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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轮回中找你(一条狗的使命原著)》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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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弗里!没事了,我们会把你从那儿弄出来!”马雅朝他喊道。她没在意满地的水,跪在街道上伸手去够那个男孩。水流很大,将他逼退到小出口一侧,他紧紧贴着墙壁,吓坏了,完全没看到在自己身后,一条幽黑的隧道将所有的雨水都吸了进去,发出巨大的轰鸣。马雅咕哝了一声,尽可能地伸出手,但还是够不到男孩。

“他怎么进去的?”警察喊道。

“大小刚刚好,他肯定是在下雨前钻进去的。上帝,真的要掉下去了!”马雅的声音充满了沮丧。

杰弗里头顶的混凝土地面上嵌着一块圆形铁板。警察一边用手指头试着撬开,一边嘟囔:“我得拿个撬胎棒!”他喊了一声,将手电筒递给马雅跑开了,溅起许多水花。

杰弗里冻得瑟瑟发抖,望向马雅手电光的双眼空洞无神。薄薄的雨衣帽盖在头上,稍稍遮挡了一些寒意。“坚持住,好吧,杰弗里?你坚持住,我们就要把你从这儿弄出去了,好吗?”

杰弗里没有回答。

巡逻车的警报响了起来,不到一分钟,它转过街角,稍稍滑了一下停在我们身边。警察跳出来跑向后备箱。

“消防队和救援队快到了!”他喊道。

“没时间了!”马雅大声地回答,“他就要滑到水里了!”

警察绕过后备箱,拿着一个弯弯的铁家伙跑过来。“杰弗里,坚持住,别动!”马雅喊道。警察拿着工具去撬那块圆形铁板。马雅站起来去看,我也跟了过去。我看到铁板被撬起来时,一块儿泥巴掉在了杰弗里脸上。他抬起手想把泥巴抹掉,就在那一瞬,他抓着墙壁的手松开了掉进水里。那一秒,他抬头看了看我们,然后被冲进了隧道。

“杰弗里!”马雅尖叫着。

我还在搜索,因此我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冲出去。在我撞到水面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水流将我冲进隧道,我就朝那个方向游过去。

隧道中漆黑一片。我在湍急的水流中浮浮沉沉,脑袋不断地碰到头顶的混凝土。我没有多加理会,全神贯注地跟着杰弗里。他就在我前面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为自己的生存搏斗。气味虽然非常弱,但他就在那儿,在致命的水流中消失又出现。

脚下的地板突然不见了,我在一片黑暗中翻来滚去,跌跌撞撞——小下水道变成了一个大洪流,水更深了,声音也更大了。我紧紧追着杰弗里的气味奋力游过去。虽然我看不到他,但他就在我前面几码远的地方。

他第二次沉下去的时候,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好多次伊森都跟我玩同样的特技,等我靠近的时候才沉到池塘里去!而且,就像我知道如何在幽深的水塘中找男孩一样,我现在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杰弗里就在下面翻滚。我绷紧身子潜下水,张开嘴巴,湍急的水流狠命地冲击着我,眼前一片漆黑。就在那一刻,我咬住了他的领子。我们一起冲出水面。

没办法朝哪个方向游,只能顺着水流。我努力拽着杰弗里的后衣领,将他的头拉出水面。他还活着,但已经没有挣扎了。

前面湿漉漉的混凝土墙上出现了一些微微闪烁的灯光——这个下水道四方四正,六英尺宽,没有出口。我怎么才能救出杰弗里?

光线越来越亮,与此同时,我耳边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在我们四周回荡。水流似乎变得更湍急。我一直拽着杰弗里的领子,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我们突然闯进一片光亮里,从一个水泥槽上翻下去,落在一条飞奔的河流中,溅起一大片水花。我奋力让我们两个浮上水面,在浪花中跌跌撞撞。河岸两边是一排排水泥柱,我拖着杰弗里朝最近的一个游过去,可流水不断与我撕扯,狠命地要把我们拖进去。我精疲力竭,牙齿和脖子疼痛难忍。我竭尽全力拉着杰弗里朝河岸游去。

我突然看到一些闪烁的亮光,还看到下游有一些穿雨衣的人,朝岸边跑过来。还没等我将杰弗里送到安全地带,我可能就会被冲跑。

两个人跳进水里。他们绑在一起,其他人紧紧拽着绳子。两人站在齐腰的水中,伸出手想拉住我们,我奋力朝他们的手臂游过去。

杰弗里和我被猛地冲到他们身边,其中一个人喊道,“抓住了!”他抓着我的项圈,另一个人将杰弗里举在空中。绳子绷得直直的,我们迎着水流努力朝岸边走去。

一上岸,那个人就松开我,蹲在杰弗里身边。他们挤压他小小的身体,他吐出一口棕色的水,一边咳嗽一边哭。我一瘸一拐走到杰弗里身边,他的恐惧慢慢消失了,也带走了我的担忧。

那些人脱掉杰弗里的衣服,把他裹在毯子里。“你会没事的,小伙子,你会没事的。这是你的狗狗吗?它救了你的命。”杰弗里没有说话,但他看了我一眼。

“我们走!”其中一个人喊道,接着他们带着杰弗里跑上山坡,坐进一辆车里。车拉响着警报开走了。

我躺在泥潭里。我也呕吐了,浑身抖得厉害,感到阵阵疼痛。我太虚弱了,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冰冷的雨水敲打着我,我只能躺在那儿。

一辆警车停了下来,警报也停了下来。我听到关车门的声音。“爱丽!”马雅从路的另一边尖叫了一声。我抬起头,可是太累了,甚至都没办法朝她晃尾巴。她疯狂地跑下河堤,擦着眼泪,浑身湿淋淋的,但她将我揽在胸前时,我感觉到了她的温暖,还有她的爱。“你是一只好狗狗,爱丽。你救了杰弗里。你是一只好狗狗。哦,上帝,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爱丽。”

我在兽医那儿呆了一个晚上。接下来的几天,我僵硬得一动不能动。然后,我们又去了学校,只不过这一次全是跟马雅年龄相仿的成年人在一起。我们坐在那儿,灯光闪烁,一个人大声讲话,然后他走过来给我脖子上套了一个傻乎乎的项圈,闪烁的灯光更亮了,有点像没声音的闪电,在我们周围一明一暗,跟那次伊森在火灾中伤了腿后,我跟妈妈在一起时,他们做的差不多。那人也给马雅的制服上钉了个什么东西,大家“啪啪”地鼓掌。我感到马雅非常自豪,充满爱意。当她悄悄对我说我是一只好狗狗时,我也感到非常自豪。

在那之后不久,家里出现了一种新的情绪。马雅和埃尔很激动,也很紧张,总会花很多时间坐在桌子边说话。

“如果是个男孩,为什么不叫埃尔伯特呢?”埃尔问,“那名字不错。”

“是很不错,亲爱的,但是我们该怎么叫他呢?你才是我的埃尔伯特,我的埃尔。”

“我们可以叫他伯特。”

“哦,亲爱的。”

“哦,那我们该怎么叫他?你家人那么多,把所有的名字都叫光了。我们不能叫他卡洛斯,迭戈,弗朗西斯科,理查德……”

“安吉尔怎么样?”

“安吉尔?你想给你儿子起名叫安吉尔?我觉得我们不能把给孩子起名这事交给一个管自己的猫叫叮铃当的女人。”

正在我身边睡觉的猫咪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头都没有抬。猫咪就是那样,除非他们自己想,否则你根本不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马雅笑着说:“查尔斯怎么样?”

“查尔斯?不,我第一个老板就叫查尔斯。”埃尔反驳道。

“安东尼?”

“你不是有一个叫安东尼的表兄吗?”

“他的名字是安东尼奥。”马雅纠正说。

“哦,我不喜欢他。他的胡子挺傻。”

马雅笑趴了。意识到这是一场欢闹,我立马竖起尾巴。“乔治?”

“不。”

“劳尔?”

“不。”

“杰里米?”

“当然不。”

“伊森?”

我跳了起来,埃尔和马雅惊讶地望着我。“我猜,爱丽喜欢这个名字。”埃尔说。

我迟疑地扬起头。叮铃当冷冷瞥了我一眼。我跑到门口,抬起鼻子。

“怎么了,爱丽?”马雅问。

没有男孩的一丝痕迹,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对了。外面,有群孩子开车经过,但是没有一个是伊森。我在想,伊森会不会像雅各布一样突然重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直觉告诉我,那样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在一只狗狗身上。但是,他们的确说了男孩的名字,不是吗?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跑到马雅身边去求证,然后叹口气躺了下去。叮铃当跑过来挤在我身边,我避开埃尔心照不宣的目光,觉得有些尴尬。

没多久,房子里就有了一个新成员:小加布里埃尔,她闻起来有一股乳酪的味道,似乎比猫咪还没用。当马雅第一次将加布里埃尔带回家时,她小心翼翼地让我闻了闻,但是我没什么印象。从那一刻起,马雅不停地在半夜起来,我总是跟着她。她将加布里埃尔抱在胸前,我躺在她的脚边。马雅总会在那样的时刻散发出浓浓爱意,将我带入平静而幽深的睡眠中。

骨头的疼痛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当我还是贝利时,花很多时间帮外公干活时,我也有过同样的感觉。视觉和听觉变得越来越模糊,这个我也很熟悉。

我不知道马雅是不是明白,我离开他们的时间就快要到了。我要死了,这合乎情理,就像埃米顿和斯特拉那样,因为事情总是这样发生的。在我是托比时,是贝利时,事情总是一样的。

我躺在一块阳光里思考这些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花了一生的时间来做一只好狗狗。我从第一位母亲那里学到的东西将我带到伊森身边,我从伊森那儿学到的东西,让我有能力潜入幽黑的水潭找到杰弗里。一路上,雅各布教我如何搜索,如何带他去看,我帮助他挽救过很多人的生命。

这就是为什么当我离开伊森时,作为爱丽重生——我所做的每一件事,学到的每一件事,就是为了成为一只救人性命的好狗狗。这并不比当一只笨蛋狗狗有趣多少,但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这些生物,这些人类,在我第一眼看到他们时就令我那么着迷。因为我的命运脱离不开与他们的联系。特别是伊森——那是一种生生世世的约定。

既然现在我已经完成了这段生命的意义,我感到自己也已经走到了尽头。即使在这之后不会再有重生了,我也能心平气和。就像变成一只狗宝宝一样美妙,除了男孩我不会再与谁分享这一切。马雅和埃尔的注意力都在小加布里埃尔身上,我不过是家里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成员而已。也许只有对叮铃当来说,我才是真正的家人。

我也想知道猫咪死了之后会不会再回来,但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在我看来,猫咪的生命没有意义。

令我尴尬的是,及时跑到外面去方便变得有些困难,而且我越来越频繁地把家里弄得脏兮兮。更糟糕的是,小加布里埃尔也有同样的问题,所以垃圾箱里总装满了我们两个的便便。

埃尔开车带我去看兽医,我又当了几次前座狗狗。兽医总会摸摸我,而我则愉快地咕噜咕噜。“你是一只好狗狗,你只是变老了。”埃尔说。我是一只好狗狗,我摇摇尾巴。小加布里埃尔总让马雅手忙脚乱,所以大部分情况下,只有我和埃尔在一起。对我来说,这没问题。每次他帮我站起来,我们一起开车出去时,我总能感到他温和的爱意。

有一天,埃尔带我到院子里方便。他终于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了,我感到了他的悲伤。他坐在地上开始哭泣,我安慰地舔舔他的脸,将自己的头放在他的腿上。

马雅回到家,把小宝贝带到外面,我们全都坐在一起。“你是一只好狗狗,爱丽,”马雅一遍一遍地说,“你是狗狗英雄。你拯救生命。你救了那个小男孩杰弗里。”

邻居的一位女士走过来抱起小加布里埃尔。马雅弯下腰亲亲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再见,爱丽。”加布里埃尔说。她伸出手,那位女士弯下腰,我舔了舔她的手。

“说再见。”女人说。

“再见。”加布里埃尔又说了一遍,然后被带回屋子去了。

“太难了,埃尔。”马雅叹了口气说。

“我知道。只要你需要,我可以帮你,马雅。”埃尔说。

“不,不,我要跟爱丽呆在一起。”

埃尔小心翼翼地抱起我,将我放到车上。马雅跟我一起坐在后排。

我知道我们要开车去哪儿。我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呻吟,瘫倒在座位上,头靠在马雅的腿上。我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也很向往它带给我的平静。马雅拍拍我的头,我闭上眼睛。我心里思索着自己还想再做一件什么事情——搜索?在大海中游泳?将我的头探出车窗外?这些事情都很棒——可我全都做过。那就够了。

当他们将我放在熟悉的钢质桌子上时,马雅哭了,低声呢喃,“你是一只好狗狗……”一遍又一遍。当我感觉到细小的针刺进我的脖子时,我心里全是她的话和她的爱。然后一阵美妙又温暖的海水将我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