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们还需要解决一个问题,才能最终证明语言是一种特殊本能,而并非某个异常聪明的物种发明的一套巧妙的生存工具。如果语言是一种本能,那么它就应在大脑中占据一席之地,甚至还可能存在一系列特殊的基因,以助其顺利地开展工作。如果这部分基因或神经元遭到破坏,人的语言能力就会受损,而其他方面的智力则不受影响。但如果是其他部分遭到破坏,而与语言相关的基因或神经元完好无损,那么你就有可能成为一个有着完美语言能力的智障,即低能的语言天才。反过来说,如果语言只是人类智力的一种表现,那么大脑的损伤和破坏就将导致智力的全面衰退,包括语言在内。因此依据这种说法,一个人的脑组织受损程度越大,他的语言能力就越低,也就越不会说话。
到目前为止,人们还未找到语言器官或语法基因,但这种寻找还在继续。我们现在已知的是,有几类神经、遗传上的缺陷会对人的语言能力产生影响,但却不会危害其他认知能力,而另一些疾病则恰恰相反。例如,千百年来为人们所熟知的一种状况:当左脑额叶下方的神经回路受损时,如中风或遭到枪击,患者通常会出现一种并发症:“布洛卡氏失语症”(Broca’s aphasia)。下面是一位布洛卡氏失语症患者的事后回忆,这位患者最终恢复了语言能力,他对自己的发病过程做了清晰的描述:
当我醒来时,我感觉有点儿头痛,我想一定是因为睡觉的时候把右胳膊给压住了,因为它就像针刺一样难受,而且完全不听使唤。我下了床,但身子却站不稳,结果摔在了地板上,因为我的右腿没有一点儿力气,无法支撑自己,于是我极力呼唤隔壁房间的妻子,但却根本发不出声来,我不能说话了……我惊呆了,也吓坏了。我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开始感到迷惑和恐惧,然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一定是中风了。想到这里,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宽慰,因为我一直认为中风毫无例外地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后来我发现自己可以讲一些话,但这些话连我自己都听不懂,不知道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正如这位作者所言,大多数中风患者并没有这么幸运。福特先生(Mr. Ford)曾是海岸警卫队的无线电通信员,他在39岁时罹患中风。三个月后,神经心理学家霍华德·加德纳(Howard Gardner)对他进行了采访,询问他入院之前的工作情况。
“I’m a sig…no…man…uh, well, …again.” These words were emitted slowly, and with great effort. The sounds were not clearly articulated; each syllable was uttered harshly, explosively, in a throaty voice…
“我一个通……不是……员……噢,又来了。”福特先生用尽全身力气,缓慢地吐出这些单词。它们听起来含混不清,每个音节都非常急促,带着沙哑的嗓音。
“Let me help you,” I interjected. “You were a signal…”
我插嘴说:“让我来帮你,你是一个通信……”
“A sig-nal man …right,” Ford completed my phrase triumphantly.
“一个通信员……没错。”福特先生成功地接下了我的话。
“Were you in the Coast Guard?”
“你在海岸警卫队工作过?”
“No, er, yes, yes …ship …Massachu …chusetts …Coast-guard …years.” He raised his hands twice, indicating the number “nineteen”.
“不,呃,是的,是的……船……马萨诸……塞州……海岸警卫队……年。”他的手两次举起,表示数字“19”。
“Oh, you were in the Coast Guard for nineteen years.”
“哦,你在海岸警卫队干了19年。”
“Oh ... boy …right …right.” he replied.
“哦……老兄……是的,是的。”他回答道。
“Why are you in the hospital, Mr. Ford?”
“你为什么待在医院里,福特先生?”
Ford looked at me a bit strangely, as if to say, Isn’t it patently obvious? He pointed to his paralyzed arm and said, “Arm no good,” then to his mouth and said, “Speech …can’t say …talk, you see.”
福特有点儿奇怪地看着我,仿佛在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他指着自己瘫痪的手臂说道:“胳膊不行。”然后又指了指嘴说:“话……不能说……说话,你看。”
“What happened to you to make you lose your speech?”
“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不能讲话?”
“Head, fall, Jesus Christ, me no good, str, str …oh Jesus …stroke.”
“一头,栽倒,我的天,我感觉不好,中,中……哦,老天……中风了。”
“I see. Could you tell me, Mr. Ford, what you’ve been doing in the hospital?”
“我明白了。您能告诉我,福特先生,您在医院里都做些什么吗?”
“Yes, sure. Me go, er, uh, P.T. nine o’cot, speech …two times …read …wr …ripe, er, rike, er, write …practice …get-ting better.”
“是的,当然。我去,呃,运动治疗,9点钟,谈话……两次……阅读……写……呃,呃,呃……作……练习……好了一些。”
“And have you been going home on weekends?”
“你周末回家吗?”
“Why, yes …Thursday, er, er, er, no, er, Friday …Bar-ba-ra …wife …and, oh, car …drive …purnpike …you know …rest and …tee-vee.”
“嗯,是的……周四,呃,呃,呃,不,是周五……芭—芭—拉……妻子……和,哦,开……汽车……你知道……休息和……看电视。”
“Are you able to understand everything on television?”
“你能看懂电视里的内容吗?”
“Oh, yes, yes ... well …al-most.”
“哦,是的,是的……嗯……差不多吧。”
显然,福特先生不得不费力地吐出每一句话,但他的问题并不是声带肌的控制问题。他能够吹灭蜡烛,也能够咳痰清嗓,但语言表达却力不从心,不论是写作还是说话。他的最大障碍是语法问题。他省略了“-ed”“-s”等词尾和“or”“be”“the”等虚词,尽管它们在英语中时常会被用到。当大声朗读时,他也会略过这些虚词,但却能正确地读出与“be”“or”同音的实词“bee”(蜜蜂)、“oar”(船桨)。他在指认物品名称方面表现良好。当别人向他提问时,如果问题的内容可以依靠句中的实词推断出来,他就能很好地理解。例如,“石头可以浮在水面上吗”“锤子是用来剪东西的吗”。但是,如果涉及一定的语法分析,如“狮子被老虎杀死了,最后是谁死了”,他就无法回答了。
尽管福特先生存在语法障碍,但其他能力却丝毫未受损。加德纳指出:“他机敏、谨慎,而且完全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以及为何会在那里。只要是和语言关系不大的智力活动,他都一如常人,例如辨别左右、用左手画画、计算、识图、设置时钟、搭建物品或者执行命令等。他的非语言智商位于平均值上游。”的确,从他的对话中可以看出,和许多布洛卡氏失语症患者一样,福特先生对自己的理解障碍有着清醒的认识。
成年后的脑部创伤并不是语言神经回路受损的唯一原因。有些孩子其他方面都相当健康,但却无法如期发展出语言能力。当开始说话时,他们会在吐字发音上显得困难重重。而且,尽管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吐字问题会有所改善,但许多语法上的错误却常常保持到成年。研究者排除了其中所有可能的非语言因素,例如智障、耳聋以及自闭症等,最后给这些孩子的症状取了一个准确但却无多少帮助的名称:“特定型语言障碍”(Specific Language Impairment )。
长久以来,语言治疗师一直怀疑特定型语言障碍是一种遗传疾病,因为他们发现一个家庭里常有多人存在这种问题。最近的统计数据表明,这种怀疑很可能就是事实。“特定型语言障碍”会在家族中流传,如果同卵双胞胎中的一方患有这种疾病,那么另一方的发病概率会非常高。其中最为著名的例子来自一个化名K氏的英国家族,语言学家默娜·高普尼克(Myrna Gopnik)和一些遗传学家对他们进行了研究。这家人的祖母存在语言障碍。她有5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其中除了1个女儿外,其余4人都和他们的母亲一样,存在语言障碍。此外,这4个人一共生有23个孩子,其中11个小孩出现语言障碍,而另外12个小孩的语言能力正常。此外,这11个有语言障碍的小孩在家庭、性别、出生顺序等方面是随机分布的。
当然,即便家族成员拥有某种共同的行为模式,也不能说明它就是遗传的结果。一个家族的食谱、口音或摇篮曲往往会延续几代,但它们都与DNA无关。然而,在语言障碍的问题上,遗传却是合理的解释。假如致病的原因来自环境,如营养不良、亲人间的耳濡目染、过度地观看电视或者旧水管的铅污染等,那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中的某些人出现这种症状,而其他的同龄亲属(其中还包括一位异卵双生子)却不受影响?事实上,与高普尼克一同共事的遗传学家指出,这个家族的病例表明,“特定型语言障碍”很可能是受单一显性基因控制的遗传性状,就像格里哥·孟德尔(Gregor Mendel)杂交出的粉红色豌豆花。
这个可能存在的基因有着怎样的破坏力?它似乎并不会影响患者的整体智商。在K氏家族中,大多数患病的家族成员的非言语智商值都处于正常范围。而且,高普尼克还研究过另一个患有特定型语言障碍的小孩,这个小孩经常在班上的数学考试中拿第一名,可见他们只是在语言方面存在障碍。但是,这些人又与布洛卡氏失语症患者不同,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来到陌生国度的观光客,说起话来很慢,也很小心,他们需要仔细斟酌自己说的每句话,并期待对方能够帮他们把句子说完。他们告诉研究人员,即便是日常交谈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极其艰难的脑力工作,因此他们总是千方百计地回避那些需要开口说话的场合。他们的语言充斥着各种语法错误,例如误用代词或者弄错复数和过去时态的后缀,如:
It’s a flying finches, they are.
它是一群飞雀,它们是。
She remembered when she hurts herself the other day.
她记得几天前她弄伤了自己。
The neighbors phone the ambulance because the man fall off the tree.
邻居们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因为这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
They boys eat four cookies.
男孩们吃4块饼干。
Carol is cry in the church.
卡罗尔在教堂里哭泣。
测验显示,即使是4岁正常儿童都能轻松完成的任务,他们也觉得困难无比。
The
Instinct
Language
语言认知实验室
一个典型例子是“wug测试”,这个测试同样可以证明孩子的语言习得并非源自对父母的模仿。在测试中,孩子们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由线条勾勒的图画,形状类似于一只小鸟,研究人员把它叫作“wug”。然后,研究人员再给孩子观看一张画有两只“wug”的图片,并对孩子们说:“现在这里有两只了,这里有两只______。”通常,一个4岁的孩子会脱口而出:“wugs。”但患有语言障碍的成年人却很难做到。
例如,高普尼克研究的一位成年患者就紧张地笑笑说:“呃,亲爱的,请继续。”在高普尼克的追问下,她回答说:“Wug…wugness,不是吗?不对,我知道了,你要的是一对……,是吧。”对于下一个动物“zat”,她回答道:“Za…ka…za…zackle。”而当面对动物“sas”时,她推断它的复数形式一定是“sasses”,这一次的成功令她激动不已,她开始将这种形式到处乱用,如将“zoop”变为“zoopes”,将“tob”变为“tobyees”,这说明她并未真正掌握复数的变化规则。可见,源自家族遗传的基因缺陷以某种未知的方式影响着患者对语法规则的掌握,而这些规则对正常儿童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根本无须费心。虽然成年患者试图通过推理的方法来弥补这一缺陷,但结果可想而知。
布洛卡氏失语症和特定型语言障碍的一个共同点是,患者的语言能力出现障碍,但其他方面的智力却相对正常。不过,这仍不能说明语言与智力互不统属、各司其职。或许相对于其他智力活动而言,语言对大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面对其他智力问题时,大脑可能并不需要开足马力;但如果使用语言,大脑就必须全力以赴,进入满负荷状态。为了澄清这一事实,我们需要看一些反面的例子,即低能的语言天才。这些人有着良好的语言能力,但却存在智力上的障碍。
以下是另一段采访,来自已故心理语言学家理查德·克罗默(Richard Cromer)与一位名叫丹妮丝(Denyse)的女孩。采访内容的转录和分析由克罗默的同事西格丽德·利普卡(Sigrid Lipka)完成(其中方括号内内容为克罗默的应答)。
我喜欢打开各种卡片。今天早上我有一堆邮件,但是里面没有一张是圣诞卡。我居然收到了一张银行对账单!
【银行对账单?我希望是个好消息。】
不,不是好消息。
【听起来和我的账单一样。】
我讨厌它……我妈妈正在病房里做事。她说:“不会又是银行账单吧?”我说:“这是两天里的第二张了。”她说:“你要我在吃午饭的时候为你跑一趟银行吗?”结果我说:“不,这次我自己去和他们解释。”我跟你讲,我的银行实在是糟透了。他们把我的存折给弄丢了,你看,我到处找都找不到。我选的是英国信托储蓄银行,不过我正在考虑换家银行,因为他们太烂了。他们老是,老是弄丢……(这时有人把茶端了进来)哦,这不错吧。
【嗯,非常好。】
他们丢东西都丢成习惯了。他们在一个月里把我的存折弄丢了两次,我都要疯掉了。我妈妈昨天替我去了一趟银行。她回来说:“他们又弄丢了你的存折。”我说:“我可以大叫吗?”然后就大叫了一声。她说:“好的,继续。”于是我又大声抱怨。但是,他们这样做实在令人生气。信托储蓄银行不是……嗯,最好的生意人。他们简直不可救药。
我看过有关丹妮丝的录像资料,她看上去言辞老练、能说会道,这在美国人听来更是如此,因为她拥有一口优雅的英国腔。例如,“我的银行实在是糟透了”(My bank are awful)这句就是标准的英式英语,并不符合美式英语的语法。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虽然她的描述让人觉得煞有其事,但却都是出于自己的臆想。丹妮丝没有银行账户,因此她不可能收到账单,银行也不可能弄丢她的存折。而且,她还说自己与男友合开了一个“联合账户”,但实际上她并没有男友,而且对联合账户的概念也不甚了了,因为她抱怨自己的男友从账户的另一头取走了钱。在其他谈话中,丹妮丝还向听众活灵活现地讲述了自己妹妹的婚礼,以及她与一个名叫丹尼(Danny)的男孩在苏格兰共度的假期,甚至还包括自己与长期分离的父亲在机场的愉快重逢的场景。但是,丹妮丝的妹妹并没有结婚,丹妮丝本人也从未去过苏格兰,而且她根本不认识一个名叫丹尼的人,她的父亲也从未离开过她。实际上,丹妮丝患有严重的智障。她不会读书写字,也不会管理财务,无法应付基本的日常生活。
丹妮丝是先天性脊柱裂患者,脊椎的畸形生长导致其脊髓缺乏应有的保护。脊柱裂常常会诱发脑积水,即因脑室中的脑脊液压力增大,使得大脑从内部向外膨胀。不过,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患有脑积水的儿童有时会发展为丹妮丝这种状态:智力发育迟钝,但语言能力不但未受损伤,反而表现出过度发育的迹象。这或许是由于脑室的膨胀挤坏了负责日常智力的大部分脑部组织,但掌管语言回路的脑部组织却完好无损。学界为这种症状取了许多名字,如“鸡尾酒会式对话”(cocktail party conversation)、“话痨综合征”(chatterbox syndrome)以及“胡话症”(blathering)。
事实上,许多类型的智障患者都能流利地讲出符合语法的句子,譬如精神分裂症患者、老年痴呆症患者,以及部分自闭症儿童和失语症患者。最近,学界公布了一项与该症状有关的著名案例,患者是圣地亚哥一位患有话痨综合征的智障女孩,她的父母从一本科普杂志上了解到乔姆斯基的理论,于是给身在麻省理工学院的乔姆斯基打了一个电话,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应该会引起乔姆斯基的研究兴趣。不过,乔姆斯基是一位专门从事理论研究的科学家,他对孩子们喜欢的赫特人贾巴或者饼干怪兽一无所知。因此,他建议这对父母带着孩子去拜访一下心理语言学家厄休拉·贝露姬(Ursula Bellugi)的实验室,地点就在圣地亚哥的拉霍亚(La Jolla)。
贝露姬与分子生物学、神经病学、放射学等领域的同事一起对这个女孩进行了全面的研究,他们发现,这个化名克里斯蒂尔(Crystal)的女孩患有一种罕见的疾病,即“威廉综合征”(Williams syndrome)。这种病症有可能与调控钙水平的11号染色体的基因缺陷有关。这一基因缺陷会给大脑、内脏以及颅骨的发育带来复杂影响,但人们目前还不清楚其中缘由。随后,贝露姬等人对其他一些患者进行检查,发现了类似的症状。这些孩子的身材相貌非常特别:他们个子很小、体重很轻、面颊很窄,额头却很宽,他们有着扁平的鼻子、削尖的下巴、厚厚的嘴唇;他们的虹膜呈现出星状图纹。他们有时会被称为“精灵面孔”或者“小精灵”,但我觉得他们长得更像滚石乐队的创始人米克·贾格尔(Mick Jagger)。他们的智力存在严重缺陷,智商只有50左右,无法完成日常性的简单任务,比如说系鞋带、认路、从柜子里拿东西、区分左右、数字相加、画一辆自行车或者克制自己搂抱陌生人的冲动等。但是,他们和丹妮丝一样,都能侃侃而谈,而且语言十分流利,虽然听起来可能有些呆板。以下是克里斯蒂尔18岁时的两段谈话:
大象是什么,它是一种动物。大象在哪里生活,它生活在丛林中,也可能住在动物园里。大象有什么,它有长长的耳朵,灰色的,像扇子一样可以扇风。它有一个长长的鼻子,可以卷起青草或干草……如果它们心情不好,就会变得很可怕……大象如果发起疯来,就会乱踩乱跺,横冲直撞。有时大象跑得很快,就像公牛一样。它们的牙齿又大又长,它们可以顶翻一辆汽车……它们有时非常危险。在紧急情况下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它会变得非常恐怖。你可别想着养一头大象当宠物,还是养只猫儿、狗儿或者鸟儿什么的吧。
这是一个关于巧克力的故事。从前,巧克力王国里住着一位巧克力公主,她是一位甜美可人的公主。她坐在自己的巧克力宝座上,这时一位巧克力人前来参见她。这个人向她鞠了一躬,并对她说了一番话。他说道:“巧克力公主,我想请您看一看我是怎样工作的。但外面实在是太热了,您可能会像黄油一样融化在地上。如果太阳变成另一种颜色,您和巧克力王国就不会融化。只要太阳换一种颜色,您就有救了。如果不换颜色,您和巧克力王国就一定会灭亡的。”
实验证明,这些孩子能够正确地使用语法,他们和正常人一样可以理解复杂的句子,并对不合语法的句子做出修改。此外,这些孩子还有一个有趣的嗜好:他们喜欢用冷僻的词语。如果要正常的孩子讲出一些动物的名称,他们会列举自己日常见过的宠物或家畜,如狗、猫、马、牛、猪;但威廉综合征患者却会罗列出一群珍禽异兽:独角兽、翼龙、牦牛、野山羊、水牛、海狮、剑齿虎、秃鹫、考拉和龙,他们甚至会提到一种令古生物学者异常感兴趣的动物——“雷龙”。又比如,一名11岁的威廉综合征患者把一杯牛奶倒进水槽,然后他告诉别人说:“I’ll have to evacuate it”(我不得不把它清空)而另一个孩子将自己的画作送给贝露姬,并说:“Here, Doc, this is in remembrance of you”(拿去吧,医生,这可是用来纪念您的)
无论是吉鲁帕诺、拉里、夏威夷的木瓜种植者、马耶拉和西蒙,还是梅姨、莎拉、福特先生、K氏家族和丹妮丝,他们都为我们的语言研究提供了鲜活的实例。这些例子表明,复杂的语法普遍存在于人类世界的各个角落,你无须离开石器时代的原始部落,无须挤进素质较高的中产阶级,无须接受良好的教育,而且无须达到入学的年龄,你的父母也不必整天围着你说话,他们甚至不需要懂得任何语言,你也无须拥有维持社会关系的交往技能或理解现实境况的正常智力。当然,如果你拥有以上所有条件,也并非坏事,但如果你缺乏某种正常的基因或某些细小的大脑部件,你依然无法成为一个“能说会道”的人。
[1] “哈尔”是电影《2001:太空漫游》(2001: A Space Odyssey)中的一台人工智能计算机,能够模拟人脑的活动;“C3PO”是电影《星球大战》(Star Wars)中的一台由废弃残片和回收物拼凑而成的机器人,具有超强的语言分析能力。——译者注
[2] 美国著名动画电视剧《辛普森一家》(The Simpsons)中的虚构人物。——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