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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爝火录》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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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阴云墟散人李本天根辑

甲申(一六四四)五月戊子朔

两黄星夹日而趋轩辕,绝续不常,大小失次;至十月乃复。天狗下尾长白竟天。太白昼见,三日乃没。

福王谒孝陵,入拜奉先殿,出居内守备府。群臣入朝,王色赤匠赧,欲避;史可法曰:『王毋避,宜正受』!既,朝议战守,可法曰:『王宜素服郊次,发师北征,示天下以必报仇之义』。王唯唯。御史祁彪佳首陈纲纪法度为立国之本、次乃发号用人二事(彪佳,字弘吉,一字虎子(一云字幼文,号世培),浙江山阳人,天启二年进士)。

是日,王自三山门登陆至孝陵,乘马;导引官请自东门御路入,王逊避,从西门入。〔至〕飨殿祭告,诣懿文太子寝园。瞻视毕,从朝阳门进东华门,恭谒奉先殿。出西华门,暂居内守备府。

刘孔昭等诸勋,人人皆有得色。议先上监国玺绶而后劝进,乃即范金铸「监国之宝」。

北京原任御史曹溶,自为西城巡视。传诸臣为先帝发丧,设位于都城隍庙。从贼诸臣亦预,如梁兆阳、孙承泽、高尔俨等咸在。伪直指使张懋爵、柳寅东、韩文铨、朱朗鑅,亦各自为五城御史。五城之役,悉从受民词,察核奸细甚力。午后传言『吴三桂与大清师力争,不令其众入城,止统领同三桂护东宫以入』;士民大喜。而三桂于三十日已从芦沟桥渡河追贼而西矣,城中犹讹传如此。

故宣府巡抚李鉴,与故总兵王应挥、参将杨甲密谋举义。甲夜率敢死士即卧榻擒伪权将军、伪果毅将军等三十余人,歼之。先是,贼犯宣府,巡抚朱之冯励兵拒守,而太监杜勋、总兵唐通迎降;之冯自缢死。至是,求之冯尸于城下,死已五十日矣,面目如生。是夜大南。

初二日(己丑)

再朝出,议监国事。吕大器初主立潞王;及是惧祸,欲自媚,请后日即登极。高弘圆亦曰:『国虚无人,可遂即大位』。祁彪佳言:『监国名极正。遽议登极,何以服人心、谢江北将士?诸候发丧服满,始议其仪』。史可法曰:『太子存亡未卜,倘南来若何』?刘孔昭曰:『今既定,谁敢复更』?史可法曰:『稍缓数日亦无害」。乃退。

百官朝王于行宫,魏国公徐弘基先致辞。灵璧侯汤国祚即讦户部措饷不时,其言愤絮;太监韩赞周叱之起。署礼部事吕大器曰:『此非对君体」。祁彪佳奏早颁大号及敬天法祖诸事。

大臣面奏劝进,王辞曰:『人生忠孝为本。今大仇未报,孤不能事君;先王殉节,国母播越,孤不能事亲:无遽登大位之理。且闻东宫与定、永二王在贼中,或可致之。又桂、惠、瑞三王皆叔父行,惟诸先生择贤迎立』!言讫大哭。大臣及言官再奏,求允所请;王逊避如前。署礼部臣吕大器率百官跪奏劝进第一笺;传旨:领监国。百官退。踰时又进第二笺,命传进;手书批答,仍允监国,余所请不允。

初三日(庚寅)

福王监国南京,发大行皇帝丧,告谕天下肆赦。

福王传旨:『百官止服青锦绣,朝拜仍行王礼,不必穿带朝服』。百官以典礼重大,具朝服入。王行告天礼,升座,百官四拜。魏国公徐弘基率百官跪进监国符玺,受讫,再行四拜礼,乃退。刘孔昭言:『宜即登大宝(一作位),以正人心』。御史祁彪佳曰:『令旨先受监国之请,其名极正,贤德益彰。既可以示谦让,海内闻之,皆知监国无因以得位之心。俟发丧,择吉登大宝,布告天下为当』。礼臣魏国公等皆然之,乃止。

监国谕曰:『我国家二祖开天,昭宣鸿烈;列宗缵绪,累积深仁。历今三百年来,民自高、曾以达孙子,世享太平,代受亭育。其在大行皇帝,躬行节俭,励志忧勤,宵旰十有七载,力图剿寇安民。昊天不吊,寇虐日猖;乃敢震惊宫阙,以致龙驭升遐。阴灵诉天,怨气结地;呜呼恸哉!贼因而屠戮我百姓、蹂躏我京都,滔天之恶,盖载不容,神人共愤。孤避乱江淮,惊闻凶讣;既痛社稷之墟,益激父母之仇(一作仇):矢不俱生,志图必报。然度德量力,徘徊未堪;终夜拊膺,悲涕永叹。乃兹臣庶敬尔来迎,谓倡义不可无主、神器不可久虚;因序谬推,连章劝进。固辞未获,勉徇舆情;于崇祯十七年五月初三日,暂受监国之号,朝见臣民于南都。孤夙夜兢兢,催思迅扫妖氛,廓清大难;上慰在天,下对四海。忠孝之道庶几无亡,祈逭深愆敢不戮力?德凉任重,如坠深渊(一作谷渊)。同是仇助,敕尔臣民;其与天下更始,可大赦天下。所有应行事宜,开列于后:

一、连年因寇猖獗,急欲荡平,因而加派繁兴,政多苟且。在朝廷原非得已,而民力则已困穷。今寇难未平、军兴正棘,尽行蠲派,实所不能。姑先将新加练饷及十二年以后一切杂派,尽行蠲免;其余新旧两饷及十二年以前各项额征,暂且仍旧。俟寇平之日,再行减征。贪官猾胥朦胧混派,使朝廷加惠穷民之意不获下逮,诏差官会同抚按官即行拿问,一面题知。如抚按官徇私容庇,并行重处。

一、漕粮中有水脚杂费、板席■〈亶〉夫等项名目尽多,今既改运南庾,合行酌改其半。其官旗临兑,向有划会,使用酒席、饮食、花红等项,民间所费不赀;合行裁革。有仍前混征者,官吏弁旗并行拿究。

一、南北各项钱粮,不论起解存留在崇祯十四年以前实欠在民者,尽行蠲免,不许混征;其征在库、已解在途者,照旧交纳。如官胥通同侵盗,察出加等治罪。

一、江南、浙西之民最苦,白粮一项,合行改折一半;其一切帮贴杂费及上仓铺垫,尽行减除。

一、十库钱粮,除布匹、颜料、铜锡、药材等项势难尽折外,其余胖衣、弓箭、盔甲等项,准照额银折解,不许私派扰民。

一、流寓各藩封,本处抚按官相择就近地方修葺行馆,措给供费,以体敦睦至意。

一、王府宗室犯罪幽系高墙者,察果情尚可原,奏请宽豁。

一、卤寇犯顺,尽节殉义宗室亲戚、内外大小文武各官、义士烈女,按抚官察实奏报,从优赠恤旌表。其殉难文武官员,许其子孙陈情,抚按官据实代题,以优议恤。

一、罪废各官,内除逆案、计典、赃私不得轻议外,其中情有可原、才足戡乱者,诏差官会同抚按官从公采访,名列报闻,分别酌用;不得借端燃灰,致滋幸滥。

一、近来守令贪婪,绝不留心民隐,致令衙役暴横、乡绅凌虐;闾阎小民,怨苦莫伸。诏差官会同抚按官加意访察,应拿问、应更易,作速报闻,救民汤火。如有真正廉干者,荐举一、二,似凭破格擢用。

一、人才消乏,皆由吏、兵二部及抚按、监司不肯从公抡选。即朝廷一番恩例,非绅衿之夤缘、即富豪之贿买,益令贤奸倒置,才俊沉埋。今当特行廉访,凡山林草泽、下寮贱吏中有真正硕德奇能,堪以御乱匡时者,抚按行各属从公保举,确定数人,以凭拔擢。如曲徇情面、滥贿属托,或致发觉及试验不效,举主连坐,重法不贷。

一、生员优免廪膳食粮,原制作养盛典。今后照旧优免,廪粮照额全给,不得议扣。其乡绅候事平酌议。

一、近因饷匮,派报营官、富户助饷,甚为骚扰;除曾奉明旨酌减外,其余尽准豁免。但寇乱未靖,军兴不敷,在各人亦应捐输助国,以励同仇;即照捐数多寡,分别甄录。

一、关税增加太多,大为商民之害,今止照崇祯三年旧额征解;其正税之外一切新加、私派、捐助等项,尽行除免。如有额外巧立名色、婪行侵肥,大法不赦。至于柴、米二项,原无额税,近年自私设立,甚至借名禁籴,索骗多端,殊为可恨;以后俱行裁免。又各关冗员冗役为害商民,须抚按官严行清察,务令裁就原头;如徇情虚应,定坐通同之罪。

一、各街运粮官侵欠漕银,法无可贷。察在十二年以前,追比;日久家产果尽者,准予赦免。

一、抚按、司道借名新加赃罚、助饷、公费等项为数太多,因而滥准词讼访讼拿衙蠹,每一州县,赃罚动至盈千累百,下司动移官钱抵解承差,每百两勒索至二、三十两不等;既大为民害,抑且为官苦。今后不许再拿酷加重法,不得追赃攀累无辜。其各抚按、司道新加助饷,亦准裁减。

一、近年推用武官,止凭贿赂;即由督抚题用者,亦非无因。以致豪杰灰心,武功不振。应行通察,果有频年血战、未经升擢者,督抚按官据实报闻。

一、死罪、军徒各犯,除谋反大逆罪重不赦外,其情轻法重,实有可原者,辟准改军、军准改徒、徒准释;年七十以上者,尽行豁释。

一、府州县现监人犯,已结未结,尽行发落释放。凡抚按、司道及有司衙门问理词状,除事关人命及军机重情外,一切尽行注销;赃罚尽行蠲免。

一、钦赃人犯,抚按官察审轻重,分别减豁;若家产尽绝并无嫡亲子孙者,即行赦免。

一、江湖民船,寄性命于风涛、获锱铢以糊口,最为贫苦。近年加有舡税,片帆小艇无一得免;公家所入有限,官役私敛无穷。以后径行蠲免(一作豁)。

一、府州县内外衙门州场田土应纳租银,俱照原额征。其有坍塌者,审察明白,酌免其芦课;新加一项,亦准免征。

一、上江二县、各直省行户最苦;今后一切事务,有司官公价平买,不得签票勒取。违者以赃私论罪。

一、沦陷州县,有能倡义纠众、擒杀伪官归正者,无论绅士军民,即行擢用管理该地方;仍俟有功,大加升赏。其避难流寓者,地方官安插住处,许令耕种、贸易;其子弟入籍考试,一体收录。不得豪横欺压,致生怨望。

一、铜木客商侵卖公帑,法无轻赦。但每以监犯恃横,妄扳小民,为害无已;以后司官不得轻听生事。如本犯年老,家产子孙尽绝者,分别减豁;罪重者确拟正法。不得久淹,致滋扰害。

一、抚按、司道府厅各役以上司之虎威,肆百计之渔猎,下司小民莫敢谁何。诏差官会同抚按官严行禁饬,再有此等,重法处死。本管官徇庇不处,一并并重究。

一、逃放祖卫军,自崇祯十七年五月以后俱免勾充。

一、驿递马夫,困苦至极。差使勒索、惜马官吏侵吞公食,致令积年猾棍,包当科派,佥报富户、洒派里甲,俾小民重重帮贴,所费不赀。今后准将第二次裁减站银,仍准给发。不许再派里甲,致累小民。如违,将官吏拿究。

一、铺兵走递公文,答应差使,最为疲苦。原设该公食,准照旧全给,以速邮传。

一、恩诏到日,各抚按官星速颁行各郡县,务令榜挂通知;仍刊刻成册,里甲人给一本。如官胥猾吏隐匿虚饰以图侵盗,诏差官同抚按御史力行访察,犯者即官参、官拿重处,吏胥人等立刻枭示。

呜呼!自有乾坤,鲜兹祸乱之情;凡为臣子,谁无忠义之志?汉德可思,周命未改;惟尔臣民,尚其勖哉!匡予不逮。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福王颁先帝哀诏于天下。谕曰:『呜呼!予小子凉德,未堪国家多难;如何昊天,降此鞠凶!呜呼痛哉!维先帝以天付神资,丕承祖宗弘绪;适逢国步多艰,民生日蹙,而勤学力政,罔有休暇。冀以尧、舜之深仁,挽叔季于唐、虞。念兹在兹,无时或怠。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如先帝之焦劳者也。不期以礼使臣,而臣忍以不忠报;以仁养民,而民忍以不义报:彝伦攸斁,报施反常。自有生民以来,亦未有甚如今日者。驯见妖氛日炽,戮我赤子、辱我宗藩、毁丧我陵殿;四海人心,莫不欲灭此而朝食。乃先帝爱惜愈加,招抚弥切。至于饷初增而又减、将已败而仍收、官极贫酷而仍用,无非欲化顽为良、拨乱为治。呜呼痛哉!胡天不吊?遂至有今年三月十九日之事!爰及国母,掩照相从;徽音顿杳,遗烈如生。信乾坤之合德,肆节义以双成。然而惨变殊常,遗羞千古。孤虽渺质,片义犹存;暂膺监国,益切除凶。谨告哀于臣民,庶怜予而多助。知尔同心,凄感何切!丧礼以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毋禁民间音乐嫁娶。督抚、镇守、都按三司官员,地方攸系,不许擅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哭临。三日进香,遣官代行。卫所府州土官(一作卫所府州县土官),并免进香。谕告中国,咸使闻知』!

北京锦衣卫骆养性与吏部侍郎沈维炳,约诸臣设先帝位于午门。明日,行哭奠礼。礼毕,即备法驾迎东宫于朝阳门。

是日,韩四维、孙泽承遁去;惟梁兆阳、高尔俨、张懋爵等自如。大清入京师,下令安辑百姓。

北京诸臣,俱赴朝哭临毕,骆养性备卤簿出迎;至朝阳门外,多官望尘俯伏。

及登舆,乃大清摄政王也;各骇愕而退。及城门,城上已满树白标矣。时大内尽为贼焚,惟太庙及武英殿尚存;摄政王居武英殿。侍郎王鳌从之入,见王与储帅俱席地坐,潜走出。

满兵入京,法令甚严,俱驻城上。附近居民有馈酒食者,皆不敢受。所食物黑碎而干,以少水吞之,便度一日;盖牛炒之类也。故其三月之粮,人自携带,无运输之劳。其驮载者,皆酋长以上所用之物,士卒无所与也(「核真略」)。

大清遣将偕吴三桂追李自成。

福王以张慎言为吏部尚书。慎言上中兴十议:曰节镇、曰亲藩、曰开屯、曰叛逆、曰伪命、曰褒恤、曰功赏、曰起废、曰惩贪、曰漕税。皆嘉纳。

吏科李沾合诸科道奏以「朝班宜肃」。是时,旧京朝仪久废,故沾言之。

廷推阁臣,众举史可法及高弘图、姜曰广。刘孔昭攘臂欲并列;可法曰:『本朝无勋臣入阁之例』。孔昭曰(一作孔昭勃然曰):『即我不可,马士英何不可』?乃并推士英。

会推阁员,吏部九卿具疏上;词林仅推掌翰林院詹事府詹事姜曰广一人。传旨吏部:『予察祖制,阁员俱用词林。至先帝,简用别衙门官。今正推,如何止列姜曰广先生一人?似与祖制不合(一作符),着该部再行添推来看』。

廷议起废;共推郑三俊、刘宗周、徐石麒。刘孔昭特举阮大铖;史可法曰:『此先帝钦定逆案,毋庸再言』!乃已。

松江夏允彝,闻北都变,恸哭累日,毁家倡义。走谒尚书史可法,与谋兴复。闻福王立,乃还(允彝,字彝仲,华亭人,崇祯十年进士。官长乐知县,举天下廉能第一。丁母忧,归)。

允彝将家产籍于官,助饷讨贼。

初四日(辛卯)

大清令臣民为崇祯帝服丧三日。

北京诸臣沈惟炳、王鳌永、金之俊等投职名于大清,摄政王通中国语曰:『汝曹勿畏,我不杀一人;令各官照旧供职』。鳌永、之俊俱有条陈十余款。授之俊军司马将军印,从视城池;之俊遂宿朝房,催各司属官复任。沈惟炳仍为吏部侍郎,曹溶、吴邦臣、熊世懿、张懋爵、朱某(一作宗室朱朗鑅)为五城御史,骆养性仍拜执金吾:俱秃而加冠。

沈惟炳与骆养性、金之俊具劝进表,上之内院;大学士范文程接见笑曰:『此未是皇帝。吾国皇帝去岁已登极矣,何劝进之有』?

摄政王颁谕曰:『逆贼李自成系明朝子民,纠众凶徒,妄兴大逆,逼弒君父;诚天地神人之共愤者也。予与明朝虽为敌,殊切痛惋;特令举国挂孝三日,以尽君父之情。仍令太常、礼部等衙门尊以天子之礼,葬于原拟之圹』。于是各官奉令,自初六日始,设先帝后位于帝王庙,合京臣民哭临三日。后令议谥、议葬。各事既毕,于本月初九日薙发,十五日朝见。礼部侍郎杨汝成称:『典礼浩繁,不能独任』。文程即令吏部推应补者。惟炳推雷跃龙尚书、李明睿左侍郎;摄政点用明睿。拟上先帝谥曰「端皇帝」,庙号「怀宗」,先后谥曰「端皇后」:如旧制。

大清正官必用本国及辽东人,故不点尚书而用明睿。明睿以疾辞,王曰:『明日欲令官民人等哭临;无神主何以哭临?无谥号何以题神主』?明睿闻言大恸,王甚义之。

又传词林官入,止高尔俨应命。王问辽、金、元事;尔俨至衙门取所贮「二十一史」中「辽、金、元三史」以进。王又言国可灭、史不可灭,欲修崇祯史书。尔俨对以纂修遗稿俱被贼焚,且修书事重,詹、翰一体。王乃召詹事府官来;明日,何瑞征入对,而杨昌祚、林增志以重伤告假。范文程许之(文程,浙江上虞人,沈阳卫籍。祖某,于沈阳陷时降)。

大清官兵部尚书文程,官内院大学士。每日坐午门左,详决诸事兼受章奏。

故学士倪元璐家具呈扶柩回籍,范文程见是上虞人,即差一官送至张家湾;倪夫人等俱肩舆出城:一时称希觏焉。

蓟州监军方大猷随吴三桂降于我大清,吴三桂令暂驻通州。

大清兵初入关,淄川孙之獬即上表归诚,且言:『臣家妇女,俱已效国妆矣』。

大清兵追李自成至定州,与战,斩谷可成。左光先伤足,贼负之而逃。

夺回妇女二千,辎重无算,招降溃贼万余人。

初五日(壬辰)

福王拜史可法、高弘图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并入阁办事;可法仍掌兵部尚书事。马士英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仍总督凤阳等处军务。

是时,士英率高杰、刘泽清等拥兵临江,号称十万,以胁制廷臣,使不敢不相。

文秉曰:『斯时先帝大行,普天同痛,可法等俱当带罪供职,不得援登极推恩常例,希正揆席。至阁中票拟,遴迁曰广数人,皆以原官兼办阁员事,不用进秩;誓必寸斩逆闯、礼葬先帝,然后论功行赏。当日若能宣昭「春秋」讨贼复仇之义,士英虽奸,何名而入?孔昭邪说,何由而起?惜乎可法诸人,见不及此也』!

高弘图疏陈新政八事:一、宣义问。请声逆贼之罪,鼓发忠义。一、勤圣学。请不俟释服,日御经筵。一、设记注。请司词臣入侍,日记言动。一、睦亲藩。请如先朝践极故事,遣官赍书慰问。一、议庙谥。请权祔列圣主于奉先殿,仍于孝陵侧望祀列圣主于山陵。一、严章奏。请禁奸宄小人借端妄言,脱罪侥幸。一、收人心。请蠲江北、河南、山东田租,毋使贼徒借口。一、择诏使。请遣官招谕朝鲜,示牵制之势。并褒纳焉。当是时,朝廷大议,皆出弘图手。

初六日(癸巳)

福王为大行皇帝举丧哭临。

哀诏既颁,大学士孔贞运哭临,恸绝不能起,舁归得疾。

贞运,句容人,至圣六十三代孙;万历四十七年进士。

兵部尚书史可法等敬陈「第一紧急枢务启」曰:『从来守江南者,必于江北。即六朝之弱,犹争雄于徐、泗、颍、寿之间。其不能划江而守,明矣。但此时贼锋正锐,我兵气靡;备分则力单,顾远则遗近。不得不择可守之地,立定根基,然后鼓锐而前,再图进取。臣以为当酌地利,急设四藩。四藩者:其一淮徐、其一扬滁、其一凤泗、其一庐六;以淮、扬、泗、庐自守,而徐、滁、凤、六为进取之基。凡各属之兵马钱粮,皆听其行取。如恢一城、复一邑,即属其界之内。惟庐州府城相距长江稍远,有警之日,不妨移驻江浦、六合以捍蔽沿江。而四藩即用黄得功、高杰、刘泽清、刘良佐,优以异数,为我藩屏;听督臣察酌应驻地方,相机固守。江北之兵声既振,则江南之人心自安;中兴第一功,即在于此。至督臣频年讨贼,望重劳深;今既总统诸军,似应特行优异。此又自有睿裁,不用臣言之赘矣』。令旨:『督臣劳深可嘉,四藩如何优异,还着确议来行。该部知道』。命兵部郎中万元吉往犒黄得功军(元吉,字吉人,南昌人;天启五年进士)。

总兵高杰大掠江北,声言欲送家眷安顿江南,约刘泽清刻日渡江。史可法请发户部银一万两,遣兵部职方司郎中万元吉前往分别犒赏。元吉奉敕賷银,扁舟渡江,躬行诸镇营垒,取各官丁实数,酌颁犒赉;宣布新主威德,勉以大义,而江南辇毂重地,不便安插家口。诸镇唯唯如约;且许选锐渡河,剿杀伪帅,稍待分镇安妥,即秣马前驱。忽传黄、刘两镇争占维扬,猜疑□斗。元吉泊舟仪真,适靖南伯黄得功亦至,移书期以首倡协恭,共奖王室;得功答书,深明本怀无他,且急欲连络各镇进兵杀贼。及交拜间,朴诚退让,有古将风。元吉即抄白来缄,驰示泽清、杰、文昌、栖凤诸帅,从此嫌疑尽释。遂请旨宣谕各镇,疏曰:『微臣奉命行营,犒赉将士,鼓励戎行。沿途兵民构祸,寸步皆阻;臣力疾前行,多方解谕,稍稍宁贴。十一日黎明,始抵扬州;兵民之构,视他处尤甚。闭城登陴已十余日,士民皇皇,惧欲远遁。臣再四劝谕,务令相安,幸可不致决裂。道路讹传,有谓某处总兵将至某处打仗者。当此寇祸滔滔,伪官四布,逼近两淮;各镇雄师云集,不闻合力乘机进剿,乃兵既与民相杀、民又欲与兵相争,成何纪律、成何备御!目前疏防不戒,恐贼一渡河,各处望风披靡,诸镇更何处站立乎?顷接水营副将张士仪塘报:寇骑奔犯清河,我兵用火球、火箭焚绝贼舡殆尽。若诸镇如黄得功、刘泽清、高杰、刘良佐、李栖凤、张文昌等,肯趁此机会潜师以济,一鼓殄灭;使贼胆落心悸,不敢以零骑窥渡煽惑我民,即可称中兴第一功也。近朝廷议开镇四郡大典,将举首功随属;臣敢请睿旨,钦定赏格:有能渡河擒获淮安伪都督、全贼尽杀者,即推首功。庶人知课实,争端可杜;藩镇克巩,带砺可坚矣」。旨:『这本说定赏格、励首功,殊中机宜。着该部具覆』。

时得功兵至天长,高、刘整师应敌。又值栖凤、文昌兵至,众心汹汹;赖万公解之。

周奎降于大清。

北京诸臣赴帝王庙哭临。曹溶自为巡城御史,复得「照旧」之令,俨然即奏宗室朱朗鑅以帝王庙在北城,是其地方。出示称「奉旨」、称「顺治元年」。从贼诸臣,如熊文举、杨枝起、朱徽等俱至。又于宫中搜得龙袍二套,以龙亭鼓吹引导而入,焚于庙前。诸臣大哭;街市耆老匍匐■〈辟〉踊,号啕不能仰视。

监国诏至苏州,诸生哭临明伦堂。巡按周一敬谒文庙,绯衣、鸣金、呵殿至,张长澜、顾维寰直前数之曰:『此乾坤何等时,犹服此服耶』!指明伦堂额示之,褫其服。一敬惶悚,犹称流寇为西兵。维寰唾之曰:『逆贼逆天犯上,凡戴毛发、含血气者,皆欲食其肉;公称如敌国,意何为者」?一敬不敢对,逡巡去。两人叹曰:『祖宗养士三百年,今高爵厚录者如此,大事可知矣』!是夜,讹传长澜自经。维寰曰:『我不可后』!越五日,缢死祖墓前大松树下。维寰籍学宫时系赵姓,故或称赵维寰。长澜虽终不死,然终身不辱志行。

初七日(甲午)

福王拜姜曰广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前礼部尚书王铎为东阁大学士,并入阁办事。曰广辞,改礼部左侍郎,入直。

吏部九卿再具疏,仍以曰广为首,而推礼部尚书王铎、礼部右侍郎陈子壮、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右春坊右庶子徐汧。令旨:『再点。次二员诸臣以次待用』。

曰广附潞议,故监国未点,传旨另点。可法为之立请,乃与王铎并拜:亦可见监国之无我也。

士英以定策功、铎以藩邸旧恩,故并相。

命总兵张应元镇守承天等处。

定州人杀伪州牧董一阳。

马士英以麾下兵南来,合疏劝进。士英旦夕冀入相,及命下,大怒;即以史可法「七不可」书密奏于王而拥兵入觐,拜疏即行。

初八日(乙未)

福王命御史祁彪佳宣谕江南。时高杰驻扬州,纵兵淫掠;士民奔避江南,无赖者乘机剽敓。廷议以彪佳尝按吴,有威望,命往宣谕。斩倡乱者数人,宣布赦文,甄别有司贤否;一方遂安。

颁诏至武昌,宁南伯左良玉驻汉阳,其部下有异议,不欲开读。湖广巡抚何腾蛟曰:『社稷安危,系此一举。倘不奉诏,我以死殉之』!抵良玉所。而总督袁继咸致书良玉,言伦序之正;良玉亦听正纪卢鼎言,乃开读如礼(正纪者,良玉所置官名也。良玉,字昆山,临清人。腾蛟,字云从,贵州黎平卫人;天启元年举人。继咸,字继通,一字季通、一字临侯,宜春人;天启五年进士)。

甘肃巡抚杨汝经行次林县,闻京师陷,将赴南京。至东明,率壮士百余骑还讨林县伪官;抵屯子遇贼,战败被执。伪官释其缚,说之降,不从。又遣一乡官说降;汝经正色责之,其人惭而去,说伪官毙之狱(汝经,睢州人,崇祯十年进士)。

止江督袁继咸入朝。

继咸疏请入觐,监国谕止之。

初九日(丙申)

大清葬帝后于田贵妃寝园,名曰思陵。以太监王承恩忠;附葬陵侧;赐地六十亩,建祠立碑旌之。

懿安王后合葬熹宗陵。

命所司给袁妃居宅,膳养终其身。

摄政王下令:『官民衣冠,悉遵大清之制』。于是京城内外皆薙发易服。令曰:『薙发者贼亦非贼,不薙发者非贼亦贼』。吴三桂请宽限。

令满将住兵中、东、西三城,督居民移家出城。自是,缙绅杂出,概不致诘。召李建泰为内院学士。

吏部奉摄政王令旨:『在京及附近郡县进士、举人、监生、吏承并丁忧、起复等项、应选、应考各项人等一体遵奏,各具履历亲供投部,以凭酌量考选施行。仍颁行各省』。

封吴三桂为平西王,赐千里马、嵌宝满帽蟒缎各一。

设防江水师,复操江总督文臣协理。

枢臣议添操江水师五万,设两镇,画地分防,以操江总督文臣督理。并请重臣催漕舡价,委官速造战舡。令旨允行。

马士英标兵先至淮安西门外焚劫,各坊义士擒解三十余人;淮抚路振飞不敢问,纵之。

楚抚何腾蛟奏恢复随州。时湖北地尽失,止存武昌,屯左良玉大军;军横甚。腾蛟与良玉交欢,得相安。遣将惠登相、毛宪文复德安、随州。

史可法覆启曰:『该臣看得:自逆寇肆凶,名疆屡陷,东南半壁得不为河北、中原之续者,岂其无意东犯哉?夫亦惟是师武臣力守而勿失耳!况值殿下天开河雒,进承丰芑之鸿基;霆震江淮,誓复幽燕之故士。而诸臣雄师在手,拥戴同心;斯亦可谓熊罴不二心之臣,不徒以战功显著矣。内黄得功已封伯爵,似应晋为通侯;高杰、刘泽清、刘良佐似应各封伯爵,高杰兴平伯、刘泽清东平伯、刘良佐广昌伯。又,镇臣左良玉恢复楚疆,忠勋懋着;似应照黄得功例,晋为通侯,以酬异绩。但三镇封伯,典属优隆;两伯晋侯,阶级不远。得功、良玉,似应各仍荫一子锦衣卫千户世袭。臣因奉有「一并作何优异」之旨,故敢拟议上请。至于可否,出自睿裁,非臣所敢擅定也。督臣马士英再整残疆,力撑半壁,合诸将之任以为任,则凡诸镇之功即其功,具翊戴忠忱为诸将首;爵赏之及,似难异同。但恩出特颁,亦非微臣所敢擅定也。又如内臣卢九德,久列行间,备尝艰苦;频年讨贼,伟绩最多:与督镇各官,事同一体。因系内员,臣未敢擅便。伏乞命下臣部遵奉施行』。

李自成西走真定,益发众来攻。大清兵复击之,贼不能支,渐却。自成中流矢,创甚,西踰故关入山西;大清兵东返。

自成益发兵攻三桂;三桂接战,自晨至晡未决,乃分兵迭战。自成中流矢坠马,掖而骑,驰还营;即西走。三桂以兵逐之,及关而止。

三桂驻师绛州,其部将于都城搜访得圆圆,飞骑传送。三桂闻之,大喜;即于玉帐结五采楼,备翟茀之服,从以香车(一作辇)箫鼓,三十里亲往迎迓。吴梅村着「圆圆曲」有句云:『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颜(一作妆)照汗青』!盖微词也(「觚剩」)。

按三桂既获圆圆,遂不复以贼为意;其初请兵杀贼,岂报君父之仇也哉?

天津总兵娄光先结义兵,缚贼所置伪官尽歼之。大清兵至,迎入,安抚军民。

济宁州乡绅潘士良等杀伪官张问行等九人。先是,署佥事道王世英乘总河南下,出示谕所属从贼;贼至,即以城降。士良等以贼将锁拷追银,人心骇愕;乃约义兵入城,擒贼将傅龙、伪济宁道张问行、伪知州任崇志并刘浚、伊宗衡等九人杀之,解世英南京献俘。义兵头月杨朴、李永和、米继宗等奉士良署总河印、孔当署济宁道、原任朱光仍为知州,而自求札付为中军副总兵等官;士良给与白头札付,朴等遂自以为真官,而士良反逊避不敢任。初,擒贼时约以贼所追银万两输犒军千金,尚靳未饷;朴等率诸头目登门诮让,士良不得已,如数与之。朴又与其党不协,继宗杀朴一家,自为副总兵;无敢异议者。由是目无乡绅,如进士陈扆铭、举人郑与侨、孟瑄等赴选,各营阻其南下,有「倡逃正法」之言。

「核真略」云:初,贼将未至济宁,总河黄希宪以饷银南行;恐绅民为梗,乃先散各官役若干、各绅衿若干、各营兵若干。绅衿之银,仅有其名,多干没于胥役。贼至知有此银,按籍追之,夹副将卢凤鸣及知州朱光,其银尽献。大都畏贼惨酷,各出己财赔补。共得银十三万两,载赴东昌;未及运归而遁,此银遂留东昌。凌駉与诸绅借以招叛将张国勋,粗成恢复之名;东昌诸绅,实未出一钱也。厥后张凤翔等南来,此银尚余八万,为王鳌永所取。

召徐汧为少詹事。汧字九一,长洲人,崇祯元年进士;改庶吉士,迁右庶子,充日讲官。奉使益府,便道旋里。至是闻召,以国破君亡、臣子不当叨位,具疏固辞。且痛宗社之丧亡,由朋党相倾;移书当事,劝以力破异同之见。既就职,疏陈时政七事,惓惓以化恩仇、去偏私为言。

徐汧上当事揭曰:『职忝事先帝讲幄,循资奉差,告病缴节;忧时触绪,沉痾愈深。自揣迂疏,拟请休致。比闻警报,扶掖星驰,鼓枻渡江,而遂有天崩地坼之信矣。职泣血椎心,无颜视息;所以忍死须臾者,止以翘企新朝报仇雪耻。今者,恭遇圣明御宇,天地重开;恢复大猷,指日可待。而临莅之始,国法宜申;职不得不预沥愚忱,自鸣罪状。职荷先帝殊遇,受国家厚恩,而顶踵幸存,涓埃莫补。但知避权要之熏灼,坚卧田间;不思赴君父之急难,偷生牖下。以致国变不与,殉义无从。有臣若此,断当重谴;即欲力疾请命,席藁束身。而哀诏方颁,寝苫伊始;容俟除服之日,匍伏阙下以丽刑章。然处分不早,则纲纪不立;所祈执法正职罪名,以为偷安苟免者之戒。神灵在上,盐此血诚;拊膺呼天,毫无矫饰。至若管见荛言,久郁胸次;此身未死,如鸟哀鸣。未经见朝,不便渎奏。且系正告同侪之语,非以上闻;列款敬陈,幸赐省览。一曰辨人材。夫知人之明不可学,惟当以君国为衡。仁人之爱人、恶人无他,曰「子孙黎民之利、子孙黎民之殆」而已矣。今进一人焉,勿但以其异乎我也,而当明其裨君国者何等;退一人焉,勿但以其异乎我也,而当明其害君国者何等。倘凭意见之睽合、为人才之进退,无论不能收君子之用,抑且无以服小人之心。流弊酿衅,有不可胜言者。惟大君子以人物为心,先以君国为心。竭节在公者,虽仇必登;营私罔上者,虽亲必黜;而一材一艺之士,虽疏贱必甄。职窃以为安内攘外,即在举直措枉之中矣。一曰课职业。今夫职业之不修,非尽其人之惰废也,由于近日习尚以典干经务为迂、以交游声誉为美。一行作吏,日事奔趣;惟恃吹嘘,以成最绩。而其悃愊无华、专心辨治者,顾盼莫及、剪拂无闻;甚有歌颂遍于穷檐,姓名挂于弹墨者。人但见抱功修职者,如此其钝;趋势借援,如彼其利:几何不靡然以从?人心安得不日偷,政事安得不日坏耶?所愿柄国者,抑两及门之后进、秉荐不识面之台官,推而司计诘戎、建牙持斧,专以职业核其僚属,俾之昼考夕省,用志不分。中兴治平之业,端有赖矣。一曰敦寅恭。「书」曰:「推贤让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譬之一家之内,主伯亚旅,纷然构争,其家未有不败者。自大臣不能和,而谓之徒者左右分袒,甚而阴阳两端,或曰借某以去某、或曰用某以制某;干戈相寻,心舌交弊。而试问其所为借者、用者、去者、制者,果为国家找茅、为国家脱距否?夫人心止有此精神智略耳;玄黄水火战其中,奔走联络乱其外,虽有殊才异能,奚暇干济国事哉!迄于今,牛、李同膺寇祸,蜀、翔并污贼氛;追思往事,惟有长恸!若不尽湔积习,何以仰佐兴朝!倘云忿憾难忘,视君父之仇孰大?□曰摧折可惧,则身名之虑何长?凡此肺肠,尽应刮洗。方当枕戈待旦,何忍角立纷争;既已匡弼同心,勿听庶顽谗说。必也畛域对峙之意不存于胸怀、名位相轧之嫌不形于念虑,许身稷、契则交让拜稽,投畀共、驩而不动声色,议论省者事功多,于诸君子有厚望焉。一曰励廉耻。「管子」曰:「礼义廉耻,是为四维」(一作国之四维)。是廉耻不独士节,直关国命。迩年长安风气,所不忍言。媚灶扫门,是何等事?而互相矜诩,故示喧阗。甚者向火椒亲,呈身阍寺;忽而摩肩朝市,掉臂冰山。犬豕鬼蜮,不足为喻。故乃招摇私党,笼络名流;一唱群和,恬不知耻。国家祸变,职是之由;屈膝事仇,又皆此辈。履霜坚冰,可不戒哉!旌恤义节,既奉恩纶;凡有心知,无不感涕。然褒忠殛逆,二者必当并行。凡污受伪职、蒙面全躯者,宜请如唐六等之法,分别定辜;庶足以树厥风声,宣兹震迭:此悚詟人心、奋励士气之一大机也。一曰核名实。先帝励精图治、忧勤十七载而治效未臻者,上以实求、下不以实应也。即如破格用人,以济时艰,然必确核其人之可用,勿使违材易务,有器小任重之虞。增饷练兵,以壮敌忾,然必确核其兵之堪战,勿使冒伍糜财,有棘门灞上之虑。上书言事,以集众思,然必确核其言之有济,勿使谗说震师、无稽荧听,有辨言乱政之忧。推而至于察举按劾、蠲租省刑诸事,无不行以实心求其实效。一诚相感,百务并兴。如此而天下不治,未之有也。一曰纳忠谠。夫子损益之交,所辨者直与佞耳。董允有参署尽言之告,而诸葛亮感其殷勤;苏轼诤差官置局之非,而司马光终为霁纳。盖「勤攻吾阙」,乃名宰相之言;上殿相争,正士君子之节。自顷弥缝浸密,谄佞成风;相媚相蒙,以致祸败。岂惟朝廷之贼子,抑亦朋友之罪人。今欲光赞新谟,尤当广收鯾议。夫法家拂士,必以忠君爱国为心;虚己受规,愈见讨贼复仇之志:药言日进,大业可期矣。一曰破情面。往年谏官痛哭于先帝之前,曾以情面、贿赂为言。二者浸淫膏肓,不可救药。今何时也,创巨痛深,前惩后毖,苞苴筐篚断不容于圣朝;所虑未能尽割者,情面耳。而不知情面之为害,与贿赂等。姻娅门墙,岂无曲误之爱;淫朋比德,皆为攀附之缘。乃至假以羽毛,形之褒叹;司弹劾者,莫敢谁何。遂使贪黩之夫,三窟愈狡;残虐之吏,百足不僵。蠹国殃民,莫大乎是!盍思龙驭升遐,严词并逝;新纶布告,词义凛然。臣子当不有其身何有于婚友(?)。言念及此,不啻吞刀饮炭;固知澄叙必由公涂,汲引弗及私昵矣』。

起吏部主事王重为文选郎中。时铨曹乏员,张慎言以重家在金坛,可立至,故推之。李沾持不可;慎言曰:『仆老矣,须旧铨郎乃解事,又近地;其人贤否,仆自有提衡,不必泥』。沾深言之(?)。

进左懋第兵科都给事中(懋第字萝石,莱阳人;崇祯四年进士,官刑科左给事中)。

以余鲲翔为苏松兵备使者。安抚祁彪佳、按臣周一敬疏称:『其才品识力兼长,三举卓异,挽御着劳;请调兹任,以巩重地』。从之。

兵部职方主事杨廷麟,闻都城失守,恸哭募兵勤王。御史祁彪佳荐召为左庶子,辞不就(廷麟,字伯祥,清江人。崇祯四年进士,官职方主事;调外再授职方,未赴)。

命兵部严饬江上防兵逐汛察核,务令昼夜毖防,毋致疏懈。

定京营制如北都故事,侍卫及锦衣诸军悉入伍操练,罢锦衣东西两司房及南北两镇抚司官;从万元吉之请也。元吉疏请减旗尉、罢镇抚,以杜告密、安人心。

奠安二祖御容,遣魏国公徐弘基、安邦侯柳祚昌、南和伯方一元行礼;奠安二后御容,遣太监韩赞周、卢九德行礼。

李自成遣伪制将军董学礼等至宿迁。

十二日(己亥)

福王命御史陈丹衷宣谕江北。

枢密具议:增设文武重臣,经理招讨及派算兵饷事宜。从之。

御史詹兆恒请清辇毂以安内外、挽漕粟以济军需,皆时务之最急者(兆怛,字月如,广信永丰人;崇祯四年进士)。

以总兵官郑鸿逵镇九江、黄蜚镇京口。

召工部侍郎周堪赓为户部尚书、何应瑞为工部右侍郎、刘士桢为通政司、练国事为户部右侍郎。

大学士史可法自请督师江北;诏以便宜行事,诸镇并听节制。可法以士英入,势不两立,故请督师淮扬。

高杰、刘泽清致书可法,请渡江;欲其让士英也。可法遂请督师。

山东衡王重赏军民,擒杀伪官贼兵不留一人;东辅大振(王名常淓,宪宗庶七子衡恭王祜楎五世孙)。

湖广重整蕲、黄二城与创新巴河■〈氵厄〉塞成,旧辅姚恭倡输独多;抚臣奏闻,降令旨褒异之。

湖广巡抚何志坚奏武、岳恢复,方国安冒功混报。

宗室朱议漇「身历国难疏」云:『臣系江西乐安府辅国中尉,于崇祯九年叨中乙榜应贡。十年,赴京廷试。十三年六月二十五日,除授四川成都府安县知县。十四年三月二十八日,到任。本年七月二十八日,丁父艰回籍。十六年十月二十八日,服阕,赴京补选。十七年二月十五日,抵京;初八日,见朝。值闯贼渡河,真、保先陷,各城相继失守,昌平叛兵迎贼。在三月十八日以前事,邸报已呈睿览,无复臣赘。独是京城失守十八日以后事,臣目击心伤、身栗胆裂者殆不忍言,又不敢不言,以慰陛下孝思忠愤于万一。三月十八日午时,都城失守。在城之文武勋旧与士民妇女之屠戮淫掳者,极其惨恶,难以悉数;姑举其大要者为我殿下陈之。先帝、先后之灵,臣离都时,尚在东华门之茶庵席棚下,安葬无期;天寿山之烈焰冲天,诸陵渺不可问。伏乞殿下急选死士数十人,分头往探,不容刻缓者也。至本日同先帝〔□〕难诸臣如范景文、李邦华、马世奇、吴甘来、施邦耀、倪元璐、周凤翘、凌义渠、吴麟征、王家彦、许直、杨汝成、汪伟、刘廷谏、刘理顺、王章、陈纯德、金铉、刘有澜、陈绳治、孟兆祥父子及成德全家等,皆当急于议恤,以安忠魂于九京,不容稍待者也。先帝于三月初三日闻警,守城皆中官董事而文武不与;及十三日贼势益紧,始将误国旧贼张缙彦(一作旧枢张缙彦)召对斥弃,在廷诸臣共推南京兵部职方司郎中万元吉堪任中枢,而恨其晚矣。于考选推知张世溶等俱召对授科道,李遇知、倪元璐等所举候推吴晋昌等俱授兵部主事,本为城守计;及事迫民乱,皆未之及,以至决裂如此。贼未入城之先,中官竟以贼传入琴弦、白绫于先帝之前矣;先帝率劲旅五千余骑出平子门,中官直以炮击回矣。贼既入城,于二十一日伪张榜示,云大小文武官员,俱许报名赴见。不报名者、实时处死;容隐不举者,察出一体杀戮。时臣尚行乞于市,遂见有被捉获者、有得潜逃者;有竟赴□见为贼用者,若丧心负国之黄国琦等也。祖宗三百年来养士之恩,讵意若辈竟狗彘之不若乎!此皆臣所目击而心伤者。臣一见贼示,遂裂面割须,一刻一迁;延至四月初八日,始从水道得脱虎口。臣出都时,已将内帑金珠宝玉与民间之细软资财席卷车载,志在窜秦。又二日,闻吴三桂联满兵围都城,贼未敢出:此则风闻于途事也。臣自天津至山左,一步一趋,莫非伪官盘诘;万死一生,时与鬼伍。幸渡河至高邮,遥瞻殿下仙鹢,即匍匐追随。于仪征得见天颜,复蒙赐茶温示,悉殉国难,悲愤淋漓,哀泣如雨;一时左右臣工、夹岸庶士,无不悲号动天,皆殿下忠孝所感。朝野归命,中兴雪复在指顾间矣。臣昨见吏部出示招集补授诸臣,皆仰体我殿下用人图治之极思;而臣万不敢具呈报名者,当国家大难,苟活可耻,岂尚借此为功名地耶?况臣母年踰七十,臣祸难余生,相依为命;即愿归田力耕,养母暮年,共乐太平,死亦无憾。臣仰见内外大僚应运而兴者,颇极一时之盛;庸劣小臣,即有一得可采与未尽血衷,亦不敢冒罪遽渎。但臣前于仪征朝见之后,随驾至都,不告而去;于犬马恋主之义,悖谬甚矣!谨将臣难中闻见据事直陈,未敢文词以尘睿览。从此生还,丰草长林,未敢一日忘君父也』。

十三日(庚子)

召兵部尚书张国维以原官回部,协理京营戎政(国维,字玉笥,东阳人;天启二年进士。本年三月,以兵部尚书兼右佥都御史驰赴江南、浙江督练兵输饷诸务,行十日而都城陷)。

起刘宗周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宗周以大仇未报,不敢受职。

召原任刑部尚书徐石麒为都察院右都御史,不至(石麒,字宝摩,嘉兴人;天启二年进士)。

超擢金声为左佥都御史,声坚不起(声,字正希,林宁人;崇祯元年进士,官御史)。

十四日(辛丑)

兵部主事凌駉起兵讨贼。

駉,字龙翰,歙人,祟祯十六年进士;官兵部职方司主事,赞画李建泰军事。建泰溃于保定,駉募兵与贼战,身负重伤,突围南归。

马士英率营兵由淮达江赴南都,共舟一千二百号。巡按御史王燮驻清江浦,令淮方义士排列两岸,不许一舟停泊、一人登岸,凡三日而毕。

建昌诸生邓思铭闻北都陷,集其济数十人为庠兵,期朔望习射、学技击为国报仇;请于有司,有司笑曰:『庠可兵耶』?众志遂懈。

吉水刘同升闻京师陷,恸哭几绝,檄告十三郡绅士举义复仇,缟素别丘垄而出。至南昌,遇杨廷麟,大集绅士于澹台祠,为先帝发丧,涓吉誓师进发。闻福王立,乃止(同升,字孝则,崇祯丁丑殿试第一人,授翰林院修撰;谪归)。

以太监韩赞周管司礼监事、卢九德为司礼监秉笔,提督京营。

安抚御史祁彪佳「恭慰睿怀启」曰:『窃照镇江为南都辅翼,其在吴、浙,犹一身之有咽喉也。臣初八日恭捧谕敕,十二日行至府城,时巡抚臣郑瑄、巡漕臣白抱一、常镇道臣张调鼎皆在其地。臣会集地方有司、绅衿耆老宣布赦谕,扬诵殿下英明与民更始德意,无不欢欣踊跃。臣即一面知会抚按督率有司遵奉谕款,务使蠲者实蠲、减者实减、折者实折、豁者实豁,荐录必当、纠劾必严,当即陆续奏缴;其它大利大弊、亟应兴除者,亦在博访详谘,另容启奏。至京边钱粮,近已停征;飞檄催趱,以期速于输解。惟是西北被难之民狂奔东南,皆到京口,人情不无恟恟;臣已发牌晓示,令择要安插,并严饬歇家旅店、渡子脚夫不许乘机需索,以为抚恤流移之计。抚臣郑瑄驻江口,统率水陆官兵六千一百余员、战船二百余只,防守甚严;池州参将黄斌卿亦统舟师前来。且闻浙江抚臣黄鸣骏遄发入卫,有兵三千,足以大壮壁垒之色。漕臣白抱一督催漕舡出闸入江者凡千余只,可使三军宿饱。常镇道张调鼎同镇江知府钱良辅、推官季曰池劝练乡勇,合一城之内,不下二万余人。此皆诸臣之竭心殚虑,以屏翰丰镐者也。在今谕旨方颁,仁恩初布,而臣子坚保障之心、士庶同欣戴之念;我殿下再造邦家、乂安四海,于此可卜』!

十五日(壬寅)

监国立于南京,大赦,□号曰弘光。

监国福王由崧即皇帝位于武英殿,诏以明年为弘光元年。大赦诏曰:『我国家受天鸿佑,奕世滋昌;保大定功,重熙累洽。自高皇帝飞龙奠鼎,而已卜无疆之历矣。朕嗣守藩服,播迁江淮。群臣百姓,共推继绪;跋涉来迎,请正位号。予暂允监国,摄理万几;乃累笺劝进,拒辞弗获。谨于五月十五日祇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帝位于南都。猥以藐躬,荷兹神器。惟我大行皇帝英名振古,勤俭造邦;殚宵旰以经营,希荡平之绩效。乃潢池盗弄,钟簴震惊;燕京扫地以蒙尘,龙驭宾天而上陟。三灵共愤,万姓同仇。朕凉德弗胜,遗躬抱痛;敢辞薪胆之瘁,誓图俘馘之功。尚赖亲贤:戮力劻勷,助予敌忾。其以明年为弘光元年,与民更始,大赦天下。所有合行事宜,开示于后:

一、在京文武各官,俱照原官加升一级;无级可加者,进勋阶一级,给与新衔诰命。在外督抚、监司、守令,俱照新衔给与应得诰命。有碍于典制典封不得自遂者,准请名貤封。

一、前朝文武大臣,有劳绩可纪、品行可师而幽光未阐、谥荫未全者,该部即类题补给。

一、在籍阁臣暨六卿之长年六十以上者,存问;其有遣配及闲住者,俱准复原职,该抚按奏明存问。三品以下,先行豁罪;其中创乂日久、情可矜原者,着吏部行文抚按从公采访、列名报闻,分别酌用。该部亦发访单确行察核,公论佥同,据实奏闻报用;不得借端然灰,致滋幸滥。

一、诸藩有流寓失所者,行各抚按善为安置。除南直不列藩封外,如浙之台州、处州、闽之邵武、汀州、广之南雄、韶州等郡,酌议来说。

一、宗室在南京者,名粮宜按时给发;其管理约束有年,准加敕优奖。

一、公侯伯共该五十余人;北都沦陷,亡者甚多,今现在不过十余人。所有应得常禄,往日本、折三七关支或本、折中半兼支者,俱于折色中各折本色一半,每名折银七钱,以示优礼世臣之意。

一、累朝及现在公主所出子孙,各荫一子入监读书;如无当荫者,准于原荫武职上量加一级,兵部即与题覆。

一、七十以上年高有德者,府县申报抚按。已冠带者,仍作旌异;未冠带者,给与冠带。其细民于元年量给膳米,以称朕养老至意;但不得因而徇滥、因而诈扰。

一、忠义殉难者,该抚按确察题明,准予赠恤荫谥,还予建祠。有年远未沾恩者,照例一体行;不许需索留难。

一、举人以字句蒙摈及停科者,俱准于弘光二年给文赴部会试;其行止有碍、无关伦理者,该抚按奏明一体会试。

一、各府州县廪生,例得恩贡,务收真才以需后用,不拘年序。

一、赴京举贡监生,道途寇阻、资斧为艰,合行考录以疏淹滞,五年则减十年;举贡生监仍照例行。

一、换授与保举、副榜、特用等项,以后尽行停止。系副榜廪监出身或经荐过者,照旧量用;不得过抑,以塞贤路。

一、山林草泽、下僚贱吏有真正奇材异能、可以匡时御乱者,除从前已颁抚按行各属从公察报外,今仍着在京各部科道等衙门一体从公保举,确定数人,以凭拔用。如徇情贿嘱,事后发觉及试验罔效者,举主连坐。

一、北直、山东、河南、山西、陕西、辽东等处文武官生义不从贼,在南者除文武现任、废籍,听吏部察明推升起用外,其生员流寓无归、进取无路者,俱赴礼部报名,仍取乡官印结及各生互相保照,照各省直地方廪增附名色分寄应天府学,学臣一体考试作养,以示优恤士子之意。其武弁指挥、千百户等如有真正袭替号纸脚色,许赴兵部察验明确,准附在京各卫寄俸,勿令失所。

一、陷贼各官本当戮窜,恐绝其自新,暂开一面。有能返邪归正者,宽其前罪;有能杀贼自效者,准以军功论。

一、钱粮屡经赦宥,民未沾恩;在民者惟利顽户,在官者惟饱奸胥:朕甚悯焉。今于弘光元年,不论本色、折色量蠲一分;其本色,仍改折二分。除北直、山西、陕西全免五年外,山东、河南全免三年外,其江北、湖广蠲十分之五;其江西曾经蹂躏地方,抚按察明照四川蠲十分之三;其辽饷名色,尽行蠲免。南粮作何归并,该地方官从长计议,务苏民困。俟大仇既复,朝廷尚有浩荡之恩焉。

一、漕粮原系永折地方,非比暂折、灾折内有虚粮、沙瘠、滩江等情。报部议折之故,已经酌处三、四;今当复还改折。其有罚兑副米等弊,尽行厘革。

一、新诏宽民间交易,如买置田产、户屋等项,皆小民脂膏。先年税契,不过每两二分、三分,今已加至五分;吏胥索买契尾,又索加耗。其业主屡更,重复报税,不一而足。自后以五年推收、十年大造为则,每两止取旧额三分;未至期者,不许奸徒妄报,指诈害民。

一、开垦屯种,屡旨激劝,未见成效;皆因新垦未熟,而催科迫之。自后不论军民人等有能垦废为业,不费在官一文一粒者,即三年成熟后计亩升科,止照本县额定升合征取一半,永减一半,以示鼓舞招来;永着为令。

一、内外监追还官入官给主赃物问已成案、已经完纳者,依例减等发落。其正犯监追已故家属代禁、财产尽绝者,开立所犯情罪,奏请定夺;系给主赃,径行豁免。

一、内外衙门见监囚犯,有情可矜疑及人命在辜陷外者,覆审是实,比照热审例俱免死,发边卫充军;军改徒、徒改杖、杖释放。

一、小民犯罪各有正律,除真正强盗、人命法不应赎者,其余徒、杖、笞者折赎,原不定例。近因军兴费繁,院道府动云有司设处,凡一切讼狱,不论事之大小、理之曲直,但以犯者身家厚薄为差等,借题措饷。院道府官动罚千金、万金,州县官动罚米数百石、百石,折银以充库需,究无实际;致小民倾家破产,性命随之。如此虐政,宜痛革止。

一、上供柴炭,该部酌量数目,专官采办;不许派扰商民。其供事(一作祀)孝陵及诸祠典煎盐等项柴斤,仍照洪武二十六年例,龙江、瓦屑二关抽分取用;不得多扣,以滋商民之害。

恩赦以登极诏为准;诏到日,各抚按星速颁分各郡县,务令榜挂通知;仍刊刻成册,里甲人给一本。如官胥猾吏匿隐虚情饰况以图侵盗,诏差官同巡按御史访明究问。呜呼!弘济艰难,用宣九伐平邦之政;覃敷闿泽,并开三区解网之仁。新綍焕颁,前徽益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安抚御史祁彪佳请留漕米十万石贮镇江。

遣徐弘基祭孝陵,告即位。

进靖南伯黄得功、宁南伯左良玉为侯,各荫一子锦衣卫正千户。得功以总兵镇庐州,于三月十五日与良玉并封伯,命良玉世守武昌。至是,并进侯;以上流之事,专委良玉。时李自成败于关外,良玉得以其间稍复楚西境之荆州、德安、承天而湖广巡抚何腾蛟及总督袁继咸居江西,皆与良玉善;南都倚为屏蔽。良玉兵八十万,号百万;前五营为亲军,后五营为降军。每春秋肄兵武昌诸山,一山帜一色,山谷为满。军法用两人夹马驰,曰「过对」;马足动地,殷声如雷,声闻数里。诸镇兵惟高杰最强,不及良玉远甚。然良玉自朱仙镇之败,精锐略尽;其后归者多乌合,军容虽壮,法令不复相摄。家口歼于许州,其在武昌诸营优倡歌舞达旦,良玉块然独处,无姬侍。尝夜宴僚佐,召营妓十余人行酒,履舄交错。少焉左顾而欬,以次引出;宾客肃然,左右莫敢仰视。其统驭有体,为下所服,多类此。而是时良玉已老病,无中原意矣。

封高杰兴平伯、刘泽清东平伯、刘良佐广昌伯。

迁祁彪佳大理寺丞,以王棫为承天府知府。

史可法与马士英、高弘图、姜曰广议分江北为四镇。以刘泽清辖淮、海,驻淮北,经理山东一路;高杰辖徐、泗,驻泗州,经理开、归一路;刘良佐辖凤、寿,驻临淮,经理陈、杞一路;黄得功辖滁、和,驻庐州,经理光、固一路。

史可法疏曰:『臣于昨日午后与高弘图、姜曰广、马士英等恭承召谕,令臣等将用人、守江、设兵、筹饷各事宜,作速议定。臣等谨议得:新增文臣有协理戎政、协理操江二员,新增武臣有九江、京口二镇,已奉旨现在推用。此外,则江上抚臣,现议增设。乃沿江一带,如湖广、蕲黄、德安、荆襄,亦应增设镇臣二、三员;其驻扎之地,难以悬定,所当行该督抚镇从长题请,以凭覆行。又议江北与贼接壤,遂为冲边。前臣启为敬陈第一紧要枢务事,议于淮扬、徐凤、泗庐、六安,设为四藩,即以黄得功、刘泽清、高杰、刘良佐镇其地;奉有俞旨。今复与诸臣确议,谓有四镇不可无督师,应驻扬州,适中调遣。其四镇则设于淮扬、泗徐、凤寿、滁和,各分汛地。以刘泽清辖淮、海,驻淮安,海、邳、沛、赣十一州县隶之,恢复山东一路;高杰辖徐、泗,驻泗州,徐、泗、宿、亳、丰、砀十四州县隶之,恢〔复〕开、归一路;刘良佐辖凤、寿,驻临淮,寿、颍等九州岛县隶之,恢复陈、杞一路;黄得功辖滁、和,驻庐州,巢、庐、无为十一州县隶之,恢〔复〕光、固一路。每镇额兵,无论主客新旧,总不越三万之外;或各练成,或分练成。用饷本色米二十万石、折色银四十万两,悉听各属自行征取。所收中原城池,毕归统辖。寰宇恢复,爵为上公,与开国元勋同准世袭。贼在河北,则各镇合力防淮、徐;贼在河南,则各防泗、寿;贼将河北、河南并犯,各镇选兵固守。其凤扬总兵,应改副将一员。所望诸臣于实兵实饷之中、为实战实守之计,御于门庭之外,以贻堂奥之安;则中兴大业,皆在于此。伏祈睿鉴施行』。

江西湖广总督袁继咸入朝,面奏曰:『封爵以劝有功。无功而赏封,则有冲者不劝;跋扈而封,则跋扈者愈多』。王深然之;曰:『事已行,奈何』?继咸曰:『马士英引杰渡江,宜令往辑』。王曰:『彼不欲往;辅臣史可法愿往』。继咸曰:『陛下嗣位,固以恩泽收人心,尤宜以纪纲肃众志。乞振作精神,申明法纪。冬、春间,淮上未必无事;臣虽驽,愿奉六龙为澶渊之举』。王有难色。阁臣姜曰广曰:『继咸此言,非遽谓为此事,要不可不存此心』。继咸又诣榻前密奏曰:『左良玉虽无异图,然所部多降将,非孝子顺孙;陛下初登大宝,人心未免危疑,意外不可不虑,臣当星驰回镇』。许之。因赴阁责可法不当封杰,士英嗛之。又疏陈致治保邦大计,引宋高宗用黄潜善、汪彦伯事;士英以谓讥己,益不悦。

万元吉上言:『朝廷不当偏安,宜且存「南京」故名,示不忘恢复』。

拔常应俊为左都督(应俊本革兵。帝在藩邸避流贼之乱,应俊负之,趋雪中数十里,得脱于难)。

临川曾益讨贼檄曰:『今夫黄道南旋,王气之絪缊如昔;紫薇拱北,福星之临照维新。端玉藻而秉干,舆图一统;卜金陵而御极,国祚万年。于知威命刑赏,为世主之大权;若乃悖逆篡谋,尤天条所首殛。尔逆贼李自成者,颇胸亥脑,坍眼掀唇;具形已不正而不全,处心更极狠而极险。习秦俗虎狼之性,作贫儿狗鼠之偷。无籍可编,乞丐之所羞伍;有噪作鼓,亡命之所乐从。诡闪无时,迁徙不定:初结贼献,遭乃鞭笞;旋依闯挻,同开谋叛。幸其死而率先,效之尤而难作。拥弃流之众,播恶滔天;■〈兑页〉秦、楚之疆,蹀血涂地。掠我赀、均我产,诚然强盗之作为;杀人父、淫人妻,岂曰王人之号令。潜师掩袭,震惊乘舆;率队呵謼,蹂躏大内:遂使居尊得一之主,俄成振古莫二之冤。国步遭屯,值此天崩地裂;民心怀忿,靡不发竖齿龂。漠漠幽燕,数百载膻腥是涤;皇皇烈祖,三百年汗血未干。闵社稷之含■〈口希欠〉,睇江山而洒泪。俭勤惕若,失岂在于吾君?倏忽荡如,忍难言乎臣子!声罪以讨,擢发莫数其凶顽;斩馘以俘,作忒奚偿其万一!兹者,恭遇福藩,晋登皇位;谓寇仇之未剪,殆宵旰以不遑。历数允膺,抚有天下;汗纶诞布,讫于遐陬。当岁之中,择日之吉:刑白马而醮庙,于焉告虔;环墨绖以誓师,愿言执丑。维时大司马史,矢心许国,自誓夹日回天;大总戎吴,僇力捣巢,不啻乘风破浪。义旗一举,九有倾心;法令五申,三军股栗。指泰山以作砺,夫宁吝此茅封;决长江以洗兵,要令净彼狐孽。先入者王,岂寒画地之盟;后至者诛,毋蹈涂山之辙。裁诏而宣之域中,草檄而播之徼外。酋夷君长,咸知戴君亲而举哀;滇益臣民,辄复思寝处而慕义。八闽提戈而赴命,三楚擐甲而效勤;燕赵任侠而从报雪,邹鲁樽俎而御折冲。良、信之谋猷,贲、获之绝力;踊跃而至,辐辏而来。执櫜犍而周旋者若而人,抱桴鼓而从事者如是士。征兵川、浙,行伍皆当百之雄;转粟江、淮,仓庾有储九之富。望西北畿辅之地,半化荆榛;握东南财赋之区,足供征缮。此无论一隅于越,尚余君子六千;试周观万里沿边,岂止带甲百万。加之虓虎之将,申以水陆之军:射潮千弩,劲不让夫挂桑;跃冶二刀,利万倍于削铁。堇铜楚革,精锻巧裁;隼旟蛇矛,翩其林列。以此临阵,何坚不摧;以此对垒,无敌不克。衅旗祀纛,云日为之改容;伐鼓鸣钲,风雷因而助烈。五丁辟道,贾勇而先驱;四神望尘,策进而拒后。纵喷金振铁之骑,既就足而疾驰;驱跨犀驮象之群,佥昂首而腾发。于是而遣马步,绕陈仓而暗渡,兵出如神;于是而命偏裨,指武关而直临,卤在吾目。于是而截其陆走,累一丸而泥封;于是而扼其水冲,挽万艘而云集。纵彼赴昆池而惯习,曷胜我如马之操;假若起长坂以重来,难免彼全军之坑。用兵贵速,令不俟乎移时;指暴以仁,岂宜行于今日!或视险而设复,或衡陈而宵加;或踵灭而蹶擒,或乘竭而遮杀。须知二华可践,亦何有于一溃之剑门;从看八木断流,又奚言乎四塞之函谷。再围而即墨下,一火而咸阳烬:将见此贼抱头而窜,有同窟兔而窘穷;蹙额而嗟,竟作釜鱼之焦烂。黔黎西怨,递闻后来之歌;戕斧东征,自是先声之夺。尔谓地利之足据,譬虎负嵎;不知天讨之所加,如山压卵。揣伎俩之几何,哂形貌之渺尔;敢撄赫怒,重犯严诛!僭称「大顺」,愈深大逆之愆;窃号「永昌」,祗速旋亡之祸。将欲投畀,莫变枭音;即如餐余,尚多狼戾。洗城淘物,倘豪客之良图;蜂散蚁屯,直狂奴之故态。肆志衡行,庶几哉凭城社以作祟;闻声宵遁,髣佛乎挟风雨以兴妖。生剽劫夫民人,直同厉鬼;死弥漫于原隰,终作游魂。独不思汉代黄巾,全无噍类;唐时绣帻,悉作碓摩。夏少康发迹庖正,实维上帝所式临;郭汾阳扈跸长安,展也中兴之贤佐。喜神鼎之无恙,岂伊匪类所窥;捧国宝以言旋,堪续卞和之泣。一时星灿,瑞应谶图;六合氛澄,驩腾民物。凡贡琛奉朔之国,肃衣冠而来庭;举血气含生之伦,率车书而毕合。孑遗靡有,尽歼丑类。陕中日月无亏,快睹大明天下』!

台州陈函辉闻京师陷,恸哭刑牲,誓众倡义师;以福王不许草泽勤王而止(函辉,字木叔,临海人。崇祯七年进士,官靖江知县;坐赃削籍)。

函辉讨贼檄曰:『呜呼!故老有未经之变,禾黍伤心;普天同不共之仇,戈矛指发。壮士白衣冠,易水精通虹日;相君素车马,钱塘怒击江涛。呜呼!三月望后之报,此后盘古而蚀月日者也。昔我太祖高皇帝手挽三辰之轴,一扫腥膻;身锺二曜之英,双驱诚、谅。合文祖之栉风沐雨,递诸宗而布泽推膏。历年二百八纪,何人不沐皇恩;传世一十五朝,寰海尽行统历。迨我皇上崇祯御宇,十有七年于此矣。始政诛珰,独励雷霆作鼓;频年御卤,咸持宵旰为衣。九边寒暑,几惊呼庚呼癸之嗟;万姓啼号,时切己溺己饥之痛。虚心而转圜言路,锄色而侧席端揆。唯见发政施仁,近则侧身罪己;虽举朝食肉之多鄙,而一人辰极之未迁。遽至覆瓯,有何失序?呜呼!即尔纷然造逆之辈,畴无累世休养之恩?蚕食诸姬,覆楚已深羽十罪;丸封函谷,过秦又负汉三章。甚者焰逼神主,九庙不能安其主;腥流宫寝,先帝不得正其终。罪极海山,贯知已满;惨生天地,誓岂共生!呜呼!谁秉国成?讵无封事?迨天缪户,未阴雨者何人;将伯助予,终永怀而靡及。犹然泄泄,皆曰訑訑。门户膏肓,河北贼置之不问;藩篱破坏,大将军竟若罔闻。开门纳叛,皆观军容使者之流;卖主投降,尽弘文馆学士之辈。乞归便云有耻,徒死即系纯忠。此则劫运真遭阳九百六之交,而凡民并值柱折维裂之会矣。安禄山以番将代汉将,帐中猪早抽刀;李希烈自汴州奔蔡州,丸内鸩先进毒。凤既斩于京口,剖尸之戮安逃?骓不逝于乌江,拔山之力终尽!无强不折,有逆必诛。又况汉德犹存,周历未过。赤眉、铜马,适开光武之中兴;夷羿、逄蒙,难免少康之并戮。臣子心存报国,「春秋」义大复仇。业赖社稷之灵,九人已推重耳;诚愤汉贼之并,六军敢忘祁山?呜呼!迁迹金人,亦下铜盘之泪;随班舞马,犹嘶玉陛之魂。矧具发眉,且叨簪绂。身家非吾有,总属君恩;寝食岂能安,务伸国耻。握拳透爪,气吞一路;征鼙啮齿穿龈,声断五更鼓角。共洒申包胥之泪,誓焚百里视之舟。所幸泽、纲张翼宋之旗,协恭在位;愿如熊貔夹兴周之钺,磨砺以须。二、三子何患无君,金陵咸尊正朔;千八国不期大会,江左赖有夷吾。莫非王土、莫非王臣,各请敌王所忾;岂曰同袍、岂曰同泽,咸歌「与子同仇」。聚神州赤县之心,直穷巢穴;抒孝子忠臣之愤,歼厥渠魁。班马叶乎北风,旗常纪于南极。以赤手而扶神鼎,事在人为;即白衣而效前筹,君不我负。一洗欃枪晦蚀,日月重光;再开带砺山河,朝廷不小。海内共扶正气,神明鉴此血诚』!

浙江台绍道傅云龙、台州知府关继缙、通判杨体元、推官张明弼、知州宋腾熊、在籍陈函辉等,告太祖高皇帝圣像誓词曰:『据南枢史可法、副枢吕大器、淮扬督臣路振飞、浙江抚臣黄鸣俊、按臣任天成、巡盐臣李挺接塘报:闯贼入犯内地,进逼都城,大河以北叛将至于杀人,伪官因而僭设。敷天同愤,义士拊心。迩道路之口,更有大不忍者;此正臣子枕戈待旦之秋矣。我太祖高皇帝扫荡胡元,日月重朗;深仁厚泽,列圣相承。凡兹食土之毛,皆王民也;执殳前驱者,皆王臣也。焉有臣与民而可以叛其主者乎?两浙素称东郊,客岁许都谋逆克期授首,皆赖圣天子覆载再造之恩。今一旦变起不庭,师加有罪。志在「春秋」,人人得而讨乱贼;谋先保障,处处无如练义兵。敌王所忾,请共挥鲁阳指日之戈;与子同仇,应先击祖逖渡江之楫。臣等与大小诸臣士庶等于高皇帝圣像前,咸矢公忠,亟图社稷。济则君之灵,为臣无二;心在人之内,誓死靡他。有渝此盟,敢告之曰:日月丽于天,照于地。手辟乾坤,惟我太祖高皇帝。洗胡氛,扫群翳;面星辰,胸带砺。德冠百朝功万世,学较兵农尊御制。君子亲贤,小人乐利。我有哲王,伊谁圣裔。光武起而殄莽新,少康兴而戮夷羿。窃钓者诛,揭竿自毙。率土同仇,忠诚是誓;灭此朝食,有死无二』。

大学士史可法「请敕印军需疏」曰:『江北军兵不安,汹汹告急;臣奉命督师,即当启行。今请速颁敕印,以便行事。又各项军器,所需不赀。臣在南都,造过红夷、灭卤等大炮及鸟铳、三银枪、腰刀等件,不下数千;皆已发之各营,现在操练。今制造无及,需用难缓,不得不于内库所备暂借应用。伏乞圣明俯允,于兵仗局发明铜叶甲,多则一千付,少则五、六百付;于供应机房发驳回杂色缎一百匹并内厂前买解京杂布(一作白布)发二、三千疋,为钉甲表里及棉甲等用;于兵仗局戊字等库发旧倭刀三、五千把,为马上精兵之用;发皮团牌二千面,为守城及舡上选锋遮洋之用;于各营取原发红夷炮五千位、灭卤炮五千位、原领内库铜锅三百口,再将户部员外丁煜奉旨买到红铜发一万斤,为打造锣锅之用。此应用军需,不容少缺者也。诸镇之兵集于九江,臣既到彼,便须给发钱粮。除寄贮淮扬之银听臣察取,寄泊河滨之米听臣收贮,题明应用;此外尚需二、三十万金,携带前行。容臣于江上迎催解之银题明留用;用完奏销。此应用钱粮,不容少缺者。统祈圣裁,俞允施行』。

降贼官项煜南归,混入朝班。

汪承诏自言贼授伪官,坚拒南奔。

时北京降贼诸臣,皆南归蒙面求用。行宫前章奏杂投,有浮摭借陷者、有要挟疆援者,甚至滥受民词混入朝班,擅入禁地:种种干戾违法。通政司刘士桢疏请严封驳参治之令,下所司禁饬之。有旨:『北回大小文武职官,俱着原籍静听处分,不许假借渎陈』。

十六日(癸卯)

福王以顾锡畴为礼部尚书(锡畴,字九畴,昆山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崇祯时南京礼部左侍郎)。

马士英入阁辅政,仍掌兵部事。时王铎里居未至,姜曰广与高弘图协心辅政。而士英挟拥戴功,内结勋臣朱国弼、刘孔昭、赵之龙,外连诸镇,谋擅朝权,深忌弘图、曰广。

史可法陛辞;加太子太保,改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百官郊饯。可法疏辞。

可法辞朝,帝面谕:『先生代朕兴师雪耻,赏罚宜明;爱养百姓,禁止军兵掳掠。赏银八十两、采缎二表里。文武百官请假一日郊外饯行,俱于朝阳门外候送』。

吏科马嘉植疏陈四事:一、改葬梓宫;一、迎养国母;一、访求东宫、二王;

一、祭告燕山陵寝。

命户部速挽漕粟以济军糈。

授刘同升左中允,不拜。

大清以骆养性为天津巡抚、娄光先为天津总镇、孙肇兴为天津道、李经历某为通判(李,通州人)。

十七日(甲辰)

福王命忻城伯赵之龙总督京营戎政。

总兵黄得功系颁伪敕差官刘暴(一作刘恭),请旨定夺。得功在仪征,有都督马得功押送闯逆差官威镇将军刘暴,手执伪敕一张,解发到镇。审得刘暴系陕西人,奉闯檄调,随与夏董副将于三月二十八日到京,闯升董副将为淮镇,带兵马一千五百名,于四月初六日自北京起行,今往宿迁县;顺带伪文五道,转送高杰、刘伊盛、南京大教场刘肇基、小教场徐大绶(一作受)及得功。得功见之,大怒;收监报闻,候旨正法。

擢揭重熙吏部考功司主事(重熙,字祝万,抚州临川人(「志」作字万年,南昌府进贤县人);崇祯十年进士,官福宁州知州)。

重熙闻北都寇警,同副总兵洪日升起兵勤王。至南京,北都已陷,乃止;故授官。寻以艰归。

御史陈良弼「揭明万古纲常事疏」曰:『切照先帝英明神武,宵旰焦劳;而升遐之变,千古异常。总由大小臣工结党纳贿、徇情面、鬻官爵、机械成风、把持相胜、淆乱纪纲,事穷势极,以致燕都尽为贪邪断送。贼到日,或迎或窜,忠烈寥寥。其提官敲朴追银,致逆寇借口;而谐媚之辈丧心无耻,岂谓人臣节义,至此尽绝乎?可叹也;皇上圣明天授,睿智性成,神灵呵护,臣民拥戴;正天位而合人心,中兴大业,焕然日新。然而登宝之初,图复既盛,凡用人行政,载之史以昭天下,而垂来兹。当夫圣主当阳济时之英,宜扩其途;寮寀虽缺失节之臣,必防其渐。盖旋乾转坤,惟气节峻烈者为之。若夫败节坏义,厚颜涂目,其品尚可问、其心尚忍言乎?臣于朝班,见词臣项煜自北逃南,呈身进混,自诩巧于逃脱;缙绅耻之、士庶笑,之即儿僮走卒无不唾而骂之。臣见而异、闻而骇,不觉太息。□曰:人臣之义,主辱臣死。今先帝何在?煜逃生未已也,忽然混入班次。且彼居清华,尝以文词见称;读圣贤书,当知古人生死之义、进退之节。既不能与李邦华、范景文诸臣捐躯殉难,或者隐姓埋名,黄冠缁衣任其所往;乃突如其来,俛首贪恋,竟欲何为?不贻讥不识字之羞耶。昔宋臣杨时曰:光武中兴,旌节义之士,而依违附逆之臣多见僇辱。盖臣节所关之重也。今皇上即宽大容之,岂于此辈用之乎?若不先时点破,万一自谋得售,使载笔者记之曰:「翰林学士煜偷生逃见,仍与某官」;宁不污吏册而戾圣治哉?皇上以忠孝教天下、以廉耻勖臣工,诏旌尽节殉难文武之臣;决不容不忠不孝、无廉无耻之徒,开徼幸夤缘之渐也。「易」曰:「履霜坚冰至」。邪臣觊觎,当早防其微矣。臣耳目之官,以言为职,不敢党邪、不敢曲庇。况当此盈朝臣工和衷谋国之时,正事事从国家起见;臣义臣节,关在千秋。则夫撄邪党之构怒而招陷阱,臣义不遑恤矣。伏乞皇上干断施行』!

十八日(乙巳)

祭告先福王太妃于行宫。

福王命亲自行礼,俟加尊礼成,照例遣官恭代。

分应天府苏、松为二抚,以左懋第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安徽等处;祁彪佳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松,督提军务。

史可法督师出京,给银二十万两。请以总兵刘肇基、于永绶、卜从善、李栖凤、金声桓等随征,从之。

可法又荐举人李蘧、主事何刚军前赞画。

可法从洪武门出,不受饯。

按可法既出,刘孔昭益无忌惮,高、张诸臣俱不得安其位矣(文秉)。

加刘肇基左都督、太子太保(肇基,字鼎维,辽东人;官都督同知,提督南京大教场。请于史可法,愿从征自效)。

长洲诸生卢渭等伏阙上书,言:『秦桧在内、李纲在外,宋室终北辕』。不纳。

辅枢将渡江,诸生卢泾材等合疏恳留;曰:『窃惟拨乱反治,必天生圣明之君;翊运扶艰,尤帝赉忠良之佐。故汉光武复起,而司徒功冠寇、冯;唐肃宗再兴,而邺侯勋先李、郭。盖以不离帷幄,故扫除既赖其权谋;身在朝廷,即跋扈亦资其弹压。今者,乾坤再造,日月重明。幸遇皇帝陛下河清瑞应,凤舞兴祥;卜鼎于高皇创造之基,承休于列圣丕隆之后。识天心之有自,知人意之咸归。臣等窃意安危之系,在于立政之初;聚散之形,即此用人之始。伏见陛下初临监国,首擢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授东阁大学士仍管部务,群心踊跃,万姓欢呼。咸颂陛下知人善任,远追尧、舜则哲之明;用人求旧,近盐元老壮猷之绩。既畀之以调元赞化之职,仍责之以诘戎奋武之能:此真圣明大度,神武嘿成之事也。诚以枢臣史可法冰心铁骨、浩气清思,仰望系南北之障;固其练事之所至,亦其积威之所成。乃先帝眷注弥加,倚畀独重;然不用之于北枢而用之于南枢者,固天牖先帝之心留此以佐陛下今日中兴之业也。顾南都积弛之后,未易蒙安。自枢臣整顿以来,渐堪驱策;经营在一载之间,坚暇系全局之重。人材闻之而凑集,一经其目,便真伪大小之毕形;政治遇之而悉举,凡在所司,虽寒暑昏旦而不废。盖以其无欲,故能知人;以其不倦,故能举政:真救时之宰相、济世之忠良也。今陛下奠安南服,则情形敏练之熟,无踰可法;鼓锐北征,则庙堂筹划之能,无踰可法;诸将之所素服、逆贼之所素畏,亦无踰可法。由其才望之隆,足为控制;更以忠诚之笃,可格奸邪。目今诏令初颁,人心甫定。众正毕升,群小亦不无觊望;长城方壮,鼠狐正畏其潜萌。祗以可法素志清刚,一心持正;故同列皆硕望名臣,引用尽忠贤才誉。不独用兵剿守事宜,资其成算;抑亦人材进退关头,赖其主持。日者,忽闻出伐督师之命,众心惶惑,未识所措。虽淮扬为南都门户,毕竟朝廷是天下本根。若可法在朝,则出师命将,直可取幽云而复帝都;固本安民,奚但保江南而全半壁!盖以淮扬虽急,宜别命一督臣,使可法从中调度,则兵饷有着着应手之模;万一可法自行,则虽身任督师,而中枢已更成局,则战守有事事纷更之渐。虽后起必有善图,而前功不无少变;机会一失,则局面尽移。此江南士民所以奔走号呼,不能不向圣明哀吁者也。且近日民间传有降贼逃官纷纷南至,如陈名夏、项煜诸人既已受彼伪官,腼面事贼;乃复出头露面,俨然入朝。甚有谓其阴受贼指,愿效奸细;且并谓可法一行,仍营复职以误国者。虽小民无知之言,然当此风鹤未定之余,又有此乌雀来奔之异,忽尔重臣出外、枢辅变更,其何能息此危疑之情也。伏乞皇上存留可法在朝佐理,一如前旨;别命才望重臣或现任、或起废毅然肯行者,前赴淮安,以图进剿。仍将逃回诸臣,察其曾受伪职者,戮之东市;其未受伪职者,投诸荒裔。盖此番不死之臣,与唐天宝之事不同。彼时天子自去西川,太子速兴灵武;臣下无必死之条,君父有可宽之例。今天子宾天、六宫扫地,此乾坤何等时也!但闻主辱即当臣死,未闻主死尚可臣生。此宜亟正典刑,毋滋淆惑,以救人心、以扶正气者也。恳皇上深察天下之势,俯顺士民之情!既重根本赞化之人,兼济门庭进退之策;戮有罪而任有能,专大任以图国是。庶几中兴圣主,一戎衣而悉返皇舆;辅理贤臣,尽鞠躬而克成相业:幸复先帝之仇,大洗敷天之痛。将见尧天舜日,不止汉、唐、宋帝之功;吉衮小车,岂羡麟阁云台之美』。有旨:『辅臣可法身系安危,朝廷盐知已悉。该部知道』。

马士英奏大计四事:一、圣母流离,可密谕高杰遣部将卫迎;一、皇考追尊位号,应迁梓宫南来;一、皇子未生,应亟慎选淑女;一、诸藩失国,恐有奸宄挟之,不利社稷,宜迎置南郊。

十九日(丙午)

大清以王鳌永总督河南、山东军务。鳌永至济宁,即以监军方大猷署巡抚事,更为代题;又委于重华署济宁道(重华,青城人,居乡不齿于亲友,官职方副郎)。以边才荐,升阳和道。贼甫至,即出城十里迎降,随贼入京,仍受伪职方郎。贼遁,降于大清。

摄政王下令旨,命骆养性等挽留南下诸绅。旨云:『近见各官纷纷南下,何隐忍于流寇之时,反长往于清明之日?予所不解』。

桐城游击罗九武、孙得胜以登极恩,升授参将加副将衔。两人以四镇皆晋封开镇,而己止参将,颇怏怏失望;大纵部卒,大肆摽掠(「孑遗录」)。

二十日(丁未)

张慎言疏荐旧辅吴甡、原任吏部郑三俊。命甡陛见,三俊候另拟;大学士高弘图所拟也。

改总兵赵光远镇守四川;应用兵饷,该省支销。如能恢复秦中,即令世守。

命潞王暂居杭州。

苏松巡按周一敬遵旨奉安潞藩于杭州,事峻,奏慰。帝以省会繁华,令长史启王,约束随从,毋许地棍勾引生事。

尚宝司丞耿章光疏辨父如杞冤,下部察议。路振飞击败董学礼兵,获其伪防御使武愫,鞭八十徇诸市,槛车献诸朝。

淮北坊士擒伪官武愫,解至军门,振飞下之狱;有旧故也。

户科罗万象劾方孔昭:『屯抚河北,寇至,踉跄逃归;今蒙面补官』。

海盐士民陈之遴家被掠,并焚其父祖之棺。

升李沾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馆。吏部欲推沾为操江;沾故善刘孔昭,不欲分其任,乃求史可法升常少。

命兵部主事何刚练水师;从兵科给事中陈子龙请也。

兵科陈子龙流:『臣一介草茅,四载抱牍;蒙升南京吏部文选司主事,便道还里。因臣祖母高氏老病笃,而臣以孑身独子,循例乞恩拜疏终养;风尘阻隔未达,中途复蒙先帝特达之知,擢置科垣。是时,寇破恒、岱,渐逼京辇;臣妄意联络海舟,直达津门,可资应援。因与原任长乐县知县夏允彝、中书舍人宋征璧等鼓劝义徒,捐资召募。忽闻神京沦陷,先帝升遐;饮血奔心,呼号无地。恭遇陛下龙飞淮甸,定鼎旧京;万姓归心,社稷有主。臣伏思君父之仇不可不报,中原之地不可不复;然必须绸缪户牖、保固江淮,以为中兴之根本。守江之策,莫急水师;海舟之议,更不容缓。幸松江府知府陈亨志切□袍,气愤击楫;多方措置,以求成旅。适接兵部尚书史可法、职方郎中万元吉手书并录部司移檄,以江上守御,方殷望此一军共为犄角,不妨动支正供,以俟销算。总之,以朝廷之饷养朝廷之兵,无分彼此也。但舡只、器械、衣甲、火药等项,事事草创,不能猝办。臣等推职方主事何刚,忠勇性成,清介绝俗,今以专司募练;而佐以原任山阴县知县钱世贵、举人徐孚远、廪生李素、张密。已经收买沙舡三十五只,皆坚致可用;所募沿海材官水卒共一千二百员名,多堪战守之士。其制器甲、修舡、炼药之事,则试中书舍人董庭、都司李时举、生员唐侯等,分头经理。一月之内,可以就绪。其所用钱粮,部虽有动支正供之议,而该府苦心设处,原有北运水脚及样米等项可以扣算。夫千人之在长江,如双凫乘雁,不足以为轻重;然使江南诸郡各为门户之计,共集去鼠之役,则万人亦不难致。臣等亦聊尽精卫之心,倡怒蛙之气而已。但此举事从私倡,未奉明纶;恐任事者之权轻,则应募者之情玩。恳乞圣明敕下该部,专任何刚训练督率,前来江干以资防守。则刚益奋迅,可以弹压鼓舞,而风闻慕义以图报称者源源而至矣。又有请者:成军之后,本郡所借行、月二粮仅支二月,既至江上,须为接济。伏乞皇上敕部预行筹划,不至匮乏,庶几士卒凫藻足济敌忾。伏惟圣明鉴察施行』。

二十二日(己酉)

擢万元吉太仆少卿,监理江北军务。廷议以元吉能辑诸镇,故有是命。

先是,史阁奉命督师,兵民无不手额;元吉速请到任,为四镇划地分守,杜绝争端。其高镇一旅,兵势较强,纪律全轶,大与民情不合。元吉议以之隶督师麾下,外示亲信,无携贰之端;阴寓调济,免地方之怨。又访得伪师董学礼为秦将时,与高杰有隙,以此逡巡;若杰分镇既定,又有督师护持,便无内顾之忧。鼓励济师,可以全胜。廷臣听其持论凿凿,非无所据而云然也;即使之监理。

起黄道周为吏部左侍郎,道周不欲出;马士英遣人讽之曰:『人望在公公不起,欲从史可法拥立潞王耶』?道周不得已,乃趋朝(道周,字幼平,漳浦人;天启二年进士,崇祯时官少詹事)。

诏史可法遣官访大行皇帝、皇后梓宫并太子、二王所在。

谕史督辅:选差的当官员前去恭访大行皇帝、皇后梓宫及太子、二王下落;如有真信,不次升赏。

召赵东曦为给事中、李曰辅为御史。二人已前卒(东曦,字驭初,上海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崇祯五年擢刑科给事中;劾中官王坤,调外。曰辅,字符卿,南昌人,万历中举人,崇祯四年擢南京御史;疏谏中官出镇,获谴)。

起姜采故官;采丁父艰,不赴(采,字如农,莱阳人;崇祯四年进士,官礼科给事中。以建言杖戍)。

起熊开元故官;开元丁母艰,不赴(开元,字鱼山;嘉鱼人,天启五年进土,崇祯时官吏科给事中。以强谏下狱,谪戍杭州)。

起陈泰来刑科左给事中;不赴(泰来,字刚长,新昌人;崇祯四年进士,官吏科右给事中)。

起袁恺故官;道卒(恺,聊城人,官给事中;劾薛国观纳贿者)。

起成勇为御史;不赴,披缁为僧(勇,字仁有,安东人,天启五年进土。崇祯时,劾杨嗣昌夺情下狱,戍宁波卫)。

起金光宸(一作辰)故官;不赴(光辰,字居垣,全椒人;崇祯元年进士,历官左佥都御史。国变后,家居二十余年卒)。

召吏科给事中章正宸,复故官。

起詹尔选故官,未上;群小用事,惮尔选鲠直,令补外僚。遂不出(尔选,字思吉,抚安人;崇祯四年进士,官御史。以直言强谏,削籍)。

擢夏元彝吏部考功司主事。允彝疏请终制,不赴。

补文德翼稽勋司主事;德翼居丧,不赴。

补严锡命验封司主事。

起许誉卿为光禄卿;力辞不赴(誉卿,字公实,华亭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崇祯时官工科给事中。劾温体仁、张凤翼,削籍)。

起万文英礼部主事;丁艰,不赴(文英,南昌人,为凤阳推官。城破,以子元亨代死,脱归)。

擢沈宸荃为御史。宸荃,号□庵,慈溪人,崇祯士三年进士;授行人,奉使旋里。至是复命;疏呈(一作陈)五事,皆切时病。

起罗宾王兵部职方司郎中。

少詹事胡世安降于大清,授礼部右侍郎。

二十三日(庚戌)

刘孔昭讦奏张慎言荐吴甡误国,且定策时有二心;王两解之。刘孔昭、赵之龙等朝罢,群诟于廷,指慎言及甡为奸邪,叱咤殿陛。给事中罗万象言:『慎言平生具在、甡素有清望,安得指为奸邪』?孔昭等伏地痛哭,谓慎言举用文臣,不及武臣;嚣争不已。又疏劾慎言,极诋三俊。且谓慎言当迎立时阻难、怀二心,乞寝甡陛见命。且议慎言欺君罔蔽罪;慎言疏辨,因乞休。万象又言:『首膺封爵者四镇也,新改京营又加二镇衔,何尝不用武臣?年来封疆之法,先帝多宽武臣,武臣报先帝者安在?祖制以票拟归阁臣、参驳归言官,不闻委勋臣以纠劾也。使勋臣兼纠劾,文臣可胜逐哉』!史可法流言:『先帝用人无成心,袁继咸及士英皆起戍籍。甡奉命南征,因候唐通兵不至,稽迟蒙谴;其过可原。慎言疏荐,无不当。诸臣痛哭喧呼,灭绝法纪;恐骄弁悍卒,益轻朝廷。昔主辱而臣死,今主死而臣生。凡在臣工,谁为无罪?文臣固多误国,武臣岂皆尽忠?若各执成心,日寻水火,朋党一分,祸安所底』?御史王孙蕃言:『用人吏部执掌,奈何辱冢宰』?高弘图等亦以不能戢和文武,各疏乞休;不允。士英、孔昭辈卒持甡不用;甡亦不出(甡,字鹿友,扬州兴化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崇祯朝,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命督湖□师,以延缓,遣戍金齿)。

孔昭故善阮大铖,必欲起之;而诏内有「逆案不得轻议」之语,慎言又秉铨持正,度难破例,乃置酒约诸臣廷论慎言,汤国祚、赵之龙皆诺之。是日早朝,孔昭邀国祚、之龙合奏慎言曰:『推升文官、不及武官,结党营私?所荐吴甡、郑三俊有背成献』(背一作悖、献一作宪)。慎言立班不辨。王孙蕃讦孔昭:『先帝裁文操江归武操江,亦未见作何事业。且吏部职司用人,除推官、升官外,别无职掌;孔昭何得喧争殿上』?高弘图奏:『冢臣自有本末,何遽殿争』?帝谕:『文武各官,宜和衷,毋得偏竞』!孔昭袖中取出小刀,逐慎言于班;太监韩赞周叱曰:『从来无此朝规』!乃止。

高弘图复奏,疏言『文武各有职掌,毋得侵犯;即文臣中各部不得夺吏部之权。今用人乃张慎言事,刘孔昭一手握定,非其所私即谓之奸;臣等皆赘员矣。慎言荐甡,勋臣知为不可用,臣不知其不可用;票拟实出臣笔。又三俊清刚,系五朝人望;臣终以为不可不用。是臣罪不减慎言。窃念朝廷之尊,尊于李勉;天子之贵,贵以叔孙。臣忝辅弼,坐视宸陛几若讼庭,愧死无地;乞赐罢斥』!姜曰广亦引疾求去。俱慰留,不允。史可法复奏:『国难之际,勋臣死节者谁?刘孔昭何不思之!慎言七旬冢宰,一举吴甡便以为罪,不益轻朝廷而长祸乱耶』?

兵部司务陈璧疏言:『今闯逆据秦越晋,直抵燕京,破都逼帝,天下震惊。望风讹传者,非谓其智深勇沉、将卒超越,定谓其假仁假义、百姓东归,不胜疑鬼疑神,动多畏首畏尾。以臣观闯逆所为与贼将心事、贼兵情形,决贼之必灭者,断断无疑也。贼之来也,所过郡县绝无战功,端用奸细广布流言:「大兵百万,战将千员;顺者秋毫无犯,逆者屠戮全城」。致荒残愚民被其煽惑,或望风逃窜、或俛首迎降。贼未至境,城市空虚(一作先空);贼至压境,奸淫掳掠,殆无噍类。民恨其诈,心切同仇:知其必灭者一也。逆贼进城,毫无大志,止张伪示;勾通长班抄没勋戚,索押百官,逼追银两,或数千金、或数万金,昼夜夹打,惨酷万状。文品完银者不问;才品止看肥长,仍旧录用。如此流毒斯文,用人榜样:知其必灭者二也。贼兵沿门搜掠财物、妇女反复殆尽,仍各伙据一家,责供狼餐。道路行人短褐苟完,便缚拷掠;满城百姓如在水火,片刻难存。将来非空国狂奔,必有举动不测:知其必灭者三也。贼将头号头目数人各相雄长,目无厥主。闯逆屡欲篡位,每相约偶语云:「以响马拜响马,谁肯屈膝」?又言:「我辈汗血杀来天下,不是他的本事」。繁言啧啧。时聚族殿上,谑浪笑傲,秽势不堪。必衅起萧墙,变生肘腋:知其必灭者四也。逆党所追官民财货,下将十取二、三以解上将,上将又十取二、三以解闯逆;间有此将押送、彼将攘夺,吏政选用、将府拘囚。上下争利,武文争藏:知其必灭者五也。贼兵搜括,腰缠多者千余金,最少者亦不下三、四百金;人人有富足还乡之心,无勇往赴战之气。临敌必至怯亡,平日渐将溃散:知其必灭者六也。燕京所积米麦有限,今贼兵人马作践,指日必尽。东南绝远、西北皆荒,破城不满二十日,米价腾贵三倍。半年之内,燕京内外必至绝粒:知其必灭者七也。贼至,道经西卤,与卤市马,刁云与直;既得其马,复夺其金。西卤饮恨,勾连东建同总兵吴三桂进讨。贼兵一万,一阵尽殁,仅存七人;陆续发兵,兵众愁叹。闯逆不及篡位,四月十三日亲统兵应敌。若四方义兵,与清夹击:知其必灭者八也。更以闯逆所处之势言之,其所据北直、山东、陕西、河南、山西各省土地广大,荒芜不治,人民饥困难生,财货无所出、赋税无所取,兵多民稀,饷重粮绝:此其势之必穷于内难者矣。且逆贼三面拒卤,卤知贼劫聚甚多,必无一日忘贼之心。贼若南下,卤必出大众以捣其巢;贼若守边,我又出锐师以击其后。贼若分头应敌,则兵单饷匮、北制南牵:又其势之必穷于外者矣。此皆臣所目击,字字真情、段段实境;贼情如此、贼势如彼,殄灭可期,恢复可奏。惟在皇上发愤雄图,广集谋臣、深求智将,此中作用,全在用奇,则事可济而功可奏也』。有旨:『这所奏逆贼必灭情形,亦颇详悉;着饬文武群臣殚忠运筹,速扫狂氛,以图雪耻。该部知道』。淮抚路振飞罢。马士英欲用所亲田仰,乃罢振飞。

振飞在淮,守御甚备,大飨士于淮安府学中,叙向来有功文武官八十余员。振飞与王燮亲自按席,观者鼓舞。已而,马士英疏劾振飞,得旨提问,合郡不平;士民公疏讼冤,得免。旋丁艰去。

升张有誉有户部右侍郎(有誉,字谁誉,无锡人;天启二年进士)。

二十四日(辛亥)

设勇卫营。南京根本重地,向有监臣韩赞周节制。至是,兵部议复命徐大绶以原衔兼总兵官、郑彩加总兵衔,分管水陆舟师与京营戎政相表里;监督李国辅即同日到任,余照旧行。

起田仰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淮扬,督军务兼理海防。

田仰寓南京,与刘孔昭善。至是,孔昭力荐之,故有是命。

高杰疏言:『目今东南大势,守江北以保江南,一一能言之。然从曹、单渡,则黄河无险;自颍、归入,则凤、泗可虞。犹或曰:有长江天堑在耳。若何而据上游、若何而防海道,岂止瓜、仪、浦、采为江南之门户已乎?伏乞皇上和盘打算,断断速行。速议论纶以免中掣,假便宜以责实效,则中兴大业次第而告成功矣』。

潞王上表庆贺,帝批答云:『河北沦陷,生灵困苦,徒以伦序所及、臣民劝进,造次偏安,非朕本怀。览王奏贺,益增怆感。进纻丝,着该衙问察收,还写书与王。该部知道』。

苏州诸生檄讨其乡官从贼者,奸民和之。少詹事项煜及大理寺正卿钱位坤、通政司参议宋学显、礼部员外郎汤有庆之家,皆被焚劫;常熟又焚给事中时敏家,毁其三代四棺。抚按祁彪佳请议从逆诸臣罪,而治焚掠之徒以加等;从之。

苏州乡绅王心一等讨项煜揭曰:『为声明乱贼之罪,以听朝廷大法,以彰乡邦公议事:盖闻古人有言:「主辱臣死」;未有天子殉社稷,而臣下可以幸生者也。忠义之于叛逆,判若天渊;未有北面事贼,授意纵归,而可以托言起义,腼颜就列者也。项煜从逆之实,昭然在人耳目。魏学濂家人亲见其屈膝称臣,吴尔埙家人确言其已躐伪职,武进士王三锡、京商周云章则凿凿指其所授之官阶:是皆生人活口,现在可质。然心一等正不必据此以声其罪也,但问煜事先帝为何官,四品京堂(一作宫詹);不可谓非大僚,且讲臣也。讲臣受上殊礼,亚于辅臣;乘舆出入,必为扈从。今先帝何在,而煜不思从死,蒙面偷生,其肉不足食矣。况贼陷京城,闭门大索,自殉节诸君子而外,凡系职官,非被拷掠,即污伪命,无一人得脱者。煜独何术,逍遥归里。且自燕涉淮间关三千里,奚无讥诃秦长脚者耶?其为贼间谍,不问可知。及阅其刻檄,更自和盘托出矣。闯贼逆恶滔天,仇不共戴;而煜沾沾评其才器,诩以衣冠。一则曰斗筲,是拟贼于从政之列也;一则曰管蒯,是望贼以代匮而祝,凡百君子之无弃也:此何心欤?若「沐猴」一语,尤可痛愤!煜以贼比项羽,其视先帝为何如主乎?苟非闯贼纵煜使归,俾其延誉江南,何以曲加粉饰,代为宽假若此也?且煜自叙原官,冠以皇明;独不思普天率土,本无两大,何故于官衔之上忽加国号?煜之胸中,居然有二姓矣。至云「紫色蛙声而称为闰位」,是直欲剖天朝之正统,与乱贼以分峙也。悖逆不道,莫大乎是!且煜若不昧心从贼,何以知其腹心左右皆潦倒之人?何以虑其弩末萧墙作恐惧之语?充其意,不过极言贼之易与,以缓我兴朝除凶雪耻之图,以遂彼逆贼豕突狼奔之毒。而其受贼心膂之托与助贼向导之谋,不觉逗漏言下;殆天夺其魄,而使之自为发露也。且竟阅终篇,无一痛艾幸生之语,而止以「身出网罗」四字轻轻点过;若以为主自当殉难、臣自当苟免者。言至于此,凡有血气,誓不与煜俱生矣。昔唐肃宗还京,以六等定从伪之罪,或弃市、或赐自尽、或杖、或流。然崔器、李諲且谓准律皆当处死。宋李纲以十事陈高宗,其一曰议伪命。谓「国家更大变,鲜有使节死义之事;而授伪官者,不可胜数。宜仿唐之六等定罪,以励士风。夫玄宗西奔,徽、钦北狩,皆以播越蒙尘,绝不知国君死社稷之义也。而当时贤臣,犹且申国家之法,严乱贼之防,凛凛不少假借如此。况乎先帝守国甚正、就义甚烈,而讲读侍从之臣者坐视天崩地坼,隐忍苟活,罪已不容诛矣。矧其委身事仇,确然有据乎!倘煜诡托蒋沇之绝食称病,则龙髯既泣无行在之可奔;倘煜假言樊系之忍耻撰文;则默息尚存欠仰药之一死。宋司马光有云:「为人臣者,策名委质,有死无贰。若承平之日迎合取容,祸乱既作偷生苟免,至乃媚贼称臣,为之陈力,此犬马之不如。倘各全其首领,是谄谀之臣无往而不得计也」。至哉斯言,足为煜之铁案矣。然心一等仰禀皇上临御之始,不敢递上章奏,辄渎宸听。惟是在乡言乡,有不容不申明大义者。吴郡素称礼义之邦,今乃从贼累累。自煜而外,若钱位坤等,不止一人;皆里人在北亲知灼见者,心窃痛耻之。然未有枭獍公行、魑魅昼见,如煜者也。盖煜向为逆珰假子、逆辅弄儿,谕其罪状,擢发难数。徒以换面翻身,若猱升木;占风望气,如猱转丸。既幸逋诛于先朝,复思赊死于今日。厥心叵测,为祸无穷!心一等泣血呼天,擗膺誓日;登朝者无颜与并列班行,在野者何忍与共居里闬。存此公议,以俟斧钺之威;凡我同仇,毋后鹰鹯之击。有此具揭,须至揭者』。

苏州诸生袁良弼、叶襄、姚宗昌、丘民瞻等,公讨伪太常寺丞项煜验马寺卿宋学显、国子监助教钱位坤、□安县令汤有庆檄曰:『逆贼冯陵,肆犯畿阙;钟簴失守,庙社震惊:致先帝饮恨鼎湖,母后痛心椒殿。凡为臣子,莫不切齿裂眦,欲剸刃贼腹,斩灭之无遗种;何有蒙面丧心、反颜负国、身受伪命、逆状显然,如詹事项煜、通政宋学显、大理钱位坤、礼部汤有庆者。彼其险猾成性,正士素疾之若仇;狙狯下材,乡党原耻与为伍(一作类)。但值天崩地坼之日,孰无啮臂纳肝之思!况生兹礼义之乡,颇闻忠孝之论。尚或冀其良心未死、夜气犹存,或有一人捐躯,稍洗三吴奇辱;今乃甘心降贼,连类事仇,曾无掷器痛哭之情,并乏引首待刃之事。视列祖基业三百载,不啻等之易棋;以先帝忧勤十七年,竟乃轻同浮梗。绅佩望尘于马首,衣冠罗拜于贼曹;频投劝进之笺,屡献窥南之策(煜等上章劝贼僭位且献寇江南之策)。榜署邸门,大书伪秩(煜等俱用红笺署寓门,书新授某官);招摇衢路,并辔扬鞭(一作镳。煜等连镳并行,红笺拜客,扬扬自鸣得意)。衔书吏政之堂,名污选人之次(伪吏政府每选俱有榜出,煜等名次高列,通国共见)。此行路所见闻(一作共见),为犬豕其弗若者也。若云事涉罕证,则从北来者自士商以至隶仆,何以传无异辞?即水部申遵渚济芳同陷贼中,而言者皆述其不受伪命,拷掠百端;从未有讹传及之者。可见直道在人,不容泯灭矣。初,逆贼魏学濂家人自北逃归,暂止西郊,凿凿言诸贼从逆状,即应声罪公讨;然弼等犹谓乱臣贼子之名,岂可轻以加人。迨迟迟浃月,而南还者接踵,不但口诛无异,抑且笔记昭然;恨不生致此贼,共啖其肉。今当圣主中兴之会,正属剧贼殄亡之秋。乃复望风占风,冀宽天讨;伺隙抵间,阴探国情。虽目前窜归,止煜一身;而联袂并进,徒党日众。岂惟腥臊之族秽乱兴邦,抑令反侧之徒实繁羽翼。若不悬首藁街以正厥辜,必且衅起萧墙而受其祸。嗟乎!秦桧来自虏中,终乱建炎之政;王伦窜身归宋,卒成和议之非。唐安、史乱后,设六等定从逆之罪;张均、张■〈土自〉以张说旧恩,肃宗为数请,尚或殛、或流,不少宽假。旧在典章,乌容错贷!弼等辨奸有识,尝怀请剑之心;杀贼无能,徒抱枕戈之志。诛殛之典,自待新纶;击搏之任,用告同党。铸形禹鼎,使魑魅罔所潜踪;悬鉴秦台,庶妖氛无俾易种。有此具檄,须至檄者』。

项水心初至,进徐氏华居,畜鹅群于池。一日,凭栏闲玩,见其游泳自得,顾其子某曰:『畅哉!鹅群如人之初居华屋也』。子素性騃戆,矢口答曰:『末后一刀,亦是渠受用』。闻者传为笑谈。先是,盖屋时匠人恨其苛刻,祝曰:『与国同休』!似祝而实诅之也。鼎革时,乡人付之一炬(「坚瓠集」)。

时敏为里中儿焚掠,祸延族党;敏归,公然张盖,讼之有司。自称本科,傲睨闾里。后至南都理「逆案」,携家远避。

乱稍定,常熟焚时氏者主名出,祁抚彪佳斩三人,悬首藁街焉(钱陆灿)。

常熟阖邑士民讨叛公檄曰:『大海横波,神州鼎沸;黄巾挺祸,敢犯乘舆。夫事君则致其身、食禄不避其难,结缨者骈肩、衔须者踵武;并已血染贼兵、尸横象阙。讵有身跻青琐、位列六卿、世受国恩、名忝甲榜,婉变于贼廷、乞生于虎口,如工部尚书陈必谦、兵部(一作科)给事中时敏、工部郎外赵士锦、刑部主事归起先者也!必谦矫托清流,巧干时誉。阳和布而鸠目不移,强附迹于东林;虎文去而羊质尽露,遂呈身于奸相。身非柳下之仁人,弟有东陵之盗道。莠言自口,非闺门而不谈;僻行在躬,罔(□)奸而不庇。田连阡陌,欺暮夜之四知;衽席不分,浑雌雄而双御。贼至而坚卧,不知城陷;而潜身希免,乞食图生、献金赎命。有腼面目,门客幸其来归;绝无心肝,子弟庆其不死。敏鬼蜮为心,狐狸成性;分桃卖宠,通室宣淫。挟马安之功,所以狼狈于嘉禾;有龙阳之姿,所以臭味于阳羡。喋喋巧言,欺君而受朱提文绮之赐;婺婺不善,养盗而为椎埋凿壁之奸。流矢及于黄屋,握兵符而不知;冲车舞于金城,望贼锋而先遁。进金镪以求全,受铜符之伪署。士锦,文毅之孙,祖乃力摧权相;翰林之弟,兄则手击逆枢。未染家风,夙怀奸志;乃人伦之虺蝎,实名教之豺狼。杀广文以营巢,祝氏之孑遗将尽;贿司空而肆螫,海虞之善类几空。兄弟济恶(兄士璜),幸逃赤族之诛;桑梓不容,既罹焚如之酷。宛转于三木之中,拜舞于靴鼻之下。闻之不觉泚颡,言者故应汗颜。起先,乳臭小儿,本乏义方之训;么么末品,滥叨科第之荣。秋官何有诘奸,墨绶已闻事贼。名传叛籍,委君难于漠然;身系贼班,弃亲丧而不顾。此四人者,险踰秦桧、罪甚丁零;死非弘演之事君,生岂伍员之报父?罔挽日之勋身,负惭于犬马;乏全家之智族,宜畀之鲸鲵。非赵括之亲,不合宥其所生;异怀光之子,岂应免其继嗣!矧兹虞土,忠孝多贤,名流辈出。岂可使矗矗乌日之岭,漫以腥膻;滔滔尚湖,蒙兹垢秽?虽断腰截领,中兴必(□)有明;而食肉寝皮,乡里独无公殛!况鼠窜难寻,蝇营多巧;一坏已负于朝廷,三窟将玷于新政。普天率土,何地可容逆贼之踪;义士忠臣,谁人甘作奸邪之党。举朝宜魑魅是投,吾党请鹰鹯是击』!

浙江绅士公讨伪户部(一作政)司务魏学濂檄曰:『反逆伪官魏学濂者,破犁狂犊,食母逆枭。借虮肝之小技,系籍名流;挟牛耳之要盟,广招丑类。谓父兄之贤足恃,大势(一作肆)凭陵;谓子弟之利可怀,恣开私垄。视眈欲逐,餮己百而己千;气扬足高,快人慨而人慷(一作慷而人慨)。久睁蜂目,渐露豺声。及联幸南宫、夤缘中秘,极一时之遭际,叨奕世之宠荣。稍有肺肝,宁忘报国!苟非禽兽,岂忍无亲!当逆闯入犯都城,痛先帝身殉社稷。阁部如范、如倪、如施、如孟等,绝脰烈于杲真;词林若刘、若马、若周、若汪等,湛族媲乎张、许。而学濂见六宫之溅血,逞快云霓;听□辟之哀号,忻当鼓吹:趋跄于晋贼韩霖之闼,鸣仗于伪辅金星之阶。与吴尔埙等聚议,敢言一统无疑;偕陈名夏等授官,私幸独膺优擢。疏衔为闯父避讳,受牛贼叱嗤;拜爵颂天命攸归,作同官领袖。持钦授户政名刺,通谒狐群;比各闩保识钱粮,效忠逆幕。于闯逆分君臣之分,于嶙然联堂属之交。合周锺、朱□之辈,庆复社之同心;对之祺、企郊之俦,羡高官之捷足。刊修仪注,抵掌而驰誉莽、巢;草定诏书,攘臂而斥言杞、宋。心惭父绂,绯衣不觉朝递;魂绕贼庭,玉带于焉梦锡:改名拟于子骏,图贵迨于王波。化忠廉之里为凶逆之门,挈父母之邦献仇仇之寇。委弃鞠我,要死党以拒天;谮柬逆儿,播流言以招众叛。密领伪敕,持片檄而胁东南;预伏莽戎,布同盟以应西北。托声气为弥天之网,自谓一手扼上下之吭;薄忠节止身后之荣,妄思百代作霸王之佐:罪深长脚,逆甚山头。彼王敦之与茂弘,当云群从;若朱泚之溯元晦,亦第孙枝。胡来遗爱,复出房乔;讵期士雅,更逢祖约。慨姬旦之不复,鲜叛谁诛;莅石厚于在陈,碏图莫再。然而三纲未泯,六等犹存:张得一之降王,则首决西曹;达奚珣之事羯,则腰分东市。今乱臣贼子,合为一人;即畀虎投豺,难舒众怒。所应牛五裂尸,宁止鼠十同穴!凡百忠臣义士、孝子顺孙,务揭「春秋」于天下,共严斧钺于乡邦。然或谱金兰、或缔姻娅,或畏其伏众而不僵、或虑其党繁而复逞;缘情面之顾惜,甘狡窟之包藏。不知中兴伊始,反侧自清;法令聿新,殄灭罔漏。虽吴玠保川,不以曦诛连坐;而李陵降卤,须知迁腐无逃。况匿叛臣,尤干重典;因庇一逆,自戮同宗。虽甚冥顽,应不至此。先鸣义鼓,肃听王章』。

学濂家有「忠孝世家」牌坊,乡人欲毁之;或曰:『逆止一人,无与父兄事』。乃止。此檄极其丑诋,或有溢言。其子允枚出辨揭,称学濂已殉难云。

诏封疆失事官,不许起用。

刘孔昭痛陈积习宜湔。有旨:『封疆失事各官,罪在「逆案」下,以后俱不许朦胧起用;有不遵者,科道官据实纠参重冶』。

福王命史可法祭泗陵、凤陵,左良玉祭显陵。

神烈山韩宪王坟,遣灵璧侯汤国祚、成安伯郭祚永;寿春以下诸王,遣凤阳府:各择吉辰,各官代行礼。

德州贡生谢陛等杀逐伪官,奉宗室朱师钦为济王。师钦者,宁夏庆藩宗室,为香河知县,弃官南走,为伪防御阎杰囚于德州。杰与伪知州吴征文比饷酷甚,贡生谢陛、马元騄等暗结义旅,执杰、征文等十八人杀之,出师钦于狱。原任辽抚黎玉田、御史卢世■〈榷,氵代木〉等奉之为主,尊称济王,檄告远近。于是杀逐伪官,来附者四十余州县。

徐弘基疏荐原任兵部尚书熊明遇等,报闻。

御史沈宸荃疏言:『都城既陷、先帝宾天,守土官皆宜励兵秣马,俟新君复仇。贼尘未扬,顾先去为民望。如河道总督黄希宪、山东巡抚丘祖德,尚可容之偃卧家园乎?昌平巡抚何谦失陷诸陵,罪亦当按』。疏入,希宪、祖德、谦及登莱巡抚曾化龙,皆命逮治。

初,贼至昌平,何谦弃城南奔。

二十五日(壬子)

晋徐弘基、汤国祚、柳祚昌、刘孔昭、方一元、焦梦熊等宫衔,予荫。

谕曰:『朕以渺躬,进承鸿绪。赖诸臣同心戮力,翼赞中兴;恩命之加,国有彝典。魏国公徐弘基,老成硕德,望表百僚;南和伯方一元,克诘戎兵,夙夜无懈;诚意伯刘孔昭,保御长江,绸缪良苦;抚宁侯朱国弼,长淮坐镇,功懋转输:着各晋宫衔二级,荫一子入监读书。弘基仍晋左柱国,岁加禄米五十石。一元□赐云鹤服色,岁加禄米五十石。安达侯柳祚昌、灵璧侯汤国祚、东宁伯焦梦熊、成安伯郭祚永,着各进宫衔二级,赐蟒衣一袭、银五十两,岁加禄米五十石,仍赐肩舆。河北总兵卜从善挥御着劳,准加二级。其余各官应升赏的,照恩诏行』。

予司礼监太监韩赞周、卢九德各荫弟侄一人锦衣卫指挥佥事。

谕曰:『邦家多难,乃识诸臣匡辅之功,内外一体。司礼太监韩赞周,久侍承明,克娴大礼;迎朕继统,翼赞功高。其赐蟒衣二袭、银二百两,荫弟侄二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仍赐重蟒紬服。司礼秉笔太监卢九德,戮力封疆,乃心王室。其赐蟒衣一袭、银一百两,荫弟侄二人与做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

起职方司郎中尹民兴故官(民兴,字宣子,崇祯初进士;十七年,从周延儒督师,从军赞画。延儒被遣,下民兴吏,除名)。

升王廷梅为应天府丞。

黄道周入朝,陈进取九策;优旨报闻。

一曰先复燕京,而后可都锺陵;一曰先召勤王,而后可讨贼;一曰先讨闯逆,而后可平群盗;一曰先理江左,而后可复山东;一曰先清河淮,而后可定江汉;一曰先复承天,而后可收全楚;一曰先镇滁州,而后可固江淮;一曰先定进取,而后可议镇守;一曰先树儒臣,而后可用武将。

东平伯刘泽清、御史王燮张□大宴于睢宁。邳州监生王台辅衰绖直入,责之曰:『国破君亡,此公等卧薪尝胆、食不下咽之时,顾置酒大会耶』?左右欲鞭之;燮曰:『狂生也』。命引去(台辅,字赞化)。

升罗大任为国子监祭酒。

诏恤北都殉难诸臣。太仆少卿万元吉奏请速褒靖难死事诸臣及近日北都四方殉难者,以作忠义之气;从之。

万元吉疏曰:『臣奉命监江北军,切见年来寇骑所向,并无一将一兵敢逆颜行者;岂选练之全虚,抑磨励之有阙?夫骏骨既售,则名马文至;怒蛙一式,则霸图遂恢。有作斯效,击鼓应孚。忆臣前护四川,追剿献、闯二贼,总兵猛如虎、参将刘士杰、游击郭关、守备猛先捷等听臣催督,从泸州至开县,为程凡二千余里,日夜靡宁,遇贼即杀。无奈其时故辅不听臣言,厚扼归路;致令贼戕兵深入,士杰及关、先捷俱死之:此臣所目击最悉者。后臣丁艰回籍,猛如虎守护南阳,闯贼用大炮攻城甚急;如虎以计破之,伤贼精兵数千人。既闻他门失守,如虎始下城,犹持短刀砍杀多贼;至唐王府门,望北拜、称负恩,被贼剸刃:此臣所访问最真者。察如虎等阵亡数载,褒录末沾。伏乞皇上立简臣疏,敕下兵部速议旌恤。臣得藉是以风示江北镇将,非独要信于死者也。惟时同臣监军关内道副使曹心明,从陕西抵蜀调护秦兵,备尝艰苦,屡奏俘馘,竟以积劳尽瘁绵州。每念疆臣行役殊方,命同一叶;惟是邀得半通褒纶,荣其身后,差令不同腐草耳。夫朝廷赏一人如当,则人思感;罚一人如不当,则人思离。即如蓟辽旧督赵光忭赴召于虏骑之冲、受事于破口之后,骤领乌合身先被创;竟与误国督师骈斩西市。迄今文武贵贱皆为抱冤,几何不令劳人短气也!若今日中兴大业,全在收拾人心,鼓舞任事。故臣仰混圣听』。

命所司谕各衙门:『察十七年分练饷,已征者着尽数起解,仍入考成;有干没的,重治不饶:至明年全完。其旧饷、辽饷项,责成全完,不许拖欠,以误军需。各督抚镇原派饷练的,俱改拨辽饷,免致纷嚣。户部司属,着堂上官速将闯葺不才的尽数清汰,选精敏有操守的铨补。该部仍将一应钱粮彻底清算,量入为出,毋致漏卮。其兵工等各衙门钱粮,俱彻底清察。国难方殷,理财为要。周堪赓、张有誉,限十日内到任;再有稽迟,必罪不赦(一作宥)。该衙门知道』。

二十六日(癸丑)

复荫刘泽清一子锦衣卫千户。

帝召阁臣高弘图、马士英、姜曰广于行宫,谓弘图曰:『国家多故,倚赖良深;先生何言去也』?弘图对曰:『臣等非敢轻去。但用人事,臣谓可、勋臣谓不可,是非淆乱,臣何敢安其位』!帝曰:『朕于用人行政未习,卿等所言,无有不从;勿疑有他』!弘图曰:『冢臣张慎言清正有品,吏部以用人为职,如推刘宗周、黄道周,使勋臣处之,亦必引重;何独以为罪?吴甡历任抚按,俱着丰采,又负清望;先帝杀周延儒,不杀吴甡,即可知其人。假先帝在,今亦必用之;何勋臣以此罪冢臣也?北部失节之臣不可用,江南今存者无几,又不合勋臣之意,将谁用乎?若曰武职,则有兵部在,不可并责冢臣也』。弘图又奏近臣贪黩状。帝曰:『朕固闻之,诸臣通贿出之袖中,诚可嗤也』!

按帝是时屡勤召对,先后无虚日,或一日再召;似有志图治者。自高、姜去后,士英当国,帝即拱手听之,不复预闻政事矣。

降贼叛将承勋寇掠清河,巡按御史王燮御却之。

赦旧辅吴甡还里,复其故秩。

复旧辅钱龙锡故秩(龙锡,字稚文,松江华亭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崇祯时,官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加太子太保,改文渊阁。为高杰、史■〈范上土下〉诬其私结边帅袁崇焕谋杀毛文龙,遣戍定海卫。至于是,复官还里)(高杰系高捷误)。复故辅刘鸿训官(鸿训,字默成,长山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崇祯时,官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李觉斯、张鼎廷等诬其受贿改敕,谪戍代州;卒)。

赠故辅何如宠太保(如宠,字康侯,桐城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崇祯时,官少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复邵捷春官,赠兵部右侍郎(捷春,字肇复,侯官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土。崇祯十二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十三年,献贼陷蜀中郡县,杨嗣昌劾其失事,被逮。捷春治蜀有惠政,士民哭送,竞逐散官旗。蜀王疏救,不听;敕巡按御史遣官送京师,下狱论死。十四年八月,仰药死狱中)。

赠卫璟瑗(一作景琼)、朱之冯并兵部尚书,谥「忠毅」。

谥蔡懋德「忠襄」,赐祭葬、建祠(懋德,字维立,昆山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崇祯十四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十七年,贼陷太原,自缢;从死者甚众。时议懋德不守河为失策,不与赠荫,余赐恤有差)。

时闯逆已陷西安,晋中南自芮浦、北迄保德延袤二千五百里,仅恃一河为界而处处可渡。懋德独力支吾,乃以三千弱卒当数十万之强寇。三战三败之,坠守四阅月;而榆林已陷、岢岚告急,太原危如累卵;巡按汪宗友驰羽书促归。太原晋王手书又谓:『省会重地,不归救则太原失,即坚拒河上无益』。懋德乃留千人守平阳、千人守汾州,自率千人赴太原;宗友即出巡他邑去。贼侦知懋德已离平阳,即布讹言。贼已渡,平阳道、将皆弃城走;三日贼不至,惧罪,乃遣人迎贼,而平阳陷。懋德欲率千人赴死,晋王及官吏将士泣留;懋德乃誓众为城守计。而宗友反以「不守河而归太原,致贼渡河」劾之,吏、兵二部又恶懋德擅易置将吏,交谮之,遂奉旨解任听勘。代者未至,贼围城,懋德悉力御之,杀贼无算。标将张雄守新南门,通贼,乘风举火,药器齐发,贼遂登城。应时盛挟懋德至水西门三立祠,同缢死。

懋德与随州知州王焘并祀,祠额曰「双忠」;应时盛附祀。

王焘,亦昆山人;崇祯九年举人,官随洲知州。张献忠围随,焘坚守九十余日,斩获甚多;贼拔营去。无何,应城失守,随守将王必用遁;贼以数十万众复至,城遂陷,焘血战死。抚按请恤,旨未下而都城陷。礼部尚书顾锡畴上其事,与懋德并祠,谥焘曰「忠愍」。

初,懋德之子方熺上疏请恤。有旨:『懋德纵贼渡河罪,一死何赎!不准恤』。由方熺家贫,不能行贿故也(文秉)。

赠林日瑞兵部尚书、蓝台太仆寺少卿,皆赐祭葬(日瑞,字浴元,诏安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崇祯时,官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贼陷甘州,被磔死。台,官监纪同知;从死)。

赠徐标兵部尚书(标,字准明,济宁人,天启五年进士。崇祯时,总督畿南、山东、河北军务,驻真定。知府丘茂华移妻孥出城,标执茂华下狱。中军谢加福鼓众杀标,出茂华于狱,以城降贼)。

复方士亮官(士亮,歙人,崇祯四年进士;官兵科给事中,赞画周延儒军务。延儒获谴,士亮亦削职)。

赠耿如杞右佥都御史(如杞,字楚材,馆陶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土。崇祯初,官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二年,京师戒严,如杞率总共官张鸿功以劲卒五千人赴援,先至京师。军令:卒至之明日,汛地既定而后乃给饷。如杞兵既至,兵部令守通州,明日调昌平,又明日调良乡;汛地累更,军三日不得食,乃噪而大掠。帝闻之,大怒,诏逮如杞、鸿功。四年,斩西市)。

赠朱廷焕右副都御史(廷焕,单县人,崇祯七年进士。官兵备副使,分巡大名。贼攻城陷,被执,不屈死)。

赠徐有声太仆寺少卿(有声,字闻复,金坛人,举人。官户部郎中,督饷大同。城陷被执,不屈死)。

赠朱崇德右副都御史(崇德,字淳庵,富平人,侍郎国栋之父;诰封兵部右侍郎。为贼所执,驱往长安,称病得归;北面再拜,自缢死)。

赠陈于廷少保(于迁,字孟谔,宜兴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崇祯时,官左都御史,以右御史擅挞指挥事削籍)。

复御史王绩灿官(绩灿,字伟奏,安福人,天启五年进士。崇祯时,以荐李邦华、刘宗周等下狱,坐赎徒三年,卒)。

复李士灿官。

谥刘一璟「文端」(一璟,字季晦,南昌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官少傅、太子太傅、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魏忠贤矫旨责其误用熊廷弼,削官。崇祯初,复官,赠少师)。

赠举人张履旋御史(履旋,慎言子;崇祯十五年,举于乡。贼陷阳城,叹曰:『吾父决不为乱臣,吾岂为贼子』!遂投崖死)。

闯贼拷掠进银,履旋义不受辱;贻书慎言云:『与其亏体以辱亲,不若杀身以明志』。帝命该部议恤宜从优典,以旌义烈。

赐刘文炳谥「忠壮」、刘文耀谥「忠果」。

赠巩永固少师,谥「贞愍」;赠张庆臻太师、惠安侯,谥「忠武」。

谥太监五承恩「忠愍」。

赠杨崇猷彰武侯。

迁吕大器吏部左侍郎。

塘报:五月十六日,据闯营逃回兽医张魁明(系商丘县人)口称:『闯贼于三月十八日攻开北京,贼进北门。至四月十六日出京,往边外招抚吴三桂。至二十日,两兵相遇,闯贼被吴兵杀败。次日又战,大败,闯贼撤兵入京。至二十七日午时进城,分付阖城人民俱各出城避难,鞑子来的势恶。闯贼二十八日上殿,叫人满城收拾金银骡驮。二十九日黎明出京,行至芦沟桥,我兵赶上,大杀一阵(杀一作战);杀死贼兵无算(一作数),将金银、妇女尽行夺回。至初一日,赶至保定,又打一仗,将贼杀死一半;贼昼夜逃走,我兵追赶。初三日赶至定州北十里铺清水河,又打一仗;贼益披靡,杀三之二。初五日赶至镇定府,又打一仗,闯贼胁下中箭,抬至固关而死;余贼四散奔溃。自保定迤南至开州,沿途皆贼,弃盔甲满地。鞑子向固关追剿,吴三桂自居庸关抄出截杀,未知后来端的』。

大学士马士英疏言:『欲成恢复之奇功,须联天下之大势。臣以谫劣,剿贼不效。猥蒙皇上简任中枢;臣虽治兵无才,而不敢不尽其愚。夫今天下之事已去其半,然以全治半则可保,若狃其半而遗其全则余无几矣。今之计者,曰守江、守淮,此其微者也;须以天下之全局熟筹之。然有其局,而无所因焉;非其人焉,则亦无可图之者。故臣谓今日之可因者有四:其一,吴三桂宜速行鼓励接济,其用在海有粟可挽、有金声桓可使,而又可因三桂以款清使为两虎之斗。有知县马绍愉者,陈新甲时曾使于清;昔之下策,今之上策也。当咨送督辅,以备驱使。其一、江北诸将、淮上之师,可收拾山东以联三桂;徐、寿、安庆之师,可收拾楚、豫以联左良玉,如刘洪起、萧可训、沈万登、李际遇等皆联络。其一、左良玉如复荆、襄,则有窥秦之势;如驻武昌,则由阳逻、麻城、固、颍、徐、宿,可与江北指顾相联。其副总兵卢光祖、左营首将多筹略,乞宣谕之,与高、刘诸镇议认信地,为联络之策。其一、则赵光远该镇合高汝励等兵势甚盛(一作壮),今虽补四川总兵,不尽其用;须改换敕印,授以招讨之职,经略陕西,招集边丁属卤以塞川口,以复汉中。盖三桂引清兵杀进,其势原猛,江北诸将马步可五、六万;若四局□举联络得法,贼不敢出关门一步矣。此外,则巴蜀者,东南上游也;顷镇臣龙文光不能守,地方辽阔,须分东、西川为两抚、两镇,择人而任可也。若巴蜀不保,则湖南绝;夔藩不通,则巴蜀弃。当将楚抚何腾蛟为川湖黔郧总督,俾集议土汉官兵开白帝之路、提荆襄之衡,黔督可易而为抚也。因松潘一带以购诸卤市买边马,招用甘肃诸镇忠勇之士以牵贼势,是亦一着。蜀之抚镇得人,则俱可图矣。以上诸款虽多迂阔,然及时联络、处置得宜,天下事尚可为也。不然,则局势涣散,人心瓦解,臣不知税驾何所矣!如臣言不谬,祈圣鉴敕军部会同吏部即议施行』。

御史朱国昌奏:朝臣班制宜肃,行宫延见宜分,悬带牙牌宜给,逃难官员宜饬。

御史米寿图疏言:『窃照攘外必先安内,必择地之要害而急守之。选将练兵,据险扼吭;南则窥荆、襄以固上游,北则守淮、扬以控咽喉:此为急着。若缓急失宜,安危所系,良非渺小。阁臣史可法不避艰险,慨然自任江北,督兵堵御;忠肝义胆,宗社实嘉赖之。大江南北兵民心归,无一不尸祝者。至于凤、泗、瓜、仪一带,尤当厚集兵力,多备火药、广积草料、埋伏地雷火炮、挖坑暗桩,使贼疑而不敢进步。万一贼舡突至大江,则效周瑜、田单火攻之法,首尾焚击,方谓胜算。而荆、襄则左镇宿重兵于楚,近闻屡有恢剿,亦不负朝廷崇奖优隆之义。九江、安庆设有督抚,可谓步步为营。湖口、荻港、采石、梁山等哨兵单薄,战船寥落,尤为可虑。大行皇帝敕差巡视上江,于今二、三月察阅一番,激目焦心,亟思整顿;苦于物力,非可骤拟。以北运粮贡等空船多余,差可应急。汛哨兵丁皆有名无实,宜选精悍有胆识者充之,一以当十、百以当千,听新设府道调度;与江、皖督抚联络布置,防护周密,无隙可乘,则安如盘石,可保无虞。总之,不恃险于地,而恃险于人。凡扼塞屯守、列阵合战,务使饷货充裕、将卒调和、文武协衷,进可战、退可守,渐次恢复;中兴鸿业在指顾间。不揣愚陋,谨列四款,伏乞圣明采择施行。一、严饬法纪。我太祖高皇帝严谕起居注王袆曰:「丧乱之后,法度废弛,当在更张,纲纪正而条目举。天下绅衿百姓,为贼从贼皆由于不畏法度,以姑息二字养其病而不觉,以至于今日犯上无等也」。我皇上如天之仁,念念敬天法祖。今正位之始,乃中外摄息天威之时:椎赤矣,无使人为可窥;虚受矣,无使行其自遂。法在必行,赏罚进退之间,引拟据律,风行雷厉,庶人知激劝,凛凛畏法,勉于忠义矣。一、禁奏民本。小民青矜一切冤抑,许其诉抚按;抚按审实具题。凡民本,通政司不得模糊封进,则体统尊而纲纪肃矣。一、清核钱粮。军兴以来,民间搜括已尽,库藏空虚已极。今加派已荷新谕蠲免,而朝廷之有仍还之朝廷。如先帝发造舡银若干,果否造舡若干?费银若干?余银若干?如发兴屯银两,今屯未兴而原银化为乌有。若置之不问,亦可惜矣。诸如此类者,当察明清理,为兵饷之用。至缙绅之家盈千盈万,不能联结民心为先帝用命尽忠,应愧死无地。今后不论是何衙门,有一官便有一官职掌(一作执掌),不得坐耗储糈,见害则避、见利则趋。须改弦易辙,从头洗刷一番,实心为国,雪耻复仇,以尽臣职。一、严饬塘报。南北烽烟闻警,全凭侦探的确,则闯贼虚实动静,定知之既真,备之有预。近塘报多摭拾道路风影之言,附会抄写,架空传报。或急而误以为缓,则戒备不及;或缓而误以为急,则风鹤惊溃。今后沿江陆路俱拨驴骡、水路俱拨飞哨长舡(一作船只),倍给工食,设官端管。择人出哨务远,的实探一日一报,庶贼情预先可知,而庙堂指掌制胜。倘失误,置之重典;则塘报细密、侦探得实,不敢剿声响以误国矣』。有旨:『这条列四款,俱有裨新政。议水陆塘报、远侦贼情、一日一报,以凭制胜。该部速敕行』。

大清命孙肇兴遣人赍公文六封,请侍郎高斗光、詹事杨士聪等回京。高斗光揭称:『斗光系充军人、非官员也;既老且病,难以任职』。杨亦答书辞。

福王谕参将王之纲等迎母妃于河南郭家寨。

莆田太学生陈方策自京师回南,以初一日至邵伯镇,为高兵阻于扬州,暂避桥墅。十五日行至西唐村,被地寇劫掠,备历艰苦。以书上督师史相公曰:『方策猥以偃蹇,浪迹燕京。学不犹人、性不媚俗,积腔热血,欲沥无从;亦惟是愿为太平犬耳。兹者,寇虐披猖,王室板荡。衣冠介冑,降叛如云;廉耻全澌,斯文将丧。赖有相公以一身系天下之重,独撑倾厦、力砥狂波,亟图中兴,俾苍生无主而有主。誓师讨逆,矢石躬亲;雪愤报仇,赫然盛举。君臣伦纪,断而复联;祖宗神灵,恫矣转慰。凡有血气,谁不涕零?冀须臾无死,以观仅事之成。策诚小人,不通世故,分宜泣血茆中、结舌牖下,伫看俘献,读露布而甘心;何敢僭言,仰溷清听。矧本朝于诸生言,凛凛有明禁。言者不罪为出位,则忌为媒进;抑又鄙为卑卑不足道,甚且呵之、斥之、排之、杀之,以为后起者镜戒。虽然,天下事至此,策或不妨干明禁一言也;虽然,天下事至此,亦惟有相公在,策今而后乃敢干明禁一言也。李贼情形,策已悉其略于塘报矣;至贼之可图与我之可图贼者,策亦悉其略于塘报矣。然以区区之愚,窃谓未宜缓图者有六;伏愿相公不厌狂瞽,垂采择焉。吴公三桂统帅义兵,屡与李贼战于畿辅。如其不即破贼,则贼兵为主、东兵为客,旷日粮匮,不无望我接济。东兵深入,策应渐遥,愚民无知,附贼日益;贼不遽歼,东将孤注,不无望我救援。贼兵糜烂,自成授首;东兵得志,劳着功成,不无望我赏赉。贼一溃败,必走西秦;东兵不穷追,势将南向,不无望我安顿:似未宜缓图所以待东兵也。献贼躏楚侵蜀,蓄奸已深;今闻李贼陷京,宁不思逞?度其地势,窃据上游,顺流而东,金陵风鹤:似未宜缓图所以办献贼也。左镇拥兵数十万,何难战征!既膺伯爵,感奋宜倍。闻其兵丁,时亦肆掠。若不亟伸大义,俾建殊勋,诚恐养寇成廱,必至溃决:似未宜缓图所以励左兵也。京师以南、黄河以北,人受贼愚,末由省悟;咸知有偶僭之伪朝,而未知有中兴之新主。即近如淮、扬等处,仅隔一江,音耗不通,讹传日播。喜诏、孝诏所当速颁,萃涣合离在兹一举:似未宜缓图所以挽民心也。山东差半降贼,多系残破地方;恢复剿除,易于反手。尚有兖、青、登、莱夙称殷阜,坚壁固守,至今靡他。若不亟亟颁诏传檄,戒其无贰无虞;愚民罔知适从,恐有遭其煽惑:似未宜缓图所以救东省也。附伪朝者既为叛臣,归本朝者即是义士,燕京腼面事贼,畴非贵人?何以离乱之时,动循资格?可怜血〔□〕男子触目伤心,百扮千妆,幸脱虎口。杀主有恨,报国无权;九死一生,匍匐就舍。迨至黄河,而黄河不许渡;至长江,而长江不容过。盘诘索钱,不问奸细;防守放炮,专击归人。独有缙绅,取箭长往;累累士庶,痛哭水滨。土寇蜂屯,杀掠殆尽。呜呼!京师五方杂处,何啻百万生灵;谁无家乡?谁无父母?今一旦独不哀矜其不从贼,而但厌薄其不为官也,竟委诸逝波哉!似未宜缓图所以接同乡也。策避难颠连,望洋悲叹。行李被劫,骨肉遭伤;杞忧如焚,未知死所。蒭荛冒献,语不择音。亦惟有相公在,而后乃今敢干明禁一言也。伏冀俯垂鉴察』!

丁启睿夤缘马士英,充为事官,督河南劝农、剿寇诸务(启睿,永城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崇祯时,督陕西、湖广、河南、四川、山西、江南北诸军。十六年,褫职下吏,释归)。

户部尚书高弘图「汇酌南北钱粮、端官责成疏」曰:『直省钱粮之隶南部者,谓之南粮,每岁不过本色米一百十七万石有奇、折色银十三万两有奇。十分之中,完不及七、八;以供南都上供、织造等项及营巡军兵月粮,每苦不足。今北都沦陷,直省钱粮之解北者,皆应归并于南。若两项混淆,漫无分别,将来南粮不足,必至挪用北粮。而江北、江南新增水陆各兵,将以何项养给?且钱粮既无专官,完欠曷由考成?所当于两项而并之,作久远之计。臣谨条上五款,候敕下臣部,转行各该省直抚按等衙门遵奉施行。一、上供内库本、折各项及金花银两,在北部原属各司,照依省分经承;惟南直属四川司,北直属福建司。今省直多陷,钱粮之所入,大半皆在江北、江南,非四川一司之所能承办。合将苏、松、常、镇四府者,照例归四川司;应天、徽、宁、池、太、安庆、广德七府州者,归陕西司;庐、凤、淮、扬四府者,归山西司。以三抚按之所辖,归之三司;责成既专,考成亦易。一、省直漕粮,在北部原属云南司经承,颇称烦苦;今南部云南司,复有原运军行月粮银等项并而为一,烦苦难当。所当择人委任,每岁运完之日,纪录优升。一、北部于十三司外,设有旧饷、新饷二司,而以山东、山西二司郎中兼管。旧饷司专管太仓钱粮,旧额钱粮以各司经承者总归旧饷司察核考成;新饷司专管新增辽饷等银。后因司事艰繁,将新饷司设于十三司之外;又因新增练饷,添设练饷一司。近将三司裁革,改为左、右二司;而以钱粮分司者,改以省直分司矣。今练饷已裁,而新、旧两饷仍在;所当仍照左、右二司之例,择委司官二员,铸给印信、题差任事,一年为满,循例优升。一、北部有新、旧、练三饷,遂有三饷之库。今省直多陷,所存银额无多,不必又设两库;止将南部旧额钱粮收贮一库、北部各项钱粮收贮一库,止增北饷银库一差,遴委司官端管。一、各关税银,在北部原属贵州司经承,今应仍旧。伏候圣裁』。 

高杰既列四镇领扬州,驻城外。因欲入城,扬州民畏杰,不纳。杰攻城急,日掠厢村妇女,民益恶之。知府马鸣騄、推官汤来贺坚守月余;杰知不可攻,意稍怠。

高杰以扬州繁富,欲据有之;统兵围城,士民死守。城中固殷富,多盐贾、木客,各出财守备;街衢多树木栅,上以钉连之,下为深沟。杰升高望之,知不可攻,乃顿兵善庆庵。城外庐舍,焚略无遗。扬人厚犒之,不去;江南北大震。

高杰顿兵城下,巡抚黄家瑞漫无主持,兵备马鸣騄、推官汤来贺帅民坚守。乡绅郑元勋亲诣高营解纷,入城劝家瑞放杰兵入城;士华哗曰:『城下杀人如是,元勋顾不见耶』?元勋强为杰剖辨;众怒,群殴之死。鸣騄奔泰州(元勋,字超宗,崇祯癸未进士)。

元勋为乱民所磔,仅存遗骨数寸。

二十七日(甲寅)

庶吉士吴尔埙参督师史可法军事(尔埙,崇德人,崇祯十六年进士,授庶吉士。京师陷,降贼。贼败,南还谒可法,请从军赎罪;可法遂留为参军。其父之屏,方督学福建;尔埙断一指畀故人祝渊曰:『君归,语吾父母,悉出私财畀我饷军。我他日不归,以指葬可也』)。

补锺斗刑科都给事中,熊维典刑科左给事中,陆朗户科左给事中,张希夏户科右给事中,杨时化、王士鑅户科给事中。

御史沈宸荃疏荐词臣刘同升、葛世俊、吴伟业等。

顺德诸生陈邦彦,诣阙上政要三十二事;格不用(邦彦,字令斌)。

赠死节布衣汤文琼。给事中熊汝霖疏曰:『北都之变,臣传询南来者,确知魏藻德为报名入朝之首,梁兆阳、杨观光、何瑞征为从□献谋之首;其它皆稽首贼廷,乞怜恐后。而文琼以闾阎匹夫,乃能抗志捐生,争光日月。贼闻其衣带中语以责陈演,即斩演于市。文琼布衣死节,贼犹重之;不亟表章,何以慰忠魂、励臣节?且以愧朝之事二姓者』。乃赠中书舍人,祀旌忠祠。

二十八日(乙卯)

福王封吴三桂为蓟国公。

北京捷音至,阁臣马士英奏闻。帝嘉吴三桂倡义讨贼、雪耻除凶,功在社稷,着进封蓟国公,子孙世袭。加赐坐蟒滚龙、纻丝八表里、银二百两。户部发银五万两、漕米十万石,着督师辅臣责成沈廷扬等并差的当官员賷送。其有功将士,令该镇开列前来,以凭升赏,乃奖劝忠勇至意。

命江淮赈恤南归难民。

差官賷领钱粮前去,会同该府发赈,察防奸细混入;从内官韩赞周请也。

湖南巡抚李干德执张献忠伪湖广巡抚史可镜,严加榜掠,械送南都伏法(可镜,长沙人;官给事中,丁艰在籍。献贼破长沙,降之)。

东阳许都余党,时出劫掠。张国维,邑人也;请用兰溪知县盛玉瓒抚绥之,以玉瓒治兰溪有善政故也。玉瓒至金华,两邑人士争来迎接;维时乱民叛党林立道左,或恐不测,谓宜陈兵备变。玉瓒曰:『是不过欲识新官耳,无他虞也』。去盖视之面,皆拱揖而去。至署,首视囚簿,凡以许都事株连者悉慰遣之。叛党感恩,悉皆散去(「盛东阳传」)。

「陈子龙传」云:东阳诸生许都者,副使达道孙也(「甲乙事案」作尚书弘纲孙)。家富,任侠好施。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子弟,思得一当。子龙时为绍兴推官,尝荐之上官,不用。东阳知县姚孙棐(毛西河作逊木,「甲乙事案」作孙榘),桐城人,以备乱敛士民赀,坐都万金;都乞免不得。适义乌奸人假中贵名招兵事发,孙棐谓都结党谋逆,持之急。都葬母山中,会者万人;或告监司王雄(毛西河作王■〈氵荣〉)曰:『都反矣』!雄遽遣使收捕,都遂反。旬日间,聚众数万,连陷东阳、义乌、浦江,遂逼郡城;既而引去。巡抚董象恒坐事逮,代者未至;巡按御史大夫左光先以抚标兵命子龙为监军讨之,稍有俘获。而游击蒋若来破其犯郡兵,都乃率余卒三千保南砦。雄欲抚贼,语子龙曰:『贼聚粮据险,官军不能仰攻,非旷日不克。我兵万人,止五日粮,奈何』?子龙曰:『都,旧识也。请往察之』。乃单骑入都营,责数其罪;谕令归降,待以不死。乃挟都见雄;复挟都走山中,散遣其众,而以二百人降。光先与孙棐同里姻连,竟斩都等六十余人于江浒;子龙争不得,卒斫死。毛西河云:『■〈氵荣〉遣捕就葬所收都,客冯隆多力排众前,手格杀铺者;都止之,不听。诸客大噪,裹帛反,号曰「白头兵」。光先以子龙前荐都,疑之;故使子龙监军讨之,令自赎。而都兵所至,白衣冠慰劳,毫无所犯。官军相遇,战且却,不即加杀;众以为可抚。子龙肩舆诣都营,让之曰:「本以君国士,故荐君。今乃贼耳,如之何」?都曰:「公不知之;顾事已如此,孰明吾不反者」?子龙曰:「吾能明之」。且釂曰:「果不反,以百口保君」。都即日随子龙出见■〈氵荣〉■〈氵荣〉;谕以策效,且约剿寇自赎,授以券。都入山谕众令降,众不肯。都出复入,再谕之;众曰:「吾不能为子殉矣」!于是众三万人皆流涕尽散;独八千(一作八十)人不忍去,随都出降。至杭州,悉斩于正阳门外。其后浙东土寇皆称「白头兵」,自都始』。

「甲乙事案」云:孙榘横派各户输金,而坐都以万;都勉输数百金。孙榘大怒,摘所刻社稿姓氏,指为结党造反,执而桎梏之。时输金者盈庭,哄然沸乱。有姚生者,拉孙榘于座,按之丹墀,答之;群拥都为主。光先调兵行剿,所至屠掠;东阳、义乌、汤溪诸民皆结砦拒敌,□兵大败。光先遂以许都反上闻;子龙谓都实非反者,遣生员蒋若来賷书谕之。都即率同事十二人诣杭州狱;子龙为之请,光先不许,悉斩之而隐孙榘之罪。

陈子龙,字卧子,松江华亭人;崇祯十年进士。

御史王孙蕃疏言:『审天下之势者,贵乎因时;而制一时之宜者,当先扼要。今日定恢复规模,或以区区只在东南守备;然必防守固而后可议攻讨,乃为策之善也。夫大江以南独称安□者,恃此一襟带水耳;于时当以屯江为万里长城。兹彭泽、京口已增设二镇,可谓识扼险之宜矣。然彭泽有(□)臣、又有督臣,层层弹压、节节相通(一作关通),上流要冲或无他虞。京口负山枕江,控扼三关、襟带百越,舟车之会,逆寇虎视、奸宄鸱张。并镇矣而不议设监军道,何以重弹压乎?常镇一道,鞭长不及,则道臣所宜专设者。说者谓京口并镇,不如孟河。然而孟河虽近海口,盐盗出没,是一隅之险而非舍筹东南大势也。夫孟河旧以把总部之沙唬舡二十二只、水陆官兵止四百九十三员,实亡名存。见今少水军战舰,增设若干,仍于京口并镇为长也。夫金山东连大海、西接神京,去三江会口仅隔一江,昔大将韩世忠屯兵扼卤于此。「江防考」所载,额设官兵三千八百员、战舡百只。今存兵六百员、战舡十余只,即支绿林之冲斥尚不足,何暇巩固皇都而称锁钥重地耶!是亦不可不早计者』。

太常少卿李沾劾吏部左侍郎吕大器定策时怀二心;命不必深求。

李沾疏云:『当中府聚会,马士英手札移大器迎立皇上,韩赞周、刘孔照无不允洽。黎明集议,大器绾礼、兵二部印,纡回不前;臣等十九人以名帖延之,从容后至。议至日中,不决,孔昭怒澈于色;臣与郭维经、陈良弼、周元泰、朱国昌历阶而上,面折大器。赞周曰:「快取笔来」!众因得俯首就列,清晨迎驾。大器尚欲停待,而赞周已登舟矣;偕行者,徐弘基暨良弼、国昌也』。

李沾素憾张慎言,以其廉勇素着,不敢显攻;借端于大器,思逐之。

福王宽仁有度,即位后从不追咎异议者。一日,与马士英言及立潞王事,曰:『潞王朕叔父,立亦其分耳』。

起陈子壮为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子壮,字集生,南海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崇祯时,官礼部右侍郎,坐罪。起故官,协理詹事府事;未上而京师陷)。

总督川、湖、云、贵军务兼巡抚贵州李若星解职;以乡邑残破,寓居贵州(若星,字紫垣,息县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

御史陈良弼上「辑兵安民疏」曰:『穹苍眷佑陛下,国家新兴,恢复大统;报仇雪耻,有事于兵矣。用兵必措饷,措饷必于民。农时若无甘霖,九秋安望大有?当兹耕种之际,相彼农人,莫不占风望雨;何以日来酷旱,水涸土焦,人心惶惶!皇上敬天法祖、爱民育物,格天弘道,今日伊始。臣谓人事之愁苦、民心之悲痛,一失其和,便与天心相关:则夫兵民不相安,实为今日虑也。兵民既分,当自有安顿之所。若往来飘蓬,寄住民居,所到骚扰,彼孱破残,庶无论目击心慌,然男女老幼夺其安处,势必鸟兽骇、骨肉散矣。今城内外之景何如?夫王师如时雨,为能解酷除暴也;若兵稍失制,焚劫淫掠是闻,陷民汤火,谁能沃以清凉而去其烦燥乎?况闻贼布伪官,已逼桃源、凤、泗等处,妄来窥瞰;分守险要,星夜驰剿,犹以为迟。合速敕各镇急赴该汛,安插扼防;赳赳貔貅,直前办贼。且奏功膺赏,以树千秋名将事业;诸旅何不乐为义兵而为乱兵也?民得宁宇,乃乐生业;亿兆无悲怨之声,上苍有好生之德。如是而亢旱可回,甘澍可降;西成丰稔,民得有秋、兵得宿饱矣』。

淮抚田仰以淮、扬重镇,兵单饷匮何以御侮固圉,奏请增设。有旨:『户、兵二部即与议行』。

太监韩赞周疏辞荫赉。有旨:『览奏控辞荫赉,委出悃诚。至云天命有归,非关人力;兼因痛念先恩,辞功引咎:朕为涕泪交流,鉴尔之忠。但彝典所存,岂容不举!成命久颁,理无反汗。宜即祗受,慎勿固辞!该衙门知道』。

二十九日(丙辰)

巡抚应天、安徽等处御史左懋第「请上江战舡疏」曰:『臣于十八日具「迭膺新命臣诣难安」一疏,二十日奉有「祗遵前去受事,不得以私情控辞」之旨。臣闻命悲号,感恩涕泣。除赴鸿胪寺报名、另日谢恩外,窃念上江设抚,事属创始;大小诸务,咸宜周谋。容臣计算兵食等事,另疏以请。惟战舡一事,打造动需半载,募买必用多金。即以水兵六千计之,亦须沙舡三百余只;或募或造,料该部自有成算。而目下见无一只,万一目前有警,徒望洋叹耶!臣忧心如灼,忽闻海上监军宋劼有瓜州修成沙唬船一百五十只,召募水手一百八十名,现在镇江,原为自登航海之用。今登津总兵已撤,登海无所用舡。此应即给臣为上江练水师之用,而造舡之费则听该道赴部销算可也。又闻浙江副将黄斌卿募水兵八百、沙唬船数十只,已到镇。夫斌卿乃应抚郑瑄题定驻防池州,久已奉旨者也。臣察核上江时,曾且疏催之;今闻其来,正济时艰。此应催该副将押舡兵疾赴上江听候验明发防,而其募兵造舡之费确核着落算补者也。二项船只,乞敕下俱拨臣标。臣亲验坚暇,以凭布置。如果堪用,则于诸务全欠之数,稍省造舡之力;而水陆士卒、火药、器械之类,然后可以次第计算,请命施行矣。上流孔棘重地,警发知在何时;万乞俞旨早下,上流幸甚!微臣幸甚』!

巡抚何腾蛟檄章旷署荆西道事,以李藻代旷守德安。藻失将士心,城复陷。

史可法祭二陵毕,上疏曰:『陛下践祚之始,祗谒孝陵,哭泣尽哀,道路感动。若躬谒二陵,亲见凤、泗境中蒿莱满目、鸡犬无声,当益悲愤。愿慎终如始,处深宫广厦,则思东北诸陵魂魄之未安;享玉食大庖,则思东北诸陵麦饭之无展;膺图受箓,则念先帝之集木驭朽,何以忽遘危亡?早朝晏罢,则念先帝之克勤克俭,何以卒隳大业?战兢惕厉,无时怠荒;则二祖列宗,必默佑中兴。若宴处东南,不思远略;贤奸莫辨,威断不灵;老成投簪,豪杰裹足;祖宗怨恫,天命潜移:东南一隅,未可保也』。王嘉答之。

御史沈宸荃论群臣丑正党邪,请王卧薪尝胆,报君父大仇。且言西北风尘,尚有东南托足;倘东南复烽火,更税驾何地?因以节俭之说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