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阿 Sam—我师父—出的第三本书了。
每次他都说:嗯,徒弟,帮我写点东西吧。
我说:好。
而这次,我不想写他这个人,不想写他和我认识的原因,也不想写他拍的照片。我想写他喝的酒。
阿 Sam 是一个何时何地都能喝上一杯的人,写稿子时喝一杯,听歌时喝一杯,哪怕是等人的间隙也要喝一杯。而我,遇见这样的人,就会说:那就喝起来吧。
我有很多朋友,都是平日里看不惯,不小心喝了次酒便把灵魂喝出来,而相遇的。
印象里自己第一次喝醉是在 20 岁生日那天,约了高中同学在 KTV聚会,他们从家里偷了好几瓶白酒出来,没有人知道酒量是个什么玩意儿,一杯又一杯,用勇气和思念斟满酒杯,和着五十几度的酒,咕嘟咕嘟。
真是很难喝。我问他们:“白酒那么难喝,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喝?”
一个同学回答:“因为难喝,所以才记得啊。”
十年后的一天,有个朋友说:酒之所以好喝,正是因为它难喝。
我觉得,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我一个人大概喝了一整瓶,去洗手间吐得稀里哗啦,等到同学们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KTV大门口给我妈打电话,内容就是不停重复我爱她。
从那一天起,我妈便知道她儿子能喝酒,能表达情绪,能说实话,也能控制感情。说来奇怪,我爸一喝多,一说话,我妈就开骂。我一喝多,一说话,我妈就微笑地看着我——哪怕在电话那一头,我都能感觉到我妈笑着听我说那些白天说不出来的话。
我和阿 Sam,都有等待时间尘埃落定的能力,两个人,坐在酒馆,什么也不多说,一瓶红酒,你一杯,我一杯,你一杯,我一杯,再来一瓶。你一瓶,我一瓶,再来一瓶。没有说不完的话,就觉得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没有聊不完的感受,就觉得日子还长,我们端着酒杯等待每一个日落潮汐。
法国只有一个酒庄能用拿破仑的画像做自己的标志,是因为拿破仑曾与酒庄主的女儿私定终生,可女孩等到徐娘半老也没有等回拿破仑,只等到了他当皇帝的消息,于是写了封信给他,问能不能用他的画像做标志当纪念。拿破仑同意了。这段感情,虽没有圆满,但幸好它没有被永远消耗在等待里。
喝酒的时候,我们常说:一言难尽,全在酒里。
好的感情,没法掰开了揉碎了说,只能和在酒里一饮而尽。
我和阿 Sam 就是这样,说得最多的是:师父 / 徒弟,干了这杯。
如果文字把感情刻画出脉络,语言为感情烘焙出温度,那么酒便能为感情酿出彼此的灵魂。
刘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