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我和陈梓郁认识也有三四年了,我们拥有这个世界上除了血缘之外最亲密的关系,可是我始终看不透他。
暖黄色的灯光将富悦专卖店映照得辉煌,每一间专卖店都如同水晶玻璃的方盒子,方盒子盛放着昂贵美物,有柔软的纯羊毛色开衫、小牛皮的短靴、碎花的真丝雪纺衫、特殊印花LOGO的名牌包包、德国定制的限量版笔记本套……年轻的店员们都有一张甜甜的俏脸,让人再不自觉间就刷卡买了单。
我每次跟陌桑逛富悦,都会深深的意识到自己就是个土包子,进门前会心虚的考虑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陌桑试衣服的时候我就坐在沙发上休息,因为不用看也知道,那些价目牌上的数字一定很可怕,不是我能承受起的。
“顾昭昭,和你逛街也太解HIGH了。”陌桑穿着新衫从更衣室出来,一边看着镜子一边对我说。店员殷勤的替陌桑拉整齐肩线,又蹲下身去为她扣上鞋扣。
她像女王一样。
“谁让你来富悦的,如果去我的‘主战场’,一定买个‘风气水生’。”在我心里富悦就是一“屠宰场”,像陌桑这样的“富婆”就是一只只肥美的羊羔。
“呦,这还是我的错了?”陌桑笑着白了我一眼,她当然知道我说的“主战场”就是位于火车站旁的服装批发市场。
“陈梓郁有的是钱,你干嘛替他省钱?”
我尴尬的笑了一下,一时语塞。
陈梓郁确实待我不薄,我脚上的新款Prada就是他买给我的,还有我身上的大衣,手里的Gucci包。他每次送我东西的时候都已经去掉了吊牌,要不是陌桑识货,我都不知道原来那些东西都很不便宜。
他送我我便收着,这是他的事,可是我没办法厚着脸刷他的卡。
我也曾对陈梓郁说过,别再送那些昂贵的东西给我了,那些名牌对我而言没什么太大的意义。我说完之后陈梓郁头也没抬地“哦”了一声,下次送礼物还是照旧,甚至比之前的更贵。
后来我就明白了,陈梓郁是个喜欢按自己想法行事的人,那些他听不入耳的建议只会让他变本加厉。
“这件,这件,还有那件酒红色的花苞裙,都给我包起来。下次上新款了再打电话给我。”陌桑没问价格,直接抽出钱包里的金卡递给店员。察觉到我在看她,她转回头来冲我微微一笑,“反正不是我的卡,不花白不花。”她的笑容很美,眼睫垂下的时候目光却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让我努力花陈梓郁的钱,可是她努力花着别人的钱,也一样不开心。
刷完卡,将衣服一件一件折叠整齐放入购物袋后,店员恭恭敬敬地送陌桑和我出门:“林小姐、顾小姐,欢迎下次光临。”
陌桑点了点头,拉着我准备向下一家店走去的时候,顾祈的电话来了。
“昭昭,晚上出来聚聚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我从上铺弄掉下来摔了几回的缘故,我的手机虽是名牌货,却总是有一种山寨机的效果,漏音严重,每次我接电话站我旁边的人都可以吧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顾祈本人的声音那么温柔,用我的破手机的听筒播放出来却如破锣嗓子般。
“都有谁啊?”我随口问着,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陌桑。陌桑用口型说:“你去吧,我晚上有约。”
顾祈还在卖关子:“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和顾祈是高中同学,大学有一起在学校的广播台混过一段时间,加之他苦追的女生又是我们系的,所以我们有很多共同的朋友,大一大二的时候经常一起出去“醉生梦死”。后来大家忙了,聚的次数就少了。如今大四,陆陆续续有人找到工作,研究生考试也结束了,所以聚会又渐渐多起来了。
“装什么神秘呢。报上地址,看本小姐今晚闪亮登场。”好久没唱歌了,前几天和灿灿在寝室里吼了几嗓子觉得不过瘾,正想找朋友一起出来唱唱歌。顾祈的邀约来得正是时候,我不禁有点跃跃欲试。
“钱柜416房,晚上七点半,不见不散。”顾祈声音带笑地挂掉了电话。
“看样子你们晚上的摊子还挺大。”钱柜四楼都是大包厢,陌桑组织过几次公司活动,当然不会不知道。
“快毕业了,聚的时间越来越少,抓紧最后时间狂欢呗。”我说。
穿着制服的富悦门童向我和陌桑点头致意,推开门送我们出去。
走出空调开得很足的富悦,迎面吹来的寒风让我打了个寒战,我不由得拉紧大衣。
“抓紧时间玩是没错,不过今天这个日子……你不用陪陪陈梓郁吗?他怎么说也是……”陌桑顿了顿,把目光投向我。
我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我不自在地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拨至耳后:“我还真忘记了……他现在没打电话给我,应该是有安排吧。”
陌桑嗤笑了一声,撇过头去望了一会儿路边璀璨的灯火,过了一会儿才扭头对我说:“顾昭昭,你身为他光明正大的原配,怎么沦落的跟我一样?”
我的心在这个寒风瑟瑟的隆冬黄昏,突然抖了一下。
我和陌桑相识于微时,我们来自同一座小城,有类似的生活轨迹,知道彼此最落魄的样子。我比谁都清楚如今看起来精悍、美丽的林陌桑,当初其实也不过是个自卑、内向的普通女生。甚至毕业后为了在这座大城市留下来,她花了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准备笔试和面试。她考进一家国企,最后却成为办公室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被人逼得不得不走。
那时候陌桑毕业才一年,而我高三。她受的苦没有办法和家里人说,最难熬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我,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握着话筒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高三那一年我的情绪也起起伏伏,和骆轶航交恶,成绩一度滑落到谷底,陌桑一哭,我也跟着哭。我俩哭完后又互相鼓励,陌桑继续投简历找工作,我抹把脸坐回台灯下做那些好像永远做不完的习题。
之后我考上了大学,陌桑也找到了比之前的铁饭碗更好的新工作,我们两姐妹终于苦尽甘来。我们打电话或见面时也不用抱头痛哭,总是只谈欢喜不言悲伤。
大约从前年的夏天开始,陌桑的衣服越买越贵,换的车一辆比一辆气派。
我隐约知道或许一切来得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她不说,我亦不会问。
陌桑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最亲爱的姐姐。
而此刻她的眼角隐约有泪光闪动,脸上却带着动人的笑容对我说:“顾昭昭,你身为他光明正大的原配,怎么沦落的跟我一样?”这话虽然是说我,嘲讽的却是她自己。
我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缓过去,说:“陌桑,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希望你好,比希望自己好更希望你好的。只要你选择的,我就不会反对,哪怕那是全世界人都唾弃的选择,我也会和你站在一起。”
陌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笑出了声:“顾昭昭,你也太矫情了吧。”
我好不容易“琼瑶上身”说了这么一番感天动地的话,陌桑居然就这么对我,我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你这个没良心的快走吧,不是说晚上还有约吗?我在这里自己打车就行了。”
“差点忘记了,我还约了Jack谈下星期会议上要重推的那个项目。”陌桑看了一眼她纤纤皓腕上银色的OMEGA女式手表,确定我不用他送后,踩着高跟鞋走向停车场,“拜,亲爱的昭昭。”
陌桑的背影在寒风瑟瑟的街头显得尤为消瘦,记得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有点婴儿肥,而现在瘦得简直成纸片人了。
我还在望着陌桑离去的方向,熟悉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我从包里翻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有点发愣——居然是陈梓郁,我的“夫君大人”。
“喂,你好。”因为太过紧张,我竟然有点结巴,这让我本来就过于礼貌的开场白显得极为生疏和怪异。
果然,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才开口:“昭昭,是我,陈梓郁。你现在在哪儿呢?”
“刚刚陪陌桑逛了下富悦大厦,等下准备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或许是因为觉得我应该像个等待被召见的妃子一样时刻准备着,在得知我的生活安排得如此丰富之后,陈梓郁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之后才说:“那你好好玩,我只是通知你,下周四我父亲五十大寿,你也要一起参加。”
“好的,没事的话我先挂了,街上有点冷。”我速战速决地准备结束这通电话。
“嗯,那下周四见。”陈梓郁似乎也正有此打算,收线比我还迅速。
我瞪着手机有点生气——每次我和他打电话总是我先听到那单调有重复的“嘟嘟”声,没有一次例外。有几次我预谋好要比陈梓郁挂得快,却还是输给他。他对我到底是有多唯恐避之不及啊?
算起来我和陈梓郁认识也有三四年了,我们拥有这个世界上除了血缘之外最亲密的关系,可是我始终看不透他。
从怀宁路到中山西路,就十公里的路,却堵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我在车上几乎听完了凤凰传奇出道以来的所有歌曲,那销魂的旋律知道我走进钱柜大厅时还在我脑海中盘旋。
我倒416房门口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正想着等下进去被顾祈他们罚酒三杯该怎么推托时,包厢的门居然开了。
大约是有人出来拿吃的或者上厕所吧。我来不及细想,刚准备扬起大大的笑容打个热情洋溢的招呼,结果在看清来人后硬生生地愣了,表情尴尬得几乎要面瘫。
开门的居然是骆轶航——顾祈在电话里没说骆轶航也会来!
我转身要走,骆轶航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抱着胸倚着门,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你很怕我吗?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我顿住脚步,朝他很虚伪地笑:“骆总风流倜傥,怎么会像鬼呢?只是我想骆总并不想看到我我还是识相点滚比较好,免得最后难堪。”
骆轶航也对我很虚伪地笑。然后把身后的门推开到极致,转过头去对包厢里的人说:“你们看谁来了。”
坐在门边的顾祈第一个看到我,脸上出现一种既愧疚又担心的神情:“昭昭……”
灿灿什么也不知道,欢天喜地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姑奶奶你总算来了,今天该不会又学雷锋做好事了吧?”
包厢里的人我大多都认识,一起混过广播台的胡栋、马子午。顾祈从初中追到大学的“小妖精”岳潇潇以及她最近试图“勾搭”的隔壁学校的校草陆鹭洋——我真怀疑顾祈组织今天晚上的聚会只是为了帮岳潇潇倒追陆鹭洋。
大家齐刷刷地看着我,这下我是真走不了了。
“没有啦,今天是真的堵车。”忘了刚才想的那个理由,我只能老老实实地说真话,跟着灿灿和顾祈走进了包厢。
我以为骆轶航已经是今天晚上最大的“惊喜”了,幸好包厢很大,我只要控制自己别乱瞟,完全可以“视而不见”。
“昭昭快去点歌,我们一起飙一首。”灿灿把我推到点歌的位子,听到前奏想起来,大叫着扑向话筒,“《Super Star》我的我的!”
我正一页一页翻个的时候,包厢的门又打开了,走廊里明亮的光线倾泻进昏暗的包厢里。我下意识的顺着光源望过去,看到了今天晚上的第二个“惊喜”——来人是夏樱柠,骆轶航的现任正牌女友。我的手一抖,一低头发现自己竟然点了一首凤凰传奇的《狼的诱惑》。我手忙脚乱地正想删除,大一时一起混过广播台的胡栋凑过来猛拍我的肩膀哈哈大笑说:“顾昭昭你太‘谦逊’了,赶紧优先!我帮你唱RAP部分。”
“啊?”我还在发愣,手里就被塞入一个话筒,投影荧幕上出现了凤凰传奇的MV,销魂的前奏响了起来……灿灿拍着手在笑,顾祈朝我投来敬佩的目光,以为我是故意丑化自己来化解现场的尴尬——我在心里默默流泪,我真的是手抖点错了歌!
胡栋唱一声“娘子”,我下意识地“啊哈”了一声,整个包厢掌声雷动,而我“啊哈”完之后恨不得咬舌自尽。
即使没有回头看骆轶航,我也知道他此刻的神情肯定是那种居高临下中又带着微微不屑的,以前我和骆轶航还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装地听MariahCarey、AvrilLavigne、LinkinPark的歌曲。
骆轶航有一把极漂亮的嗓子,英语又好,一张嘴就能迷倒一片人。他一开始听欧美音乐是为了练习英语听力,后来真的迷上了英文歌,再回来听中文歌就不行了,胃口被养刁了。我没他那么挑,有时候也哼几句《东北人都是活雷锋》或者《女人是老虎》什么的“民族歌曲”,骆轶航总是深深地鄙视我的音乐品位。
“你不要相信天长地久只是一种运气,郎郎郎的心郎郎郎的情,信誓旦旦守到花开不会再孤寂……”我硬着头皮唱完了女生部分,胡栋有模有样地唱着RAP,整个包厢的气氛被炒得火热,大家全都迎着节奏拍手跺脚,还不时欢呼尖叫几声。只有骆轶航似笑非笑地坐在我正对面的位置上,他身旁的夏樱柠也一脸的高深莫测,活像个慈禧太后。
我喝了一大口冰水,内心泪如雨下——在前男友和前男友的现任女友面前,我像个小丑一样娱乐大众是为了什么哦?
我出去拿饮料,顾祈跟了出来,他有些抱歉地对我说:“昭昭,我不知道他们会来。”
我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肩:“没事。”
确实没事,能有什么事?我和骆轶航差不多整整四年没见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彻底过去了,之前避着不见是因为我没有勇气再面对他,虽然心里仍有些美好的幻想,但我和他都明白,我们回不去了,那些美好的幻想只不过徒增烦恼。
我再推门进到包厢的时候,灿灿正在唱《可惜不是你》:“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
这首歌唱的真像是我和骆轶航。梁静茹发这张专辑的时候我和骆轶航刚闹掰,学校广播里每到放学时都准时播这首歌,我去超市买包卫生巾也能听到“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那时候我一听这首歌就哭,拿着两大包促销的卫生巾,在货架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样的蠢事我也不是没做过。我曾以为骆轶航是我心中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儿,是我心尖儿上永远隐隐作痛的一块肉,谁知道心里的伤最终还是被时间治愈了。
今天我听到这首歌依然会想哭,但是只要狠狠捏住自己大腿上的肉,勉强也能把泪意憋住,以笑脸迎人好像啥事都没有。即使那个让我甘心把所有真心和爱情都双手奉上的男人,此刻正温柔似水地看着另一个女人;即使他漂亮深沉如湖水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我的倒影。
陆鹭洋被岳潇潇那个小妖精缠得没办法,硬挤进我和顾祈中间一条缝大的位置上坐下,这下他有了左右护法,不怕岳潇潇再借着看手相之名对他上下其手。
我和陆鹭洋不熟,只在顾祈组织的聚会上见过几次,听说大一大二的时候,他和骆轶航同寝室,就睡在骆轶航的上铺。谁也不知道就因为这个原因,我对陆鹭洋产生了一种又熟悉又陌生,又想靠近又想逃离的感觉。
我把这种异样的感觉告诉顾祈的时候,被他嘲笑了一通,他说:“顾昭昭啊顾昭昭,你这辈子算是栽在骆轶航手上没得救了。”
我讪讪地笑着,嘴上毫不示弱地说:“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你能不能好好儿找个正常的女的来爱啊?”
刚才还很有优越感的顾祈,一下子像泄了气的气球那样瘪下来,悠悠地叹口气道:“是我欠她的吧。”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不然像顾祈这样一个五好青年,怎么会瞎了眼一样只看到一个岳潇潇?只要是岳潇潇说的都是对的,只要是岳潇潇要的他都要替她得到,只要是岳潇潇的吩咐,他赴汤蹈火也要不辱使命,这让我们一群知情的朋友欷歔不已,而不知情的只能解释为堂堂C大学生会主席顾祈是“瞎了他的狗眼”。
“陆草这么守身如玉?”我取笑陆鹭洋。
他斜睨我一眼,装作很风流的样子搂住我的肩膀,凑到我耳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无福消受美人恩……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一定细细品味,寸寸珍惜。”
我本来想调戏一下陆鹭洋,结果又被反调戏了,害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连忙推开陆鹭洋,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阴郁了一个晚上的陆鹭洋心情好像稍微好了一点,终于露出美少年纯白无瑕的笑容,看得我也差点意乱情迷。
啧,人家校草可不是白当的。
“啊——”岳潇潇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我的面前,尖叫着指着我的鼻子问陆鹭洋,“她不会就是你刚才说的新女朋友吧?”
虽然包厢里的音乐声很大,可是岳潇潇的声音又尖又利,几乎所有人都闻言一怔。骆轶航正在喝水,听到岳潇潇的话后被水呛得连连咳嗽,胸口一片水渍。
我的脸部肌肉正在微微抽搐,我不保证岳潇潇再发神经下去,我还会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
顾祈的脸也黑了,他拉着岳潇潇警告她:“你别闹了,大家出来玩开开心心的……”
岳潇潇向来对顾祈作威作福惯了,理也不理他,仍盯着我和陆鹭洋看来看去,继续尖声说道:“陆鹭洋你不能和顾昭昭在一起!”
“为什么?”陆鹭洋好整以暇地躺在沙发上,笑眯眯地问道。很明显,岳潇潇会有“我是陆鹭洋女朋友”这样的误会,是受了他的暗示,我为陆鹭洋当了一回挡箭牌。
这个男人的女人缘实在是好到爆,但凡事过犹不及,太好也是一种烦恼,陆鹭洋又一直单身,所以遇到他的女人总像饿了好几年的狼一样,那么迫不及待地扑上去。和我稍微熟一点之后,陆鹭洋还奇怪地问过我:“你从没对我产生过一点点异样的好感吗?”
我打着哈哈,然后认真地摇摇头。其实帅哥谁不爱呢?但是我只要一想到他曾经夜夜睡在骆轶航的上面,他曾和那个人那么接近,我心中就会浮起许多回忆,涌起许多复杂的情绪,便顾不上对美少年的那些小心思了。
陆鹭洋当时似乎还有点惊讶,然后很不见外地搂搂我的肩说:“难得碰到不被我美色所迷的女人,以后你就算是我的女朋友好了,免得那些人再烦我。”
我以为陆鹭洋只是开玩笑,所以一口就答应了,还想着如果是真的也不错,有个校草当男朋友,说出去还不是我顾昭昭长面子。
我没想到的是,岳潇潇也会迷上陆鹭洋,而陆鹭洋会用这招来脱身。
我还在胡思乱想着,岳潇潇又以压倒背景音乐的高分贝声音尖声说:“因为顾昭昭是你好朋友骆轶航穿过的破鞋,你那么好,怎么能……”
我霍地站起身,准备甩她一大嘴巴,结果右手臂不巧地在这个时候抽筋了,我一时没想到我还有左手,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音乐不知被谁暂停了,顾祈抓着岳潇潇的手臂把她往外拖,用少见的生气神情呵斥她:“岳潇潇,你够了啊!”
岳潇潇死命挣扎,试图逃脱顾祈的掌控,一边仍大声嚷嚷着说:“我说错什么了吗?我说的都是事实啊!那些破事谁不知道啊……”
大学四年,除了高中时期关系很铁、大学又和我同校的顾祈,我几乎和所有的高中同学都失去了联系,就是想把我的高中和我的大学泾渭分明地分开来,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我现在的生活。我那么想要忘记过去、忘记骆轶航,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现在的欢天喜地的生活中去,为什么那些人就是不放过我呢?灿灿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我的身边握住了我的手。不愧是我的好姐妹,关键时刻显真情啊。这次我真的是被岳潇潇那个小**害死了,幸亏毕业在即,只是接下来的欢乐的聚会我大概不能参加了。场面已经这么难看了,我也很难再欢乐起来,拿了包,我对陆鹭洋说了句:“这次真的被你害死了。”陆鹭洋有点无辜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你们还有隐情……”
我叹口气,确实谁也料不到我和隔壁学校八竿子打不着的骆轶航,还有过那么深的感情纠葛,更料不到岳潇潇这个神经病,在背后议论议论也就算了,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这种八卦。
胡栋为了缓解尴尬又把音乐打开了,拿着话筒说:“没事了没事了,大家继续High起来!”我走到门口,撑起虚弱的笑容对一包厢的人说:“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灿灿也背了包走出来,和我一起回寝室。
我看都不敢看骆轶航一眼,我不知道刚才岳潇潇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我更不敢看夏樱柠的表情,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的五脏六腑早就一个接一个气爆了。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和夏樱柠之间的梁子也不是一根两根的问题了。
“要不要我送你?”陆鹭洋跟过来,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发现和另外一个人异口同声。
我抬眼,看到骆轶航从陆鹭洋身后走出来。
有人在唱陈奕迅的《K歌之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心在偷看我们这里的八卦剧,他走调走得很可怕。
骆轶航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他似乎根本不把陆鹭洋放在眼里,直接绕过他走到我的面前,微微倾身看着我问:“我送你回去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双眼皮深得好像是用手术刀割的,可是又好看得那么浑然天成。他的右眼角上有一道小小的疤,我记得是我们吵架的时候我用书砸的。他的眼神沉静如水,让人望着望着,好像会不由自主地沉溺下去。
色不迷人人自迷,我差点要以为眼前的骆轶航还是我的骆轶航,我可以像以前那样拉着他的手对他拳打脚踢地撒娇,让他在大街上背着我快跑,让他在路灯下大喊:“顾昭昭身轻如燕!顾昭昭美丽无双!”
还是陆鹭洋的声音惊醒了我,他说:“我送她回去就可以了。”
骆轶航依然紧盯着我说:“我有车。”骆轶航上大二时就退学了,一开始在房产公司做售楼顾问,很快就做到销售部部门主管的位置,他的同学在即将毕业时刚刚找到工作,二十二岁的他却已经有房有车了。他这么说当然不是为了炫耀,而是要陆鹭洋知难而退。
陆鹭洋笑了一下,仍是一脸春风得意美少年的表情,他淡淡地说:“我没有车,可是我也没有女朋友。”
我在内心默默地为陆鹭洋拍手叫好:回得漂亮!
骆轶航缓慢地扭过头去看陆鹭洋,他微微眯着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最后他笑了一下,说:“好,你送她俩回去吧。”然后他又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道,“顾昭昭,我们来日方长。”
每次骆轶航笑眯眯的时候,就是他心里熊熊怒火燃烧得最盛的时候。我记得高中时,有一次全校搞游园会,做游戏的时候,隔壁班一个满脸是痘的男生故意借机揩我的油,骆轶航就是这样笑眯眯地走上来,笑眯眯地把敢怒不敢言的我领下台,然后又笑眯眯地等在那个男生回家必经的路口,笑眯眯地将他饱揍了一顿。
后来我有说过骆轶航,虽然那个痘痘男偷偷蹭我的屁股是他的不对,但是把他打得门牙都掉了,好像有点太过分了,我记得当时骆轶航笑眯眯地折断了手里的一支铅笔,他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我自己都舍不得碰的宝贝,怎么允许那些脏东西碰?一想起他的那些恶心心思,我就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那次我真的被骆轶航吓到了,他虽然笑眯眯的,但是整个人透露出来的戾气,能硬生生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所以骆轶航一对我这么笑,我就知道所有的一切真的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