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妻子躺在一起时传来手机的振动声。他拿起手机,屏幕上徐幼真的名字闪烁着。他发现妻子看见名字后有些紧张。他按下拒绝键,想躺回妻子身边时,手机又开始振动。又是徐幼真。他有些不耐烦,不过却犹豫了一下,不晓得是不是有紧急状况,此时妻子忽然伸过手来,盖上了手机。妻子用眼神哀求着,试探他,警告他,如果不接受这个请求,两个人的关系会更僵。手机再次振动,他关掉电源。他感觉到妻子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他侧躺着,试着将一只手放在妻子的胸脯上,意外地,妻子没有拒绝。妻子的身体好熟悉、好温暖。他爬到妻子的身体上,这才了解到自己依然年轻的身体有多么想念妻子,他感觉到妻子也一样。温存之后,两个人无言地擦着汗,在被子内手牵着手。
“明天回首尔吧!听说你被解雇的消息,我一直在等你。没想到你居然不回家?”妻子用想睡的声音说,仿佛一次的情事就让彼此回到之前的位置。
他没回答。在黑暗中,徐幼真、妍豆、琉璃和民秀的脸像灯火般鲜明浮起,像远处灯塔内的灯一样闪烁着。
“好吗?答应我。用世美发誓,答应我。老公,仁浩。”妻子娇媚地说,双手环绕他的脖子。
妻子手臂上柔软的肌肤滑过他粗糙的脸时,散发出痱子粉的香味。
“好啦,先睡吧!嗯?我们明天再说。”
“不要,你现在答应我,不然我不睡了。”妻子就像恋爱时一样发着娇嗔。
所有事似乎都回到离开雾津前的样子。妻子松开缠绕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激动地啜泣。
“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变成社会运动分子。你不是很讨厌这些人吗?不是说他们对孩子不负责任吗?”
“你累了,先睡吧!我去抽根烟就回来。”
他用嘴唇轻触妻子的额头,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妻子的声音尾随在后:
“你也要戒烟。我打听到了一家很会做戒烟针灸治疗的医院。”
拉上阳台的门,妻子的高音消失了。他点上烟,不知不觉地望向徐幼真住的那栋大楼。
她家好暗。她到底在哪里?他长长吐了一口烟后开启手机。手机突然开始振动。随着每一次振动眼前会浮现徐幼真、崔约翰牧师和其他老师的名字,还有一条通短信:
明天一早帐篷要被拆除,大家都要集合,要守护帐篷,帮帮忙。
他打电话给徐幼真。
你总是担心地说,虚幻的梦想是毒药。
世界就像是已经写好结局的书,已经无法改变的现实。
是的,我有梦想。我坚信那个梦想……
听着手机的来电铃声,他想起那天晚上,和娼女短暂的碰面……
“嗯,姜老师,我知道你很久没跟你太太见面了,很抱歉打扰你们。可是明天是雾津民主化运动二十八周年纪念,他们似乎计划在仪式举行之前,一大清早就来拆除帐篷。而且还不是警察,是拆除大队。你也知道这些人有多残忍。回家的人现在都回来了。就算老师阻止,学生们也坚持要来这里,帮忙守护。可是现在男人太少了,姜老师,你应该过来。实际上我必须承认,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
可以听见风吹着帐篷的声音。听得见她牙齿打战的声音。透过阳台的玻璃门,姜仁浩望见在屋内熟睡的世美和妻子的脸。温暖的里面,冷酷的外面;明亮的那里,黑暗的这里——两者壁垒分明。
“我现在不能去,不过破晓时会过去。可是你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不要害怕。学姐,你很勇敢啊!”
“是吗?我在发抖吗?真奇怪。不过我经常觉得害怕。其实是今天晚上太冷了。总之,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来。”
徐幼真的声音听起来很开朗。
“我会去。虽然会有点儿晚,不过算我一份。”
她笑了一下说:
“对,虽然会有点儿晚,不过一次也没缺席的就是姜仁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