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让开路,只见漆北斗双目已能微微睁开,眼中却是血红一片,眼角处仍在流血,令人感到既可怜又恐怖。
有人开口说道:“你大哥被鹤紫云兄弟害死了,你三弟的双腿被炸没了,正晕死在这里,还不知能不能活过来。”
“你说什么?!”漆北斗突然睁大眼睛,面目狰狞,刹那间宛如一个红眼的罗刹一般,吓得身旁之人不由得退后一步。
先前那人又道:“御鹤族那两个混蛋还用毒针射杀了咱们好几位弟兄,炸伤了很多人。”
漆北斗厉声问道:“御鹤族那两个畜生,现在何处?”
那人答道:“鹤青云被你三弟杀了,鹤紫云自己炸成了碎片。”
“哼!他们死有余辜!”漆北斗心中稍慰。
“我们刚刚捉住了一个御鹤族的人,可如今有人想要救他走。”那人又道。
“谁要救他?”漆北斗森然问道。
“此人正站在你面前,他就是南道忍者光波翼。”那人回道。
“光波翼!原来你还在这里!”漆北斗咬牙切齿道,“你害死了我丈夫,又串通鹤彩云那个贱人来害我!诸位北道的兄弟,御鹤族这些败类,根本就是混进咱们北道的奸细,今日之事便是明证。大家一定别放过这小子,杀了他给死伤的弟兄们报仇!让他知道,这秦山之中不是他这个南道的毛头小子可以肆意胡为的地方!”
光波翼心中哭笑不得,明明是漆北斗自己害死了鹤祥云,如今却推到自己头上,又煽动众人将自己当作北道的公敌。
“对,杀了这两个奸细!给死去的弟兄报仇!”人群中立时有人应和。
眼见人人目露凶光,开始蠢蠢欲动。光波翼大声说道:“诸位少安毋躁,请听在下一言,漆北斗的丈夫鹤祥云不正是御鹤族的人吗?在下若串通御鹤族,又如何会杀了鹤祥云?御鹤族兄妹几人今日与漆族争斗,其实是为了给鹤祥云报仇。漆北斗生性嫉妒,因怀疑丈夫与人私通,便杀了鹤祥云,因此才种下祸根。至于北道中有几位弟兄死伤,实乃因为漆北斗施展了漆天术,鹤家兄弟摸黑与漆家兄弟争斗,难免失手误伤而已。在下今日不过碰巧路过此地,无意冒犯诸位,更非与御鹤族串通。在下并非漆族人,如何能够摸黑带走鹤彩云?这都是漆北斗诬蔑在下而已,请诸位明鉴。”
“这个南道小子的话不能信!我明明看见他与鹤彩云一前一后从黑圈中跑出来的。”
“对,不能信他!他是南道的奸细,杀了他!”
听着人群中不断传出的叫嚷声,漆北斗嘴角微搐,忽然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大家一句话都不再说。漆北斗心中纳闷,叫道:“你们怎么了?为何不说话?光波翼在哪里?”
忽听有人说道:“漆北斗,明明是你自己杀了你丈夫,还来诬陷别人。如今还敢在这里煽动大家闹事。”
漆北斗一惊,她听出是花粉的声音。
原来花粉一直站在山坡上瞭望,远远看见黑幕外渐渐聚集了许多人,后来又有很多人陆续乘鹤飞走,心下愈发奇怪,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便等不及光波翼回来,独自奔下山坡,跑到谷中来了,待进了院门,碰巧见到适才这一幕。
有人向花粉施礼问道:“请问姑娘如何知晓是漆北斗害了她丈夫?”
花粉冷冷回道:“是我亲眼所见。”下面顿时一片哗然,随即又恢复了安静。
花粉又道:“漆、鹤两家彼此寻仇杀斗,坏了秦山的规矩,又殃及了许多弟兄,我一定会严查。而这一切都是因漆北斗弑夫而起。今日念在漆家兄弟死伤的分上,我先不抓你,待我禀过长老之后再作定夺。至于这位光波公子,他是长老请来的客人,大家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漆北斗冷冷说道,“他从我手里救走了鹤彩云与鹤灵芝,这又如何解释?”
“是啊,姑娘,我们也亲眼看见这小……看见光波翼带着鹤彩云走出黑圈。”有人应和道。
“回去后我自会查明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花粉看了一眼光波翼道:“请光波公子随我回去吧。”
光波翼向花粉施礼道:“在下请姑娘也将这个御鹤族人一并带回查问。”说罢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鹤翱。
未及花粉开口,先前应和漆北斗那人说道:“漆、鹤两家争斗,是御鹤族先动的手,这是我们大家共见。依照咱们秦山的规矩,道内兄弟之间,谁先动手挑起争斗便是死罪。若是族长带头,则一族人都是死罪。如今御鹤族族长鹤紫云已死,其他御鹤族人也都应伏法。姑娘不会偏袒御鹤族吧?”
花粉道:“既然御鹤族人都逃走了,此人是寻到御鹤族的关键,暂且不可杀了他。”
那人又道:“那就请姑娘将他交给我们,我们一定逼他供出御鹤族的藏身之所。”
花粉环视一周,见众人杀气腾腾,都在等她开口,便略微点了点头道:“好吧。”又对光波翼道:“光波公子,咱们走吧。”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光波翼此时也无法再出头救那鹤翱,只得随花粉出门。
二人出了院门,不便驾鹤,一路步行出谷。刚刚走到谷口,只见目思琴正带着曼陀乐迎面走来,曼陀乐手中提着一个锦盒。
花粉忙迎上前问道:“姐姐,你怎么才来?”
目思琴见到花粉与光波翼也颇诧异,说道:“我既然代表义父来参加人家婚礼,总不能空手而来,所以去准备了点礼物。你不是说不想来吗,怎么却反倒早早就到了?现在为何又要走?”
花粉说道:“姐姐没早来倒好,本来我与哥哥还在担心姐姐,进到漆府去并未见到姐姐身影,才略微放心些。”
目思琴听出其中蹊跷,忙问:“此话怎讲?你们为何担心我?”
花粉便拉着目思琴转身向谷外走,边走边将适才发生之事说与目思琴听。
听花粉讲完,目思琴说道:“看来光波大哥果然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花粉问道:“怎么,莫非姐姐也相信那个鹤彩云是被哥哥救走的?”
目思琴见花粉一脸紧张样子,不禁莞尔一笑,说道:“自然是光波大哥所为。”说罢扭头看了一眼光波翼,光波翼不置可否。
目思琴又道:“不过妹妹放心,我相信光波大哥并非是为救一个鹤彩云,他是为了保全御鹤一族才去救人的。毕竟光波大哥向御鹤族的老族长学习了御鹤术,所以才要保全他的族人。”
花粉道:“可是御鹤族老族长正是被那些族人所害,纵然他不想报仇,可也不必让哥哥保全这些忘恩负义的小人吧?”
目思琴道:“那老族长一定是位不计前嫌的真君子。是不是,光波大哥?”
光波翼轻轻点点头道:“御鹤族人误入歧途,罪魁祸首是鹤紫云与鹤青云兄弟二人,如今他二人已死,也只有鹤彩云能够率领御鹤族了。”
花粉道:“不管怎样,哥哥救了鹤彩云之事一定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哥哥便成了北道的敌人了。”说罢回头向曼陀乐说道:“曼陀乐,你听到了吗?”
曼陀乐点头道:“花粉姐姐放心,我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花粉笑道:“还不知咱俩谁大谁小呢,你怎么唤我姐姐?”
目思琴也微笑着对曼陀乐说道:“花粉属羊,今年十八岁,你属马,比她大一岁,应该叫她妹妹才对。”
曼陀乐道:“属下不敢。”
花粉道:“既然你和姐姐是好朋友,我自然也不当你是外人,以后不必这么拘束,咱们互相称呼名字罢了。”
曼陀乐这才点了点头。
话说花粉与目思琴姐妹虽然有心帮助光波翼,并不急于派人追杀御鹤族忍者,然而北道中许多忍者一心欲寻御鹤族报仇,早已偷偷出动,奔赴御鹤族老巢翠海。好在御鹤族飞鹤迅速,从秦山回到翠海当日,鹤彩云便率领众人寻到光波翼指示的山谷,将族人隐蔽在谷内各个山洞之中,躲过了北道忍者的追杀。
秦山中,鹤翱被折磨欲死,众人实在无法从其口中探出御鹤族有甚其他藏身之所,便纷纷请求花粉将鹤翱处死,花粉无奈,也只得应允。
转眼到了腊月十六,目焱出关,见到光波翼与目思琴同时归来,甚为高兴。听说目思琴行刺僖宗皇帝失手,目焱倒也不甚在意,只微笑道了句:“燕儿,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心慈手软。”
此时,花粉又送上前两日刚刚收到的两份快报,一份来自北道的探子,另一份则是黄巢派人送来的书信,那黄巢已于腊月十三日在含元殿称帝。
原来腊月初五午后,黄巢前锋将军柴存先入长安,随后留于长安城中的唐廷金吾大将军张直方帅大唐文武官吏数十人迎接黄巢于霸上。只见那黄巢乘坐镶金大轿,其手下徒众皆以红色缯带束发,锦衣绣服,手执兵仗,甲骑如流,车马队伍络绎不绝。百姓纷纷夹道围观。
尚让命人沿途宣告说:“黄王起兵,本为百姓,非如大唐皇帝李氏一般不爱汝等,汝等但当安居乐业,无须恐慌。”
进城之后,黄巢暂住于田令孜府第,其手下为盗日久,已成巨富,见极为贫苦之人,往往亦能施与财物。然而数日之中,其徒众纷纷到城中大肆抢掠,焚烧市集店铺,杀人满街,尤其是大唐官吏,但凡被搜出捉到者皆被残杀,无一幸免。满城之中,人人皆惶惶不可终日,无有一人能如谕令中所说,可以安居乐业!
至腊月十一日,留在长安城中的皇亲贵族已被黄巢捕杀无余。想来那徐太后还算走运,本已病重,听说黄巢军队入城,竟急吓身亡,却也免遭屠戮之苦。
直至腊月十二日,黄巢方进入皇宫,十三日即皇帝位。因时间紧迫,来不及赶制皇袍,便命人于黑绸衣上作画代绣。寻不到乐师,便擂击数百面战鼓以代金石之乐。黄巢又登上丹凤楼,下诏书大赦天下。建国号为“大齐”,改元为“金统”。
为表明自己乃是顺应天命而生的真龙天子,黄巢宣称:广明之号,乃是去掉唐字下半边,而以我黄家日月代替之,这正是上天所垂示的祥瑞之象。
(按:广的繁体字为廣,正是唐字头,加上黄巢的黄字而成。日月为明,故而黄巢说廣明即以“黄家日月”代替唐王朝。)
黄巢即位后宣布,原大唐三品以上官员全部停任,四品以下官员官位如故。封其妻曹氏为皇后。以尚让、赵璋、崔璆、杨希古共为宰相(同平章事),以尚让为太尉兼中书令,赵璋兼侍中,孟楷、盖洪为左右仆射兼军容使、知左右军事,费传古为枢密使。郑汉璋为御史中丞,李俦、黄谔、尚儒为尚书,方特为谏议大夫。以太常博士皮日休、沈云翔、裴渥为翰林学士。王璠为京兆尹,许建、朱实、刘塘为军库使,朱温、张言、彭攒、季逵等人为诸卫大将军、四面游奕使。张直方则被封作检校左仆射。崔璆,正是当时杭州城破时逃走的原浙东观察使,此时被罢免官职留居京城,竟被黄巢任命为宰相。
其后,黄巢下令,原唐廷百官皆须到赵璋处投名报到,乃可官复旧职。
宰相豆卢瑑、崔沆及左仆射于琮、右仆射刘鄴、太子少师裴谂、御史中丞赵濛、刑部侍郎李溥、京兆尹李汤等高官因来不及追随僖宗逃走,遂藏匿于民间,后被黄巢手下搜获,悉遭屠戮。
广德公主乃于琮之妻,见丈夫即将被害,便抓住砍向丈夫的钢刀不放,厉声喝道:“我乃唐室之女,誓与于仆射俱死!”遂与丈夫共同就戮。
僖宗出逃当日一早,田令孜因怕僖宗责备自己失职,将黄巢入关完全归咎于宰相卢携,遂将其贬为太子宾客。僖宗走后当晚,卢携便服毒自尽。因其当年竭力反对授予黄巢节度使之职,黄巢恨之入骨,便将卢携尸体挖出,于集市上斩首示众。
将作监郑綦、库部郎中郑系二人则坚决不向黄巢称臣,均阖家自尽。
左金吾大将军张直方虽假意向黄巢称臣,却暗中收留逃亡大臣,将大唐公卿藏匿于家中墙壁夹层之中,后被发现,亦惨遭黄巢杀戮。
且说黄巢除了给目焱送来这封喜报之外,并送来封赏目焱的圣旨。因目焱不愿抛头露面,黄巢便尊重其意,秘密赐封其为襄胜侯、平西大将军,并赏赐稀世珍宝数件。
花粉说道:“这个黄巢好没义气,师父帮了他这么大忙,他却只封了个侯爵给您。”
花粉这话确实不错,目焱非但帮助黄巢攻下许多城池,派人贴身保护他的安全,一面在朝廷内部瓦解了许多打击黄巢的攻势,还在许多关键时刻为其出谋划策。自从黄巢渡淮北上,攻下汝州之后,目焱便建议黄巢改称“补天大将军”,并约束手下军队,不再大肆抢掠百姓,以此收买人心,为登基做好准备。
目焱笑道:“侯爵也好,公爵也好,有什么干系?”说罢看了看光波翼道:“翼儿你看,咱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光波翼眼看着杀父仇人就在面前,却强作平静道:“晚辈不似前辈这般志向远大,只甘于平庸度日罢了。”
目焱呵呵一笑,道:“时隔两年,你怎么还如此孩子气?你难道忘了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了吗?”
想到目焱曾口口声声表白他自己与父亲之死毫无瓜葛,又语重心长地对自己大谈什么要继承父亲遗志,想要辅佐自己做未来明君云云,又念及父亲留在凤凰楼上的遗书,光波翼只觉得眼前此人当真是天下第一号虚伪无耻之徒!遂轻轻哂笑道:“晚辈生来便不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何况依晚辈看来,黄巢如今已登基为帝,将来纵然大唐兵势尽灭,黄巢的羽翼自然也便丰满了,前辈如何实现远大抱负?”
目焱微微笑道:“黄巢竖子,何以成大业?若非我暗中相助,他早已受了朝廷招安,去做一个没出息的节度使罢了。只不过眼下大唐余势尚存,黄巢——这位大齐皇帝陛下还有些利用价值。”
光波翼忙问道:“我听说朝廷不许黄巢求为安南都护,以及天平、广州等地节度使,故而黄巢愤然拒绝接受招安。我还听说此事主要由于左仆射于琮力阻,莫非于仆射也是前辈收买之人?”
目焱笑道:“于琮倒是个忠臣,不会被我收买。不过忠臣却并非不能被利用。朝中自然有我的人,虽不见得身居高位,却可以用他们去影响那些大人物。这些人便好像是我用来钓鱼的鱼竿一般,关键是要会用巧劲,还要用对鱼饵,便不愁那些大鱼不上钩。”
光波翼又问道:“鱼饵?什么鱼饵?”
目焱道:“要知道,人皆有好恶,所谓鱼饵,不过便是投其所好。你若好财,我便送你金银;你若好名,我便奉承美名;你若好忠,我便在这忠字上做足文章,让你亲手害死皇帝老子还以为自己是尽了忠。”
光波翼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目焱又道:“这些还只是正用,须知这鱼饵还有反用。正用,用人之所好;反用,用人之所恶。或帮你除之,或为你添之,或令你喜,或令你忧,总之是要你不得不吞下这鱼饵。”
光波翼道:“晚辈当真是大开眼界。”
目焱看着光波翼,语重心长地说道:“翼儿,有些事你的确还要多学学,日后方可成就大事。”
听着二人这般说话,目思琴心中颇为惊讶,没想到义父与光波翼如此亲昵,而且似乎极为器重他,将来要与他共成大事一般,不知他与义父究竟有何关系?
花粉也未曾当面听过目焱说什么要光波翼成就大事之类的话,此时却是又惊又喜,原来师父如此看重光波翼,从前又说过只舍得将自己许配给光波翼的话,看来自己与哥哥的这段良缘美姻是迟早之事了。
姐妹二人正各自想着心事,忽听目焱问道:“翼儿,此番你到我这里来,是奉了坚地之命吧?他让你来做说客吗?”
二人闻言皆看向光波翼,只见光波翼微微笑道:“前辈智谋过人,什么事都瞒不过前辈的眼睛。坚地长老是想同前辈商量一件事。”
目焱道:“让我猜猜看,他是不是想念剑无学、瓶一默那几个老家伙了?”
光波翼道:“前辈果然厉害。”
目焱又道:“坚地长老还真是对大唐忠心耿耿啊,黄巢刚进长安,他就坐不住了,想要出手帮那个小皇帝把京城抢回来,又舍不得丢了那几个族长的性命,还真是有忠有义啊。”
光波翼见目焱将坚地的心思揣测得如此精准,不禁暗自叹服,却又更加担心此事难成了,看来自己只有另想他法,看能否将几位族长营救出去了。
只听目焱又道:“如此也好,正好我也很想念雷老四他们几个,咱们不妨再定个日子,将这几人换回来便是。”
此言一出,非但光波翼大感意外,那姐妹二人也极为诧异。既然目焱已将对方交换人质的心理分析得如此透彻,那他为何还要同意?这不摆明了是纵容三道忍者公然帮助朝廷对抗黄巢吗?而且也不必再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光波翼略为沉默,说道:“看来晚辈此来正中前辈下怀,前辈也很器重阵老先生他们几位啊。”
适才目焱说他自己也很想念雷老四他们,而光波翼却强调目焱是器重阵老先生他们几位,二人所指虽然同是雷洪威、阵牍与赤炎翎三人,却以不同人物为代表。光波翼言外之意乃是指明目焱故意掩饰自己的意图,他眼下其实是想重用精通兵法与阵法的阵牍。
目焱笑道:“当日我既然同意交换人质,便不怕失去他们几位。不过他们若能回来自然有回来的好处。翼儿,你记住,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事与坏事,就看你能否抓住其中的契机。”随即看了看目思琴又道:“一个好的统帅不但要善于布局,还要善于接受每一种可能的结果,因为无论你这局布得如何精巧,总有你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所以对于任何一种结果,你都要留有后手。”
光波翼反问道:“莫非前辈早已料到燕儿姑娘刺杀不成大唐皇帝吗?”
目焱道:“燕儿自幼便心软,不过她一个姑娘家,这也不算是坏事。翼儿,你便不同,大丈夫将来若想成就大业,必须能够当机立断、善于取舍,千万不可心存妇人之仁。”稍停,又道:“其实我还不想小皇帝这么早死,留着这个鱼饵尚有用处。”
目思琴心中愈加纳闷,义父为何要对光波翼如此坦白?又对他谆谆教导,真好似对待自己的义子一般。既然光波翼是奉了瞻部道坚地长老之命来此,说明他仍是南道的人。如今三道与北道势不两立,这光波翼却两面皆能讨好,莫非是个双面间谍不成?
只听光波翼说道:“看来这黄巢不但是前辈的一枚棋子,也是前辈的一个鱼饵。”
目焱笑道:“翼儿果然可教!这样吧,你先出山去向坚地传信,正月初八,在老地方交换人质。你也不必回去,让信子传话即可。我想让你留在山庄,陪我一起过年。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光波翼正想交换人质之后能留在秦山,寻找报仇的机会,自然满口答应下来。花粉却是心中笑开了花。
光波翼将消息传给坚地,随即返回秦山。每日里,目焱常与光波翼讲说谋略之道,治人治国、权谋用兵,无所不谈。又考校其天目术之修为进境,得知光波翼进步神速,目焱大喜,又将天目术中一些极深诀窍悉数传授与他,俨然做了光波翼的授业恩师一般。
光波翼不得不叹服目焱学识精广,才智过人,亦更加发现其忍术深不可测,只是苦于一时寻不到下手良机,且无取胜把握。同时目焱善待自己之谜也与日俱深,始终不明白他为何要对自己表现得如此亲密友善,真好似父师一般。
转眼过年,海棠山庄已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花粉每日都巴巴地盼着与光波翼见面独处,可光波翼不是听目焱讲学,便是刻意推托,极力躲避花粉纠缠。目思琴在旁渐渐看出些端倪,又不好说破,怕伤了花粉的心。
除夕一过,眨眼便到了十五。这一日,目焱同光波翼讲说了半日,正要与琴馨兰及目思琴、花粉等人吃午饭,忽然来报,说有一名御鹤族女忍者偷偷飞回秦山。
目焱便让花粉与目思琴前去看看,光波翼心中不安,便请求同去,目焱亦即应允。
三人边走边问来报那人,进山的是哪一位御鹤族忍者?却报说似乎不识得此人,因她在天上,一时也看不清楚。
三人随着报信那人来到一处山坡,只见一名少女正被四名北道忍者围住,那少女却在呜呜哭泣。目思琴与花粉正在奇怪,光波翼却早已飞奔上前。
那少女见了光波翼大喜,忙扑进光波翼怀中嗔叫道:“哥哥,你怎么才来?他们欺负我!他们打伤了我的鹤儿,我差点就摔死了。”
光波翼问道:“南山,你怎么来了?”
南山擦了擦眼泪,抬起头说道:“哥哥走了这么久都没消息,我和姐姐在家里都很想念你。以为哥哥能回来与我们一同过年,结果你也没回来。昨日我和姐姐做上元节的小灯笼时,我看姐姐常常走神,知道她是在想你,因此我就决定跑来找你,把哥哥带回去过节,也给姐姐一个惊喜。”
光波翼道:“你真是胡闹,你这样偷偷跑出来,你姐姐一定急坏了。”
此时花粉早在一旁询问那几个围住南山的忍者,才知道南山骑鹤在秦山上空盘旋,被北道忍者发现后一直暗中尾随,最后在南山御鹤低飞时,他们伺机用星镖打伤了灰鹤。没想到南山摔下来后竟然呜呜哭起来,弄得他们也莫名其妙。
花粉见南山扑在光波翼怀中撒娇,又听她哥哥长哥哥短地称呼光波翼,心中极为不快,却见她不大像是忍者,而且光波翼似乎与她相当熟络,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叫南山的少女应该不是御鹤族的忍者,而是光波翼的……而且听她这话,她家中还有一个姐姐也与光波翼关系非同一般,莫非光波翼几次有意疏远自己,都是由于这姐妹二人?哼!竟然有人敢抢自己的光波哥哥,这还得了!花粉当下示意那几个忍者退去,随即上前问道:“哥哥,这姑娘究竟是谁?”
南山听见花粉也称光波翼作哥哥,不觉一怔,未及光波翼回答,便抢先说道:“你又是谁?你为何叫他哥哥?你同我哥哥很熟吗?”
花粉故意将头微微抬高,轻笑道:“也不算很熟,只不过哥哥救过我几次,又教过我忍术,又陪我一起跳过试情崖。我们还每天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没事一起散散步,看看风景,说说悄悄话,仅此而已。”
南山早听光波翼说过花粉之事,此时听花粉如此一说,便已猜到她的身份,只是想到姐姐当年便因花粉而误会过光波翼,以至于姐妹二人与光波翼分离了那么久不能相见,如今这个花粉竟然仍是这般烂缠着光波翼不放,还敢在自己面前卖弄她与哥哥亲昵,不觉心头火起,当下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那个花粉姑娘吧。哥哥此番到秦山,正是为你而来。”
花粉闻言一喜,莫非自己错怪光波翼了?
只听南山又道:“哥哥有个玉坠子,是准备送给我姐姐的定情信物,不想被你偷去了。虽然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可总是哥哥对我姐姐的一片真心,所以哥哥才不远万里进山来向你讨回那个玉坠子。那个玉坠子,你到底还给哥哥没有?”
花粉越听越气,叫道:“你胡说!那玉坠儿是哥哥的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怎么会是……你姐姐究竟是谁?她现在哪里?”
南山笑道:“哟,你还真是孤陋寡闻,但凡认识哥哥的人,谁不知道我姐姐是天下第一美人,而且才貌双绝,她跟哥哥两个可是天生的神仙美眷。”
花粉怒视南山,气得说不出话来,随即看着光波翼道:“哥哥,她说的可是真的?”
光波翼轻声对南山道:“南山,莫再胡闹,你赶快回家去吧,不要让你姐姐担心。”
南山却道:“我哪里胡闹了?哥哥,我说的哪一句不是实话?”眼睛也始终盯着花粉,毫不示弱。
只苦了光波翼,夹在这两个斗气的少女之间,劝也不是,躲也不是,着实难受。
花粉却忽然冷笑一声道:“你这些鬼话,骗得了哥哥却骗不了我。一定是哥哥从来不睬你,你心生嫉妒,便想偷偷跑到秦山来骗走玉坠子,好拿回去向你姐姐炫耀,借此赶走你姐姐,你好取代她,继续向哥哥献媚。我没说错吧?”
原来花粉看出南山对光波翼绝不仅仅是心存“兄妹”之情而已,只是她口口声声打着姐姐的旗号说话,说明光波翼与她姐姐更亲近些,而她自己则像是在暗恋光波翼。故而花粉便故意如此说,想要反过来气一气南山。至于南山的那个姐姐,等打发了这个刁蛮丫头之后再向光波翼问个究竟。
平日花粉并非极善察人谋断之人,可在这男女之情上,尤其是自己的爱情受到威胁时,花粉竟表现出超常的敏锐与机智来。这些话虽是胡诌出来激怒南山的,却也的确道出了南山的部分真实想法,因为南山确实是暗恋光波翼已久,只是苦于光波翼对姐姐蓂荚痴心专一,从不正视自己对他的这份爱恋。这也正是上次在洛阳时,她欲图投水自尽的原因。只不过她与蓂荚二人姐妹情深,绝不可能想要取而代之罢了。
南山听了花粉这话,果然大怒,嚷道:“好你个无耻贱人,明明自己做贼偷了人家东西,还敢诬赖好人!”
花粉还从未被人骂得如此难听,闻言也大怒道:“你这个刁蛮的小贱人,到了秦山还敢如此撒野,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花粉话音未落,南山却忽然出手,射出两枚星镖,向花粉胸口袭去。
南山初学忍术不久,星镖威力自然不大,花粉轻松避过,却是恨意更增,当即回敬了两枚星镖。花粉的星镖可不似南山那般无力,随着锐利的破空之声,两枚星镖疾劲射向南山喉、心二处。
南山尚未及反应,只见眼前黑影一晃,光波翼早已抢到她身前,接下了那两枚星镖。
花粉见状,勃然大怒,眼见南山袭击自己时,光波翼袖手旁观,自己反击时,他却出手帮助南山。只是花粉不曾想到,凭南山那两手功夫,如何能够伤得了她,是以光波翼并不担心。可是光波翼也忽略了一个问题,此刻对花粉而言,二人打斗,谁输谁赢谁伤谁不伤都在其次,光波翼帮助对手打击自己却是个极严重的问题,这说明光波翼心中更看重南山而非自己。
花粉当即紧盯着光波翼诘道:“哥哥,你竟然帮着她打我?”
光波翼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忙说道:“不是,花粉,她根本不是忍者,哪里是你对手?我只是……”
不容光波翼说完,花粉又道:“我只问你,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哥哥当真与她姐妹二人……与她二人……”花粉无论如何也问不出下面的话,又咬牙说道:“你当真是想要回那个玉坠子吗?”
未及光波翼回答,南山抢道:“不然你以为如何?难道你以为哥哥此番是来探望你不成?你明知道哥哥心中另有所爱,何必赖着人家的定情信物不给?那个玉坠子原本便不是你的,而且永远也不会是你的!”
花粉不再说话,只幽怨地盯着光波翼,等他开口。
光波翼怕花粉再次出手伤到南山,一面挡在南山身前,一面从怀中取出花粉那只翡翠蝴蝶,说道:“花粉,你不必跟她一般见识,那个玉坠子也不是什么定情信物,不过却是母亲留给我的,对我而言极为重要,所以不得不向你讨要,你若喜欢,日后我再另外送你一个更好的便是。这块翡翠或许也是你母亲留下的,你也应该好生带着它才是。”
花粉面色惨白,轻轻摇着头,冷冷说道:“我懂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不会稀罕你的玉坠子,现在就还给你。”说罢一把将玉坠儿从颈上扯下,却忽然狠命摔到脚边一块岩石上。
光波翼和南山齐声惊呼,却已来不及阻拦。随着“叮”的一声脆响,花粉已扭头拼命跑开。
南山忙低头去寻那玉坠儿,光波翼虽暗自心疼,却见目思琴一直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这里,便上前说道:“我想花粉有些误会,你去劝劝她吧,我怕她会……”边说边将那只翡翠蝴蝶交给目思琴。
目思琴接过翡翠说道:“我看也没什么误会,早知如此,你当初何必留下这个?”说罢转身离去。
只听南山叫道:“哥哥,你快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