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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学苑Ⅰ》第十章 神棍谈月离,投壶要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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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壶?萧紫依马上赶走瞌睡虫,好奇地抬头往场中央看去。只见哗啦啦的本来一队队的歌舞都迅速撤下,太监们手脚麻利地在场地中央放置了一个投壶。

这个投壶能有一米高,外面饰有金银雕刻。太监递上来几支竹矢,放在皇帝面前的桌上。

萧紫依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游戏,就是往壶里面扔竹矢呗,扔进去多的就赢了,少的就输了。和比赛射箭一样,投壶是古代宫廷贵族和士大夫们宴会上最喜欢玩的游戏。而且射箭还有一定的危险性,投壶的竹矢是没有尖端的,不会伤人,所以宫廷贵族们玩得更多些。

萧紫依饶有兴趣地看着宴席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上来投壶,宫女们也终于开始呈上各种佳肴。萧紫依忍住口水,尽量让自己的吃相比较优雅,实际上也没有人注意她,都把目光聚焦在场中一个个投壶的人身上。

宴席的气氛逐渐达到高潮,五支竹矢几支未中便罚酒几杯。连萧湛都上去试过了,自然五支都没中,酒是皇帝替他罚的。

萧紫依看得自己手都痒了,这些人怎么这么笨啊?她看了这么久了,居然没有一个人五支全中的,很多人都是投进去就弹了出来。据说五支全中的皇帝有赏的。想当年,她可是孤儿院里玩游戏玩得最厉害的一个,区区投壶,怎么可能难得倒她。

但是,问题是她现在扮演着柔弱的少女公主,怎么可能上前去投壶?所以,当皇帝转过头来问她要不要上去试一下的时候,萧紫依怯怯地摇了摇头。

“呵呵,谁替公主上前投一次呢?”皇帝像是早就知道萧紫依不会上去,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略微抬高声音很随意地向宴会上的众人说道。

场面很诡异地随着他这句话静了下来。虽然宴会上欢声笑语,但是总体上都是在注意着皇帝说些什么,所以当听清楚皇帝说的是什么时,一下子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不是没有人想上前,而是没有人有十足的把握能五支全部投中。

皇帝对长乐公主的宠爱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把偌大的长乐宫赐给公主一个人住,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不过不管朝中还是宫中上下,都没有一个人说什么闲话,毕竟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无可厚非。

事实上,如果这长乐公主不是小公主,而是小皇子的话,萧景阳现在都不是皇太子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全天下都有可能送出去,更别提一座宫殿了。

所以,在这个皇帝为长乐公主办的第一次宴会上,这次投壶就算有一支不中,也算是拂了公主的面子,谁也不肯去冒这个风险。

皇帝这句话也是随意说出来的,可是话一出口便已经后悔了。在宴会上,方才也是有人替女眷们投矢,如果有失手就由女眷本人来罚酒,借此传情递意。他本来没有这一层的意思,但是却很容易地让人以为他有这个意思,认为皇帝在借机为长乐公主选婿。

这样的话,年纪大一点的人自然不会来掺和,年轻的公子少爷们又各个害怕失手,如果失手这一辈子的官途就算废了。

萧紫依紧抿着双唇低下头,宴席上突然间静得落针可闻,每个人的目光都仿佛聚焦在她身上,让她很不适应。

皇帝也万分后悔,正要呵呵一笑亲自上去投矢的时候,席下有个人出声道:“皇上,请让臣一试!”

随着话音,有个人站了起来。

萧紫依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一惊,因为这个声音居然就是刚才见过的那个谈月离。油腔滑调,她绝对不会认错。

“好好!”皇帝欣慰地笑道,一挥手让侍从把桌上的竹矢拿了过去。

萧紫依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看清那人时,却吃惊地挑起眉梢。

因为站在场中央的那人,根本就不是谈月离,而是一个身穿黑色武士服的年轻男人。他有着一副刚劲、飞耸入鬓的浓眉,坚毅的双目炯炯有神,如雕凿般的五官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强硬气势,让人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为沙场而生。

不过,为什么会不是谈月离?萧紫依满脸问号,她绝对不会听错的,发出声音的就是那个神棍啊!

“紫依,这是独孤烨,独孤家的三子,也是独孤将军最小的弟弟。”皇帝见萧紫依看得仔细,便心情甚好地亲自介绍着。

萧紫依默默在心底把独孤烨的名字念了几遍记住,却发现这人恐怕不是自己愿意站出来替她解围的。因为他的脸色冷淡如冰,若说他脸上那种表情不是冷淡的话,那也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就是厌恶。不过他隐藏得很好,并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偶尔在眼中闪过。

萧紫依眼尖地发现在左边的席上某个空位旁边,谈月离正摇着扇子笑得很得意。

看来,这独孤烨也是被那个神棍设计出来顶缸的。

独孤烨当场站定,伸手拿出一支竹矢,眼神却若有似无地朝萧紫依这个方向看来。

萧紫依接触到他的目光,身上泛起一阵说不出来的恶寒。这让她忽然想起,这个冰块男可是被谈月离陷害的,不是自愿出来的。如果他故意把五支竹矢都投歪了,那她岂不是要罚酒五杯?

唉,她可是一沾酒就喜欢大声唱歌啊。

不要啊!

萧紫依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喝酒倒也没什么,当众唱歌也没什么,问题是她一唱歌不就暴露了她会说话的事实嘛!

皇帝见萧紫依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往前倾,遂笑着轻声安慰道:“放心,小烨他不会失手的。”

随着皇帝的话音,独孤烨手中的竹矢也随之出手,准确无误地掉落到投壶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萧紫依还未放下心来时,只看竹矢又弹了出来,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牵引着一样,又按照原路返回到了独孤烨手中。

啊?这算是什么状况?

萧紫依目瞪口呆,听着周围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和鼓掌声,看着独孤烨把剩下的四支竹矢准确无误地落入壶中,然后反弹,回到自己手里。百投百返,神乎其技。

“很好!小烨你的技艺还是一样的令人赞叹,自从你及冠之后,朕可是再也没见过你投壶啊!”皇帝亲自站起身,带头鼓掌称赞道。

萧紫依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居然在紧张。这个独孤烨一看就是不肯在人前示弱的那种人,即便是不情不愿地出来投壶,也决不可允许自己有失误的可能。

独孤烨接过皇帝的封赏,眼睛半分都没往萧紫依的方向瞟去,面色冷硬地转身入席。

萧紫依看着谈月离在独孤烨身边不怕死地取笑着,心里却在想,第一次见到南宫箫的时候,他就说了一句隔壁独孤家的小子,八成是独孤烨的儿子或者亲戚吧,不过独孤烨看上去比萧景阳还要年轻,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成亲……算了,古代都早婚的。

“公主,独孤公子还没有成亲哦!”站在萧紫依身后的如兰见她一直盯着独孤烨的方向看去,索性趁皇帝不注意的时候,伸头在萧紫依耳边嘀咕道。

萧紫依回过头来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那人成没成亲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特意和她说?

如兰赶紧站好,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四处飘移,权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萧紫依拿她没办法地撇了撇嘴,转回头时却发现独孤烨已经离席不见人影了。有什么了不起么?不过是个投壶的游戏罢了。萧紫依见谈月离还端坐在席间,施施然地朝她摇着扇子致意。

此时已经没有人上来投壶了,毕竟独孤烨的五投五中再加上竹矢自动回归到手中的技艺表演过后,没有一个人肯上来丢人现眼。投壶撤下,宴席的主菜一道接一道地呈了上来,宴会的基调也变得更加轻松起来。有些人已经开始不拘泥于座位的安排,随意地在席间来回敬酒。又或三三两两地站在海棠树下吟诗作对,又或高声谈论军国大事。女眷们自然各自聚集在一起,借机互相刺探或者炫耀。

“刚才万一独孤烨没有出来的话,你会怎么办?”一直坐在萧紫依身旁沉默不语的萧策忽然间开口说道。

萧紫依转过头,看着他看好戏的神情,不明所以。这小子是在等着她回答吗,还是只是在自说自话?

“其实我投壶也很厉害的哦!要不是谈月离把独孤烨骗得站了起来,我就替他上了。”萧策操着变声期特有的难听嗓音,神气地说道。

萧紫依挑了挑眉,不确定地看着他,他会这么好心?

“自然会五支竹矢都投歪,让你喝喝酒哦!”萧策不屑地说道,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萧紫依的厌恶。

萧紫依不解地看着他,他怎么好像处处都在针对她?她就那么不招人缘吗?还是……他实际上是想要害她的人?事实上,萧紫依来到这里之后,一直都不相信任何成年人,就连萧景阳也列在嫌疑的名单里。

但是小孩子除外。

可是现在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十三岁的萧策也归为小孩子,或者,他根本就是成年人。

就在萧紫依怔忡的时候,萧策仍然缓缓地说着:“萧紫依,我嫉妒你。”

什么?

“我嫉妒你夺走了父皇所有的注意力。”萧策俊秀的面上笑得跟花似的,好像看上去他在和他的姐姐开心地谈天,但是说出的话却和他的声音一样难听。

萧紫依听到这里,心中却安定了不少。这个萧策明显还只是个孩子,不会是对她下毒手的人。毕竟在乎谁夺去了父亲的宠爱,这是只有孩子才在意的事情。在萧紫依眼中,现在的这个萧策和那时那个在她怀中抱怨皇爷爷只喜欢萧策的萧湛没什么两样,都是个小孩子。

萧策看着萧紫依毫无变化的表情,心下更气。他从小就在父皇身边长大,端看方才父皇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如果独孤烨没有站出来的话,父皇会亲自上去投壶。这种事在他懂事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绝对没有一个人可以让父皇如此重视。更遑论他最近在父皇身边,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这个长乐公主的琐碎事,每次他都一忍再忍。今日一见,她也不过如此,而且还是个不会说话的“木偶”。

这反而让他更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人,就轻而易举地从他身边夺走了父皇?

萧紫依心情变得很好,还朝萧策回以笑容。她眼角余光看到许久未见的萧景阳也来了,就坐在皇后和萧湛那边。

此时宫女们开始呈上热气腾腾刚出炉的烤肉,一盘盘地放在众人面前。萧紫依开始怀念起偶尔用刀叉吃牛排的时候,心想什么时候推广一下这种用餐方式。

当她拿起筷子,准备开始朝烤得诱人的烤肉开动的时候,忽然眼尖地发现盘中有个刺眼的东西。

那是一根人的头发。

说实话,萧紫依只愣了一秒钟,便想若无其事地把头发拿掉。因为这种程度,相比她在大学食堂里吃到的苍蝇、小强等不明物体要好很多。她还记得当时有条手机短信写着:大一的时候吃到苍蝇,哇哇大叫去找餐厅的负责人理论。大二的时候吃到苍蝇,见怪不怪地放下筷子,不吃了。大三的时候吃到苍蝇,若无其事地挑出来继续吃。等到大四的时候,已经面不改色地连不明物体也一起吃了……

萧紫依自问她虽然已经大四,但是还没修炼到最后那种程度,不过若无其事地挑出来继续吃东西对她来说很正常。

但是当她打算挑走头发,还未等她的筷子伸向盘中的时候,在她身旁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萧策也发现了蹊跷,指着她的盘子大声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萧策那种变声期的嗓音在一片平和的宴席上犹如一道魔咒,突兀又明显,立刻就使场面冷却下来。所有人又把视线聚集到萧紫依的身上,或者,是她面前的那盘烤肉上。

距离甚远的人都看不到究竟出了什么事,不过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不久以前这个长乐公主就因为吃下有毒的食物而昏迷不醒。

会不会又是另一起毒杀事件?

所有人脑海中都闪过这个念头,纷纷噤若寒蝉。春日当空和煦地照在众人身上,但却没有一个人感到温暖。这种事情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皇宫内苑上演,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啊。

萧紫依被萧策破锣般的嗓音震得有些头晕,他还是在她耳边喊的,肯定是故意的。话说,不过就是一根头发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除了萧策,离萧紫依最近的就是皇帝了。他自然也随着萧策的视线,看到了那根在盘中刺眼的头发。

“是谁负责这道菜的?”皇帝放柔了声音,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

熟悉皇帝脾性的近臣们都知道,这是他即将发怒的信号。礼部尚书赶紧出列,战战兢兢地说道:“容臣下去彻查一番。”

萧紫依目瞪口呆地看着礼部尚书一路小跑而去,不解地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盘中的头发,至于弄得这么大张旗鼓吗?

事实上,萧紫依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食物向来是宫中最注意的环节,甚至有的朝代还配有专门的人为皇帝试吃。膳食内有异物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这还是第一次发生,是萧紫依根本无法想象的严重。

这也是萧策大惊小怪的缘故。

礼部尚书去得急,回来得倒也快,转眼就带着一个人回来,双双跪在皇帝面前。“皇上,今天负责这道炙的人是礼部新上任的精膳清吏司。”

萧紫依听到这个绕口的官职时不由得一愣,抬起头来往前看去,果然看到在礼部尚书身边跪着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年轻人,他低着头不卑不亢地说道:“是臣李云清负责的。”

皇帝高深莫测地看着李云清,半晌都没发话。

萧紫依瞟到谈月离在一旁摇头叹气,便想起这个神棍在宴会开始前就说过,李云清今天会很倒霉。

果然是很倒霉。萧紫依不忍心地眨了眨眼睛。这件事可大可小,罢官甚至丢命都有可能,全凭皇帝的一句话而已……

不过,这谈月离事先就预感会有事情,是他真的预见到了,还是根本就是知道什么?

皇帝久久不发话,席间的窃窃私语多了起来,萧紫依运起刚发现的内力全神聆听。

“李云清啊,难道是那个李家?”

“是啊,是啊。那个太原李家。”

太原李家?!萧紫依听在耳内,犹如听到惊雷般震撼。

那个太原李家,那个本来应该是皇族李唐的太原李家?她这几天翻资料的时候也特意注意到了,太原李家在杨勇时期,被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几乎灭了满门。为什么偏偏这个太原李家遭受了这种待遇?

这不得不让萧紫依脑中多转了几个圈。

再加上方才的独孤家,隋朝的高门大阀总共有李阀、独孤阀、宇文阀和宋阀。其中最值得注意的就是李阀,因为在原来的历史上,李阀是登上至尊之位的啊!

“李云清,你可知罪?”皇帝终于开口,冷冰冰地说道。

李云清低头不语,也不知道是知罪了还是不知罪,倒是把他旁边的礼部尚书急得满头大汗,一把年纪了差点没昏过去。

萧紫依见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肯站出来为李云清说话。这种摆明了陷害的事情,里面肯定另有内情。

“这下完了吧。唉!李云清还有个幼小的妹妹和他相依为命呢,看来这下子太原李家算是完蛋了。”

“其实早就名副其实了,光做一个礼部的小官可有意义?”

窃窃私语还是连续不断地传到萧紫依耳中,同情的、幸灾乐祸的都有。

皇帝一眯双目,他本来也不是很生气,但是李云清的态度让他甚为恼火。正想严惩不怠的时候,他听到耳边一个清脆的女声缓缓道:“父皇,紫依觉得很奇怪哦!这炙烤得这么好,炭火一定很旺。焦肤烂肉,为何反而头发还在上面完好无损呢?”

皇帝刚抬起的手一顿,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笑语吟吟的萧紫依。

刚才,她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