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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中外散文经典评点珍藏本》罗 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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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2—1970

伯特朗·罗素,英国著名哲学家,195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生于威尔士,在剑桥受过良好教育,后在数学及哲学方面成就显著。他还是一名积极的社会活动家,第一次大战期间因主张不妥协而入狱;九十岁高龄时还为呼吁裁减核武器参加在白宫前的静坐示威。他热情宣传一种新的教育方式,主张不约束学生。

罗素较重要的著述有《数学原理》、《哲学论文》、《神秘主义与逻辑学》、《论教育》、《西方哲学史》、散文选《记忆中的画面及其它》等多部,还写作了三卷本的《自传》。

论老之将至

虽然有这样一个标题,这篇文章真正要谈的却是怎样才能不老。在我这个年纪,这实在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的第一个忠告是,要仔细选择你的祖先。尽管我的双亲皆属早逝,但是考虑到我的其他祖先,我的选择还是很不错的。是的,我的外祖父六十七岁时去世,正值盛年,可是另外三位祖父辈的亲人都活到八十岁以上。至于稍远些的亲戚,我只发现一位没能长寿的,他死于一种现已罕见的病症:被杀头。我的一位曾祖母是吉本 的朋友,她活到九十二岁高龄,一直到死,她始终是让子孙们全都感到敬畏的人。我的外祖母,一辈子生了十个孩子,活了九个,还有一个早年夭折,此外还有过多次流产。可是守寡以后,她马上就致力于妇女的高等教育事业。她是格顿学院 的创办人之一,力图使妇女进入医疗行业。她总好讲起她在意大利遇到过的一位面容悲哀的老年绅士。她询问他忧郁的缘故,他说他刚刚同两个孙儿女分手。“天哪!”她叫道,“我有七十二个孙儿孙女,如果我每次分手就要悲伤不已,那我早就没法活了!”“奇怪的母亲。” 他回答说。但是,作为她的七十二个孙儿孙女的一员,我却要说我更喜欢她的见地。上了八十岁,她开始感到有些难以入睡,她便经常在午夜时分至凌晨三时这段时间里阅读科普方面的书籍。我想她根本就没有功夫去留意她在衰老。我认为,这就是保持年轻的最佳方法。如果你的兴趣和活动既广泛又浓烈,而且你又能从中感到自己仍然精力旺盛,那么你就不必去考虑你已经活了多少年这种纯粹的统计学情况,更不必去考虑你那也许不很长久的未来。

至于健康,由于我这一生几乎从未患过病,也就没有什么有益的忠告。我吃喝均随心所欲,醒不了的时候就睡觉。我做事情从不以它是否有益健康为依据,尽管实际上我喜欢做的事情通常都是有益健康的。

从心理角度讲,老年需防止两种危险。一是过分沉湎于往事。人不能生活在回忆当中,不能生活在对美好往昔的怀念或对去世的友人的哀念之中。一个人应当把心思放在未来,放到需要自己去做点什么的事情上。要做到这一点并非轻而易举,往事的影响总是在不断增加。人们总好认为自己过去的情感要比现在强烈得多,头脑也比现在敏锐。假如真的如此,就该忘掉它;而如果可以忘掉它,那你自以为是的情况就可能并不是真的。

另一件应当避免的事是依恋年轻人,期望从他们的勃勃生气中获取力量。子女们长大成人以后,都想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如果你还想象她们年幼时那样关心他们,你就会成为他们的包袱,除非她们是异常迟钝的人。我不是说不应该关心子女,而是说这种关心应该是含蓄的,假如可能的话,还应是宽厚的,而不应该过分地感情用事。动物的幼子一旦自立,大动物就不再关心它们了。人类则因其幼年时期较长而难于做到这一点。

我认为,对于那些具有强烈的爱好,其活动又都恰当适宜、并且不受个人情感影响的人们,成功地度过老年决非难事。只有在这个范围里,长寿才真正有益;只有在这个范围里,源于经验的智慧才能得到运用而不令人感到压抑。告诫已经成人的孩子别犯错误是没有用处的,因为一来他们不会相信你,二来错误原本就是教育所必不可少的要素之一。但是,如果你是那种受个人情感支配的人,你就会感到,不把心思都放在子女和孙儿女身上,你就会觉得生活很空虚。假如事实确是如此,那么你必须明白,虽然你还能为他们提供物质上的帮助,比如支持他们一笔钱或者为他们编织毛线外套的时候,决不要期望他们会因为你的陪伴而感到快乐。

有些老人因害怕死亡而苦恼。年轻人害怕死亡是可以理解的。有些年轻人担心他们会在战斗中丧身。一想到会失去生活能够给予他们的种种美好事务,他们就感到痛苦。这种担心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对于一位经历了人世的悲欢、履行了个人职责的老人,害怕死亡就有些可怜且可耻了。克服这种恐惧的最好办法是——至少我是这样看的——逐渐扩大你的兴趣范围并使其不受个人情感的影响,直至包围自我的围墙一点一点地离开你,而你的生活则越来越融合于大家的生活之中。每一个人的生活都应该像河水一样——开始是细小的,被限制在狭窄的两岸之间,然后热烈地冲过巨石,滑下瀑布。渐渐地,河道变宽了,河岸扩展了,河水流得更平稳了。最后,河水流入了海洋,不再有明显的间断和停顿,而后便毫无痛苦地摆脱了自身的存在。能够这样理解自己一生的老人,将不会因害怕死亡而痛苦,因为他所珍爱的一切都将继续存在下去。而且,如果随着精力的衰退,疲倦之感日渐增加,长眠并非是不受欢迎的念头。我渴望死于尚能劳作之时,同时知道他人将继续我所未竟的事业,我大可因为已经尽了自己之所能而感到安慰。

申慧辉 译

□读书人语

一个人,除了少小夭亡和中道崩殂之外,大抵都会老的,虽然穷通得失,各人的境遇不同,而生老病死,却谁也逃不了这个历史的规律,怎样去对待这个历史的规律,恐怕是每一个老年人应当考虑的问题。

伯特朗·罗素先生是一个哲学家,他从哲学的角度,告诉我们怎样去对待老的问题,他认为老年需要防止两种危险,一是过份沉湎于往事;一是应当避免依恋年轻人。这两件事情,其实是人在进入老年之后,至关重要的事情。《三国演义》中的关二爷,他只记得过五关、斩六将,水淹七军的往事,傲视万物,不可一世,终于招致了走麦城的结果。现在也有一些老同志,总是想着过草地,爬雪山,南泥湾的故事,对年轻的一代横挑鼻子,竖挑嘴巴,这也不入眼,那也不称心,这就是沉湎于往事的危险。人类的特点就在不断进步,不断发展,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固然英雄无敌,但是恐怕也抵抗不了今天的机关枪,至于原子弹和核弹,当然无须论矣。过草地,爬雪山,南泥湾的大生产,小米加步枪,二万里真功夫,自然是不朽的历史,但历史毕竟是过去的东西,人的追求却在创造未来,而未来毕竟是年轻人的天下。罗素先生说:“一个人应当把心思放在未来,放到需要自己去做点什么的事情上。”对于每一个老年人来说,都是很有启发意义的。

当然,勿“过份沉湎于往事”,也不等于完全不想往事,想想自己在人生道路上的不足,想想自己在“往事”中犯下的错误,也未始不是在有生之年中继续上进的动力,我们不是也有句话叫“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么?几十年来,我们在上山下乡中,埋没了多少人才,在与人斗争中,糟踏了多少人才!为什么我们踌躇不前,落在亚洲四小龙的后面?这些“往事”,不是我们可以“沉湎”一下的么?

至于说到“依恋年轻人”,罗素先生也说到了问题的节骨眼上。一直到现在为止,我们有些老同志常常对年轻一代表现了异乎寻常的关怀,比如说讲“接班人”问题上,有些老同志总是非常关心,但是讲归讲,关心归关心,自己占着那个位子,却不肯移动半步。其实,老是牵着“接班人”的手走路,“接班人”是不会独立起来的,老是把“接班人”放在真空管里,不让他去经风雨,见世面,他怎么能够成长呢?罗素先生说:“如果你还像他们年幼时那样关心他们,你就会成为他们的包袱。”“动物的幼子一旦自立,大动物就不再关心它们了”,这里既是生活的经验,也含有高度的哲理。

罗素先生的《论老之将至》,正是包涵了林则徐先生“有容乃大,无欲则刚”的思想,他深含哲理的语言,对我们每个老年同志都富于意义,这碲实是散文中的精品。不过,我想找出一点,文章中说“我的第一个忠告是,要仔细选择你的祖先”,我不知道原文是怎样写的,但按照我们中国人的理解,穷通得失,同一个人的奋斗和努力有关,而生老病死,则是生理的规律,人是不可能去选择祖先的。 【冯英子】

约瑟夫·康拉德

1913年9月,通过既认识我、也认识康拉德的奥托琳·莫雷尔夫人,我结识了约瑟夫·康拉德。多年来我一直钦佩他的作品,但是却不敢未经介绍贸然求识。在某种焦虑与期待的心态中,我向他在肯特郡阿什福德附近的家走去。我的第一个印象是惊讶。他带着很浓的外国腔讲英文,他的举止丝毫也不能使人联想起大海。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波兰贵族绅士。他对大海的感情、对英国的感情,属于浪漫的爱情,即保持某种距离的爱,这个距离足以使这种浪漫的感情不受玷污。他对大海的热爱始于很小的年纪。当他告诉他的父母他想选择海员作为职业的时候,他们极力劝说他加入奥地利海军,可是他渴望冒险、热带海洋和四周围绕着漆黑森林的奇异河流,而奥地利海军不能为他提供实现这些愿望的机会。他想在英国商船队中找个职业,这使他的家人大为惊恐,然而他的决心是不可动摇的。

任何人都能从他的作品中看出,他是一个十分刻板的道德家,在政治上对革命者完全没有好感。我和他在多数观点上意见不一致,但是在某种极为根本的事情上,我们的观点却异乎寻常地统一。

我和约瑟夫·康拉德的关系同我和任何人曾经有过的关系都不一样。我极少见到他,好几年也见不上一面。就我们两人生活中表面工作那一面而言,我们几乎是陌生人,但是对于人生及人类的命运,我们却有着共同的看法,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将我们极其有力地联系在一起。也许我能得到允许,从我们刚刚相识后他写给我的一封信里引用一句话,事实是,这句话非常确切地表达了我对他的感情。他的言语所表达的他的想法和我的同感是:“这是一种深深的钦佩之情,即使你我从此不再相见,即使你明天就会忘记我的存在,我对你的这种感情仍将永远不变,直至生命的终结”。

在他所写的全部作品里,我最欣赏的是那个题为《黑暗的中心》 的可怕故事。故事中有一个较为软弱的理想主义者,热带森林的恐怖以及生活在土著人中间的孤独感使他发了疯。我认为这个故事最为完整地表达了他的生活哲学。我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接受这样一个比喻,不过我感到,他认为文明的、在道德上还说得过去的人类生活就如同在尚未凉透的熔岩的薄层上行走,这层薄薄的外壳随时都会裂开,将毫无警惕的人抛入燃烧着的深渊。他非常清楚地了解人们易于染上的种种形式的疯狂情感,正是这一点使他深深地相信纪律的重要。也许可以这样说,他的观点与卢梭的这一观点截然对立:“人类带着枷锁出世,但人类能够自由。”我认为康拉德会这样说,人的自由并非来自对其冲动的放纵,并非来自随随便便、不受约束,而是来自用占统治地位的意志来克制反复无常的冲动。他对政治制度不大感兴趣,但是他也有一些强烈的政治情感,其中最强烈的是对英国的热爱和对俄国的仇恨,这两种感情都在《特务》 书中有所表达。对沙皇俄国和革命 后的俄国的仇恨,则在《在西方的眼睛下》 一书中得到有力的表述。他对俄国的反感在波兰是有传统的。这种反感强烈得使他不承认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成就。有一次他对我说,屠格涅夫是他唯一钦佩的俄国小说家。

除了对英国的热爱和对俄国的仇恨,政治与他几乎无关。他所感兴趣的是面对大自然的冷漠、人们常有的敌意、以及受内心中将人引向毁灭的善与恶两种感情的搏斗所支配的单个人的灵魂。孤独的悲剧占据了他的思想和感情中的一大部分。他的最有代表性的短篇小说之一是《台风》。在这个短篇小说中,思想单纯的船长以不可动摇的勇气和坚定的决心使他的船战胜了台风。暴风过去之后,他给妻子写了一封长信,讲述战胜台风的经过。在他的叙述中,他个人的作用被他说得极为简单。当然,他只是履行了船长的职责,就像每个人都会期待的那样。然而,通过他的叙述,读者了解了他所做的、所承受的、乃至所忍耐的一切。在他把信发出之前,船上的管事偷偷地读了这封信,此外就再也没有人读过它了,因为船长的妻子觉得它枯燥无味,还没有读就把它扔掉了。

占据康拉德想象力最多的两件事似乎是孤独和对陌生事物的恐惧。《群岛流放者》 和《黑暗的中心》相似,也是关于对陌生事物的恐惧的。这两个故事在名为《艾米·福斯特》的极为动人的短篇小说中联系起来。在这个故事中,一个斯拉夫南部的农民乘船去美国,轮船失事后,他成了唯一的幸存者,流落到肯特郡一个村庄里。全村居民都害怕他、虐待他,只有那个又呆又笨、相貌平平的姑娘艾米·福斯特为饿着肚子的他送面包,并且后来同他结了婚。然而,当她的丈夫发烧、用母语说话时,就连她也被他身上的陌生气质所吓倒,她抱走他们的孩子,抛弃了他。他孤零零地在绝望中死去。我有时曾猜测:康拉德在英国人中间曾经感受到多少这个人的孤独感,又是怎样以坚定的意志力克制了这种感觉的。

康拉德的观点一点也不时髦。现代世界存在两种哲学,一种源于卢梭,将纪律视为不必要的东西抛到一旁,另一种则认为极权主义是其最充分的表现形式,这种哲学认为,从本质上讲,纪律是从外部强加于人的。康拉德追随古老的传统,即纪律应该来自内部。他鄙视无纪律,但也憎恨纯粹来自外部的纪律。

我发现,在所有这些观点上,我和他极为一致。就在我们首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越谈越亲近。我们好像穿过一层层的表象,直至逐渐到达了热情的中心。这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感受。我们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半是吃惊、半是陶醉地突然发现,我们两人同处在这样一个领域里。这种感情就像热恋一样强烈,而同时又是无所不包的。我在迷惑中离去,在日常事物中几乎找不到该走的路了。

在第一次大战期间、在战后、以及我于1921年从中国回国之前,我始终没有见到他。同年,当我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后,我对康拉德提出了一个愿望,这几乎等于请他当我儿子的教父,尽管是未举行正式仪式的。我在给康拉德的信中写道:“我希望得到允许,给我的儿子取名为约翰·康拉德。我的父亲叫约翰,我的祖父叫约翰,我的曾祖父也叫约翰,而康拉德则是一个我认为颇有价值的名字。”他接受了这个身份,并正式地送给我的儿子一个圣餐杯,这是在这种场合通常要送的礼物。

由于我长年住在康沃尔,而他的健康状况日益下降,所以我不常见到他。可是我收到一些他写来的极好的信件,尤其是那封关于我写中国的那本书的信,他写道:“我一向喜欢中国人,甚至包括那些在昌德班 的一家私人宅第的院子里企图杀死我(和其他数人)的人,以及一天夜里在曼谷偷走我的全部钱财的那个家伙(但不特别喜爱),他把我的衣服刷净叠好,以备我第二天早上穿,然后就消失在暹罗国 的深处了。我还从各种各样的中国人那里接受到善意的款待。除此之外,我还在一个旅馆的阳台上,和曾大人的一位秘书有过一个晚上的长谈,并且马马虎虎地研读过一首题为‘不信教的中国人’的诗,这些是我关于中国人的全部知识。但是,在读了你就中国问题所谈的极为有趣的观点之后,我对他们的国家前途抱有悲观的看法。”他继续说,我对中国的未来的看法“使人极为沮丧”,他说由于我把希望寄托在全世界的社会主义之上,事情就愈加令人沮丧。他解释说:“我不能把这类事物与任何确切的意义联系在一起。我从来没有能够在任何人的书中或谈话里,发现足以说服我——哪怕只是一会儿功夫——的观点,使我放弃对统治着这个居住着人类的世界的宿命论观念”。他还说,人类尽管能够飞行了,可“他不能像雄鹰那样飞翔,却飞得像一只甲虫。你一定注意过甲虫的飞翔是多么丑陋、可笑和愚蠢”。我感到,比起我在对中国的乐观结局上的那些一厢情愿的希望中所表现的,他的这些悲观主义的言词体现了一种更为深刻的智慧。必须说一句,迄今为止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

这封信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联系。我再也没有遇上与他见面说话的机会。有一次我看到他在街的对面,站在过去是我祖母的房子、她死后改为艺术俱乐部的门前,正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认真地谈话。我不愿意打断那场看上去挺严肃的谈话,便走开了。不久以后,他去世了,这时候我为自己当时不够大胆而遗憾。那幢房子也不复存在,被希特勒炸毁了。我猜想康拉德正在被逐渐遗忘。但是,他的强烈而热情的崇高精神就像在井底所看到的一颗星星,在我的记忆中闪着光芒。我希望我能使他的光芒像它为我闪光那样,也为他人闪光。

申慧辉 译

□读书人语

二十世纪的西方哲学家中,数罗素最没有大哲学家的派头儿,譬如他最喜欢管闲事,最喜欢唠叨,挥舞着礼帽,走到哪儿讲到哪等等,不仅在哲学领域,而且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都充满了他的声音。在我这样一个没有耐性儿的读者听来,他的声音多半不动人,没有诱惑力,没有刺激性,像一团棉花,射到墙壁上没有反弹的回响。所以,读罗素,最好避开他的那些正儿八经的著作而去读那些更充分的散文性的东西,譬如包括本文在内的《人物杂忆》、《记忆中的画面及其它》,还有那部平易近人的《西方哲学史》。当然啦,这样说只是针对像我一样,喜欢哲学但是又是门外汉的读者而言,真正有哲学神经的人当然还是要去读《哲学论文》或是《神秘主义与逻辑学》。不过,事物也都是相辅相成,对于罗素有兴趣的人当然喜欢知道他的全部,愿意知道罗素睁着双眼盯着实证逻辑时的模样,也愿意知道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哲学以外事情的模样,譬如谈婚姻、谈女人、谈他生活中杂七杂八的一些新鲜事。罗素最感人之处在于他是一个智力精力绝对过剩的小老头儿,要是他也像维特根思坦或海德格尔那样喜欢孤独、喜欢皱眉头的话,我们对他除了敬畏之外就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机会啦。

这一次罗素又把康拉德拉上来陪他聊天,陪他过思想与话语的瘾。关键在于罗素认识到康拉德之于自己不同于其他人之于自己,两个对于人生及人类的命运有着相同看法的人,之间的交流与感情是深刻的、永恒的。康拉德死了,交流在罗素心中进行,罗素死后,这种交流在后人的心中延伸。 【北 河】

  1. 爱德华·吉本(1737—1794),英国历史学家,著有《罗马帝国衰亡史》等著作。
  2. 格顿学院是剑桥大学的第一所女子学院,建于1869年。
  3. 原文为拉丁文。
  4. 约瑟夫·康拉德(1857—1924),原籍波兰的英国小说家。
  5. 这个短语的原文是拉丁文。
  6. 作于1899年。
  7. 作于1907年。
  8. 估计是指1905年革命。
  9. 作于1911年。
  10. 作于1902年。
  11. 作于1896年。
  12. 英格兰西南部地名。
  13. 泰国地名。
  14. 即今泰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