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跟我分享麦片粥
离开克利夫的办公室后,我在回家的路上征求了一下妈妈的意见。我问她,约蒂芬妮见个面是不是摆脱她的最好方法。妈妈说:“你不应该试图摆脱谁。你需要朋友,帕特。每个人都需要朋友。”
我没有再说什么。恐怕妈妈正在想方设法让我爱上蒂芬妮,每次她把蒂芬妮称作我的“朋友”时脸上都会露出笑容,而且眼中充满了渴望。这让我非常苦恼,在我们家,妈妈是唯一不讨厌妮可的人。我知道每次出门跑步的时候妈妈都会向窗外张望,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就会跟我打趣说:“我看到你的朋友又出现了。”
妈妈把车开进了车道,关掉了发动机,然后说道:“如果你想带你的朋友出去吃饭,我可以借给你钱。”她说到“朋友”这个词儿时的语气听起来还是那么刺耳。我一句话也没说,妈妈突然做出了一个最为古怪的举动——她哧哧地笑了起来。
在地下室完成各项健身活动后,我套上一个塑料袋,然后走到房前的草坪上舒展身体,我看到了蒂芬妮,她正在我父母家所在的街区来回慢跑呢。我告诉自己去邀请她共进晚餐,从而终止这种令人疯狂的日子,重新找回一个人自由自在跑步的生活。可是,我并没有去跟蒂芬妮说晚餐的事儿,而是径直跑了起来,随后蒂芬妮就跟了上来。
我沿着克林斯大街往前跑,经过了那里的高中,跑向距离坎登最近的社区,经由黑马路到了奥克林,然后沿着肯德尔大道跑向奥克林中学,往上经过庄园酒吧跑向白马路,左转后进入水晶湖大街,最后一直跑到威斯蒙特。跑到餐厅所在的位置后,我转过身来开始在原地慢跑。蒂芬妮随后也跑过来了,她看着自己的双脚,也开始在原地慢跑。
“嗨,”我对她说道,“你想在这家餐厅与我共进晚餐吗?”
“今天晚上?”她问的时候并没有抬头看我。
“对。”
“什么时间?”
“我现在还不能开车,所以我们只能走过来。”
“什么时间?”
“晚上7点半我到你家门前等你。”
接下来,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蒂芬妮竟然自己跑开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终于不再缠着我了!我有点儿兴奋过度了,所以临时调整了自己的跑步路线,我今天跑了可不止10英里,我想至少有15英里。当太阳落山的时候,西边的云朵全都闪耀着银色的光环,我知道,这肯定是个好兆头。
回到家后,我对妈妈说我需要些钱,因为我要带蒂芬妮出去共进晚餐。妈妈从厨房的桌子上把钱包拿过来的时候,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笑容。“你打算带她去哪儿?”
“水晶湖餐厅。”
“去那儿40美元应该足够了,对吧?”
“我想是吧。”
“我会把钱放在台子上,你下来时就能看到。”
我上楼冲了个澡,在腋下涂了一些除臭剂,喷了一点儿爸爸的古龙香水,然后穿上卡其裤和妈妈昨天才从Gap专卖店帮我买的休闲衬衫。妈妈有意无意地已经为我置办了一整套服装,而且每一件衣服都来自Gap专卖店。下楼的时候,妈妈对我说应该把衬衫塞到裤子里,而且还应该束上腰带。
“为什么?”我问道,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看起来是否很体面。我只想摆脱蒂芬妮的纠缠,只想彻底跟蒂芬妮来个了断。
不过妈妈用央求的眼神看着我说:“求你了。”于是,我想到了自己正尝试做个好人,不应该对正确与否那么斤斤计较。再说了,正是妈妈把我从那个鬼地方拯救了出来,所以我还欠她个人情呢。于是我重新上楼,束上了她前几天帮我买的棕色皮带。
妈妈拿着一个鞋盒走进了我的房间。“穿上袜子,试试这双鞋。”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双锃亮的棕色乐福皮鞋。“詹克说你这个年纪的人都穿这种皮鞋。”妈妈说。我穿上鞋子,照了照镜子,我发现自己的腰身的确瘦了一大截。我突然觉得自己看起来也像个帅气时髦的男人了,就跟我弟弟一样。
怀揣着40美元,我穿过骑士公园朝蒂芬妮父母家的方向走去。我看到她已经在人行道上等了,不过我也发现她妈妈正站在窗边往外张望呢。当我们的目光接触时,韦伯斯特夫人立即躲到了百叶窗后面。蒂芬妮并没有跟我打招呼,我还没停住脚,她就开始往前走了。她穿了一件齐膝的粉红色短裙和一件短袖运动衫。由于穿了高跟鞋,她的个头看起来更高了。她的头发一直垂到肩膀,若隐若现的耳环好像有些太重了,她还把嘴唇涂成了粉红色。我得承认,她这身打扮看起来很漂亮,于是我就对她说:“哇,你今天晚上看起来真漂亮!”
“我喜欢你的鞋子。”她回应说。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路程里,我们俩都没再说一个字。
我们在餐厅了找了个位置坐下,服务生给了我们一杯水。蒂芬妮点了一杯茶,我说自己喝水就可以了。看菜单的时候,我有点儿担心自己带的钱不够,我知道,这么想显得有点傻,大部分的主菜都不到10美元,而我口袋里揣着整整40美元——可是我不知道蒂芬妮会点什么,或许她还要饭后甜点呢,而且还得付服务生小费。
是妮可教会了我多付服务生一些小费,她说那些女孩子工作都很辛苦,但是挣得很少。我们在蓝萨大学上学期间,妮可一直在兼职做服务生,所以她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过去我常常为几美元跟妮可斗嘴,我总说15%的小费已经足够慷慨了,我还说无论我把工作做得多好,从来都没人给过我小费。现在,每当出去吃饭的时候,我都会多给服务生一些小费,这也算对过去那些岁月的一点弥补吧。我正在练习做一个好人,而不是一个凡事都要斤斤计较的人,所以我肯定会多付服务生一些小费——在浏览菜单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没有足够的钱多给服务生一些小费,可怎么办呢?
我把太多的心思都花在了小费问题上,所以肯定没留意蒂芬妮已经点过菜了。因为女服务生突然转向我问道:“那么您呢,先生?”
看到我把菜单放下了,蒂芬妮和女服务生都直直地盯着我。于是我说:“葡萄干麦片粥。”我清楚地记得麦片的标价仅为2.25美元。
“要加牛奶吗?”
“牛奶多少钱?”
“75美分。”
我觉得应该还付得起,于是说道:“请来一份吧。”然后我把菜单还给了服务生。
“就要这些?”
我点了点头,服务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开了。
“你点了什么?我刚才没留意。”我问蒂芬妮。我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比较有礼貌,但在内心深处,我依然担心买过单后可能就没有多少钱付小费了。
“我就要了一杯茶。”她回答说。然后我们都把头转向窗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停车场上的那些轿车。
葡萄干麦片粥上来后,我打开了那个小小的一人份的盒子,然后把餐厅免费提供的麦片倒进了碗里。我要的牛奶是用一个极小的罐子盛放的,我把牛奶浇在了全谷物糙米麦片和加糖的葡萄干上,然后把碗放到了桌子中央,问蒂芬妮是否愿意跟我分享麦片粥。“你确定吗?”她看着我问道。我点了点头,于是她拿起自己的汤匙跟我一起吃了起来。
拿到账单的时候,我发现两个人才花了4.59美元。我把40美元递给了服务生,她笑了起来,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要找零吗?”我回答说:“不用,谢谢。”我觉得妮可如果在场的话肯定也会支持我多付一些小费的。女服务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许多,她兴奋地对蒂芬妮说:“亲爱的,我完全看错他了。如果你们能够再次光临,那就太好了。”我很确定服务生对她的小费非常满意,因为她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跑向了柜台。
在回去的路上,蒂芬妮什么也没有说,我也一样。当我们走到她家门口时,我告诉她今晚我过得很愉快。“谢谢你。”我这么说的同时伸出了一只手。我可不想让蒂芬妮误解我的意思,我只是想要跟她握握手罢了。
她看了看我的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但并没有跟我握手。有那么一小会儿,我想她可能又要哭了,事实上她并没有。相反,她对我说:“还记得吗?上次我说过你可以干我?”
我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我真希望自己早就把那天的场景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其实并不想让你干我,帕特。好吧?”
“好的。”我回答说。
她朝父母的房子后面走去,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那儿。
回到家后,妈妈异常兴奋地问我晚饭都吃了什么,我回答说吃了葡萄干麦片粥。妈妈笑着说:“真的吗?你们都吃了什么?”我不再理她,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锁上了门。
我躺在床上,拿出了妮可的照片,我把今天晚上约会的所有细节都给她讲了一遍。我对她说自己慷慨地给了服务生一大笔小费,我对她说蒂芬妮在跟我分手时看起来很难过,我也告诉她自己是多么希望分居的时间已经结束了,那样我就能跟妮可在某个餐厅里一起享用葡萄干麦片粥了,我们还可以一起散步,九月的夜晚给人一种非常凉爽的感觉——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为了不让父母听到,我把脸埋在枕头里,轻轻地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