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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斋日记》味腴室日记 光绪十六年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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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寅正月初一日,壬寅阴雨。

初二日,癸卯阴雨。饭后出门拜年。灯下无事,看《日知录》卷八、卷九。

初三日,甲辰晴。两日唯以“百官铎图”及“状元筹”消遣。灯下看《日知录》卷十。

初四日,乙巳晴。早半日至各署拜年。饭后史提珊来,托其刻石章四块。灯下看《日知录》卷十一、十二。

初五日,丙午晴,稍寒。饭后至郡庙一行。晚,作四子戏。

初六日,丁未阴雨。吴砚生开吊,委季弟往陪。巳刻请史提珊午饭,朗存作陪,在园中久谈。晚,作四子戏。

初七日,戊申晴。季弟邀协兴早餐,顺至郡庙一行。午后作四子戏,夜分方散。

初八日,己酉晴。闻静之师回里,饭后衣冠往谒,略谈。详阅提珊印谱,颇古劲。

初九日,庚戌晴。往府直街拜静之师母五十寿,青果巷拜念先丈二十寿,均不坐而行。

元、寿二侄开学,仍延刘丙孙先生,以成儿附入。晚,请先生,幼润、安生作陪。(江阴缪啸压,冯季同表叔,孙晋蕃,王雪怀,周衡甫年伯)

初十日,辛亥晴。燮师招陪先生,午初往,未刻返。傍晚,又至姑母处陪先生,归甚晏。

十一日,壬子晴。写对。接外祖母信。

十二日,癸丑晴,甚热。季超丈邀饮协兴,顺至书坊买《同治中兴京外奏议》(价四角)、《日知录集释》(价乙元一角)。

十三日,甲寅晴。提珊来刻图章,作半日盘桓,乃走访陈叔畴并晤伯商前辈。

十四日,乙卯阴雨。至小河沿买烟火。接伟臣信。

十五日,丙辰晴,立春。成儿腮肿特甚,偕至湘溪处诊视。饭后,至叔畲叔祖处陪媒。

晚,祀先。

十六日,丁巳晴,甚热。至青果巷午宴,女府代媒也。湘溪来诊。傍晚至小浮桥送刘先生太翁入殓。

十七日,戊午晴,甚热。八叔处九妹出阁,适表弟胡幼嘉。清晨即往道喜,又至男府一行。午刻祭祖毕,复往男府赴代媒之宴,随赘轿回青果巷。晚饭毕即返。夜半娴女忽患呕泻,扰攘一时许,乃得就寝。发苏州信。

十八日,巳未晴,燥热尤甚,似暮春天气。饭后至乾益查外祖母处利银事。又访刘先生商量延权馆事。因至燮师处坐谈。湘溪来诊。夜大风。

十九日,庚申阴,一日大风如吼。作《戴次仲谈经夺席赋》,以“解经不穷戴侍中”

为韵,傍晚脱稿。向叔舅邀饮。

二十日,辛酉阴,天顿寒,重裘不暖。成儿又患咳喘。观生来诊。发大兄电,为刘谷生官事。

二十一日,壬戌阴,雪,寒甚。读赋。徐先生来开学,伯诚侄来权馆。晚,请先生,季超、提珊作陪。

二十二日,癸亥晴。往北直街祝刘保良太翁六十寿。缪筱珊年伯自江阴来。观生来诊。 

二十三日,甲子晴。答拜筱丈未晤。一日读赋。

二十四日,乙丑晴。作《仁寿镜赋》,以“仁寿之字昭然可观”为韵,傍晚脱稿。灯下看《中西纪事》卷一。

二十五日,丙寅晴,复热。读赋。饭后游园甚畅。少前来。灯下看《中西纪事》卷二、卷三,是书署名江上寒叟,闻之伯父云,系当涂夏新甫先生(燮)所撰,从前在江西曾识其人,极留心时事者也。

二十六日,丁卯阴雨。叔畲叔祖具柬招饮,却之。李荫山来。写扇三柄。灯下看《中西纪事》卷四。接苏州信。

二十七日,戊辰阴。读赋。仲光来谈,述其尊人哲之年丈现为青云山土地,仲光及其太夫人青云山庙祝,皆有梦征,不虚也。饭后偕仲光至千秋坊看屋,顺至宛委山庄,因往燮师处坐谈,师委书寿屏八幅。发徐伯文信,为地图事。看《中西纪事》卷五、卷六。

二十八日,己巳晴。看《中西纪事》卷七、八、九、十。

二十九日,庚午晴。写对十馀付。晚,头痛目胀,早寝。

二月初一日,辛未晴。鉴千招饮,却之。目痛益甚,延观生来诊,谓系肝风与外风相搏,不甚紧要。

初二日,壬申晴。养疾不出,唯目痛虽减,不能观书,闷甚。

初三日,癸酉阴。养疾不出。

初四日,甲戌晴。至书房少坐,然目眩不能久视。籽云丈来谈。请谭姓画师来,嘱其临摹先考、先妣神像。

初五日,乙亥晴。检点字画,挈带入都。连日服药而目疾仍不复原,闷闷。

初六日,丙子阴。仲光来畅谈,以二百元赎去抵押田单,饭时乃去。午后收拾行箧。

籽云丈来。

初七日,丁丑阴。娴女周岁。半夜雨。

初八日,戊寅雨。下乡别墓,次弟偕行。清晨下船,风不利,晚泊戴溪桥,写扇两柄。

初九日,己卯竟日雨。八点钟抵潘家桥,十一点钟冒雨展墓,衣冠尽湿。一点钟开回,泊洛阳桥。

初十日,庚辰阴,大风,舟几不得行,勉强摇牵而上。连日无事,细观倪畲香先生所辑《儒门语要》三卷,确然见静坐养心是学者入手第一义,向来只谓心学为禅,未尝措意,今乃知周、程、李、杨、罗、朱以来相传指诀,正是如此,与孟子正合。禅学所谓养心,只是不动心,守此一件作死工夫;吾儒则由此扩充,明辨笃行,以施诸事物也。延平云:“心下热闹,如何看得道理出?”我辈此心汩于利欲场中,昏驰已久,若非正本清源,收拾此心,使确有归宿,纵教论知论行,只是一场说话也。三点钟抵家,始知伯母昨日大发肝气,虚阳上升,面赤自汗,其势颇剧。接徐伯闻信。

十一日,辛巳晴,甚寒。干甫丈招饮,午刻往赴。蒋子谦亦在青果巷招饮,席散往作周旋,并为八婶送行。夜间,伯母疾复大作,请观生夜轿。

十二日,壬午晴。为燮师写寿屏四幅。重光为予饯行,移尊园中,兼有他客,席终即散。

十三日,癸未晴。伯父请会试诸君,余代主席,散,久谈,傍晚乃去。

十四日,甲申晴。写寿屏三幅。伤风,人极不适。竹坡叔祖、季申兄皆邀饮,均以疾辞。晚间发热特甚。

十五日,乙酉晴。热犹不退,困顿之至。观生来诊,以薄荷、茅根等表之。服药后大汗,热退。陈叔畴邀巳刻,董泰臣舅邀申刻,均辞。

十六日,丙戌晴。人颇疲乏,避风不出门。看《儒门语要》,许鲁斋云:“喜怒哀乐爱恶欲,一有动于中,则气便不平,气既不平,则发言每失。七者之中,唯怒为难治又偏招患 

难,须于盛怒时坚忍不动,俟心气渐平,审而应之,庶几无失。忿气如烈火,火焚徒自伤。

触来勿与竞,事过心清凉。”此一段最宜服膺。

十七日,丁亥晴。人稍健。写寿屏一幅毕。接岳父信,知于正月选授湖北应山县知县,可喜之至,因写复贺信并湖南信。

十八日,戊子晴。一日收检行装,异常嘈杂。

十九日,己丑阴。出门辞行,并祭宗祠,崧云五伯补授湖北粮道故也。抵晚方归。三兄、诸弟设酒肴薄饼为予饯行。晚饭后在伯父前立谈甚久。接徐伯闻信并图十一部。

二十日,庚寅阴。出门辞行,午饭时归。饭后收拾行装。晚,叔畲叔祖邀协兴,偕五、六弟同往,席散雨至,借伞而归。发苏州信。

二十一日,辛卯阴雨。料理行李下船,燮师、管申甫丈、陶念乔同年来送行(念乔并惠书两部)。饭后,观生来,请其诊视开方。因衣冠辞行。提珊、伯诚诸兄弟,元、寿两侄送余至北水关登舟,少坐俱去,乃解维。心中千头万绪,惝恍如有所遗,瞑目静坐片刻。晚泊仓桥(马贵随行,又丁聪丈旧仆曹珍将往天津,亦附余同行)。

二十二日,壬辰阴,寒甚。醒闻水声甚厉,从窗隙外视,岸行若飞,询诸榜人,知已过戚氏堰。西北风大作,抟帆而行,十二点过无锡,薄暮遂达金阊。从来坐船无此神速。一日无事,写扇面数件。抵岸以天暝不克移泊娄门,因肩舆入城至大儒巷谒外祖母、舅母,畅谈至夜分方寝。

二十三日,癸巳晴。至亲友处拜会并谒黄子寿方伯、刘景韩廉访,均晤。方伯处谈尤久。掌灯归,仍寓大儒巷。船已移泊娄关内张相桥,路尚远,不归舟。

二十四日,甲午阴,雪,寒甚。写团折扇六件。傍晚偕少甫至观前一行。

二十五日,乙未晴。接常州信,知伯母恙已轻减。饭前走访李橘农同年,请其开在苏各前辈住址单。饭后因携毡帖遍拜,均未晤。归少憩,复至观前一行。

二十六日,丙申晴。发第一号家信并买寄各件。外祖母以酒肴相待,兼请斗眉。外祖母年已九十一,神采焕发,步履坚强,真所罕觏。子寿方伯惠以桐城光律元(聪谐)《有不为斋随笔》,庄述祖《弟子职笺释》,方伯自著《紫泥日记》,黄漳浦《十四札疏证》四种,《隋主簿吴岩墓志》,《荆州刺史李则墓志》,明吴宽书七言墨拓对一付,又为书八言楹联。

二十七日,丁酉阴。命曹珍至书局买钱塘女史汪端《自然好学斋诗集》、《明三十家诗钞》,价一千五百文。步行至大井巷,赴季文曾叔祖之约。归已日曛,复写折扇一件,乃辞行。少甫、墨缘送余下船,少坐而去。卧看《紫泥日记》一本讫。

二十八日,戊戌睡醒闻篷背雨声滴沥,舟停避雨不行。少顷,雨稍微,复鼓棹前进。

饭后晴,风色大顺,越昆山,泊陆家浜青浦县界,距省百二十里。看光氏《随笔》甲、乙、丙、丁、戊五卷,不分门类,随手琐记,所论有极精当可喜处。抛书静坐,颇动乡思,得诗三章。

庚寅二月既望,散馆人都。积雨初霁,东风笑人,绿波漾晴,芳草含媚,春愁既纵,别怀转浓,惝恍登舟,忽如有失。

杯酒独醉,不能销丛生之忧;柳丝虽长,不能绾将离之绪。嗟嗟!何人不别,何别不伤,矧仆少小工愁,生平多感者乎?因是驱遣楮墨,雕镂肝肠,聊咏短章,助其太息怅惘出门去,故园花正稠。风尘从此别,春色不胜愁。未报恩勤德,多惭侍从俦。

莫嗤儿女态,难忍是离忧。(忆伯父母)

频年遭驿马,南北逐征鸿。为问荆花树,春来发几丛?连床前夜雨,孤棹异乡风。

寂寞凭谁诉,斜阳古渡红。(忆弟) 

流水自东去,我心犹向西。寒烟迷蝶梦,残月咽鸡啼。遥忆深闺静,应怜翠黛低。

登楼休望远,柳色易含凄。(忆内)

余近年作诗,多不存稿。偶于枕上记得去年在京曾有出闱见柳色一首,似尚不恶,爰附录于此。

会试出闱,见郊原新柳倏已含青,有触于心,偶成一首旬馀未暇到林阿,瞥见垂杨绿渐拖。乡思每从闲处触,光阴强半苦中磨。例来吉语惭亲友,官样文章笑臼科。问讯大罗天上事,霓裳可许月边歌?廿九日,己亥阴,微雨。竞日看《随笔》己、庚、辛、壬、癸五卷毕。写扇两柄。晚泊张家泾,距上海四十五里。

青浦道中南浦晴波澹似油,片帆无恙过苏州。野桃红处初斜日,垂柳青时独放舟。苦忆乡园成夜梦,唯馀僮仆伴清愁。春风两度莺花节,偏值王郎赋远游。

忆园中海棠晴光暖罨绮罗天,万点嫣红剧可怜。欲向梦中化蝴蝶,春风吹到画堂前。

三十日,庚子阴雨。春分节。阻潮屡泊,四点钟抵上海观音阁码头,移住级升栈。晚饭后岑寂无事,访玉人于公阳。

闰二月初一日,辛丑一日大雨。访旭山,在彼午饭。写对四付,屏四幅。偕旭山肩舆至公阳,茗谈一时许。旭邀东公和花氏酒叙,同座朱仙伯、时菶仙(广莱)、尹紫旭(彦钊)、徐澍生(士霖)四太守,召玉,一点钟归栈。

初二日,壬寅阴雨。至源丰润,连城在杭未回,晤其同事焦乐山、顾紫霞,交去伯父信,取银五十两。往申报馆取《图书集成》一部,共一千六百二十九本,仍交号觅便寄常。

在乐善堂买《朱子心学录》一部,洋三角。返栈托栈伙宣姓定太古行“武昌”轮船舱位,与沈子振、子钧同年昆仲偕行。旭山来访,因同肩舆至太古昌栈。写屏四幅、扇二柄。在彼晚饭。同至东公和,赴紫旭之约,召玉。席散,摹先年丈又邀日新里,半席先散,归船,发常州信并件,又写一信交源丰润附书寄常。

初三日,癸卯阴。船犹不开,因访旭山少坐。十二点钟开轮,至茶山停一时许。出口后颇有风浪。

初四日,甲辰阴。午前犹有风浪,入黑水洋后转觉平静,略能进食卧谈。

初五日,乙巳晴。十点钟抵烟台,停轮三时,复行。

初六日,丙午晴。坐卧不适,骨痛特甚,苦矣哉!十点钟到大沽,停轮拨货,六点钟进口,不久复泊葛沽。

初七日,丁未晴。天明驶轮,水浅沙淤,竭两轮进退之力,两点钟始达刘庄,距码头约有五里,下行李,换拨船,四点钟抵春元栈。解装略憩,访苍源、建侯于电报学堂,少谈而返。晚,在宁安居茗坐。

初八日,戊申晴。往扒头街谒兰生太叔祖,在彼午餐。饭后为烟所醉,头目眩晕,呕吐狼藉,静卧半日,至灯后犹不能动,乃乘轿归栈,困惫不胜。(发第三号家信。) 

初九日,己酉阴。虽未复原,人已清健,乃开车。椒舅来栈,交到汇款京松银五十两。

建侯亦来送行。四点钟宿杨村,武清辖,去天津北关六十里。

初十日,庚戌晴。半夜十二点钟开车。在车中酣睡,比醒已七点钟,抵河西务打尖,武清辖,去杨村六十里。尖后即行,四点钟六十里,宿张家湾,通州辖,在州南十二里。

十一日,辛亥阴。四鼓开车,五十里抵广渠门,时约午初,卸车西河沿大苑试馆。解装剃头,异常清适。伟丈知余到京,来长谈。晚,大风。

十二日,壬子晴。衣冠拜客。在次伯处午饭。傍晚归寓。老丈枉过,彼此相左。

十三日,癸丑阴。颇寒,见雪。命马贵将携带各件并送人礼物分投清讫。次伯老丈枉过。刘安丈来谈。发第五号家信。偶阅《曾文正日记》云,唐先生言:“最是静字工夫要紧。

大程夫子是三代后圣人,亦是静字工夫足。王文成亦是静字有工夫,所以他能不动心。若不静,省身也不密,见理也不明,都是浮的,总是要静。”又曰:“凡人皆有切身之病,刚恶柔恶,各有所偏,溺焉既深,动辄发见,须自己体察所溺之病,终身在此处克治。”按唐名鉴,字镜海,著有《国朝学案小识》。此两言,前一条系学圣贤入手工夫,后一条则变化气质工夫也。卧思日间与安生丈论房首办请房师各事,倾筐倒箧,言无不尽,自谓为人谋甚忠,不知此种伎俩皆从炫能讨好上起见,似公而实私,似诚而实伪,非从慎独上痛下工夫,安得心田清静哉!

十四日,甲寅阴。醒甚早。枕上看《曾文正日记》。唐先生言,为学当以《朱子全书》为宗。此书最宜熟读,即以为课程,身体力行,不宜视为浏览之书。又言,不是将此心别借他心来把捉,才提醒,便是闲邪存诚。又言,检摄于外,只有“整齐严肃”四字;持守于内,只有“主一无适”四字。又言,第一要戒欺,万不可掩著云云。阅之,觉此心昭然,大有入处。记得临动身时,伯父勖以为学之要云:宋儒千言万语,莫妙于“提醒”二字。又举昔在礼部主稿时,公务纷杂,如理乱丝,因痛下“主一”工夫,使此心无一毫外走,乃得秩然就理,精神不致懈散。后来出任湖北粮道,日行公事极为安闲,此心便放倒了,因叹治心之难。

又举上蔡一年去得一“矜”字相勉,尤中余病痛,若不切实省克,何以副伯父期望之心。散馆在即,自不能不密用考试工夫,拟午前写散馆卷数开,午后读赋数篇,灯下读试帖诗。三、六、九作赋,以半日为限。以此数端为场前正功。每日抽两个时辰,看宋儒书数页,为检摄身心之严师。如此勿忘勿助,行之有恒,或者身心泰然,不至虚度长日乎。既起就案,因书此以自课。竟日雪花飞舞,寒甚,须著重裘。衣冠在西城内外拜客,归寓午饭。子振昆仲来拜,因搭车至青厂,往南柳巷访棣威,未晤,交去洋百元。在松竹斋购买铜具、纸件。甫归,安生丈、厚存兄来访。安丈邀龙源楼小叙,九点钟归。《曾文正日记》有云:“未来不迎,当事不杂,既往不恋。”此三言可为涵养操存之法。

十五日,乙卯晴。皇上谒东陵。奉皇太后启銮。受轩表伯、仲固年伯、润夫表兄答访。

伟丈来谈,多阅历有得之言,伟因邀庆乐观同春部。散后偕至教场四条口访怀冰,往广和赴伯温丈之召,顺访潘弈卿,归寓已三鼓。取京官印结一张,托清秘堂汤黼辰年丈赴翰林院销假。

十六日,丙辰晴。清明节。读赋,制墨盒。怀冰、泽之来谈,留其午饭。之后同出至琉璃厂书纸店一行,因至会馆访老丈。晚饭后乘车而归。时已十点钟。棣威邀京善,未往。

十七日,丁巳晴。写大卷两开。饭后读赋摘赋,吟玩既久,既而看书写字,觉心目间无往非赋,此专心之效也。凡学皆然,吾其知所勉矣。薄暮静坐半时,收拾此心,令空荡荡地,乃收视返听之后,心中转觉震撼不宁,盖由过于着力把捉,致有此病。要当从容涵养,归于自然,乃为有得耳。

十八日,戊午晴。写一赋一诗。饭后厚兄、孟孚来谈。客去摘赋,至晚静坐,思延平教学者观喜怒哀乐未发气象,伊川谓不当于未发之前求中。二先生之言似乎不同,盖伊川恐人专求未发,一向偏在空寂上去,到动时便倾倒了,故教人且从已发后省察涵养做功夫。延 

平则因此心一向胶扰,未易下手,故教人且收摄思虑,向内寻取,从不睹不闻时做功夫。其要只在慎独,随事提醒,随念察识,不使一毫走漏纵弛。到得静固静、动亦静时,便见两先生合处。

十九日,己未晴,甚热。写一赋一诗。饭后访伟丈、怀冰剧谈。伟丈谓治心处事之道,当以耐烦为第一义。余谓扼要功夫不外“主一”。朱子所云,读书时只读书,着衣时只着衣,理会一事时只理会一事,了此一件又做一件。又云,如读书要读这一件又要读那一件,又要写字又要做诗,人只有一个心,如何分做许多去?到得合用处,都不得力。两君甚以为然。

呜呼!此学不讲久矣。如得二三同志相与切磋琢磨,庶易收夹持之益。伟丈因约义胜居小饮。

散后又同回怀冰书房少坐,聘师亦出,因以两日所书大卷就正,谓余笔画时有不分明处,当留心细改之。

二十日,庚申晴。写卷一开半。剃头。看《明史》熊廷弼、袁崇焕二传。饭后衣冠在城内外答拜各客。见庄秉澄殿卷极佳,可备三名之选。在绳匠胡同与杏堂久谈。归寓更衣往熙春赴张彝廷世丈之约(宪延年伯之弟),召秦,散甚早。读试帖。

二十一日,辛酉晴。写大卷两开半。限二刻作试帖一首。闻季申兄到京,饭后至武阳馆视之,因在老丈处畅谈。晚饭乃返,大风扬沙。

二十二日,壬戌晴。写卷一开。觉胃气上行,四肢不暖,大小便俱急数,乃静坐凝摄,半时始复,温适如常。又写卷一开,饭后在同寓陆纯甫(绍周,乙酉举人,宛平籍)处久谈,借其案头李二曲先生《四书反身录》。秉文答访。晚读试帖。缪柚岑邀广和,却之。发第六号家信。睡前看《儒门语要》,薛中离先生(侃)有云:《语》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如何是“闻道”?“知德者鲜矣”,如何是“知德”?“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如何是“见大意”?于此省悟一分是入头学问,省悟十分是到头学问。因就枕沉思许久,苦未有得,倏即睡去。中夜复醒,偶触斯旨,忽觉洞然,急披衣起,挑灯握管而为之说曰:闻道夕死之旨,记得白沙先生有云,人只争一个觉,才觉便见我,大物小物有尽,而我无穷。唯其无穷,故微尘六合,瞬息千古,生不知恋,死不知憎(约略记是如此。架上无白沙语录可查,不知字句有异同错误否)。此虽近宗门作用,然觉之前自有一段存养工夫,到得用力之久,一旦豁然贯通,所谓觉也。既觉之后,见得日用寻常,色色形形,万殊一本,性体中非不足,性体外非有馀,怡然涣然,一切荣辱死生更何足道,夫子乐在其中,颜子不改其乐,皆此理也。

有得于心之谓德,要识得天地万物悉备吾心一点。本体之明,亭亭当当,不待着意安排,不假向外搜索,但常常提醒,不令昏杂,到人欲净而天理见,天地位,万物育,便是知德尽头。

曾点见得一举一动,天理流行,无少欠阙,时行则行,时止则止,因物付物,而我无与焉。

扩而充之,即夫子老安少怀,其胸襟度量亦是如此。斯者何?炯然不昧之良心也。功夫之得失盈歉,分寸离合,他人所不及知,而良心无不知焉,更瞒他一些不得。开云未信,正是近里着己,甘苦自道语,故夫子说其不欺。此四章书看似不同,实是一理,乃悟中离先生一串说下,真是善于启发也。吾辈用功欲几于闻道知德地步,窥见曾点、漆雕开意思,一言以蔽之曰慎独。写至此搁笔微思,闻马贵鼻息正酣,邻友亦阒寂无声,市柝轻送,凉风徐鸣,真觉此心旷然,毫无胶扰。呜呼!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夜气之存,盖无几矣。此情此景,非静中安能领取哉!

二十三日,癸亥晴。车驾还宫。写大卷一开。马积山来谈,因往蔚廷年丈处贺嫁女之喜,留彼陪媒。男媒陆伯葵师(叔坤去岁挑誊录出其房),女媒陈梦陶世丈。席散即归。

源丰润午刻邀福隆堂,辞之。归寓复写卷一开半。晚,至福隆堂赴李慧叔年丈之召,召秦。

二十四日,甲子晴。往西城及城外谒见各师。在季兄处午饭,次伯处小坐,顺至五圣庵答拜积山并晤濮云依,掌灯归寓。天气甚热,三棉颇不能胜。

二十五日,乙丑晴。往东城谒各师。在同和楼午餐,四点钟归寓。伟丈来候,不遇而去。写大卷半开。发常州电,为老丈挪款事。 

二十六日,丙寅晴。闻大兄出城,因至五圣庵恭候,至则已往他处,不克晤。在濮氏昆仲处午餐。往武阳馆候季兄,在老丈处久坐。掌灯往财盛馆观剧。乙酉团拜,大兄来招故也。一点钟归寓。

二十七日,丁卯晴。写卷两开。饭后衣冠入城,在徐荫轩师相处论学至三点钟之久。

师云,主敬主静不可分而为二,世人诋周子为禅学,只缘错认静字故也。又云,一字彻始彻终。“道之大原出于天”,此一之最初;“唯精唯一”,此一之极至。不思而得,不勉而中,浑然天理,一私不杂,此境非圣人不能。学者只从主一入手,到得纯熟后,或者有无所用主之一境。至于用功之时,则不可存此心而妄希高远也。又云,今训诂之学盛兴,动斥义理为空虚之说,不知子臣弟友何者是虚?孟子云,践形尽性,有物有则。义理不外形色,世人跳不出子臣弟友圈子,即跳不出义理二字,安得以空虚目之。又云,今人讲训诂,习辞章,其心只是骛外,圣贤教人无非近里着己下工夫。子夏在圣门列文学之科,为后世训诂词章之祖,而其论求仁则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曰笃曰近,直指本心,何尝教人骛外来?余因问:姚江良知之说究竟如何?先生云,良知之说未可厚非,阳明实从《学》、《庸》、《语》、《孟》中体验出来,特以此提倡,学者不善领略,遂专守良知求顿悟,遗却居敬穷理下半截工夫,走人弄精魂一路,故其门人当时已多走作,后世亦遂群起而攻之。余因问:良知固出孟子,若《学》、《庸》、《论语》则未之前闻。先生云,良知之义非孟子杜撰。《大学》云:“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此不待学而即能,诚求者非良知乎?《中庸》云:“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甘苦酸咸孰不知之,而其所以知甘苦酸咸者,则人日习而不知,然则此所以能知者,非良知乎?《论语》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子路气质虽觉略粗,何至如此自欺?夫子所云,正欲其向良心上讨取真幾,炯然不昧也。非即阳明所谓一点良知,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瞒他一些不得,亦只不要欺他云云之旨乎?推之《易》云,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此知亦即良知。不过孟子以前未尝道破“良知”二字,其理则可参取也。大凡学问门径不同,而及其至则无不同。譬如适京师者,或自崇文门入,或自彰仪门入,或自东西二便门入,其所入虽别,而其至京师则未尝有别也。但当潜心理会,身体力行,不必过分门户主张太甚。又云,前西宁办事大臣豫公(师),现在西城建一乐善公所,每月十六日集诸生讲学。此公虽系姚江之学,而其所讲则多有启发处,亦一时儒者也。又言广西刘嘉树前辈(名誉),操履平实,于此道大有功夫,现住西河沿,嘱余试后往从论学。又在昆师处少坐。大风扬沙,乃归寓。接少甫信。

二十八日,戊辰晴。写卷两开。冯聃生来拜。饭后至乌师处吊师母之丧。又至陆凤石师处交《仁寿镜赋》教习课卷一本,未晤。归寓写卷半开。怀冰来谈,因邀余致美斋小饮,步行而归。《四书反身录》有一段云:人之所以为人,止是一心。七篇之书反复开导,无非欲人求心。孟氏而后,学知求心,若象山之“先立乎其大”,阳明之“致良知”,简易直截,令人当下直得心要,可为千古一快。而末流承传,不能无弊,往往略工夫而谈本体,舍下学而务上达,不失之空疏杜撰鲜实用,则失之恍惚虚寂杂于禅。程子言“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朱子约之为“主敬穷理”,以轨一学者,使人知行并进,深得孔门博约家法。而其末流之弊,高者做工夫而昧本体,事现在而忘源头;卑者没溺于文义,葛藤于论说,辨门户同异而已。吾人生乎其后,当鉴偏救弊,舍短取长,以孔子为宗,以孟氏为导,以程、朱、陆、王为辅,先立其大,致良知以明本体,居敬穷理,涵养省察以做工夫,既不失之支离,又不堕于空寂,内外兼诣,下学上达,一以贯之矣。

二十九日,己巳晴。剃头。磨墨。端仲信、冯雨人、潘奕卿、史叔起丈、史恒甫来拜。

恒甫交到次寅信一封,系十三日缄寄。客去写卷半开。至琉璃厂一行,买《文献通考正续合编》(价三两)、叶注《近思录》(价四千)。《通考》系卢宣旬所纂,于马氏正书略有删减,而续以南宋至明,胜于常熟严氏详节本。叶书后附《续近思录》,系紫阳门人蔡模(九峰先生之子)集朱子语,仍依前录名类编次。 

三月初一日,庚午晴。至小寓访大兄,他出未晤,留字而行。因至城内外答拜各客。

在季兄处午饭。三点钟归寓。写白折半开。椒舅过谈。发第七号家信。

初二日,辛未晴。庶常馆大课,八点钟往,翁师已到,福师正来,题为“金带围赋”,以“一时名士皆在选”为韵,赋得“溪留闰月花”,得留字。先交诗片,饭后恭送两教习,乃归作赋,八点钟脱稿。椒舅来谈。

初三日,壬申晴。写卷。十二点钟毕。因交翰林院。看《朱子全书•道统类》三卷。

初四日,癸酉晴。为季兄作“择其善者而从之”两句文,未脱稿。饭后至源丰润一行。

在同明斋买影印散馆卷八张,俱不知何人手笔。因往武阳馆访老丈,不晤。在季兄处坐谈,大风起,遂归寓。安生丈来谈。

初五日,甲戌晴。写卷两开。饭后作文脱稿。夜微雨。

初六日,乙亥晴。写卷一开。季兄将搬小寓,顺道来谈。饭后同往同乐轩观同春部。

老丈枉过。

初七日,丙子晴。写卷两开。限两刻作试帖一首。奕卿来,谈及中国兵轮弊端,了若指掌,将来设起海氛,不堪设想。唐升送来鸭肉二肴,因于傍晚招潘筱齐、厚存兄小酌,并留奕卿在此畅饮而散。接常州信,述里门及家事甚悉,不啻与诸弟面谈,旅客愁怀为之一减。

初八日,丁丑阴。平明即起,乘车至贡院送两兄入场,往各寓访苏、常熟人,又在场前招呼点名既毕,乃行往安福胡同访聃生,在内久谈。遂至武阳馆视浩如、铁卿,皆因病未入场者也。偕老丈往源丰润一行,又偕返大苑馆久坐始去。自到京后看《儒门语要》一遍讫。

此书系丙戌所买,当时正事口耳之学,又滞于讲学家门户之见,以其近于禅学而忽之。年来逐逐于故纸堆中,诸事放倒,心中时有不顺,身体为之不安。所处虽是乐境,而此心扰扰憧憧,甚以为苦。颇有触于孟子“持其志无暴其气”、周子“寻孔颜乐处”之旨。复玩此书,乃知养心定气是入手扼要工夫,静中默自体验,益信所言之不谬。向也几以浮光掠影而失之,今当约守此编,辅以《近思录》,沉潜反复,不复疑惑,主敬主静合为一途,为程朱、为陆王举所不论,吾唯着里用功而已。

初九日,戊寅晴。写卷一开。伟臣、绶金来谈,为绶金写白折一开。客去又读赋数篇兼看《近思录》,自今日始。

初十日,己卯阴雨,颇为凉爽。写大卷两开。饭后入城,为两兄接场。晤季兄,见其场作甚佳(首题“子贡曰夫子之文章”两章,次题“知所以治人”至“有九经”,三题“霸者之民”四句。诗题“城阙参差晓树中,得阙字”)。候大兄至五点钟尚未出,乃出城发苏州信。灯下看《近思录•伊川易传》云:性则皆善,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叶注:“性无不善,才者性之所能,合理与气而成,气质则有昏明强弱之异,其昏弱之极者为下愚。”按程子言才与孟子言才不同。孟子云:“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自其发于性者言之,是指性之所能。程子云:“气清则才清,气浊则才浊。”自其禀于气者言之,是指质之所能。叶注牵混,殊不了了,当改云:“性无不善,才者质之所能,有昏明强弱之异,其昏弱之极者为下愚。”

于义始明。程庸斋《性理字训》云,性之所能,无有不善,质之所能,有善有恶,是皆谓才。

合孟、程而说之,其义甚备。

十一日,庚辰晴。写卷两开。读赋读试帖。老丈枉过,偕至源丰润借银四百两,八厘起息,年内归还,经手秦远帆、邱子瑜。

十二日,辛巳晴。收拾衣箱。饭后至西华门外静默寺答拜鄂抚谭敬甫年丈,又祝孙燮师、麟芝师寿(麟本明日寿,预祝以省往返)。往翠花街拜高熙廷年丈,系外祖壬戌门生,与先人熟识也。归寓,颖庭来谈,同往龙源楼赴陆念修丈之约,同座唯萨(霖)号济田,大门侍卫。

十三日,壬午晴。写卷两开。饭后访伟臣未晤,因至次伯处赴申刻之召,十一点钟归。

十三日(原文如此一一整理者注),癸未晴。清晨入城送三场。次方师在东右点名, 

因趋见,并同至公所少坐。归寓写卷两开。伟臣来谈,偕出至会馆一行,过琉璃厂买《读书录居业录摘要》(郑绪章辑,薛、胡各两卷),价三千,《近科同馆赋》,价二千五百。返寓读赋。接伯父谕并汇银贰百两。灯下写家信。

十四日,甲申晴。写卷三开。饭后奕卿来谈。客去读赋。

十五日,乙酉晴。写卷三开。发第八号家信。

十六日,丙戌晴。为颖亭写扇一柄,对一付,又写屏四幅,作第九号家信托颖亭带并木底香蕈、白折书又散馆卷一本(系录先中丞公道光庚子散馆一等第二名《正大光明殿赋》)。

饭后静看《读书》、《居业》两录摘要,无一条不着实,无一条不深切,真可为千古严师。因置书于案,对之三叩首,自矢终身遵守不渝,庶几变化气质,庶几可期寡过。文清、文敬在天之灵,或亦默牖我乎!写白折半页,读赋数篇。夜间月色皎然,在中庭徐步,天空似水,微风送凉,忽闻邻店歌靡靡之声,悠扬入听,顿觉枨触春情,此心无主,不知深闺少妇,挑灯罢绣,亦常忆及征人否?盛少帆舅祖过谈。

十七日,丁亥晴。磨墨。季兄来谈。因偕至次伯处,饭后归寓。写卷半开。往鸿升店武阳馆答拜各客。

十八日,戊子晴。写卷两开。两点钟往韵春,赴惕身之约。甫出门,忽有怪风一阵着地盘旋而上,天地为之昏霾,急至左近帽店躲避,风过乃行。召秦,傍晚归寓。陆念修丈招龙源,辞之。

十九日,己丑晴。写卷一开。衣冠入城,拜汪师母寿。又往乌达师处公祭师母。偕惕身在同和楼午餐。归寓又写卷一开。傍晚,部友骆西恒来谈,交到托查各事,因写致陆耀卿信,托颖亭带回。在车中看《近思录》,颇有会于横渠心统性情之说。

二十日,庚寅阴。写卷一开半。饭后大雨,洒然生凉。申刻在福兴居请客(吴星初年伯,吕葭生舅,盛少帆舅祖,史叔起丈,赵世瀛、刘伟臣两丈,赵子耀,岳父)。

二十一日,辛卯晴。谢钟英来畅谈。钟英于三国舆地甚精,所论极有依据,亦朴学士也。留其午餐乃去。写卷一开。宝龢年同年来,互观所习大卷,指摘得失。惕身衣冠来,同至韵春小坐,因约余聚宝堂小饮,召秦,宾主二人尽欢而散。

二十二日,壬辰晴。作《勤政殿赋》,以“君子以自强不息”为韵。来客甚多,屡次搁笔,至三点钟方脱稿。又读赋数篇。灯下作试帖两首。藜师枉过。

二十三日,癸巳晴。写卷两开。饭后伟丈、怀冰、秉道、季兄来谈,甚洽,因同出访绶金,傍晚归。

二十四日,甲午晴。接常州信。写卷半开,以目痛为止。饭后访龢年未晤,归寓觉左目稍胀,不敢观书作字。

二十五日,乙未晴。写卷一开。至会馆访怀冰、子贞、稚和。未刻往万福居公请会试诸君,客到三桌,尽醉而归。

二十六日,丙申晴。写卷一开。往同升堂赴朱嵩生之约。归寓又写卷半开有馀。龢年来谈。灯下看《读书录》有云:“促迫褊窄,浅率浮躁,非有德之气象。”此八字余皆犯之,安望其进德哉!

二十七日,丁酉睛。写卷一开。往湖南馆己未团拜兼请鄂抚谭、前藩于两年伯,新出小学堂班昆戏居多,莲芬演《双官诰》全本,竹芬、桂枝演《白罗衫》全本,砚侬、莲芬演《掷戟》,均妙。戏散始归。接三弟信,又纫秋信并笋豆。

二十八日,戊戌晴。写卷半开,极不顺手,乃搁笔往武阳馆同府团拜,并请八县公车。

席散偕季兄、怀冰诸君畅谈。天甚热,候日落始归寓。读赋数篇。少帆舅祖过谈。

二十九日,己亥晴。写卷开半。饭后作《玉人用心若镜赋》,以题为韵。写纫秋信,交老丈附寄。又发重庆余云墀丈(恩鸿)信,为少帆舅祖事。

三十日,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