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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搔头》第二十七出 得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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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新〗(末带小生上)行人不到费忧疑,那更纷纷吏事催。还喜得幕府在深闺,握彤管暂分劳瘁。

下官自收刘倩倩为女,且喜他性情端淑,举止幽闲,并无半点烟花习气,又且淹通文翰,下笔如流。我这军中正少一个记室,得他帮助,少费我无限精神,这是一桩可喜之事。还有一桩可忧之事,迎接女儿的人去了许久,再不见到,心上甚是忧疑。这几日精神愈倦,军务愈多,真个是食少事烦,如何是好?

(小生)禀老爷:文书、塘报好几日不曾看了,请老爷拆封签押。

(末)请小姐出来。

(小生请介)

〖前腔〗(旦带丑上)柔毫只解画蛾眉,怎向军中代指挥。事急且相随,学红线暂充书记。

(见介)

(末)我儿,爹爹这几日心事不宁,又兼军务鞅掌,那些公文塘报堆积如山,都不曾看得,你可逐件拆开,替我先看一遍。没要紧的且丢过了,凡是有关系的,另放一边,待我批发便了。

(旦)孩儿领命。

(末)我且进去歇息片时,待你看完之后,再出来签押。正是倦来难矍铄,老去易愁烦。

(小生随下)

(小旦)梅香拆封,待我逐件儿细看。

(丑拆送、旦看介)标下提塘官赵豹,为塘报事:探得江西叛贼数万,连䑸三千余号,顺流东下,口称先取南京,然后北上,未知果否,候探实再报。这是军务重情,待我批个到日,留在一边。(批介)

〖渔家傲〗卷面轻将“到”字题,这不是铁案如山,何妨代批。(丑又送看介)标下副将薛超,为领给操赏事;标下参将李葵忠,为清算屯粮事。这都是可缓的,且放过一边。军家常事无关系,且暂时丢弃。(丑又送,看介)钦命镇国公威武大将军万,为移会事:本镇奉命西讨,暂驻南京,先令前锋督师会剿,谅叛贼宸潦授首在即,烦贵镇厉兵严守,防贼穷奔。须至移会者,(沉吟介)爹爹前日亲口讲,说武职里面没有第二个威武将军。如今现有一个在此,姓又相同,这不是万郎是那一个?哦!是了,他姓万,爹爹姓范;他的官衔是威严的“威”字,爹爹的官衔是经纬的“纬”字,音同字别,所以路上传讹。迷谬处火焰全非,悟将来灯光即是。这等看来呵,饭熟多应在此时!

——我看到此处,有些不耐烦了,那些未拆封的,且放过一边,待明日再看。

(丑)只得一封了,请小姐看完了罢。

(旦)这等,快些拆来。

(丑拆看介)小姐,好古怪!怎么文书里面,拆出一幅美人图来?

(旦细看,沉吟介)呀!这画上的面容,却像有一个人儿与他相像的一般。

〖剔银灯〗这图中面谁堪比类?却便似在咫尺与他时常相对。(丑)这个面容据梅香看来,倒有个人儿相像。(旦)是那一个?(丑)就在眼前。(旦)眼前没有这个人。(丑)就像你。(旦又看介)是有些像我。快取镜子过来。(丑取镜,付旦照介)呀,果然像极!你看他两下里合来无些异,与我这说话的凑成三位。稀奇!忽现出杨家姊妹,相并处难分是非。

——且看文书上面,是些甚么话头?

(看毕,大惊介)呀,原来就是我的图形。所谓万郎者,就是当今皇上。因我遁身不见,拾得那幅小像回宫,故此画来物色我的。既然如此,为甚么文书里面,又有一个威武将军?若说这一个是,那一个又不是了;若说那一个是,这一个又不是了。天地之间,怎么有这等难明之事?

〖摊破地锦花〗把柔肠,搅乱得无头绪。是了又非,枉教我信了还疑。多应是梦境无常,倏忽的水变山移。怕醒来呵,惊共喜,总变做一声噫!

——这事好不明白,快请老爷出来。

(丑请介)

(末上)有事眠难稳,多愁梦亦惊。我儿,文书、塘报都看完了么?

(旦)看完了。

(末)可有甚么警报?

(旦)警报倒没有,疑事倒有两桩。爹爹请看。

(付末,看介)威武大将军万,为移会事……(沉吟介)我同僚里面并无此人,这个官职是从那里来的?我儿,你前日所说者,莫非就是此人么?

(旦)孩儿起先也只说就是,后来看了这角部文,又疑惑起来。

(付看,末惊介)呀,怎么有这等事?难道当初要娶你的就是圣上不成?

(旦)既说他是圣上,怎么又有一个威武将军?

(末)正是。信了这一桩,又疑那一桩;信了那一桩,又疑这一桩。好生委决不下!

〖麻婆子〗欲献欲献风流帝,又怕同僚来娶妻;欲嫁欲嫁英雄婿,又怕朝廷来索妃。似这等两张婚帖一齐催,难道把亲生儿女来相替?这疑事交还你,自去定从违!

(外急上)得马未为喜,失马未为忧。从来凶吉事,莫向意中求。(见介)老爷在上,院子叩头。

(末)你来了。为甚么去了许久?小姐到门了么?

(外)不要说起,小姐在路上呵,

〖不是路〗吃尽多亏,险遇干戈命欲危。(末惊介)呀!毕竟遇着贼兵。这等,后来怎么样了?(外)惊相避,中途失去苦难追。(末)呀!失散了。我那儿呀!(哭介)(外)老爷不用伤悲,还有喜信在后。(末)有甚么喜信?(外)遘良媒,凶中遇祸难回避,倒做了锦上添花把好事催!(末)这是甚么缘故?(外)只因皇帝家里走了一个妇人,画影图形,着地方官到处搜缉。那地方官说小姐的面貌,与画上相同,竟差人送到南京。院子又寻到南京,才知道小姐入宫之后,已做了贵妃,皇上十分宠爱,闻得目下就要差官前来,封老爷做皇亲国戚了。家声倍,椒房增却将军贵。谁人堪对,谁人堪对!

(旦背介)这等说起来,我的好事竟被他冒认去了,怎么使得?

(末对旦介)我儿,这等看来,方才那两桩事情,合来总是一事,倒释去我们心上之疑了。

(旦)正是。毕竟做皇后、贵妃的人生得命好,别人替他吃辛吃苦,担惊受吓,结定了的姻缘,走去认了就是。待孩儿做一篇贺表,称他为千古上下第一位有福的娘娘!

(外冷笑介)

〖耍孩儿〗(旦)命好何须容貌美,别有个毛延寿,图假像巧借蛾眉。这嫔妃,命好的合占东宫位,命薄的合向单于避,管甚么心有愧,心无愧!

(末)你这几句话,也太说重了。既是你的姻缘,如何好使妹子承认?我明日修下表章,差人送你进去,随圣上发落便了。

〖尾声〗娘行休洒伤时泪,真共假向明庭质对。(旦)我还怕鹿马先容反认了是作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