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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松奇谈·世界卷》马与骑士 4.奥林匹克的马术竞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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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没有骑士精神,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地理决定论,也就是自然环境因素。

咱们确实没有良马,良马这种动物跟中原的农耕文化没太大关系,我们是在占领西域的时候才有了良马。汉唐时代,西域进贡过好马,汗血宝马、大宛名马,写在诗里有很多,汗血马到今天其实还有,就在土库曼斯坦,还有几千匹汗血马。但是汗血马据今天的生物学家研究,其实不是一个马种,而是那边的马身上有一种寄生虫,所以汗是红色的,就像是血一样,所以咱们叫汗血宝马。咱们关公、吕布骑的赤兔马,都不是咱自个的。

西域进贡了马,我们自己难以繁殖,尤其是难以杂交。为什么呢?咱们自己的马太小了,蒙古的马也很小,跟人家的大马去杂交的时候,生都生不出来,所以咱们这儿始终没有养成大骑兵、大骑士这些传统。因为我们确实没有良马,我们就是人多,所以人来抬轿就行了,士大夫出门都坐八人抬大轿,根本不用去骑马。

西方是有马的传统的,首先蛮族灭罗马,蛮族的马就是高头大马。当然了,最好的马依然是阿拉伯马,就是从土库曼斯坦来的汗血宝马,以及埃及的阿拉伯纯血马。

英国的马术也好,马球也好,赛马也好,最好的,比如埃及纯血马,比飞机还贵,温血马也很贵,但没有纯血马贵,今天所谓的英国纯血马,已经不是纯的埃及纯血马了。

大家看多哈亚运会,骑术比赛中的马,都是由王子上来骑的,那是真正的阿拉伯纯血马。所谓纯血马,都是有血统证明的,每匹马都有详细的家谱。

实际上今天所有的英国贵族骑的最好的马,都是由有名有姓的三匹阿拉伯马,以及一百多匹英国母马杂交而来的。在英国,只要是由这三匹阿拉伯种马繁育的后代,都昂贵到什么地步?大部分国家根本玩不起。

差不多到“二战”以后的奥运会,才开始有平民参加奥运会的马术比赛,之前都没有平民,全是贵族。大家看英国的安妮公主母女俩——女王的女儿跟女王的外孙女,全都得过欧洲马术冠军,没办法,贵族从小就被封为骑士,接受骑士教育,骑马是必须得学会的,所以母女俩都是马术冠军。

每次看奥运会的马术比赛,参赛者都是德国的贵族,瑞典的公爵,阿拉伯的王子,平民想玩这个是非常非常难的,因为好马太贵了,在骑士时代,一匹好马比四十多头牛都贵。所以为什么咱们说很多人当了侍从,最后却当不了骑士,因为买不起马。

中国的体育总局,这么多年不惜代价地砸钱,要把我们打造成体育强国,但砸了半天,其实也就跨跨栏、举举重,还有体操、乒乓球等,就这些东西,像马术这种真正特别花钱的玩意,咱们真不行。

2008年奥运会的时候,咱们的马术比赛直接搬到香港去了,因为光是马术要求的场地,我们就做不到。当然,场地里面的一些小要求我们还是能做到的,但人家要求划定免疫区,因为马太贵,人家一匹马跟飞机那么贵,到你这儿万一得了疾病死了,你说这算谁的?就算有保险公司给赔,人家比赛也比不了了,因为马术比赛是两位选手得奖——骑手跟马一块得奖,马没了,给人家一头毛驴,人家肯定不干。

最后国际马联说,考察一下北京奥运会吧。考察了半天,最后北京奥组委说,干脆这样得了,我们香港当过那么多年英国的殖民地,赛马长时间都是香港的基本文化,人家有免疫区,就在那里比赛吧。免疫区的意思就是,在马术比赛场地周围35平方公里,连一只老鼠都不能有。

国际马联里的人都是贵族,当时马联里的约旦公主不答应去香港比赛,说我们马术运动员也要体会奥运大家庭的温暖,我们要住在奥运村,和运动员们在一起升旗,香港太远了。中国做了很多工作,国际奥委会也去说情,你们就去香港吧,最后好歹是同意了。

香港人民还挺争气,把那场奥运会的马术比赛办得特别热火,因为香港人民受英国影响多年,他们爱马。

中国人这么多年就出了一位马术选手——华天。2008年还没有小鲜肉这个词,反正用现在的话来形容,华天就是一个小鲜肉,他长得很帅,骑马本身就是一件特帅的事。

当时广东有一个老板,直接赞助给华天三千万,给华天买了五六匹马,但只有一匹是纯血马,其他都是温血马,因为纯血马太贵了。最后华天去伦敦参加奥运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吧,反正那三千万买的马,全都病的病、伤的伤,只有一匹马能参赛,马的名字叫乾隆。虽然没能进入决赛,但好歹也算给中国人争光了,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中国人,骑着一匹昂贵的马去参加世界级的马术比赛。

现在西方已经离贵族时代越来越远了,大家也对骑士精神没那么热衷了,如果今天再发生泰坦尼克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出现当年那么多的绅士。现在的欧美,也都是一派屌丝气息,互联网出现了以后就更是如此,在互联网上,管你是什么贵族,我想骂你就骂你,你说什么也没用,所以贵族被逼得也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咱不说西方的骑士精神都是好的,就像咱们经常以儒家的四书五经为傲,但也培养出无数的伪君子,西方也一样,骑士精神也培养出大量的伪君子,为了争夺钱,争夺领地,骑士们也是打得一塌糊涂,但至少在表面上,大家还都维系着谦谦君子般的骑士风度。

人类现在有了互联网,大家连表面都不要了。互联网把大家最后的遮羞布也撕掉了,在互联网上,所有人都一样,我骂你,你骂我,现在大家看看西方,今天大家不但反贵族,反骑士精神,还觉得这些东西可笑,不仅反爱情,甚至反智。

有一天我看见网友夸我们的《奇葩说》,说《奇葩说》是一个好节目,反了反智,我看了还挺感动,因为在《奇葩说》里,智慧还是有一点用的。但现在在大部分的地方,大家都反智,谁反智谁牛,谁蠢萌谁最厉害,所以基本上骑士精神已经消失殆尽,但是至少它塑造了我们人类很长时间,长达上千年吧……

再补充两句西方人对马的热爱程度。以前西方很多做马具的,最后都成了著名的贵族品牌。你看一个做马具的,在中国能算什么?就算是做出故宫的建筑师,社会地位也不见得有多高。但在西方,做马具就做成了爱马仕,现在中国的多少新贵富豪,排着大队要进爱马仕里买一个包,其实这个品牌最早是做马具发家的。

马很贵,马具也贵得很,不光是爱马仕,英国、德国和奥地利都有很多马具品牌,包括做马后杆的Polo。其实Polo就是印度的一个乡村游戏,说白了,是英国殖民印度的时候,俩英国军官一看,这东西挺有意思,于是就弄回了英国,立刻在英国贵族圈风靡。

现在看Polo觉得好高大上,其实就是个梵语,大概就是球的意思。

打马球可不容易,要练很多年,不但要打马球,而且还要形成那种传统。在英国的贵族阶层,马球不光是男人在那儿打,贵妇们要坐在旁边看,每次贵妇们看马球比赛的时候,帽子上的装饰品都千奇百怪,当时经常有贵妇因为帽子的奇异而上新闻,Lady gaga应该参加过这马球比赛,她经常弄一顶怪帽子。

观看马球比赛的贵妇,除了戴繁复的大帽子,还要穿那种里面绷着各种弹簧的大裙子。马球比赛休息的时候,要由太太、小姐们跑到这个场上去踩草坪,因为马跑的时候经常把这草坪刨起一块,所以把刨起的这块草和泥踩平,就是马球比赛时,最重要的贵妇运动。

到现在为止,每年都有两三场重要的马术比赛,这些比赛依然保持着传统,比如女士比帽子。大家如果五月份去伦敦看马术比赛,就会看见女王一定要戴一顶特别好看的帽子,穿的也特别好,坐在中间的包厢里。你再往两边的包厢一看,男的都穿得特别整齐,一定要穿马甲,贵妇也一样,不能穿着暴露,带子不能低于三英寸,而且一定要戴一顶帽子,这就是欧洲的贵族传统。

关于马和骑士就跟大家聊这么多,以后有机会再聊聊古代骑兵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