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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中洛的眼泪》Charpter 15 不纠结过去,不忧心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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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爱上了,真的不需要任何理由。一旦依附太多的解释,珍惜也会成为一种负担。爱的时候死心塌地,不爱的时候释然放手。如果发现爱错了,那就趁早更正吧,毕竟一生中值得爱的人很多,而真正可以爱的人却很少。

其实,韩逍这次从云南回京的目的,本意是积极的。他还想找路子,能帮褚遥实现那些办校助学的愿望。

从自己在雾里村的难题中逃出来后,他反思了很多。内心里,他是非常羡慕褚遥和塞巴斯蒂安那种为梦想而努力、坚持的状态,一切的纠结还是源自他既不甘虚度,又苦于无法找到证明自己的方式。

一个人走在理想的道路上遇到另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和为了一份向往的感情去重新选择规划自己的未来,绝对是不可混淆的两种状态。这就像是一场轮回,当初佳娴没有做到,如今放在韩逍身上一样难以逾越。

韩逍并非圣贤,也懂得现在社会的生存法则。以他的资历阅历,更明白商道间的种种伎俩手段,只是这一切越来越让他难以顺应,当那些计谋手段带给自己的回报也只是一沓沾满铜臭的钞票时,他从中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所谓的成就感。

每个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要想得到就必须付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做任何事情都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如果是你想得到的,苦也是甜的;如果并非你所要的,即使得到了也不能让你快乐!

韩逍耐着性子进行完那个工程后,还是决定要离开朋友的公司。那些事务带给他心里说不出的压抑,越来越让他厌恶,不愿承受。

当韩逍对顾磊说出这个心意时,顾磊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了解他的心思,知道他要是干着没劲,再劝也没意义,所以只是默默地从身后保险柜里拿出几万块钱,推了过来:“咱哥俩啥也不用说,我这儿随时欢迎你回来!”

韩逍笑了笑:“谢了,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次真没帮上你什么忙,这钱我不能要!”

顾磊瞪起眼珠道:“你还拿不拿我当兄弟啊?这俩月你在现场上上下下跑来跑去没少辛苦,现在项目顺利结束了,虽说没挣什么大钱,终归也是有利润的,你丫跟我客气什么?嫌少是不是?”

韩逍见顾磊是真的较真儿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拿了其中一小部分,坚决说道:“好吧!那我就取个车马费,你就别再废话了,再说别的那咱俩就真翻脸了!”

“得,这钱我算给你入股了!”顾磊知道强拗也无益。

那天,佳娴吃完饭送客户出门时,听见隔壁包房里传来很熟悉的声音,顺着门缝往里一看,果真是韩逍他们。

略作迟疑,佳娴还是鼓起勇气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她觉得自己和韩逍间还有太多没有澄清的误会,她深爱着韩逍,却不知道他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是的,作为当事人她一直没法接受韩逍离开这件事,更不能理解他如何能对自己如此的义断恩绝。

时隔良久,再次见到韩逍,心底有太多太多的委屈和不甘一起涌上心头,无论如何也要再和韩逍谈谈。

“女王”的突然出现,把在场的所有人惊了个措手不及。佳娴干脆不客气地直接跟大家说:“不好意思,各位!我找韩逍有点事儿,请大家多多包涵,你们继续慢慢喝着聊着,我想跟他出去走走,这顿饭的单我买了,再罚酒三杯,算是给大家赔个不是!谢谢各位了!”

“那怎么行?不用,不用!”

“别跟我客气啦,搅了你们的聚会真不好意思……”

“嘿,瞧您这话儿说的……那什么,哥们,还愣着干吗,赶紧的走吧……”也不知是谁搡了搡正囧在那里不知所措的韩逍。

此刻,韩逍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感觉一股脑儿地搅拌在一起,眼下随佳娴出去,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于是,尴尬地站起身,没说话便走出了包间。

见二人离开后,屋子里安静了片刻。“怎么说走就走掉啦,酒还没有罚呢!?”还是顾磊憨憨地来了一句,又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

多日不见的佳娴,外表看上去,依然还是那么的姿仪万千、风情楚楚,但韩逍能感觉到,在她此时此刻的眼神里平添的那一份幽怨,带点慌张又带点深邃,而这是以前的佳娴从未有过的。

这是一条代表北京夜生活的地标性街区,虽然已近深夜,但依然人流滚滚,车辆穿梭。春天的夜晚,干燥又沉闷。韩逍和佳娴默默无语地走在靠近马路的便道上。气氛有点伤感,回想起过往,这条街道也曾经多少次印过两人快乐的脚步,几年前的生活恍惚若现,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感觉心在隐隐作痛,被针刺一般。

荏苒岁月,清晰在目。如今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却好似时空轮换,物是人非。

“你最近好吗?”佳娴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凑合吧,还那样儿……”

“听说你最近在和顾磊搞工程呢?”

“之前没事儿闲的……现在也不干了。”

“其实,你可以回来继续做啊。现在这边日本部的人马都撤了,就我爸和我在管着公司,你要是愿意,我和爸爸商量下,我们都可以撤出,不跟着掺和这边的业务,都交给你……”

“佳娴,谢谢你的好意,你还不了解我吗?这怎么可能?”韩逍听不下去了,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佳娴。他心里非常清楚,她所描述的美好一切,都是一厢情愿的设计,他绝对不可能接受。

“韩逍,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即便有千种不对,你难道就不能给我个机会改过吗?”佳娴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拉住韩逍恳切地追问他,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

看着泪眼涟涟的佳娴,韩逍不知如何作答。仔细想来,佳娴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可韩逍不能再欺骗自己的内心,爱与不爱对他来说,已经是再直白不过的事实,真不需要再通过任何逻辑分析来推理出结果。他抿了抿嘴唇,望着佳娴,欲言又止。

“难道我就让你那么厌恶吗?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吗?”佳娴见他如此,情绪更加激动地连连逼问。

“不!没有!你很好……真的,佳娴……你没有什么不对,是我不好,问题在我……也许,我厌恶的不是任何人,而是这个城市吧……”韩逍有些不敢直视佳娴的眼睛,目光望向别处,悻悻地回答。

“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知道我原来太任性,对你干涉太多,我以后改还不行吗?你随便做你什么喜欢的事情都好,我不会再像以前那么管着你的……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好好的,不行吗?”佳娴情真意切地央求,几乎快要击穿韩逍那颗本就柔软的心。但是,佳娴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把正在犹豫、险些缴枪投降的韩逍瞬间推了出去。她说,“难道,我和你那个乡村女教师比起来,真的就那么差吗?”

佳娴的一句恨词,就如给韩逍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令他顿时清醒过来:“佳娴,对不起……我不能再次骗你……你不比任何人差,但是,我还在爱着她……我没有爱过你……”

韩逍的回答就像一颗子弹直接射入了对方胸膛。

佳娴被这一击惊住,瞬时崩溃。她终于再也无法承受,自己如此屈尊还被拒绝的事实。她终于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莫大的挫败感在撕扯着她原本坚不可摧的骄傲内心。仿佛以前所有的优越、自信、令人艳羡的美丽外表,突然一下子,被轻易地瓦解,溃不成形。

佳娴双泪纵横,转身飞奔而去,没一会儿便湮没在午夜的嘈杂中。

韩逍没有去追。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伤了佳娴的心。也许,爱上真的不需要任何理由。一旦依附太多的解释,珍惜也会成为一种负担。爱的时候死心塌地,不爱的时候释然放手。如果发现爱错了,那就趁早更正吧,毕竟一生中值得爱的人很多,而真正可以爱的人却很少。

一个月后。韩逍突然接到飞飞电话,许远出大事儿了!

许远周末和朋友去内蒙草原不幸翻了车,脊椎和颈椎伤势严重,差点就赔上了性命。就算术后百分百的康复,也肯定要告别各种危险的户外运动了,更甭说那些他向来喜欢得瑟的自虐式旅行项目。

韩逍马不停蹄地赶到的医院时,许远已做完急救手术,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整个脖颈都被硕大的医用支架紧紧固定,手脚身体都被一圈监控仪器用线连接,活像一只硬生生折了翅膀的苍鹰,悲壮凄然。

“哎,哎,我说哥们儿,别哭丧个脸,我这不没死吗?啧啧啧,瞧你这德行,才艺表演个哭鼻子是吗?要说啊,我这辈子也算值了,想去的地儿、想干的事儿基本都拿下了,没啥遗憾。一直就想,去他妈的房子车子事业家庭,自己走哪儿是哪儿,看看风景,谈谈风月,最后,嘎嘣儿一声,客死异乡。墓碑上就刻着:祝贺这厮去另一个世界继续装蛋!哈哈,听着都觉得痛快!”许远硬撑着被各种器械绑架的身体,吃力地拿出一副大无畏的口气,微笑着安慰起赶来探望的好友。

韩逍从未想过,自己一直敬佩的铮铮汉子,突然会变成如此不堪一击的样子。他们本就是交情至深的兄弟,此刻真恨不得自己能去帮他分担一半的伤痛。

许远说话费了力,不得不适时喘一口粗气。他见韩逍仍旧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神情悲戚,于是故意低低哼了一声,继续对他说:“兄弟,我的人生剧本没准已经定稿了,就要这么躺着过后半辈子了……想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停不下来吗?我今儿就告诉你真正的原因……大学毕业那年,我第一次出去旅行,在黔东南的苗乡遇到了一个女孩,我们结伴走遍了整个贵州,那是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让我怦然心动……我们一起度过了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但后来我们却无奈地分手了,唉……主要是因为我当时太现实了,我放不下都市的灯红酒绿生活,放不下那些天花乱坠的所谓成败抱负……如今看来都不过是一场空,一个屁啊!”许远说得有些动情,竟似有些哽咽一般——韩逍判断不真切,不知是他因身体的苦痛而无法掩饰的悲伤,还是心底升起的感怀。

“为什么她不来找你?”韩逍往前凑了凑,禁不住发问。

“她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我那时候事业也没基础,满脑子都是等挣够了钱,买处大房子再把她们接来,真是很傻很天真啊!她整整等了我六年,六年啊!姑娘的青春有几个六年?等我觉得扬眉吐气可以明媒正娶了,她已经无法承受临终老人对她早日成家的夙愿,匆匆嫁人了……我后来不停地出去旅行,变着法儿地各种挥霍,都是想用刺激和挑战去忘了她。可我用了十几年时间都没再能遇到那种悸动的感觉……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停下来,安安静静地躺在这儿,只想她一个人了。你知道吗?我最后悔的,或许不是这辈子跟她有缘无分,而是在那一刻没有义无反顾!有些事情,如果当初没有坚持,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许远把自己的心事毫无保留地吐露出来,说完,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久。仿佛胸口真的有什么沉重的东西,随着他这长长的诉说一点点消散了。

这一番话让韩逍极为动容。他隐约感觉到这不仅仅只是许远分享深藏心底的往事。在如此特别的场合一吐为快,许远一定是特意讲给他韩逍听的!一定是!

“兄弟,是爷们儿就打起精神该干吗干吗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根本不在北京,别大白天装鬼玩了!看完我,该上哪儿上哪儿去……再怂就别说认识我!”

“老大,你别说了,我明白了!”

许远不愧是韩逍的大哥,他越骂越来劲,竟忘了自己每说一句话所带来的疼痛,他实在看不得韩逍这阵子浑浑噩噩的状态,他从心里理解韩逍,更为之着急上火。而韩逍自从丙中洛回来,真的就没正常过,成天如坠云雾,不知所向。许远的一段心事,几句骂言,字字都如钢针戳中韩逍的要害,这种痛快淋漓的疼痛,让迷惘的人猛然清醒过来。

是啊。人总是习惯于把现实摆在嘴边,轻易地因为畏惧困难,而用千百种借口来助长退缩。有多少人敢为梦想而不计付出,敢为真情而大胆追逐、坚持不懈呢?韩逍之所以那么依恋于褚遥,不正是因为她身上所具备的那股不畏艰难、坚忍执着的精神吗?而他自己呢?只知道一天到晚想三想四,看似野心勃勃,实际却毫无作为。他凭什么赢得褚遥的垂顾?又凭什么能和她真正快乐地携手在一起呢?

韩逍扪心自问,才发觉在丙中洛待过的那段日子里,他所做的一点都不够——只顾着不切实际,浩浩荡荡的大想法,却连一点小小的行动都不肯坚持。而褚遥在他临走前说过的话,这才真的句句凿在他的心坎上,令他如梦方醒。

接下来几天,韩逍在承德医院陪护许远脱离了危险期后,便和另外几个哥们儿齐心协力把他运送回京,安排到一家专科医院进行最好的康复治疗。

等这一切打理妥当,韩逍觉得,到了该为自己的梦想付诸行动的时候了。

无论多么艰难的旅程,一旦真的下定决心出发,任何事都已经不是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