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亚伦被一家大型玻璃公司录用,凯西以前曾在这家公司待过。他负责的工作是包装产线上的产品,但有时他又得担任品管员,检查产品是否有缺陷。这份工作很单调,得一直站在那儿,机器的声音令人震耳欲聋。捡起滚烫的玻璃器血,检查是否有瑕疵,然后装箱。工作时,是由汤姆、亚伦、菲利浦和凯文轮流出现。
在亚瑟的同意之下,亚伦找到另外一间位于二楼有三个房间的公寓。每个人都很喜欢这个新家,亚伦是因为公寓外有一道灰色围墙,可将停车场与公路隔开。他喜欢如此有隐私的环境;汤姆很高兴有个房间可以放他的电子设备,另外一个房间是音响室;雷根则拥有可以上锁的私人壁橱,可以将所有的枪枝锁在里面──除了九厘米自动手枪,他将那支枪放在冰箱上,不但人们看不见,孩子们也无法接触。
玛琳每天晚上自百货公司下班后,就会过来这儿。如果他正好轮值小夜班,她会等他等到凌晨十二点,而且多半都会在此过夜,天亮前,一定赶回父母家。
玛琳发现比利的脾气愈来愈糟,而且比以前更难捉摸。有时候,他会大发雷霆、摔碎东西;有时候,会神情恍惚地望着墙壁,要不就是进到画室作画。但是,无论如何,在谈情说爱时他永远是个轻声细语、体贴入微的好情人。
汤姆并未将自己逐渐不稳定的状况告诉她──他会忘了上班、遗失时间。所有事情似乎都凑在一块儿了。他们正陷入另一次的混乱时期。此刻,理应由亚瑟负责掌握全局,但不知为什么,他似乎丧失了主导权。无人专心于工作。
亚瑟抱怨这一切混乱都是玛琳带来的,他坚持一定要断绝与玛琳之间的关系。汤姆感受到自己悸动的心跳,想为她辩护,但又害怕亚瑟说他已陷入情网。他知道自己曾经数次几乎被裁定为《惹人厌的家伙》。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阿达娜的声音。
「那不公平」她说。
「我一向秉公处理。」亚瑟说道。
「规矩是你订的,你要求我们和外界的人之间不得有任何感情那是不对的!」
汤姆默默认同她的看法。
「玛琳压抑了我们每个人的天份和技能。」亚瑟说:「她只会斥责我们、和我们吵架,白白浪费太多时间,这对我们提升精神层次而言,是一种障碍!」
「我不认为赶走她是件好事,」阿达娜的口气颇为坚持,「她是很有爱心的人。」
「看在老天的份上!」亚瑟说:「汤姆和亚伦目前还在工厂工作,我只希望他们在那儿工作几个月就好了,把赚到的钱存起来,然后就可以再找一份较有技术性的工作,发挥我们的技能。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努力发展自己的才能了!」
「哪一项比较重要?──提升我们的精神层次还是表达我们的情感?或许这个问题不恰当,因为你是冷血动物;或许借着压抑自己的感情,对一切讲求逻辑的你,可以成为一位拥有高生产力的杰出人士。但是,当你对任何人都不再有任何价值时,你就会变得很孤独!」
「玛琳必须走!」亚瑟说道。他认为与阿达娜争辩已经够没面子了。「我不管由谁出面处理,但这种关系必须终止!」
玛琳事后回想起当晚离去时的情景:两人曾发生争执,他的行为非常怪异,她还以为他吸了毒。他躺在地板上,对她大发雷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他握有一把枪,在手指间玩弄,枪口指着她的脑袋。
他从未用枪指过她,因此她并不害怕,反而为他担心。只见他两眼瞪着前几个晚上才买回家的贝壳灯,然后跳起来,朝那盏灯开枪射击,贝壳灯应声粉碎,在墙上留下一个洞。
他把枪放在吧台上。当他一转头,玛琳立刻抓起那把枪跑出公寓,奔向楼梯坐进自己车内。倒车时,他及时跳上引擎盖,透过挡风玻璃怒目瞪视,手上拿着一根像是螺丝起子的尖物,不停敲打玻璃。她停车,把枪还给他。他拿到枪之后,没说一句话就回屋里去了。
她开车回家时,心想两人的关系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吧!
当天夜里稍晚,亚伦前往「格里利」餐厅。点了一份「史特龙波里英雄」三明治──义大利香肠、起司、多汁蕃茄酱,他看见服务员为他用铝箔纸打包热腾腾的食物,然后放进一只白色纸袋里。
返回公寓后,他将纸袋放在餐台上,进入寝室换衣服。他感觉今晚想绘画。他脱去鞋子,走向衣柜找拖鞋。站起来时,头撞到衣柜,令他非常生气,于是将衣柜门用力关上。后来,他想打开却已经打不开了。「他妈的!」他大为光火,抬起头来,结果又撞了一下。
雷根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手抱头,坐在地板上,四周全是鞋子,他站起来,用脚赐开门。他很生气,《混乱时期》令他愈来愈难受。所幸的是,已经摆脱那个女人了。
他在房里四处走动,试着理出一些头绪。如果能找到亚瑟.或许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他只需喝些酒。他走进厨房,发现餐台上的白色纸袋,他不记得以前曾见过它在那儿。他用怀疑的眼光打量那只袋子,从吧台里取出一瓶伏特加注入盛了冰块的酒杯时,袋子里传出奇怪的声音。他倒退几步,直瞪那只袋子。
当纸袋再度移动时,他屏气凝神。他记得以前为了恫吓地主,曾将眼镜蛇放在纸袋里,或许这次纸袋里装的并非眼镜蛇。他伸手摸到冰箱上的枪,以极快的动作瞄准射击。
纸袋应声飞到墙角下,他躲在吧台后谨慎打量,枪口仍瞄准纸袋。他缓缓走过去,用枪管拨开袋口,看见里面有血团,他倒退一步又开一枪,口里大喊:「我又打中你了!妈的!」
他又踢。当纸袋毫无动静时,他拨开纸袋看个清楚,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袋里装的是蕃茄酱和起司三明治,中央有个大洞。
他放声大笑。原来是高温的锡箔纸让纸袋移动的,对于自己大惊小怪的举动他颇不以为然。随后,他将纸袋放回餐台,枪也摆到冰箱上,独自喝起伏特加。他再倒了一杯酒,持着酒杯到客厅打开电视,现在是新闻时间,或许可以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新闻报导结束前,他已睡着了……
亚伦醒来,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衣柜的,只觉头还隐隐做痛,手一摸,原来睡了个小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应按计划为比利的妹妹凯西作画的。走进画室,发现自己还没吃晚饭。
回到吧台,倒了一杯可乐,然后开始找三明治。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把三明治放在吧台上的呀!现在却发现在厨房的餐台上。那纸袋看起来一团糟,到底是怎么回事?三明治一塌糊涂了。
他拿起电话,打电话到餐厅。当餐厅经理来听电话时,他开口骂人:「我在贵店买了一份三明治,打开一看.根本就像被果汁机搅拌过一样烂成一团!」
「先生,很抱歉,如果带回来的话,我们愿意为您换一个。」
「不必了,我只是要告诉你,你们失去了一位顾客。」
他挂掉电话,脚步沉重地走进厨房为自己煎几个蛋,很确定的是,他再也不会去那家餐厅了。
两个星期后,汤姆利用《混乱时期》打电话给玛琳,说她在公寓里遗下两样东西,要她过来将东西取回去。下班之后她来了,坐在那儿聊了一个晚上。自此,她又常到公寓来。
生活又回到了从前。雷根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亚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