的话,——好多人都赞美哩,就是你爸爸他也……

慧珠 (笑。)

母亲 我早就料定了你会笑。哈,年青青的姑娘家,这也难怪。不过,你是进过学堂的,并且是大学生了,我想总该开通些吧……(略顿,)怎么,妈这一句话,会使你笑得这样厉害么?吃吃吃吃地。

慧珠 (扪着嘴。)

母亲 得咧!妈从此不说这些话了。(以手招她,)你来吧,让妈摸一摸看,到底你的脸皮是怎样薄,来!来呀!

慧珠 妈总是找我开玩笑。

母亲 这有什么要紧呢?你便是红着脸,妈的瞎眼睛也不会看见的。来,到这边,妈还有别的话要和你说哩!

慧珠 我不来。(又痴呆呆地看着相片。)

母亲 来,不要紧,妈要说的是正经话啊!

慧珠 我不……

(使女从右门出,拿着一封极厚的信。)

使女 原来小姐在这里,怪不得花厅和书房都找不见哩。(转过脸,)啊,太太也在这里。

母亲 是春兰么,有什么事?

使女 给小姐送信……

慧珠 (急向使女作眼色。)请客片,这又是那个同学来请吃饭了!

母亲 这是人家的好意,可不要象这样不耐烦。

慧珠 (向使女,)你去吧,拿我的名片给送信的,记得么?

使女 是。

母亲 春兰,少爷回来了,你说我在这里,不要忘记呀。

使女 是。(下。)

母亲 那个请你吃饭呢?是那位姓陈的,陈淑贞姊么?

慧珠 (看信,现着异样快乐的微笑。)是的。

母亲 淑贞姊,那次同你一齐来,她的声音象你象极了,可惜妈的眼睛瞎了,不知她的相貌是怎样。慧儿。你告诉妈,她的样子也和你一样么?

慧珠 (看信。)

母亲 怎么,你又不说话了?莫是妈的话又讲得讨厌了,你又生起气?好,只要你告诉妈,象与不象,这一句就够了。唉,这都是瞎了眼睛的坏处。

慧珠 有点象。(懒洋洋地。)

母亲 有点象,很好。可是你答应这一句话,你的声音又带着不耐烦了,是么?

慧珠 (低声地念信,)……我是如此的疯狂,如此的沉醉,如此的深吻着你那温柔的,美丽的,和……

母亲 多么好听呀!可惜妈近来的耳朵也坏多了,稍微低点的声音就听不清,慧儿,你说些什么呀?

慧珠 没有说什么,(吻一下信,又将信紧贴到胸上。)

母亲 不要瞒我!我晓得哩,你一定是唱歌,要不是,妈敢打赌,你要赌什么就什么。哈,妈的耳朵还没有聋哩,不过只不及先前那样明晰罢了,你想瞒妈说话,现在可不成呀。

慧珠 是的,没有说什么。

母亲 你瞧,还想瞒我哩。一个瞎了眼的母亲,可要给女儿瞒够了……

慧珠 你气我么?我什么事都没有瞒过你呀,妈!

母亲 还在说!我明明听你说什么“如此的如此的”,你还说没有说什么哩。

慧珠 这那里是唱歌。

母亲 是唱歌也罢,不是唱歌也罢,横竖你曾这样说过,便对了。

慧珠 那是书上的。(又从头看信。)

母亲 你还在看书么?妈真是不懂事,——不过这也是瞎了眼睛的缘故,——每次在你看书的时候,总是向你罗罗嗦嗦地说鬼话,耽搁你的用功。好了,从现在起,你好生的看书吧,妈自己也赶紧把这件毛衣打好,你弟弟明天就要穿哩,唉,人一瞎了眼睛,什么都算完了。象失散,讨厌,闹笑话,以及种种不好的事情,也就非常容易的做出了,并且自己还不知道哩!人的——不,这应该说是一切动物的眼睛,要是瞎了,比起死来还更难受哩!

慧珠 妈又生我的气了。(脸却依旧对信。)

母亲 不是,绝对的不是!你不要误会这个。妈是从你生来到现在,再打一个赌吧,妈相信自己,一点点小气也没有在你身上生过的。你不要误会这个!

(这时,幕后响着脚步,和小孩喊妈的声音。)

慧珠 (现着惊惶,匆匆忙忙地把信笺叠上,插入信封里。)

母亲 你听,是爸爸和弟弟回来了吧。

慧珠 是的吧……(慌慌张张地,把信放到钢琴上,把琴盖关下。又把相片放入胸间的口袋里。)

(父亲携着弟弟从左边的门内上。父亲是留着法国式胡子的,身体魁壮,面貌威武。)

弟弟 妈!妈!我回来了。

慧珠 (拿过父亲的帽子和手杖,)爸爸到那里去呢?张家伯伯来电话,他说身体不好,今晚怕不能来……(向弟弟,)阿云,你和爸爸看电影去,是不是?

弟弟 谁说不是!你怎么不在家里呢?(走到母亲身边,)妈,我告诉你,今天的电影好极了:那个女人真标致……

父亲 小孩子不准说什么女人,女人!

弟弟 (略顿,)妈,我告诉你吧,你喜欢我对你说么?啊,象那样从火车上跳到河里,从河里又跳到山上……吓,好极了!

母亲 (抚摩弟弟的头发,)云儿,妈是顶喜欢听这个的,你慢慢地讲吧。

父亲 怎么忘记说了,你这个月还考第一名哩?

弟弟 (快乐,)是的,是的!妈,你知道吧,我这个月考取得头一名哩!

母亲 (微笑,)好孩子!爸爸又得买东西来奖你了。

弟弟 妈,我要买一辆脚踏车……

慧珠 要爸爸买一辆小汽车,不更好么?

弟弟 是的,是的!

父亲 等到毕业时候,再买这个……

(使女上,)

使女 老爷!

父亲 有什么事?

使女 陈家大小姐来看小姐。

母亲 陈小姐来看你,慧儿,你出去吧。

慧珠 (现出不愿意状。)

父亲 尽管出去吧。

(慧珠的眼睛恋恋地望着钢琴,同使女下。)

母亲 慧珠这孩子也很用功。

父亲 好象也还好。

弟弟 爸爸,你就买一辆脚踏车吧。

母亲 (笑,)爸爸就买一辆给阿云吧。

弟弟 买一辆给我吧,爸爸!我前天还学了弹钢琴哩。

父亲 啊……你学会了么?你弹一弹给妈听:弹得好,爸爸就买脚踏车去。

弟弟 我是刚学的。

母亲 弹吧,不要紧,爸爸是会买的。

(弟弟开起钢琴的盖,却发现了慧珠藏在那里的信。)

弟弟 谁的信啦。

母亲 大约是你姊姊的。

父亲 拿给爸爸看。

母亲 是陈家大小姐的请客片吧?

父亲 这么厚(看信。)

母亲 那也许是另一封了。

父亲 (看信慢慢地现出愤怒。)这怎么要得!这怎么要得!(又看下去。)

母亲 什么事?

父亲 问我,你不知道么?真是好女儿!这样年青青,居然偷偷地交上男子了!

母亲 (惊慌的)什么?

父亲 也讲上自由恋爱了!

母亲 不会有吧。

(弟弟看父亲的脸色愤激,琴也不敢去弹了,呆呆地站着,眼光飘来飘去的望。)

父亲 这是一封情书!难道我还冤枉她?真是岂有此理!我根本就不赞成女儿进学堂!什么解放呀,开通呀,这都是骗人的话!你瞧,这信里说得何等混账呀!那混账东西,真是来讨死了!

母亲 怎么我也一点都不知道呢?

父亲 明眼的爸爸都瞒着,瞎眼的母亲更不用说了!这东西这样年青就这样坏,不打死真要造反了!

(慧珠欢欢喜喜地跑上。)

慧珠 妈……(见父亲手中的信,便惊骇得失了脸色。)

父亲 好!你来了!

母亲 慧儿那是你的信么?

父亲 你真会说,但这也不是爱女儿的法子呀!(向慧珠。)你瞧,这是什么信呀!

慧珠 (颤抖着,)这……这……

父亲 你们到底怎样呢?明明白白地说!撒一句谎,你瞧吧,只要你不要命!

慧珠 (颤抖着眼眶满着泪光,求怜的望着父亲。)

父亲 说呀!你们认识好久了?

母亲 (担忧的,)慢慢地说吧。

慧珠 两……两个……个月……了!

父亲 怎么认识的呢?

慧珠 在……在爱国同志会。

父亲 哼!这样就通起信来么?有过几次约会?

慧珠 有……有几次……了!

父亲 是他约你,还是你约他呢?

慧珠 多半是他。

父亲 那末,你约他的时候也有了。

慧珠 ……

父亲 哼!你这东西!竟敢这样大胆!还有发生过别种事情么?

慧珠 没有。

父亲 (沉思。)

母亲 (一声一声的低低叹息。)人一瞎了眼睛,便什么都算完了!

父亲 这封信,他不是还约你明天到榆南公园去么?好!就打电话给他,说你去,好生的说!……哼!

慧珠 (为难,骇怕,和求怜的样子。)爸爸……

父亲 打去!电话在这里!去……好生的约他这混账东西!

慧珠 (骇怕地怯怯地走去,手腕颤抖地拿上电话机。)东……东……东……局……

父亲 说!快说!……

(母亲以愁苦的脸色向着慧珠,弟弟也痴呆地望着,幕随着下。)

第二幕 榆南公园的一部

布景:

幕开时,慧珠坐在柏树下的石凳上,低着头,沉思似的,无聊赖地弄着裙裾。母亲在慧珠的左侧,坐着,背稍微靠在一块陡立的崖石上。对着她们俩,父亲坐在一个枯树根做成的凳子上,轻轻地吸着雪茄烟。两个马弁,佩着刺刀手枪,站在他背后。在父亲的右侧,有一石像;像的后面是假山;山的周围是密密杂杂的树林和花草。

父亲 (放下雪茄烟吐了气,象自语一般。)岂有此理!简直把父母当做傻子看……

母亲 (忧愁的,)安静一点吧!象这样生气做什么呢?

父亲 做什么,你说的可真妙!

母亲 我的意思,是不要为这一点小事,发这样大的气。

父亲 (冷笑,)哈哈……真是一个好母亲!女儿在外面闹出乱子了,这是好的事情么?不要发这样大的气!哼,世界上的母亲,只有你这个是最好的了!

母亲 我并不曾袒护女儿!你想,我的眼睛都瞎了,什么事情都没有看见的权利了,说话当然也只有说错的;总而言之,我的耳朵再聋了,或是喉咙再哑了,那就随你们做什么,闹什么,哭也好,笑也好,一切事我都不至于来管呀!(叹了一口气,)唉!要是我的眼睛还张着,这乱子就不会闹出来了!

父亲 得啦!你瞧,我的眼睛还张着,不是也给瞒上了么?

母亲 如果你的眼睛也瞎了,那就不会再操这样的心了!

父亲 (怒气,)这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把父亲当做傻子看!(看一下手上的表,)哼!快到四点钟了,怎么影儿都不见呢?(望慧珠,)那个混账东西,怎么还不见呢?

慧珠 (忧戚的仰起头去。)爸爸……我……我不……

父亲 你知道么?(冷笑,)哼,假如通了风,你瞧着吧,看你想活不想活!

慧珠 (又低下头去,)我……我想是会来。

父亲 不来也好!横竖还有十分钟哩,(头稍偏去,)来!

马弁 (急站到旅长面前。)着!

父亲 还差十分钟到四点,你们的表,对么?

马弁 (同声,)着!

(旅长微微点一下头,马弁又站到他背后去。)

母亲 不要急,我想是会来的!

父亲 那里靠得住!(又看表,)只差五分钟了!

母亲 你听,好象有人向这里来吧?

(慧珠的身体微微颤抖,头无力地仰起,眼光异样骇怕的,怯怯地向幕后望了一下。)

父亲 (蹙着眉倾听,)是的吧。……(马弁,)来!

马弁 着!

父亲 预备!

马弁 着!

(脚步声越近了。这时,母亲的脸上现出非常的忧愁,脸儿偏来又偏去,似极想看一看她的丈夫和女儿的情形,慧珠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手还颤颤地弄着裙裾,似要借某一件东西,来救援她眼前的危险。)

母亲 (低低声的,)唉,天呀!

父亲 (威严地向母亲,)怎么?你在祈祷么?我早就不要你来!(因脚步声越来越近,便严厉的向慧珠,)给我站起来,看去,是的吧?……记着,撒一下谎,小心你的头壳!

母亲 (低低声,)天呀!

父亲 (向母亲,)怎么样呢,你!

母亲 (急改口气,并且大声。)天呀,这可来了哩!

父亲 哼!……(向慧珠,)站起来,站起来……

(慧珠无可奈何的站起来,眼里带着泪光,向幕后看去。同时,江文辉从密密树林里走到,愉快的笑着,脚步格外加快的向着慧珠走来。江文辉,他穿着西装,是一个漂亮,大方,善于词令的人物。)

文辉 (快乐的,)啊啊,你会等急了吧!(慧珠现着为难,惶恐的神气,默默地望着文辉。)

父亲 是的吧?是的吧?说!说呀!

慧珠 这……这是……我家父和……和家母。(极骇怕的把手儿握着,放在胸上。)

文辉 (惊疑,但一瞬间复现着稳重。)啊啊,真是失敬之极!(急向父亲走去,脱下帽子,极谦恭有礼的和悦的说。)熊伯伯!

父亲 (盛怒,)你,你就是……(但见到文辉很有礼貌,便不自觉的还了一下微微的点头。)

文辉 (转过身,同样谦恭的。)熊伯母!(便亭亭的站着,用异常谦逊的声音,并且笑着。)我早就想到贵府上,给伯伯和伯母请安去,但是,一则怕搅扰了伯伯和伯母,二则因学校里的功课太忙,所以……今天真是荣幸极了。居然遇见到伯伯和伯母……云弟弟他很好吧。听说他念书聪明极了。我总挂念着他,他今天怎么不见来呢?

父亲 (怒气慢慢地低减去,)唔……

文辉 伯伯近来常到这里玩吧。(见父亲不作声,便急换了话意。)啊啊,前几天我看到公府日报,知道伯伯已荣升到第十四师师长了……真是,我失礼极了,还没有向伯伯和伯母道喜哩!

父亲 (怒气大减,)唔……

文辉 听说,伯伯已有淮南镇守使的消息,不知伯伯还愿意去么?

父亲 (微微地现出笑意了,)现在还说不定。

母亲 (因听见父亲的声音突然变成和蔼,便也现出意外的欢欣,低声说。)这可不要紧了哩。(向父亲和文辉)你们怎么把我忘记了?

文辉 啊啊!真是岂有此理!但是,我也不向伯母道歉了,好在伯母决不会怪我的!

慧珠 (现着恐怖的安定,低低吐了一口长气。)唉……

父亲 不要客气吧。(丢下燃灭了的雪茄烟。)

母亲 (替文辉答,)这不是客气,其实一客气,倒见得疏远了。

文辉 慧珠姊常常说到伯母真慈爱,真会体贴人,这句话今天可证实了!

父亲 (用异样的眼色望马弁)来!

马弁 (会意)着!着!(二人互相含意的笑了一笑,便慢慢地走开,下。)

母亲 (笑,)说那里的话!你倒客气起来了。

父亲 你的台甫就是文辉么?

文辉 这是学名。

父亲 贵处是长沙吧?……有一位江继烈老先生,他是清末的泰安知府,你知道么?

文辉 (谦恭的微笑。)他就是我的祖父。

父亲 啊啊!(沉思似的捏着胡须。)

母亲 那么,令祖母是姓彭了。

文辉 是的。

父亲 说起来就亲近了!令尊前五年在任上时我和他是好朋友哩。现在因为道路悠远,再加我的事情忙,连音讯都隔绝了。他近来很好吧?

文辉 托伯伯的福,他老人家还康健!

母亲 令堂和我也很好……她近来也很好吧?

文辉 托伯母的福,她老人家还康健!

母亲 好象你有一个姊姊……

文辉 是的。她前年才结婚哩。

父亲 (笑,)不要客气,就这边坐吧。

母亲 怎么,来了这么大半天,还是站着么?

文辉 不要紧。我在学校每天尽坐,都坐懒了,是很须要站站的。……啊!慧珠姊怎么半天都不说话呢?

父亲 可不是!在父母面前就老实了!

母亲 慧儿!你父亲叫你呀!(略顿,)怎么,还不说话么?

慧珠 (低着头,)我……

父亲 (向文辉,)慧儿在学校里也这样的小姐气么?

文辉 倒没有什么小姐气,并且在开会时候,她当主席的时候还多哩!

父亲 真应当这样!女子也是人,为什么要比男子差呢?……我是很赞成女子自立……

文辉 是的。

父亲 青年人,干爱国运动,真对!你们会员有很多吧。

文辉 大约有三百多人。

父亲 虽然少,不过还可以慢慢地增加,慢慢地发展。

文辉 是的。

母亲 慧儿!你在做什么呵?来,到这边,我有话和你说哩。

文辉 慧珠姊!听见么,伯母和你说话呢?

(慧珠还低着头,怯怯地不言语。)

父亲 (向慧珠,)你看,自己的好朋友在这里,连招呼都不会,别给人家太怠慢了!……好吧,横竖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都可以尽管说,难道在父母面前,还须秘密的么?(向文辉)你们平常见面,也象这样不说话么?

文辉 也不怎样多谈。

母亲 可是你给慧儿的信,却写得很长呀!(笑。)

文辉 (不好意思的,)那……假使给伯伯看见,可要出丑了:文既不通顺,字又非常的笨拙……

父亲 (微笑,)又客气了!我是个武人,不很懂文墨;但写得好字和做得好文章,却也不能瞒过我呀。你何必还客气呢?

文辉 真的,在伯伯面前,是只有惭愧了!

母亲 慧儿有你这样的才学,就好了。

文辉 伯母又是过奖了!

父亲 得了!不要再客气了!(向母亲,)咱们到那边去走走吧。

母亲 好。

文辉 我想陪伯伯和伯母……

父亲 那可不必!你就在这里玩玩吧,我们一忽儿便会转来的。(向慧珠)慧儿你也就在这里吧。

母亲 (脸上充满着快乐)你们俩就在这里吧!

(父亲携着母亲慢慢地下,最后还转过脸来笑望一下他们。)

文辉 (愉快的,)慧珠姊!慧珠姊(站起来,向她走去。)

慧珠 (仰起头去,)你……天呀!

文辉 (走到她面前,)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慧珠 信给父亲看见了!他……

文辉 …………

慧珠 (又伤心又欢悦的,)你,你好危险呀!(便张开手臂,身体弱弱地躺到文辉的怀里,文辉急用力抱着,低下脸,慢慢地吻去,幕随着徐徐地下。)

1927年2月28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