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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创作谈:重思关于写作技艺的传统观念》大鼻子情圣西哈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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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赞赏自传恐惧症的另一个原因是: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相信,秘密和美德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对同义词。如果你公开地做了某一件善事——比方说,像童子军提倡的那样帮助一位老太太过马路——你如何确定这是善良的动机而不是虚荣心驱使你这么做的?一次行为一旦公开化,总是会面临这样的指责:你这么做是为了让某个人——这位老太太、一名旁观者、上帝、圣诞老人——相信你是一个好人。而如果这恰恰是你当初的动机,那么你的行为事实上确实不是高尚的。

1990年,我看了杰拉尔·德帕迪约主演的电影《大鼻子情圣》,受它的启发写了一首诗,探讨美德与秘密之间的关系问题。这首诗尝试用虚构的方式来处理我对这部电影的真实感想。全诗如下:

西哈诺

我们该如何去赞美西哈诺忍受的痛苦

和他的高贵的沉默,当他喃喃低语时,

是纯净的爱让他保守着心中的秘密

一个声音传入他垂死的耳中

她爱的那个人就是你。没有一个人知道,

他的谎言战胜了他,没有歌颂

也没有罗克珊的抚慰,因为如果

没有一种秘密的形式,美德

将归于虚无。但是如果他相信

神正在一旁端详着,无所不知,窥视着隐私

就像一个常看电影的人,那他所做的一切又是什么?

观众感染了每一个善良的举止,评判

彻底地败坏了它。那么,信仰是美德

最大的绊脚石吗?我马上坠入

这些思绪中,在听到一位女子的抽泣声时

她脸上两行清泪滚滚落下,

哭声这么大,让我怀疑

这种悲伤如此地私密,以至于无法

当众说出来。她用双手覆盖着脸庞,

猛烈地摇着头,

似乎在一遍又一遍地向某个不存在的人

说不。她或许是在向着

她的生命说话?怜悯

是一种伪装起来的好奇心:

如果我去安慰她,我很想知道她是否会

和我说起她每天为了准备晚餐

而不得不忍受的烦恼,每天早上

整理她的床铺时的劳累?

我相信她会和我说这些,我很想

当一名让她伤心的观众

让她无法吐露心声。但是我扭头

去看电影,在她的哽咽声逐渐平息下去时

尝试着不再去倾听。一个小时之内

我们在黑暗中坐了27分钟——

那是电影画面交替之间的漆黑的瞬间——

尽管我们无法眼见黑暗中的事物,却感受到

光线从图像的背面投射

到空白的银幕上:蔚蓝的天空,

碧绿的草地,还有美丽无知的

罗克珊的面容,年迈而垂死的

西哈诺在进行最后一次探访,

他唯一的信念是深埋心中的秘密

仍在支撑着他,还有我们。

我把秘密与美德联系在一起,这也许会让我不太信任那些用诺·曼·梅勒的话来说有为自己“做广告”之嫌疑的作家,他们常常大肆宣扬自己的各种缺点错误,此时的他们看起来甚至一脸沾沾自喜,似乎相信这种坦率的行为是一种美德,足以赦免他们的这些错误了。实际上,我也喜爱很多选择不加掩饰地表现自我的作品,我有时会发现这种喜爱之情会被如下疑虑所冲淡,即这些作品尽管美丽动人,但却多少带有一点作家孤芳自赏的意味。最能打动我的作家——也是我热切地希望能仿效的作家——是那些最擅长掩饰自我的人。(我们必须谨记在心的是,事实有时能成为一件杰出的掩饰物——蒂姆·奥布莱恩的富于想象力的故事是由一个名叫蒂姆·奥布莱恩的角色演绎出来的,这便是明证。)这些作家为了创作出发现和暴露他人的作品而放弃了自我,把自己的本来面目遮盖起来,秘而不宣。在舍伍德·安德森看来,“写作的全部荣耀在于迫使我们离开自我、进入他人生活这一事实”。安东尼奥·马查多持几乎完全相同的观点,他说:“诗人所寻找的不是原初的我,而是深奥的你。”但矛盾的是,作家越是关注“深奥的你”——他者——他的隐秘的生活就越多地进入作品中,同时还挟带着一个在秘密的包蕴中形成的神秘光环和强大的力量,以及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