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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梦》第五章 梦的材料与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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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分析伊尔玛打针的梦例时,知道梦可能是一种愿望的满足。于是,我们的全部兴趣都集中在是否已找到了梦的普遍特征,而压抑了在分析过程中可能产生的对其他科学问题的好奇心。在沿着一条路达到目的之后,我们现在将踏着来时的脚印寻找一个新的起始点去看看其他关于梦生活的问题。所以我们暂时把梦是愿望满足这一问题放到一边,尽管对于这一问题我们尚未敢言已穷其究竟。

既然对释梦过程的应用已使我们发现梦的隐意远比其显意更为重要,那么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对梦所提出的问题重新一一进行审视,是否已能对从显意中获得似乎难以解决的难题和矛盾,达到可以满意解决的程度。

在第一章中,我们已详细列举了一些权威关于梦与清醒生活之间关系问题[第一节],以及关于梦材料的来源问题[第三节]的论述。毫无疑问,读者也不会忘记梦中记忆的三个特点[参看第二节],当时虽多次提到,但尚未解释:

(1)梦总是偏重于选择最近几天的印象。参见罗伯特[1886,第46页]、斯图吕贝尔[1877,第39页]、希尔德布朗特[1875,第11页]以及哈勒姆和韦德[1896,第410页以下]。

(2)梦依据与清醒记忆不同的原则选择材料,因为它忆起的不是本质且重要的事,而是次要且不受注意的琐事[18页以下]。

(3)梦总是为我们童年时期最初的印象所左右,甚至在那时一些琐碎小事,以及在清醒时根本想不起来的事情也时时入梦[15页以下]。536

关于梦在材料选择方面的这些特征,早期作者虽已研究过,但都是联系它们的显意进行的。

一、梦的近期和无关紧要的材料

以我个人的经验观察梦内容中的各种元素的起源,我立刻就可以断言,它们在做梦前一天的经验中一定能找到接触点。这已被我所调查过的每一个梦所证实,无论是我自己的梦还是别人的梦。有时,只要记住这一点,我就可以通过考察做梦前一天的事件开始进行解释工作。而且在许多情况下,这都是最简便的方法。537我在前几章详细分析的两个梦(一个是伊尔玛打针的梦,另一个是我的叔叔长着黄胡须的梦),其内容与前一天的联系是十分明显的,几乎无须多做评论。但是为了论证这种规律的可遵循性,我将通过自己的梦并给出例证,我只需引用能够说明我们所寻找的来源即可,不必是全梦。

(1)我去拜访一个不愿接待我的家庭,……我不得不令一位女士一直等候着。

来源:就在头一天晚上,我曾和一位女亲戚谈话,我告诉她,她所要购买的东西必须等到……等等。

(2)我已写完一本关于某种(不很明确的)植物的专著。

来源:那天早晨,我在书店橱窗里看到一本樱草属植物的专著[参见下文第169页以下]。

(3)我在街上看到两位妇女,她们是母女,女儿是我的病人。

来源:头一天晚上,我的一位患者向我解释说,她母亲不让她在我这儿继续治疗。

(4)我在SR书店订了一种期刊,订费是每年20费洛林。

来源:做梦前一天,我妻子提醒我,我还欠她20费洛林的每周家庭开支。

(5)我收到一封社会民主委员会的来信,似乎把我当作会员看待。

来源:我几乎同时收到自由选举委员会和人权同盟理事会的来信,我是后一个组织的正式成员。

(6)一个人站在海上突起的一个悬崖上,样子很像柏克林。

来源:《妖岛上的德赖弗斯》以及我同时听到英国亲戚所说的消息。

人们不禁要问,这些与梦相关的接触点,究竟是做梦前一天的事件,还是可以追溯到近期一段时间内的印象呢?这个问题似乎没有理论的重要性。但我还是倾向于把它定在做梦的前一天,我称这一天为“梦日”(dream-day)。每当梦的来源乍看似乎是两三天前的印象时,细一观察,我们就会明白,是在前一天又回忆起了几天前的事件,从而形成印象的再现。这种再现就发生在做梦前一天,它夹在事件与梦之间,而且它还能够指出导致前一天回忆起以前印象的偶然事件是什么。

另一方面,我不相信在激起白天印象和在梦中再现之间存在着什么538具有生物学意义的固定时间间隔(斯沃博达1904年的著作曾说过,这方面的时间间隔不超过18个小时[这一段为1909年所增补])。

哈夫洛克·霭理士(1911,第24页)也注意到这一问题,539但他说尽管曾努力寻找这类周期性也还是没有发现。他曾记录了自己的一个梦,梦见在西班牙,想去一个叫达劳斯、瓦劳斯或者是扎劳斯的地方。可醒来以后就根本想不起这些名字来,于是就把这个梦放到了一边。几个月后,他发现果然有扎劳斯这个地名,它是从圣塞瓦斯蒂安到毕尔巴鄂沿线的一个车站名,在做此梦的250天以前他曾途经于此。

因此,我相信每个梦的刺激因素都可以在尚未“睡着”前的经验中找到。所以一个梦的内容与最近印象的关系(做梦当天是唯一的例外)与任何遥远时间的关系并没有区别。只要思想链能把梦日(最近的印象)经验与早年的经验连结起来,梦就可以从梦者一生中的任一时期提取材料。但是,为什么梦更偏爱于从最近的印象中选择材料呢?如果我们对刚才提及的一系列梦中的任何一个做更细致的分析,我们就会形成一些概念。为此我选择了:

植物学专著的梦

我曾写过一本关于某种植物的专著。书摆在我的面前,这时我正翻一页折叠的彩色插图,书的每一页都有一个干了的植物标本,就如同从植物标本册中取出的一样。

分析——那天上午,我在书店橱窗里看到一本新书,上面写着《樱草科植物》的书名,显然是这类植物的一本专著。

我记得樱草是我妻子最喜爱的花,我常常责备自己总忘记给妻子带回一些她所喜爱的花。——“带回花”这一题目令我想起了常向朋友们讲的一件轶闻趣事,同时也用来说明我的理论:遗忘是常常受潜意识目的支配的,它可以使我们推测到遗忘者内心中的意图。540一个少妇已习惯于在她生日那天收到她丈夫送来的一束花。一年,这种情感的象征物没有出现,她哭了起来。丈夫回来后不明白她为什么哭,这时她告诉他说今天是她生日。他拍了一下头说:“真对不起,我全忘了,我马上就去给你买花。”但是她并没有感到一丝安慰,因为她意识到,丈夫忘记这件事,证明她如今已不再在他心目中占据着从前那样的位置了。这位少妇即L夫人就在做梦两天前来看我的妻子,说她现在好多了,并向我问候。几年前她曾接受过我的治疗。

我现在谈一个新的线索。我想起来,我真的写过一本关于一种植物的专著性质的东西,也就是关于古柯植物的文章,是我的毕业论文[弗洛伊德,1884e]。它引起了卡尔·科勒对古柯碱(即可卡因)麻醉性质的注意。我在文章中已提到生物碱的这方面作用,但是我未能深入阐述。这让我想起做梦的次晨(因当时没有时间去分析,所以直到傍晚才进行分析),我就像做白日梦一样想到古柯碱。我想,如果我得了青光眼,我就去柏林动手术,但不暴露我的身份,去我的朋友弗利斯的家,让他给我找一位外科医生。这位动手术的医生也不知我是谁,准会向我吹嘘自从用了古柯碱麻醉之后,手术进行得多么容易,而我心里想这个发现也有我的一份功劳,但表面上我却不露声色。这种幻想又使我想到,不管怎么说,让人知道一位医生请一位医学界同行为自己治疗又是一件多令人尴尬的事。这位柏林的外科医生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我也将像其他病人一样付给他医疗费。直到我想起这一白日梦时,我才意识到梦后所隐藏的对这一特殊事件的记忆。在科勒(Koller)的发现之后不久,我父亲真的患了青光眼,我的一位眼科医生朋友柯尼希斯坦为他做了手术。当时科勒负责古柯碱麻醉,而且评论了这件事,说这一病例把三个曾对古柯碱有贡献的人联系到一块儿了。

接着,我又想到我上一次想到古柯碱是在什么时候。那是在几天前,我正看一本学生出于感谢而编写的纪念他们的老师和实验室主任工作50周年的一本《纪念文集》。在文集列举的与实验室有关的杰出人物中,我注意到其中提及科勒在发现古柯碱的麻醉性能的事。我突然想到我的梦与前一天的一件事还有联系。当时我正和柯尼希斯坦教授一起回家,我们谈论着一个每次提起都会令我兴奋的话题。当我们走到门厅时,加特勒教授和他的年轻妻子也加入了我们的谈话。我不禁说了几句称赞他们动人容貌的话。加特勒教授是刚才我提到的文集的编者之一,这可能是使我想到文集的原因之一。另外L夫人,就是那个生日发生不愉快的女士,在谈话中也被提到了。虽然只提了一下,但没有错,又使我有了另一种联系。

我还试图再探讨一下梦内容的其他一些决定因素。在专著中还夹着一些干的植物标本就如同从植物标本册中取出的一样。这又让我想起了中学时的一段往事。一次校长把学校植物标本册交给一些高年级学生,让他们检查清理一下并除去灰尘。一些小虫子(蛀虫)已钻了进去,他对我的工作似乎不放心,因为他只给我几页。我记得其中包括几种十字花科植物。我对植物学从没有亲切感。在植物学的一次考试中,给我的题目就是辨别十字花科植物,结果我没有认出。如果不是我的理论知识部分答得好,我真不敢想象成绩会如何。从十字花科我又想到菊科植物。我记得法国百合就是菊科植物,而且我十分喜爱这种花,我妻子比我大方,她常从市场上给我买回这种花。

我看到专著放在我面前。这也令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在前一天接到弗利斯从柏林来的一封信,信中他向我述说他的想象能力:我对你关于梦的这本书十分着迷,我看到它已写完就放在我面前,而且我自己一页一页地翻着。541我是多么羡慕他这种预言家的天赋,如果我要能看到我的书已写好,就放在我面前该多好啊!

折叠的彩色插页。我还在医学院读书时,就对专著十分着迷,常常有一种冲动。尽管我当时囊中羞涩,但我还是订了不少医学期刊,并为其中的彩色插图所吸引,也颇为我孜孜不倦的学习精神而自豪。当我自己也开始发表文章时,我不得不为自己的论文作些插图。我记得有一次,我的插图画得很糟糕,遭到同事们的嘲笑。后来又不知怎么想起了幼年时的一段经历。一次我父亲递给我和妹妹一本有彩色插图的一本书(波斯旅行记),让我和妹妹撕着玩,这令他很开心。作为教育方式,这说不上是一种有益的方法。那时我只有5岁,妹妹才3岁。我们撕碎的书(一片一片的,就如法国百合的花瓣。我似乎自言自语地说)的景象是我当时一段不十分清晰的记忆。后来我上学了,养成收藏书的癖好,就有点类似我对专著研究的喜爱。(“喜爱”这个联想到樱花科植物和法国百合时已浮现了。)我又成了书虫,自从我第一次想到自己时,我就已认识到这个童年景象记忆是我后来爱书成癖的“屏蔽记忆”542。而也是在很早我就发现,当然,这种癖好会导致悲伤。当我17岁时,我已欠了书商一大笔钱,而且无力偿还。我的父亲也不因为我爱书而原谅我花了这么多的钱。后来我到了青年时期,回忆这段往事又使我想起同格尼希斯坦的谈话。因为我们的谈话又谈到了我过分沉溺于购书而受责备的老话题。

因为与我们无关,我将不再深入解释此梦,但须指出它的方向。在释梦的过程中,我想起了与格尼希斯坦的谈话,而且不仅从一个方向谈起。当我考虑到谈话的一些主题时,对梦的意义也就显得明显了。所有由梦出发的思想链——当想到妻子和我自己喜爱的花,想到古柯碱,又想到同事间求医的尴尬,又联想到我对专著的偏爱以及对某一学科分支如植物学的忽视,等等——所有这些,一旦继续深追,最终将成为我和格尼希斯坦谈话多个支流中的一两项内容。谁知这个梦又将如我们对第一个分析的梦(伊尔玛打针的梦)那样,变成自我辩解的性质,变成一种为自己的权利而申辩。的确,这将会把早先梦中出现的材料推向一个新的阶段,并参照两梦中间所出现的新的材料来讨论,以致使本来与梦显然无关的表达形式也变成有意义的东西了。它所意味的是:“毕竟,我是那篇有价值、有纪念意义的(关于古柯碱)论文的作者。”就如我早些时候的释梦一样,为自己说话:“我是自觉、勤奋的学生。”在两个梦中我坚持的都是:“我容许我做这件事。”这样我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解释下去了,因为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用例子来描述一下梦的内容与前一天引起梦的刺激诱因的关系问题。只要我只注意到显梦,它就显然跟梦日的某一件事有关联,这就可以了。但当分析时,梦的第二个来源就会从同一天的另一个事件中涌现出来。而这两个印象中的与梦相关的第一个印象是无关紧要的一个,是个次要环境;我曾在书店的橱窗中看到一本书,它的题目一时吸引了我的注意,但它的内容几乎不会引起我的兴趣。而第二个经验则更有心理学的重要性;我同我的朋友、那个眼科医生谈了足足一个小时。在谈话过程中我告诉他一些对我们两人都有密切相关的信息,并使我的记忆受到激发,使我注意到我自己心灵中各种各样的内部受重视的内容。而且,谈话尚未结束,又被我们共同的熟人的加入所打断。

我们现在必须要问,梦日的这两个印象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又同夜间所做的梦是什么关系。显梦涉及的几乎都是无关紧要的印象,似乎是要证明梦只从白天的一些琐事中去寻找材料。另一方面,所有解释中的线索却又归结到一些重要印象上去,归结到那些合理地激发我们情感的印象上去。如果梦的意义只能靠通过分析得出的隐意来判断(似乎只能如此),那么,一个新的、有意义的事实就会出乎意料地显示出来。于是,为什么梦只涉及白天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的难题就失去了意义,而白天的生活也不必追寻人梦,梦也就成了浪费愚蠢的材料的心理活动。但事实恰恰相反:我们的梦念受同样材料的支配,那些材料在白天占据着我们的思想,我们只能去梦见那些在白天能让我们引起回忆的事情。

但是,即使梦是由那些在白天确实让我感到兴奋的印象所引起,为什么我实际上只梦见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呢?无疑,最明显的解释就是梦的伪装(dream-distortion)现象。我在上一章中把它看作是一种起到检查作用的心理力量。因此,我关于《樱草科植物》专著的回忆可以暗指我和我的朋友交谈的目的,正如在放弃晚宴那个梦中的“熏鲑鱼”是暗指梦者对她女友的想法一样。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究竟是什么样的中心环节能使专著的印象形成与眼科医生谈话的暗指,因为从表面看,两者并无联系。在放弃晚宴的梦例中,联系是不难看出的,作为女友最喜爱的食品“熏鲑鱼”是众多观念中最为直接的成分,这一点很容易由她朋友的人格在梦者心灵中引起。在这后一个梦中,乍一看来,有两个不相关联的印象,其共同之处只有一点:两者都在同一天发生,即我上午看到了那本专著,而在傍晚进行了谈话。经过一番分析,我们可以得出如下解答:这种联系开始并不存在,而在事后的回忆中,一种印象的观念和另一种印象的观念交织起来,从而形成联系。我已注意到这个梦中的一些中间环节,并在分析的记录中对这样的字句加上加重号。如果没有其他的因素影响,我想关于樱草花植物学专著这个概念就会引起它是我妻子所钟爱的花这一概念,也可以引起夫人没有接到鲜花的概念。我几乎没有料到这样一些背景性思想居然引起了一个梦。正如莎剧《哈姆雷特》所说:

我的主啊,不需要有鬼魂从坟墓中出来告诉我们真情。

但是,且慢,我在分析中又想到打断我们谈话的人叫加特纳(Gardener,即园丁之意),而且我看到他妻子长得很动人(blooming,即如花之开放),当我写下这些词的时候,我又想到我的一个患者,她叫作芙萝拉(Flora),罗马神话中的花神,一个非常迷人的名字,而这正是我们讨论的关键。这些一定曾是中间环节,是从植物学那组概念中生发出来的,它们形成了那天两个经验之间的桥梁,即无关紧要的和激发梦的两个印象之间的桥梁。一组更为进一步的联系随之建立起来——那组围绕古柯碱的思想,它足以作为格尼希斯坦这个人物和我所写的植物学专论的联系;而这些联系又增强了两组观念的融合,结果便可使一种体验变成对另一种体验的隐喻了。

至于有人会批评这种做法带有任意性和人为性,我是有思想准备的。有人会问,如果加特纳教授和他那如花似玉的妻子并没有到场,如果我们谈到的那个女病人并不是叫芙萝拉,而是叫安娜等,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答案很简单,如果这些思想链并没有出现,肯定会有其他的思想链被挑选出来。组成这样的链是十分容易的,正如人们每天为娱乐而搞的谜语、双关语一样。笑话的领域是没有边界的。或者,再进一步说,如果没有可能铸造这两个印象之间的中间结的话,那么梦可能就一样了,同一天中的另一个无关紧要的印象(每天都有大量这样的印象进入我们心灵,但很快就忘掉了)就会代替“专著”在梦中出现,也会联结对话的内容并在显梦中有所表现。因为是“专著”而不是别的思想被挑选出来并起到这个作用,我必须认定它是作为中间环节的最佳选择。我们不必像莱辛(Lessing)笔下的《狡猾的小汉斯》那样,对“只有最富有的人才拥有最多的钱财”543而感到惊奇。

根据我们的说明,无关紧要的经验取代有意义的精神经验的心理过程不能不引起怀疑和困惑。我在下一章(第六章第二节)中再对这表面上看来不合理的操作特征说得更容易理解一些。在此,我们只关心这一过程的结果,而对于它的真实性,我只能通过分析梦的过程中的天数经常有规律的观察来假定。我们是否可以说其间所发生的事情似乎是一种“移置(displacement)”性质的作用,有一种精神方面的强调。通过中间环节,用这种方式,原来强度不高的一些原始观念从那些原来欲力集中544的强烈观念中提取能量,终于获取足够的力量并使它们进入意识。在我们讨论情感的性质问题,或讨论一般的运动问题时,这类移置作用并不令人奇怪。当一个老处女把自己的情感转移到动物身上,或一个单身汉成为收藏癖,或者是一个战士用鲜血和生命去保卫一块彩色的布——旗帜,或当一个人与他的爱人用力握手数秒钟以表示祝愿,或在《奥赛罗》剧中,一个失落的手帕所引起的狂怒,等等,这些都是无可否认的精神移置作用的例子。但是,如果我们听到决定哪些内容将出入于我们的意识,也就是说,决定我们应思考什么,也要采取这样的方式和原则,我们就会感到这是一种病态,如果这种病态发生在清醒生活之中,我们也会认为是思想上出了问题。这里,我必须先把后文中能得出的结论提前到现在来说,即我们在梦的移置作用中所发现的精神过程,虽然不能说是病理障碍,但也不同于正常过程,它可以被看作一种更具原发4性质(primarynature)的过程[参见第七章第五节,595页以下]。

这样,梦的内容包括琐碎经验的残余这一事实可以被解释为(通过移置作用的)梦的伪装的表现,并能让我们想起我们已得出的结论,即梦的伪装乃是两种精神动因之间通道上的稽查作用的产物。可以预料,每个梦的分析都能揭示其真实的、且在精神上具有重要性的清醒生活来源,尽管其重点已从对这个来源的回忆移置到了无关紧要的其他来源的回忆上了。这种解释使我们同罗伯特的理论[见78页以下]完全对立,他的理论现在不再有用了,因为他开始解释的依据是不存在的。他之所以接受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完全是出于误解,他不能用梦的真实意义去替换梦的表面意义。不同意罗伯特的理论还有一个理由,即如果梦的作用真的是利用一种特殊的精神活动去释放我们白天记忆中的“残渣”,那么,比起我们清醒时的心理活动来,我们的睡眠工作就要更艰难和痛苦。因为我们为了保护记忆要有相当大量的无关紧要的印象都应驱除出去。其数量之大可能一整夜的时间都不够用。更有可能不需要任何精神力量的干预,对无关紧要的印象的遗忘过程就已经进行完了。

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不应不进一步考虑罗伯特的理论就把它放弃。[参看579页以下]因为对于清醒时、尤其是做梦前一天无关紧要的印象为什么总是构成梦的内容?这一问题尚未得到解释。这个印象与梦在潜意识中的真正来源之间的联系往往不是现成的,据我看来,它们是后来才建立起来的,是在梦的工作(dream-wor)545过程中,似乎是使有意的移置作用(displacement)变得更方便可用。因而,在建立同最近期(虽然是无关紧要的)印象的联系方向上,一定存在着某种强制性的力量,而且这种印象一定具有某种属性,特别适合于达到这种目的。因为如果不是如此,梦念(dream-thought)就会同样容易地将重点移置到它们自己4观念范围内的不重要成分上。

下面的观察可能帮助我们把这一点搞清楚。如果在一天内我们有两个或更多经验都适合导致梦的产生,那么梦就会把两个经验结合起来作为单一的整体。把它们结合成一个整体是有必然性的。下面就是一例。夏天的一个午后,我进入了火车的一个车厢,在那里我遇到两个熟人,而这两人之间却互不相识。其中之一是我的一位十分杰出的医学界同事,而另一个是与我有职业联系的显赫家庭的成员。我给他们双方做了介绍。但是在整个旅途中他们俩仍以我作为中介来交谈,于是我很快就发现我得不时地变换着不同的话题,轮流与他们俩分别交谈。我请我那位医生朋友利用他的影响为我们共同认识的一位刚从医的年轻人多加推荐。他说,他对这位年轻人的能力很赏识,但是他相貌平平,难以跻身上流社会的家庭,成为他们的家庭医生。我回答说这也正是我要求他利用他的影响的原因。然后我又转向另一个同行旅伴,问他姑母的身体如何(她是我一位病人的母亲),她已是卧床不起的重病患者了。在旅行后的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所推荐的那个年轻人正在一间十分豪华的客厅里,在我的一群有钱有势的熟人之间,以一种老练世故的姿态为一位老夫人(即我第二个旅伴的姑母)致悼词(我必须承认我和那位老夫人向来不和)。这样,我的梦又一次把头一天的两组印象编织到了一起,而且把它们构成了一个场景。

许多类似的经验使我确信,梦的工作出于某种需要把所有刺激诱因在梦中结合成单一的整体。546

现在我将继续讨论通过分析揭示出来的梦刺激的来源总是一个最近的(且有意义的)事件,或者是否一种内心体验,即重要精神事件的回忆(一串思想链),能够起到梦的刺激物的作用。根据大量的分析,答案显然是倾向于后者。梦可能是由内部过程引起,这种内部过程似乎是由于头一天的思想活动而变成一个最近的事件。

现在似乎到了将梦来源的不同条件加以整理的时候了,梦的来源可以是:

(1)一个最近的、且在精神上有重要意义的经验在梦中直接呈现。547

(2)几个最近的而且有意义的经验由梦把它们联合成一个单一的整体。548

(3)一个或更多的最近有意义的经验通过一个同时的但并不重要的经验在梦中呈现。549

(4)一个内部的重要经验(如一个记忆或一个思想链)在梦中总是以一个最近的但不重要的印象呈现出来。550

可以看到,在释梦过程中我们发现有一个条件总是得到满足:梦内容的一个组成成分总是前一天最近印象的重复,这一将在梦中呈现的印象,或是属于梦的真正刺激诱因周围那个观念群(不管它是它的一个基本成分或是无关紧要的成分),或是属于无关紧要的印象领域,而这个印象又被或多或少的中间环节与围绕着梦的刺激诱因建立起种种联系。控制条件的明显多样性实际上只依靠两种选择:即移置作用产生或否。应指出的是,利用这种选择就可以使我们解释梦之间的差距范围,其容易程度不亚于医学理论用脑细胞的从部分觉醒到全部觉醒的假说去解释。

如果我们考虑这四种可能情况,还可以进一步注意到,一个具有重要意义但又不是最近的精神元素(如一个思想链或记忆)为了形成梦,可以被新近的但又无关紧要的元素所代替,只要满足下面两个条件:①梦的内容必须与一个最近的经验相联系;②梦的刺激必须是一个仍具有意义的精神过程。在上述四种情况中,只有第一种情况可以用同一个印象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除此以外,我们还可以注意到,凡是新近的无关紧要的印象都可以用来构成梦,只要过了一天(最多不过几天),这种能力就会丧失掉。因此,我们可以下这样的结论,一个印象的新鲜性对形成梦具有某种精神价值,在某些方面就如同感情色彩的记忆或思想链的价值。这种与梦构成相联系的、附着于最近印象价值基础,将仅仅在我们以后的心理学讨论中才能变得更为明显。

就这一方面而言,人们会偶尔注意到,在夜间不被意识所注意时,这种记忆的和观念的材料还会发生变化。所以人们常说在重大决策之前最好先“睡一觉”,这个劝告不无道理。但现在我们已从梦的心理学跑到睡眠心理学上去了。但这决不是我们最后一次做这样的探讨。551

不过,又有反对意见对刚才这一结论提出质疑,并大有颠覆之势。如果无关紧要的印象必须是最近的才有可能入梦,那么为什么梦也包括着一些早期生活的元素呢?用斯图吕贝尔的话[1877,第40页以下]来说,这些元素在最近发生时并没有精神价值,而且也应早已忘记了的,这些元素,可以说,岂不是既不新鲜,也没有精神方面的意义了吗?

这种反对意见可以通过参照对神经症患者的精神分析结果得到解释。其解释如下:在所说的情况下,用无关紧要的材料(不论是梦中还是在思考时)对有重要性的精神材料已进行了移置,而且在早期生活中已经发生并固定在记忆之中了。这样,这些原来并不重要的元素已经不再是无关紧要的了,因为它们已通过移置作用取得了重要的精神材料的价值。在梦中再现出来的任何东西都不再真是无关紧要的了。

从上述争论中,读者可能已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我是在断言既然没有无关紧要的梦的刺激物——因此,也就没有“纯真清白”的梦。除了儿童的梦以及夜间梦中对感官刺激的简单反应之外,我是绝对相信这个结论的。除此以外,我们的梦要么是可以明显认得出的具有重要的精神意义,要么就是伪装之后的、必须经过解释才能发现其重要的意义。梦关心的决不是琐碎的小事,我们不会让那些琐事去干扰我们的睡眠。552那些看起来似乎是“清白无辜”的梦,经过我们细心分析,就会变得恰恰相反。我们可以说梦是“披着羊皮的狼”。因为我料到会有人反对这一说法的,所以我很乐意利用这一机会让大家看一看梦的伪装是如何工作的。我将从我的病例记录中选出一些梦例进行分析。

(一)

一位聪明、有教养的年轻女人,性格内向,沉默寡言,曾叙述一个梦:“我梦见我去市场太晚了,从肉店和女蔬菜商那里已买不到什么东西了。”这无疑是清白纯真的梦,但一个梦不可能这么简单。于是我就向她追问,她又说,她梦见她正和她的厨子一起去市场,厨子挎着篮子。她问了几句话之后,卖肉的说:“那再也买不到了,”并递给她另一样东西,说:“这也挺好的。”但她拒绝了,又来到女菜贩面前,女菜贩想让她买一种特别的菜,那菜捆成了捆儿,颜色发黑,她说:“我不认识它,不想买。”

这个梦与头一天的事有明显的联系。她的确去了菜场,而且晚了,所以一无所获。整个情况似乎是说:“肉店关门了。”我想了想,不会是这样,而应是反面,这不是说男人衣帽不整的隐语吗?553但梦者本人却没用这句话;她或许是想回避这种粗话。因此我又追寻这个梦的细节以求解释。

每当梦中的任何事物以直接引语出现,无论是说出的或是听说的,而不仅仅是想起的(通常比较容易区分),一般都是从现实生活中来的,即现实中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当然,尽管这类东西只能作为一种原材料,可以节选,也可以被略微改变,特别是脱离了原来的上下文。554在解释时,一个方法就是从这句话开始。那么,肉贩子说的“那再也买不到了”是怎么来的呢?答案是:它正是来源于我自己。几天前,我曾向一个病人解释说童年的那些早期记忆“再也想不起来了”。但在分析中已被“移情”和梦取代了。所以555我就是那个肉贩子,而她是在拒绝这些移情,是使之不进入旧的思想和情感的表现。那么,她自己在梦中说的“我不认识它,我不想买”又是源于何处呢?为了分析,我们先得把它拆开。“我不认识它”是她前一天对厨子说的话,她和他争吵;但她同时又接着说:“你行为要检点一些!”这里显然是发生了移置。她与厨子说的两句话之中,她只取了一句入梦。但恰恰是被压抑下去的那句话才更适合梦内容的情节。只有当一个人胆敢用不妥当的暗示而且忘了“关肉铺门”,人们才认为这话是适当的。这种解释还可以用女菜贩这件事加以证实。卖的菜捆成了捆儿(后来又被补充说,捆得长长的),又呈黑色,那就只能是芦笋和黑色(西班牙)小萝卜在梦中的混合物了。凡是有知识的男女都不会从芦笋上去求解,但是另一种蔬菜“黑萝卜”(德文SchwarzerRettig)都可以暗示一种呼喊——“小黑,滚开”(Schwarzer, rettdich!)。556因此,它也很可能是指我们一开始就猜测到的那同样有关性的主题,那时我们就认定肉店关门这句话是梦的原意。我们无须探求梦的全部意义,我们已经清楚这个梦具有一种意义,但绝不是纯朴天真的意义。557

(二)

下面还有一个纯真无邪的梦,也是同一个病人做的。但是角色已做调换。她的丈夫问她:“难道你不认为我们的钢琴该调调音了吗?”她回答道:“那倒不必,倒是音锤无论如何该调一调了。”

这又是前一天真实事件的重复。她的丈夫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而她又做了这样一个回答。那么,又应如何解释这个梦呢?她曾告诉我说那个钢琴是个令人讨厌的旧箱子,而且发出的是难听的噪音,而结婚前那是她丈夫的物品,558等等。但解释的关键是她说的“那倒不必”。这句话是从前一天她去访问一位女友中产生出来的。她的朋友让她脱掉外衣,但她没有脱,说道:“谢谢,那倒不必,我呆一会儿就走。”当她向我讲述时,我记起了在前一天的分析中她突然抓紧了她的外衣,有一个纽扣已经解开了。因此,她仿佛在说:“请不要偷看,那倒不必。”另外,盒子(德文为Kasten)与“胸部”(德文为Brustkasten)相近,它代替了后者。对这个梦的解释使我想到在她青春发育期时,她认为自己的身材不好而感到不快。如果我们考虑到“令人讨厌的”和“难听的噪音”这样的字眼,如果我们记得(在双关语或在梦中)妇女身上较小的半球无论是用于对比还是用于代替,总是暗指较大的半球时,我们无疑还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时期。

(三)

说到这里,我必须先打断一下这个系列,插进一个年轻男子做的清白的短梦。他梦到他又一次穿上冬天的外衣,那真是件令人可怕的事情。引起这个梦的表面理由是寒冬的到来。如果我们再仔细注意一下,会发现组成梦的这两件事并不和谐。因为寒冬到了,穿上一件厚厚的外衣怎么会“可怕”呢?再者,在分析时梦者第一个联想就使这个梦的单纯性站不住脚了。他回忆起前一天一个女子向他吐露一个秘密,说她生最后那个孩子是因为避孕套破裂而受孕的。他就在这个基础上重构了他的思想。一个薄的避孕套是不安全的,但太厚的也不舒服。这样外套(衣)就很适当地代替了保险套,因为人们都穿(戴)它们。那位女士向他吐露的这件事,对于一个未婚男子来说当然是一件“可怕的事”。

现在我们再回到那位清白的女士那里。

(四)

她把一根蜡烛插到烛台上去。可是蜡烛断了,不能直着立起来。学校的那个女孩说她笨,但是这位女士说这并不是她的错。

这个梦也同样是一个真实事件。在头一天她真的往烛台上插蜡烛,尽管那根蜡烛并没有断。一种很明显的象征在梦中得到了应用。蜡烛是可以使女性生殖器产生兴奋的物体,如果它断了,即不能挺立起来,对男子来说就是阳痿(“这并非是她的错”)。但是,一个在家教很严的环境中长大的女士能知道蜡烛还会派上这种用场吗?幸好,她还能够指出她是如何获得这种知识的。一次他们在莱茵河上划船,旁边有一只船划过,上面坐着学生,他们兴高采烈,大声唱着一首歌:

当瑞典皇后,躲在紧闭的百叶窗后,

用阿波罗蜡烛……559

当时她可能没听清,也可能是不明白那最后一个字,就让她丈夫给她解释。在梦内容中,诗句里的内容被在学校时笨手笨脚地做的那件事所代替,这种替代可能是由于紧闭的百叶窗这一共同因素所引起。手淫与阳痿之间的联系是十分明显的。“阿波罗”在梦的隐意中与以前出现的处女智慧雅典娜的梦又产生了联系。所以说,这个梦也远非清白纯洁。

(五)

为了防止我们从梦轻易地就得出结论,如从梦者真实生活中可以容易得出结论那样,我将再引用同一梦者的另一个梦。这个梦也是同样貌似清白。“我梦见,”她说,“我昨天真正做的一件事。我往一个小箱里装书,装得太满了以致很难盖上盖儿。结果我真的梦到了这件事。”在这个梦中,梦者强调梦和现实的一致性[参看第21页注以及第372页]。虽然对这一类梦的判断和评论在清醒思想中占有一定地位,实际上照样也是形成一部分隐意的。本书后面还有梦例可以证实这一点[参看第445页以下]。我们要知道的是,这个梦的确描述了白天发生的事实。要想解释这种思想是怎么发生的,恐怕要花费不少口舌。但我们只要说这个梦又是和“箱子”有关就够了(参考“小箱子”里躺着一个死小孩的梦)。这可以得到充分的解释,而且已无以复加。不过幸好,这一次没有什么坏事。

在以上所有这些“清白单纯”的梦中,稽查作用的对象很明显是性因素。这个题目很重要,我必须先把它放一放。

二、作为梦的来源的幼儿期材料

与除罗伯特以外的其他作者一样,我也提出了梦的第三个特征。即它可以包括儿童早期的一些印象,它们看上去似乎根本不进入清醒时的记忆之中。所以很自然,我们难以确定它们是多么经常或多么不经常地在梦中发生,因为我们讨论的梦元素的来源在醒来后是辨认不出的。所以要证明我们的印象是来自童年必须建立起外部证据,然而能够这样做的机会并不多。一个十分有说服力的例子曾被默里[1878,第143页以下,上文第16页以下曾做引用]提出。一个人在离别故乡20年后想回去看一看,就在他临行前的一天,他梦到他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在街上他遇到一个人,并与之交谈。当他到了家,他发现那个陌生的地方原来与故乡毗邻,而那个不认识的人竟是他死去的父亲的朋友,他还健在。这是一个十分确凿的证明:他在小时候看到过这个地方,也见过这个人。这个梦也像衣袋里装有音乐会入场券的梦一样可以解释为一个迫不及待的梦,也同前面所提过的那个父亲答应女儿去哈密奥的梦一样。梦者重现了他们童年时的某个特殊印象,而不是别的,其动机不经过分析是难以发现的。

有一个曾经听过我课的人总是说他的梦很少经过伪装。一天他向我报告了一个梦,他说不久前他做了一个梦,看见他以前的家庭教师同他家的保姆同床而卧,那个保姆一直呆到他11岁。在梦里他还能认得出事情发生的地点。他感到好奇,就去问他的哥哥。他哥哥笑着说他梦到的是确有其事的。他的哥哥记得十分清楚,那时他已6岁。这对情人每当方便时就用啤酒把这位哥哥灌醉,那时梦者才3岁,同保姆住在一个屋里,但他们认为他并不碍事。[这个梦在本节后面仍会提到]

还有一种方法,可以不借助于解释而说明梦可以含有童年时期的元素。这种类型的梦叫作“反复呈现型”梦,即在儿时做过的梦又常常复现于成年期间的梦中。560我可以再增加一些这类梦的例子,其中一些是来自我自己的记录,尽管我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梦的经历。一个30岁的医生告诉我说从他小时候一直到成年,常常有一只黄色的狮子进入梦中。他可以给这只狮子做一个很详细的描述。后来他终于发现他梦中这只狮子的实物是什么,原来是一只早已丢失的瓷制装饰品。这个年青人后来从他母亲那里得知,那是他小时候非常喜爱玩的东西,尽管他把这件事早已忘到脑后。561

如果我们从显梦转向只有通过分析才能发现的梦念,那我们会吃惊地看到,我们童年的经验也会在梦中起到作用,而对于它的内容我们却不易想到。我这位梦到黄狮子的同事还告诉过我一个在这方面十分典型的梦例,它很有教益也很有趣。在读完奈森的极地探险报告之后,他梦见他在一片冰原上,正在为这位勇敢的探险家用电疗法医治他的坐骨神经痛。在分析这个梦时,他想起了童年时的一个故事,可以说,单凭这个故事就可以对这个梦做出很好的解释。他在三四岁时,一次听到大人们在讲航海探险的事,他问父亲航海是不是一种病,他肯定是把Reisen(航海)和Reissen(腹绞痛)混为一谈了。他的哥哥和姐姐注意到他以后再也没有忘记过这个令人难堪的错误。

在我分析我那个植物学专著的梦时也有过一个类似的例子,我想到了我小时候关于我父亲的一段记忆。当时我5岁,他给我一个带彩色画页的书撕着玩。关于这个记忆是否真的在决定梦的内容所采取的这一形式中起到了作用,或者是在分析过程中才建立起了这样的联系,这仍是值得怀疑的。但是丰富的互相交织着的联想环节使我们认为前一种情况应是对的。让我们看一下这些联想环节,樱草花科植物——喜爱的花——喜爱的食物——法国百合;像法国百合一样一片一片地撕碎(当时我常听说一句话,瓜分中国)——标本收藏册——书的蛀虫,它所喜爱的食物是书。不过,我可以告诉我的读者,这个梦的终极意义我还没有说出,它与我童年这一方面的一个场景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在另一组梦中,分析会告诉我们真实的愿望所激发的梦,这种愿望的实现在梦中的再现都可以从童年中产生。令我们吃惊的是:我们发现童年和童年时的冲动仍然在我们的梦中存在。

在这一方面我将再次提到我们已经分析过的一个梦,我们已从中获得过教益,即我的朋友R(是我的叔父)的梦[参看第137页以下]。我们曾跟随分析的思路得到了一个清晰的动机,那就是我有晋升为教授的愿望,同时我们也解释了在梦中我对我的朋友R的情感,并把这种解释作为在梦念中反对对我两位同事诽谤的产物。这个梦是我自己的,我因此可以说已得到的结果并不能令我满意,所以还应继续分析下去。我知道,我的两位同事的形象在梦中受到了不当的使用,如果在清醒时我对他们绝不会做出那样的判断的。在晋升问题上,我不希望有和他们相同的命运、遭遇,这种愿望的力量尚不足以解释我对他们的评价在梦中与现实中的矛盾。如果对晋升教授的愿望果真如此强烈,表现为一种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病态的野心,那是连我自己都感到很意外的。我不知道那些熟悉我的人在这方面会如何地评价我。也许我真的有野心,但是如果真的如此,那么我的野心也早就该转移到其他事物上去了,而不是在副教授之类的头衔和级别上。

那么,到底什么是这种可以产生梦的野心的根源呢?这时,我想到了童年时常常听到的一件轶事。当我出生时,一位老农妇曾对我很骄傲的母亲预言说,她的第一个孩子将成为一个伟人。这类预言一定是很普通的,因为有太多的母亲对她们的子女充满幸福的期待,又有多少农妇或其他人为弥补他们自己失去控制命运的能力的损失而寄希望于未来呢?而且这么预言也不会给她带来任何损失。这会不会就是我追求名誉地位的一种源泉呢?但是这又让我想到了另一次经验,这一次经验比刚才那个要稍晚一些,但也是童年的经验,这可能会给我们一个更好的解释。我在十一二岁时,父母习惯带我去维也纳郊区的一个很有名的公园,即普拉特公园去玩。一天晚上,我们正在公园的一个餐厅里,我们注意到有一个男人,他从一张餐桌上移到另一张餐桌上,他只需考虑片刻就可以即席对任何题目都作出一首诗来。父母叫我请他到我们桌来,他当时对我表示了感谢。但是他还没有问我们要选怎样的题目,他就先送给我一首小诗。他当时十分兴奋地说我长大后很可能成为内阁部长。我现在对第二个预言记忆犹新。当时正是“比格尔”内阁时代562,在那不久之前我父亲还买回家一些中产阶级职业家的肖像,其中有赫布斯特、吉斯克拉、昂格尔、伯格尔等,我们用它们装饰居室并表示对他们的尊敬。因为其中还有犹太人,所以自此以后每个勤奋的犹太学生都在书包里放一个比格尔部长式的公文夹。当时的这些事情一定对我上大学前不久的一段时间有很大影响,因为我一直想学习法律。但在上大学前不久我改变了主意,我选择了医学,部长的事业肯定与医学无缘。但现在,我们再回到我的那个梦上去。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我的梦实际上已把我从枯燥乏味的现在带回到充满希望的比格尔内阁时代,而那个尽力要实现的愿望就是要回到那一时代去的愿望。我在梦中不适当地对待我那两个有学问又很杰出的同事是因为他们是犹太人,我把其中一个说成是头脑简单的,另一个是罪犯,我这样做是说我才是部长,我已把自己置于部长的位子上了。现在转向我对部长的报复了!他不让我当副教授,我现在在梦中接替了他的位置开始向他施加报复。563

在另一例中,更明显地说明:尽管激起做梦的愿望是现在的,但是延伸到儿童时期的记忆会成为它强有力的加强力量。我想起一系列基于渴望去罗马访问的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要在梦中满足这种愿望。由于在时间允许我出去旅行时,而这一季节如果住在罗马又对我身体不利。564例如,我立刻就梦见我正从火车的窗口向外望,看见了泰伯河和安基洛桥。火车开动了,我才发觉我根本就没有到这个城市来过,而我在梦中所看到的景象原来是我曾注视过的一位病人家客厅里的一幅有名的版画。还有一次有人把我领到一座小山顶上,让我看云雾弥漫的罗马城,当时离城很远,我很惊讶看得却十分清晰,梦的内容十分丰富,我在此不能一一尽述。但是“远眺向往之地”的主题却十分清晰。我在梦中初次看到的那座云雾半掩的城市是吕贝克,而那座小山的原型是格利欣山565。在第三个梦中,我终于到了罗马,正如梦向我显示的那样;但是我十分失望地发现,这里的景象根本没有城市的特征,一条狭窄的小河,流着黑色的浊水,河的一侧是黑色的峭壁;另一侧是草地,长满大朵的白花,我注意到一个叫朱克尔的人(我与他有一面之交)并决定问他去城里的路该怎么走。我想要在梦中看到我在现实生活中都没有见到过的城市简直是徒劳的。于是,我把梦中的景物分解成一个个元素,发现白花将我带到了意大利的拉文纳,我曾去过那里,而且曾有过一段时间代替罗马做了意大利的首都。在拉文纳城外的沼泽地中有可爱的水百合花,就生长在黑色的水里。因为我们难于从水中去摘取它们,梦就把它们安排在草地上了,就像我们家乡奥塞湖的水仙花。那座石壁与水靠得那么近,使我记起了卡尔斯巴德(著名矿泉疗养地)附近的泰伯尔河谷。“卡尔斯巴德”使我能够解释向朱克尔先生问路的细节。编入梦的材料在此处包括了两个滑稽可笑的犹太人故事,这里既有丰富的人类智慧又有人世的辛酸,我们也常在书信和谈话之中引用它们。566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体质”方面的,一个贫穷的犹太人无票偷乘去卡尔斯巴德的快车,他被发觉了,每次验票时他都被赶下去,而且罚得也更厉害。在这次悲惨的旅途中,在一个车站他遇到一个熟人,问他乘车去哪儿,他答道:“只要我的体质能坚持得住,我要去卡尔斯巴德。”我由此又想到另一个故事,一个不懂法语的犹太人,在巴黎问路,问去里希尼大街该怎么走。巴黎也是我另一个向往之地,当我第一次踏上巴黎的人行道,我也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似乎我其他的愿望也都得到了满足。“问路”又一次暗示了罗马,大家都知道“条条道路通罗马”这句谚语。另外,朱克尔[德语意为糖]又暗喻了卡尔斯巴德,因为凡是患体质性糖尿病的人都去那儿疗养。这个梦的起因是我与一位柏林的朋友约好于复活节在布拉格相会。我们在那里要讨论的问题就是“糖”与“糖尿病”的进一步联系的内容。

在上一个梦后不久我又做了第四个梦,这个梦又一次把我带到罗马。我看到我面前有一个街的拐角,惊奇地发现有许多德文的招贴。567在前一天我曾写给我那朋友一封信,信中预言说我认为布拉格未必是个适合德国人旅游的地方,同时也表示在罗马会晤而不在波西米亚的城市会晤的愿望。这一个愿望可能要追溯到我做学生的时代,那时,布拉格还可以容忍德文的使用。顺便说一下,我一定是对捷克语有所掌握,因为我从小在摩拉维亚的一个小镇长大,那里有不少斯拉夫人居住。我在17岁时听到过一首捷克的民谣,我很容易地就把它记住了,而且我现在还能背下来,尽管我不知道它传达了怎样的概念。因此,这两个梦与我童年早期的生活不乏某些联系。

我上一次去意大利旅行,首先到了特拉西美诺湖。最后在望见泰伯河之后,在离罗马还有50英里处时我十分遗憾转向他处,我发现,这条通往这不朽之城的路的印象更被我童年时的记忆所增强,我实际上是计划第二年经过罗马去那不勒斯,这时我想起一位古典作家568的句子:“虽然去罗马的计划已定,但他却更加不安,在书斋里踱来踱去,这是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呢:是温克尔曼副校长,还是汉尼拔大将军?”我实际上是跟随着汉尼拔的足迹。像他一样,我命中注定看不见罗马,而他也在众人期盼他进军罗马时却移师坎伯格纳。但是汉尼拔却是我在学校时期所崇拜的英雄,因为在这些方面我很像他。在我们那个时代,像许多孩子一样,在三次布匿战争中,我同情迦太基人而不同情罗马人。到了高年级时,我才第一次知道作为异族意味着什么,其他学生中反闪情绪告诉我,我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立场。这位闪族英雄的形象在我心目中也变得越来越受尊敬了。在我年轻的心灵中,汉尼拔和罗马就象征着犹太人的顽强不屈与罗马天主教会之间的冲突,而这种反闪运动日益严重的影响使我早年的思想情感形成了固定的模式。因此去罗马就已成了我梦生活中的一种其他殷切愿望的伪装和象征,要实现这些愿望必须有腓尼基人一样的决心与毅力,而其结果也会和汉尼拔一样终因未能进入罗马而抱恨终生。

这时,我又想起了童年时期的一件事,其力量至今仍时时显示出来影响我的情感与梦。那时我大约有10岁或12岁,父亲带我出去散步,其间他向我讲述他对我们生活世界的一些事物的看法。一次,他讲到今天我们许多情况比他年轻时代要好多了。“当我年轻时,”他说,“我在你出生地的街道上散步。那是一个星期六,我穿戴整齐,头上戴着一顶新皮帽子。这时一个基督徒走了过来,一巴掌把我的帽子打掉泥里,喊道:犹太人,从人行道上滚开!”我问道:“那你怎么回答的呢?”“我当时走到路上拾起我的帽子。”他平静地回答说。这时我对这位手挽小孩的强壮汉子的怯懦行为感到震惊。我把这一情景和一个更适合我的场景做了一个对比:汉尼拔的父亲,汉米尔卡·巴卡让他儿子在家庭的神坛前发誓:一定要向罗马人报仇!从那以后,汉尼拔在我的幻想中就占据了一席之地。569

我相信我对这位迦太基将领的热情还可以追溯到我的童年时代。这又一次是我把已形成的情感移置到另一个新的事物上的问题。在我刚开始学习阅读时我有一本书,是退耳写的《执政与帝国史》,我至今还记得我把拿破仑麾下的元帅的名字写在标签上,贴在我那些玩具木兵的背后。我当时最喜爱的是马赛那(他的犹太名字叫马拉赛)。570(毫无疑问,这种情感也是因为我与他生日相同,而且恰隔100年。)571拿破仑以汉尼拔自诩,是因为他们俩都越过阿尔卑斯山。而这种尚武精神还可能要追溯到我童年的更早时期。那时,我才3岁,我与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孩子常在一起,我们之间时而友好,时而打架。在这一强一弱的关系中,有这种愿望的往往是弱者一方。572

人们越是深入地分析一个梦,就会有更多的机会找到童年经验的踪迹,它们在隐梦来源中起着一定作用。

前已述及[第21页],梦极少这样地复现记忆:即既不缩减也不变化地和盘托出、显示其内容。然而也有一些这样毋庸置疑的梦例:对此我可以再增加(又一次)与儿童有关的情景。我的一位病人在梦中出现了一次几乎没有任何伪装的性活动事件,而且立刻被认为是一次真实的回忆。实际上在他清醒的记忆中,这件事从没有完全消失过,尽管记忆有些模糊了。但它的复活是由于事先做了分析的结果。在12岁时,梦者躺在床上,由于一个偶然的动作,他的身体露在了外面。看到他朋友的生殖器,我这位病人受到了某种冲动也把自己的暴露出来,并且用手握握对方的生殖器,他的朋友当时十分气愤地瞪着他,也十分吃惊。由于尴尬他放了手。在23年后这一幕又重新回到记忆中来,而且还有当时细腻的情感感受。不过这也已经过了某种程度上的改变,他学校同学的形象已被现在生活中的某人所代替了[参见第189页]。

的确,一般说来,童年期的景象总是通过隐喻进入显梦,往往需要解释才能揭示出来。这样的例子,即使我们已把它们记录下来也难让人信服。因为一般说来这种童年期经验不好找到其他的证据说明已经发生,如果追溯得太早,它们作为记忆来说已经太模糊难以辨认了。作为总的解释理由一般是由精神分析工作提供全部的因素来推论这些童年经验的确发生过。如果我脱离背景地记录一些由推论得来的童年期经验,以达到释梦的目的,它们可能不会给人们留下什么印象,特别是当我不能引用作为解释基础的全部材料时,不过我还是得举几个这样的例子。

(一)

我的一位女患者所有的梦都是以“匆忙”为特点的:她要去某处,生怕误了火车,等等。在一个梦中,她要去访一位女友,她的母亲叫她坐出租车,不要走着去,但她没听话,而是跑着去的,结果一路上不断。对这材料的分析使她想起儿时的奔跑嬉耍的游戏。还有一个特殊的梦让她回忆起儿时常说的一种绕口令似的句子“牛在跑,跑到倒”,越说越快,直到说成像一个(无意义)的单词。这实际也是一种“匆忙”。所有这些同小女友们玩耍的清白无瑕的经验被记住了,因为它们取代了一些不那么清白的东西。

(二)

下面是另一个女患者的梦:她置身于一个到处都是各式各样机器的大房间,好像是外科整形室。人们告诉她我没有时间,她必须同其他5个人一起接受治疗。她拒绝了,她不肯躺在床上,或任何其他她认为可以躺下的地方。她站在角落里,等着我说那不是真的。这时其余5人都嘲笑她这种愚蠢的行为——同时,似乎她在画许多小方格子。

此梦内容的第一部分与治疗有关且是对我的移情作用。第二部分是暗指童年时的一个情景。这两部分由于提及床而联结起来。

整形室暗指我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我在向她解释我的治疗时曾把它时间长度和性质方面与整形治疗相比较过。刚开始给她治疗时,我不得不告诉她,尽管以后可以每天给她一个小时的治疗时间,但暂时我没有足够的时间。这就触发了她原来的敏感性,这也是儿童癔症倾向的一个很主要的特征,他们对爱从不满足。我的病人是家中6个孩子中最小的(所以,同时有5个其他的),因此也是父亲最为宠爱的孩子。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这位敬爱的父亲分给她的时间与关心太少。——她等我说那不是真的有下列的根源:一位年轻的服装店学徒给她送来一件衣服,她也付了钱。事后她问丈夫,如果那个孩子把钱丢了,她是否要再付他一份。她丈夫同她开玩笑,说是要再付一份的。(就是梦中的嘲笑她)她于是就不断地问,希望他告诉她那不是真的。因此可以推断,她认为,如果我给她双倍的治疗时间,是否要付我双倍的诊费——这种思想她认为是贪财,或是肮脏的(不干净在儿童时期常常在梦中以贪财代替,因为它们两者可以用“肮脏”联系起来)。573如果梦中等着我说等等一整段都是“不干净”这个词的迂回说法,那么“她站在角落里”和“不肯躺下”都符合童年的一个场景:她弄脏了床,被罚站在角落里,并被威胁说她父亲不再爱她了,她的哥哥姐姐会嘲笑她的,等等——小方格子则是指她的小侄女在她面前玩的一种(我认为是正确的)使横竖相加都等于15的9个方格子的算术游戏。

(三)

一个男人做了如下一个梦:他看见两个孩子在打架——从丢在地上的工具判断是桶匠的孩子。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摔倒在地,倒在地上的孩子戴着蓝宝石耳坠儿,他手举棒子向打倒他的那个孩子冲去,要严惩他。而那个孩子跑到一个妇女那里寻找保护,那个女人靠着一个木栅栏站着,看上去像是他的母亲。她是个劳动妇女,背对着梦者。她转过身来,样子很可怕,把梦者吓跑了。可以看见她的眼皮下面有块红肉,突出出来。

这个梦把前一天的一些琐事充分地利用起来。他的确在街上看到两个小孩,一个把另一个打倒在地,当他匆忙前去劝架时,两个人都跑开了——桶匠的孩子。这只能用后来一个梦中的谚语来解释:“直把桶底捅穿。”——从他的经验来看,他相信蓝宝石耳坠多为妓女所戴。然后又想起了一首关于两个男孩的打油诗,另一个男孩叫玛丽(即是个女孩)——女人站着。在看到两个孩子后,他沿多瑙河散步,在周围无人之际,他冲着木栅栏撒泡尿。这时一个穿戴讲究的老妇人冲他笑着,并十分客气地要送给他一张名片,因为这个女人也在他刚才撒尿的那个位置上,所以她一定在撒尿。这就和可怕的样子与突出的红肉相吻合了,这只能意味着下蹲时阴户的张开。这个情景,在他童年时期也见过,后来记忆中以“浮肉”作为伤口而浮现。

梦把他小孩时期两次见到女孩生殖器的情景结合起来。一次是女孩被打翻在地,而另一次是小女孩在撒尿。从梦内容的其他部分可以产生出他小时因对性的好奇而受到父亲恫吓和严惩的回忆。

(四)

在下面这个梦(一位老妇人的梦)的后面,许多童年记忆被巧妙地编织在一个单一的想象当中。

她匆匆忙忙赶出去买东西。在格拉班大街574,她好像垮掉了一样双膝跪倒。四周围上来许多人,特别是出租车司机;但没有人帮助她。她努力几次想站起来,但都没有成功。后来一定是站了起来,因为她被放进一辆出租车里,把她送回了家。有人把一个装得满满的篮子(就像商店里的购物篮子)从她身后的车窗扔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