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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思想的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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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分析还有一项技术,它要求按照“思想的语法”去判断一个思想是否有意义。这项技术的发明主要归功于维特根斯坦。“思想的语法”这个说法有点怪。语法通常说的是语言的规则,说话要遵循语法,不然说出的话来就乱七八糟,不可理解。“思想的语法”是一个比喻,它说的是,思想也要遵循一些思想的规则,否则就会胡思乱想,不着边际。逻辑就是典型的思想规则,不过,逻辑是只管形式的规则,管不住野马脱缰的内容,维特根斯坦相信在逻辑之外还应该有另一种思想的语法。从某种意义上说,逻辑就像一个游戏的规则,它规定了什么是可以做的和什么是不许做的,而思想语法就像是游戏的策略,显然,在可以做的范围内,有一些策略是愚不可及的,思想语法就是要排斥思想上的愚蠢策略。

按照思想语法去分析思想,又叫做思想的“治疗法”。人有病就要治疗,思想有了病也要治疗,治病需要一定的疗法,从这个意义上说,思想语法就是思想疗法。思想的治疗法主要有两种:第一,看病先要诊断。思想的诊断就是考察一个问题是不是一个能够回答的问题。如果我们提出一个不能回答的问题,也就是根本不存在答案的问题,就像废话一样是多余的,可以说是“废问”。假如为“废问”而劳神苦求,就是思想有病。第二,在解答一个问题时,答案必须是一个可以理解的事实,不然就是胡说,说了白说,就是思想有病。这就像医生开出的药方必须是能配得成的,不能是一些根本找不到的东西,比如说不能开出“万年龟、十丈人参”这样无聊的药方。

治疗思想疾病

可以参考维特根斯坦运用“思想疗法”的例子(有改动)。人们提出问题,往往是由于对某种事情感到惊奇。那么,什么事情能让我们惊奇呢?我们显然只会对异常现象感到惊奇,比如说看见老鼠打败大猫(就像Jerry 打败了Tom),或者见到一个老人返老还童,这种离奇的事情会让我们惊奇,所以才想问为什么。只有当我们能够想到一种东西不该是这样的时候,才能有惊奇,更哲学地说,如果一件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又能想象出这件事情能够不是这样的,我们才有了惊奇的合法条件,才能提出有意义的问题。假如有个人居住的地方永远都是阴天,他就可能会对蓝色的天空感到惊奇,就有理由问:“天空怎么会是蓝色的呢?”这样的事情虽然十分罕见,但并非不能理解。可是如果有人说“无论天空是什么颜色,我都感到惊奇”,这种惊奇就是无理由的惊奇,就是思想有病。类似地,有的哲学家很深沉地问:“为什么世界居然存在而不是不存在?”而且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提出了真正深刻的问题,这就让人不解了,因为世界是存在的,它不可能不存在,并没有第二个选择,所以根本不构成问题。只有当一个事情存在至少两种选择时,才能够形成一个有意义的问题,而像“世界存在”,它是唯一的情况,我们别无选择,所以,这类哲学问题就属于“废问”。

上面这个例子是我觉得最有趣的,不过维特根斯坦最有名的思想治疗例子是“私人语言”。有些貌似深刻的哲学谈论了一些难以理解的话语,还有的哲学家相信自我有着内在自足完满的意识,这些独白式的哲学如果能够成立,就必须依赖于某种私人语言的存在。那么,私人语言可能存在吗?维特根斯坦试图证明这是一个思想谎言。假定有人自己定义了一种私人语言,别人都不懂,因为别人无法窥探他心里想什么,这一点不成问题,就好比一种别人不懂的密码。不过,私人语言不能只是一种密码,密码仍然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密码无论多么独特,都有稳定确定的语言规则,它的元规则与公共语言的元规则是一致的,一旦密码的规则被公开或者最终被破译,人们就能够理解其意义。因此,要使一种私人语言在任何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破译,就只能使它的每个词汇和规则都成为一次性的,决不重复,就像流水一样,可是,假如真的如此,自我意识也就不可能理解自身的这种私人语言了,因为这种语言像水一样毫无痕迹地溜走了,自己甚至不可能记住自己想象的语言。由此,维特根斯坦证明了意识需要外在条件,比如公共语言,意识不可能自己说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