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留连于春申江上。某夕,自天蟾舞台二层楼下于扶梯上拾得由自日记一册。中夹香粉纸数张,红丝线一条,客已知此小册子必为妇为所遗者,囊归阅之,轩渠不已,将以示予。予为备录如左,以供阅者一粲。其中亥豕鱼鲁,一存其真,未敢妄纂!
“昨日子老爷出门,说:‘你好好看守了房户,弗要让脉生汉子困到床郎,败坏我们清清白白的门风,被人家七张八指的谈论。’是弗好听的[1234]奴答应他说道:‘你放心去好了,奴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们,要你分付。’他便笑嘻嘻的大踏步出房门去了。
今天上画隔壁姊妹们已今晓得奴家老爷到子北京去了,便一个一个的才来胡调,说什幺今天晚上,最有名气的戏子杨小楼要做一出‘孙行者大闹天宫’一定是好看得狠,格娘,要同奴去见失见失。我狠不愿去看,因为子前月里看戏弗看戏碰着了一个冤家,牵丝板藤会了他,吃大菜坐汽车,用了奴几百块洋钿,还算小事。又弄出话巴戏来,害得奴几几乎被老爷打出大门。这桩事情真是奴一生一世的污点。就是到死也弗忘记的呢。那幺还高兴去什幺戏。那晓得奴姊姊们板定要拖奴去看,奴无法就跟他们去,戏是真真好。到是间壁的老三又有了什幺情人弗情人。一淘看戏,堂堂皇皇的,坐在他一块儿。口里和着老三说话,那两只骨溜溜的眼睛看牢了奴,像奴面孔上开了花的一般好看。害得奴看戏也弗有心相,这真是厌心烦得了不得呢。
奴口里说弗看戏,却又看了二三夜的戏。昨夜子又住在什幺东亚旅馆里边。这种的事情真是连奴自己想想也不明白,教奴那幺记起来呢?老三为什幺要和奴板面孔?老六说是和我们两个人和平解决。奴想这桩事情怎样的和平解决呢。除非要格断他的藕丝,或者格断奴得情丝,方能够解决呢。
他明天约奴去看戏,奴还是去的好呢,还是不去的好?真教奴心中不定,像热石头上的马米团团转呢。”(日记到此就完结了,从我推想去,这记的人当时一定是被去的念头战胜了,所以这本小册子到了那戏团里边的扶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