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这是朱柏庐的家训,妇孺皆知的。我们饭会和粥会,却是群众化而有相当的组织,宗旨无非提倡素食,从事节约罢了。饭会自民国十二年起始的,每月四次,逢星期三举行,因此称为星三饭会,规定六小菜、四大菜、一汤、二点心,都是素的。会员赵云韶设着功德林素食处,所以就在功德林进食。那赵云韶,本是天台的监狱官,目睹刑罚惨酷,罪犯的众多,他大大的不忍,发着慈悲,实行戒杀,开素菜馆以为创。欧阳石芝、狄平子、李云书、王一亭,都加入资本,后来居然闻风而起的不一而足,关炯之在王楚九知足庐故址开慈林素菜馆,更有人办新慈林,佛教居士林主任朱石僧在广西路开菜根香,贾某经营觉林,一再迁徙,一度开在望平街时报馆隔壁,若干年后,买到名伶毛韵珂的住宅,觉林移到霞飞路,于是素食成为一时风尚。我们的饭会的主脑,是丁仲祜居士,参加的,每人纳费四角。原来这时菜价便宜,每桌只二元四角,且例无烟酒,每次三人当值,轮流为之,最盛时,计开八桌之多,昼间各有工作,时间局促,总是吃夜饭藉此畅叙,有时他处居士高僧来沪,我们就欢迎他们来宴会,席间谈佛讲经,非常有趣。那年丁老六十七诞辰,我们即在功德林为他祝寿,记得这天到了四十位,年龄都很高,如庄清华年八十六,范味青七十六,高于晖七十四,朱燮钧七十一,侯保三、蔡松如均六十九,屠友梅和丁仲老同庚,匡仲谋六十四,史问樵六十三,邹颂舟六十二,潘伯彦六十一,冯绪承六十,余则六十以下,统计二千零七十三岁,庄通百说:“这可称二千岁宴。”从这次举行后,好久没有举行过,直到最近鄙人和粤东苏天纪宴李石曾、太虚法师、丁仲祜于功德林。李石曾有世界素食会的发起,他说:“吃了荤便有兽性,要提倡人道主义,不可不从吃素入手。”太虚当然秉着佛旨,绝对戒杀。仲祜说:“吃素可以清肠,血压不会高,血管不会硬,足以延长寿命。”吃了饭,我们拍了一张照留为纪念。仲祜、石曾、太虚都很有意思重兴饭会,预备每人收餐费三千元,两星期举行一次,恐不久的将来,即能实行了。粥会和饭会是有联系性的,所以粥会的会员,大都是参加饭会的。在民国十一年,丁仲祜、吴稚晖、庄清华、裘葆良等,天天到一乐天茶馆喝茶,上天下地,古往今来,无所不谈,很是投契。丁仲祜晚间是吃粥的,就每星期一晚,请他们到丁家去吃粥,素菜六盘,不论风雨寒暑,从没间断过,来宾必签名于册。第一次参加,且写居址及生年月日,册端书有约言,如云:“星一会中,弗尚虚礼,不迎客来,不送客往,宾主无间,坐立无序,真率为约,简素是具,代饭以粥,代茶以水,闲谈古今,静玩书画,不言是非,不论官事,行立坐卧,忘形适意,冷淡家风,林泉清致,道义之交,如斯而已,罗列腥膻,周旋布置,内非真诚,外徒矫伪,一关利害,反目相视,此世俗交,吾斯屏弃。”无非仿着司马温公的真率会而参用其辞意。丁府搬过多次,粥会也随着迁移。后来,仲祜的哲嗣惠康,在西洋学医,得着博士头衔,回国执行医务,设诊所于张家花园对过的麦特大楼,粥会又移到麦特大楼,按期举行。惠康是爱好书画古玩的,室中铜佛陶马以及瓷盎古鼎,符采虎炳,极古色古香之致,我们参加粥会,也得与古为缘,确是很难得的。沪地沦陷之初,物价尚低廉,粮食不成问题,粥会照常,此后市上充斥六谷粉,米没有卖,粥会只得停止,改在仲祜家。仲祜林精舍备些茶点,居然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胜利来临,惠康诊所移至静安寺路美琪大楼,粥会也移到美琪,吴稚晖八年没来参加,于是重来叙旧。最近又移到霞飞路香雪园,莲叶田田,凉风拂袂,尤于暑晚为宜,诸同人拟在仲秋,举行一纪念仪式,请吴稚晖演讲,并摄一影,由冯云初等担任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