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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言语:当代华语片导演访谈录》田壮壮:盗马与放风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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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壮壮

Tian Zhuangzhuang

盗马与放风筝

英文标题:Stealing Horses and Flying Kites

田壮壮1952年生于中国一个知名电影家庭,父母都是当时极出名的电影明星。他在首善之区的北京长大,出身优越,直到“文化大革命”爆发,他参与串联,踏上去往延安的政治朝圣之路,下乡插队,最后进了部队,成为炮兵手。在中国农业电影制片厂做了几年摄影助理之后,于1978年重新恢复招生时,进了北京电影学院。

田壮壮就读的1982年毕业班催发了完全改变中国电影面貌的视觉革命。他成为人称“第五代”的关键人物,其他重要人物还包括知名导演张艺谋、陈凯歌。《猎场札撒》突破了传统电影叙事以及对中国少数民族的刻板再现,是一部记录内蒙狩猎习惯与仪式的前卫电影。和《一个和八个》、《黄土地》、《红高粱》一样,《猎场札撒》成为里程碑般的作品,清晰界定了第五代与传统中国电影的决裂。这部影片同时催生了田壮壮的下一部作品《盗马贼》,影片对一个西藏家族的文化、精神、生命与死亡提出了深沉省思。

在《猎场札撒》和《盗马贼》后,田壮壮拍摄了一系列较为成功的商业片,如《摇滚青年》,关注城市年轻人的反叛与疏离;还有《大太监李莲英》,一部关于慈禧太后(1835—1909)和她最宠信的太监之间复杂关系的古装片,为主演本片的刘晓庆和姜文赢得了极大的赞誉。1993年,田壮壮拍出截至目前最个人的电影,堪称他的代表作的《蓝风筝》,从孩子敏感的眼睛看“十七年”的岁月,这个孩子与他羽翼未丰的国家一同成长。《蓝风筝》以不同于情节剧传统的疏离视角和极节制的电影手法描绘出奥威尔式的噩梦。这部电影是年度最佳片单中绝不会被遗忘的一部,《时代》(Time)甚至宣称田壮壮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佳的电影人。然而这部电影一直未曾在中国现身,在戛纳电影节无视中国电影局的禁令放映之后,田壮壮被禁止拍电影。到他再执导筒,已是十年之后。

2002年,田壮壮以对他而言既是最大又是最小制作的电影胜利凯旋,重回导演椅。这部片小在只有五个演员,场景甚少,而大在它是中国电影一部早期经典的重拍,费穆(1906—1951)的心理剧《小城之春》。访谈于2002年10月5日进行,当时田壮壮带着众所期待的复出之作来到纽约电影节。在这两个小时的访问中,我们讨论了给田壮壮带来重要影响的人和作品、他的过往作品以及未来计划,当然,还包括他消失在我们眼前的那十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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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父母田方、于蓝[1]都是中国非常出色的电影演员。而且您基本上生长在一个电影文化的氛围里,一些知名导演,像崔嵬[2],就住在你家隔壁。能不能谈谈你成长的环境?

其实,很难说我的家庭和生长环境对我以后电影生涯有什么影响。我是在传统的四合院里长大的,我们称它为宝禅寺,一座庙,对面是护国寺,护国寺比较大。我记得还有庙会,庙会就是有卖吃的、唱戏的和杂耍的,就是风味小吃什么的。我的印象小时候跟父母并不是接触很多,因为他们特别忙,我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十五啊初一啊奶奶要去庙会,去听个戏,带着孙子去吃点儿东西。

这院子后来陆陆续续搬进来你说的崔嵬,还有很有名的剧作家海默[3],“文革”的时候被打死了。旁边还有陈荒煤[4],电影局的老局长,后来当了文化部副部长。还有秦威[5],是当时很有名的美术师,其他就是一些制片,因为那个院其实不都是北影的,也有科影的或别的电影制片厂的。

“文革”前我常去片厂玩,因为那个时候北影厂很远,在小关,是苏联专家规划的亚洲电影城。那时候老去那边玩儿,因为父亲是厂里的领导,他有车,我星期六就搭他回去的车,住在那边,跟工人们在一起住,就是他的司机或厂里的工人、照明工,他们带我在厂里玩,有的时候就去看拍戏。那个时候我对电影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父亲还做过电影局的副局长,有时他们审片的时候老带着我去看。主要是外国电影,审查进口电影,当然是苏联的偏多,也有些英国电影和法国电影。我记得有一次看苏联的《伟大的公民》[6],当时苏联的电影都很长,以前的电影很长,所以都分成上下两集,我记得看到差不多两三个小时就吐了,受不了了,也听不懂、看不懂故事。从那以后我就很少进电影院,我觉得电影院对我来讲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