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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寸日光来倾城》15、我现在住的城市,它从不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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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城从来不下雪,可每年夏天,那凤凰木上便开满了整整一枝头火红的花簇,洋洋洒洒落下,有君子舞剑佳人在旁的古典之美。

我和裴明珠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年之后,都对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它拥有所有城市该有的繁华,同时拥有许多城市没能带给我们的安宁。之所以会来,也是因为它是唯一一个离家不远的大城市,只有十个小时的火车程,在思念无处寄放的时候,我和裴明珠还能在夜里矫情的眺望C城的方向,无语哽咽。

遇见陆轻舟那天,我和裴明珠正一起逛商场,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我不自然的扯了扯身上那套紧绷的白领套裙,任身后专卖店的柜台小姐一路鞠着躬甜甜地道欢迎下次光临。我觉得心里铬得慌,于是微微侧头,尽量保持端庄地对着裴明珠的方向道。

我怎么觉得她在说欢迎光临的时候,那感觉好像是在对我们说欢迎这两只猪下次再自己走进屠宰场呢?

当然,裴明珠根本没有理我,她越来越不屑于同我讨论这些关于金钱的粗俗话题,在越成长之后,她所接触的东西层次就已经嗖一下的又上了个等级,哪怕我直到走出门的这一刻,都还在后悔我是为什么要听她教唆走进这家店,花那么多张百元大钞,只为换一件与200块的路边店样式几乎相同的裙子,唯一的不同只是它多了一个惹人注目的标志。

听完我的话,裴明珠好整以暇地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我在考虑要不要再进去挑一把伞呢?看这天气好像要下雨似的。

语毕,从她那精致的小提包里掏出第X代的触屏小苹果,查看天气。周围不断投过来注视的目光,我理解不了他们眼神中的含义,我唯心的想,是否我穿上这样算是有些奢侈的衣服,气势上应该也同裴明珠是天壤之别的,她是公主,那从我的言辞中完全可以听出我就是一女仆的命。这想法令我突然升起一股想逃走的念头,于是我的脚步越来越快,方走出大厦,果然被裴明珠的乌鸦嘴言中,下起了雨。

那时,望城已经连续三天阴雨绵绵,我内心莫名毛躁,脑子里闪过之前在哪里看见的一则冷笑话,于是我站在原地横天一指,对着天空大声道。

白素贞你住手吧!许仙他真的不在望城!

然后我成功地听见了一声巨大的爆胎声音。

陆轻舟那天穿了很薄的线子长袖,大开的V领,所以能很清楚地看见那脖子下分明的骨节。他从那辆我不知道牌品牌的车上走下来,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打了一个电话,期间回过头来又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并不锐利,却莫名的让我心虚起来。我看着他的侧脸,嘴唇启开的时候颊骨会轻轻移动,他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在报地名,我没有心思去探听,只注意到他那无瑕疵的皮肤,生得让我嫉妒。

而后,裴明珠才伶俜的踩着她的高跟鞋跟上前,看见陆轻舟之后,她也同我一样停下了脚步看陆轻舟打电话,五秒之后说了句,哇噢。我有些忐忑地拉了裴明珠要离开是非之地,她却饶有兴致地停在原地不动,于是我凑到她耳边特别欠抽的说。

请你不要只看人家手上的车钥匙以及脖子上的那张好皮囊,也看看他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好不好!再不快点,我这身周吴正王的装扮就彻底废了,要是耽搁了我进时苑,我就把你的衣服包包手机全部送到废品回收站!

我这番话有些欲盖弥彰,我只是直觉地想要逃离他所在的现场。

终于,在裴明珠看到那个亮亮的指环过后,眼底的光一下子熄灭了大半,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我往前走,半路又回了一次头,无限流连的对我解释鹤立鸡群的含义是什么。她不久前才做的水晶指甲在我眼前不断晃荡,象征性地指了指身旁经过的几个男性路人,嘴里念念有词。

原来鹤立鸡群的意思就是许多男人站在你面前,你原本觉得其中几个比较像鹤,然后凭空出现了一只纯种鹤,你立马觉得他们一群人全是鸡。

在那一刻,我总觉得和裴明珠走在一起,会有随时被人解决在大马路上的危机,虽然我承认她说的是事实,只是她口中意有所指的一个鸡两个鸡,总让自以为纯洁的我想到不纯洁的地方去。

我和她沿着大厦屋檐走到了底处,对面就是出租车中心,看了看时间,实在没心情等雨停,索性拉上裴明珠就冲进细雨里去,压根忘记了上一刻专柜小姐很亲切地对我说,小姐,这布料您最好送洗衣店干洗,尽量不要直接接触水。

在小步奔跑的途中,裴明珠左右环顾了一下似乎还想注意形象,见大街上没什么人注意到这方,才忙不迭的跟上我脚步,结果我俩都闭着眼睛瞎闯,最终与迎面而来的路人撞了个正着。人是我撞着的,还未抬头我已经意识到对方是一女的,因为我装着她的时候不小心感受到了那属于女性的象征,用裴明珠的话说就是很巍峨壮观。

抬起头,我才发现那姑娘年龄与我们差不多,长得如花似玉,她身上的那套与裴明珠同样标志的衣裳,让她即使披散着的长发被雨几乎淋湿也不显得狼狈。那一刻我终于理解了什么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还得靠外表闪着光的衣服,我再次拜倒在了裴明珠的拜金理论下。

不过,那女的似乎脾气挺大,被撞着了之后,立马出言不逊。

还真是,大街上什么不多就睁眼瞎多。

她那番自以为是的姿态,不知为何,让我在瞬间想起了小蝴蝶,那个张牙舞爪的女孩子。

自从三年多以前,裴明珠出院以后,小蝴蝶就全家移民加拿大了。原来,那天她穿得如此淑女,是为了向我们正正经经的道个别,没想到最后还是以狼狈收场,顺便掉了一颗牙齿作为告别的代价。那时候我才知道小蝴蝶也出生在一个不错的家庭,只是自小的兴趣不在功课,加上那个年龄的孩子原本叛逆,又遇上许灼那群人,所以才走上了痞子女的道路。

我记得小蝴蝶走的那天拉着我哭得肝肠寸断,她一边哭一边说平安姐,我要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怎么办?如果我再见到了你你认不出我了怎么办?语毕,她将一个小盒子硬塞到我怀里干脆利落地道。

就把这当成我俩相认的信物!

我一打开,果不其然是她那颗悲催的牙齿。见状,裴明珠一阵恶寒,她忍不住发了一下抖然后问我,那么作为回礼,你是不是该抓一撮头发下来包装好送给人家?我白了她一眼,刚想要说什么,候机大厅里已经响起登机的声音,于是我和小蝴蝶就这么一路肝肠寸断的分别了。那个时候电脑还不是很普及,所以我们没能留下许多的联系方式,唯一的就是电话号码,但毕竟相隔了两个国度,数不清的里数,有些感觉,慢慢的也就淡去。

每当想起这些我就觉得很无力,我不知道面对这伟大的时间,我该抱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