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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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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了车本后,几天没摸方向盘我就手痒痒,于是约王大鹏出去兜风,他有辆普桑,公车,警字头的,经常开着它酒后驾驶,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我给王大鹏打电话说开车出去转转的时候,他说可以把车借你一天,你自己开,我还要陪白看店。我说带上白一起去。他问店怎么办,我说帮你找个伙计,义务劳动,王大鹏说那太好了,找到人我就去。
    挂了电话,我给老歪发了短信,让他还我那个人情。毕业前的一天早上,我正在梦中和一个女孩深情亲吻着,为了知道女孩长什么模样,我睁开了眼睛,却见老歪俯下身,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腾”地一下坐起,问道,你……你要干什么。老歪说,快毕业了,去照张相吧。当时我特感动地套上背心裤衩,还梳了头,跟着老歪下了楼。他带我直奔女生楼,喊出一个女孩,我以为是老歪想跟我合影,特意找了一个拍照的,没想到老歪对我说,你帮我俩照几张相吧。原来女孩已让老歪暗恋多年,在老歪的软磨硬泡之下,终于同意和他照几张相,给老歪留作纪念。我还能说什么,拿着相机跟着他们走吧,他们选景,我按快门。当照完第三十六张的时候,老歪说也许还能抢一张,他要与我合影,于是我将相机交给女孩,和老歪摆了个勾肩搭背的姿势,被女孩摄入相机。胶卷冲洗出来后,我只看见三十六张半相片,我问老歪我们的合影呢,老歪指着那半张说,在这儿,只抢了半张。我看见画面上只有老歪那一半,没我,成了老歪的单人照,而他的肩膀上却多出一条来路不明的胳膊。
    这次我跟老歪说,照片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但你要帮我一个忙,替王大鹏盯一天摊儿,老歪说太好了,他不习惯欠人什么,终于等来还帐的机会。
    安顿好老歪,我、雷蕾、王大鹏和白钥四个人钻进普桑出发了。
    出来之前,我叫雷蕾一起去玩,她痛快地答应。我说可能还要在外面过夜。雷蕾说那就过吧。我问你男朋友放心你吗。雷蕾说,就你!
    我们用了两个小时到达北京郊区一个名字听上去还不错的景点。出发时车由王大鹏开,出了四环我就坐到了司机的位置,脚几乎没离开过油门,王大鹏说要是他开,至少两个半小时才能到。其实好几次我都想踩刹车的,因为不熟悉位置,而踩到了油门上。坐在后排的王大鹏不止一次地警告我:普桑跑不了太快。可雷蕾坐我旁边,有几次挂完档我顺便就把手放在她的腿上,都被她“啪”地拍走,我心里一急,就又踩到油门上。
    度假村的服务员见生意来了,赶忙跑来招呼,看我们是两男两女,就特别推荐情趣小屋供住宿。这是一种完全用木头搭建的建筑,外观古朴,别具情调。进去一看,典型的中国乡下,翠绿桃红的被面,鸳鸯戏水的枕褥、龙凤呈祥的窗花,金童玉女的门画。王大鹏问我怎么样,我说行,就这儿了。
    下面该如何分配房间了,最先被否认的组合方式是我和白钥一屋、王大鹏和雷蕾一屋;比较合理的方式是我和王大鹏、雷蕾和白钥,但只有两个女孩睡一起太危险;当然也可以我们四人睡在一间屋里,但这样还不如我和雷蕾单独睡在一间屋里,以便为王大鹏和白钥提供方便,让他俩随心所欲,看来只好这样,我倒没什么,我问雷蕾行吗,她说嗯。
    最后我们选择了一栋大一点的木屋,里面有两个房间,对门,彼此能有个照应。
    一切安排妥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晚饭我们要了这里的特色菜,烤羊腿。服务员说还应该喝点儿红酒,否则少了一半情趣。那就来点儿吧,酒后乱性,正合我意。
    服务员又点上蜡烛,照得我们脸蛋红扑扑的,不一会儿就已醉眼迷离。
    吃过饭,我们四个玩起了拖拉机,我和雷蕾打到5的时候,被王大鹏和白钥追了上来,他们已经打了一圈。不是我们的牌不好,只因为我不太会出牌,别人出9我就出10管住他,没有10就出8,尽量不比对方小太多。我特别佩服用脑子打牌的人,下面出了什么牌都能记住,别人手里有什么牌也心里有数,每把牌还记不混,真够累的。王大鹏说脑子只有经常锻炼才好使,我知道他的牌技是值夜班的时候练出来的。
    牌是越打越没意思,我们改玩杀人游戏,可四个人太少,我们说要不叫两个服务员过来一起杀人,然后只听窗外两个暖壶“嘭嘭”接连爆炸,还有人摔倒后连滚带爬的声音。王大鹏掀开窗帘说,好像服务员来送开水,她们当真了,难道没看见我的车牌是警字头的。她们一定以为咱们是越狱出来的,白说。
    没什么可玩的了,我说不如早早睡觉,明天早起爬山。
    白钥和雷蕾两人做伴去上厕所,趁这个功夫儿,王大鹏拿出一东西问我要吗,我一看,是那啥,就说要,他给了我一个,我说太少,王大鹏看我一眼说,你牛逼,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给我。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故意将一个那啥遗漏出来被雷蕾发现,她捡起认真地看了看,然后推开窗户,用力扔向远处,拍着手狠狠对我说:你休想!
    我问雷蕾我能把外衣脱了睡觉吗,雷蕾说你就是全脱了都没关系,但要等我睡着了以后,然后她全副武装地钻进桃红色被窝,脸冲墙睡了起来。
    雷蕾依然背对我说:“谁稀罕,又不是没见过。”
    我说:“我要是你我就看。”
    雷蕾下意识地揶紧被子说:“想的美!”
    见雷蕾态度坚决,我没再过多炫耀已经青春不在的身体,钻进了翠绿的被窝。我们席地而睡,小木屋的内部结构类似日本的塌塌米。
    刚躺下没多久,就感觉地板在晃动,一下接一下,雷蕾问我是不是地震了,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这时候隔壁传来白的叫声,地板的晃动随之剧烈起来,我说,对门开始了。
    王大鹏猛烈的动作使人感觉整座屋子已摇摇欲坠,雷蕾用被子蒙住脑袋,可是无济于事,又探出头说,他们太嚣张了。我说咱们可以更嚣张,雷蕾说没门儿,然后不再说话。对门的声音让我们身临其境。
    我认为时候差不多了,就对雷蕾说,快了,他们该完了。果然,没过两分钟,王大鹏一声叹息,地板不再晃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一只手游走在我的脸上。
    我一把攥住雷蕾的手,将她揽在怀里,探到她的嘴,我们开始长时间接吻,经久不息,两条舌头搅动在一起,像打了结。
    雷蕾是谈过恋爱的女孩,现在的男生动辄就把女朋友要了,这种现象不要说在大学,就是在中学都很普遍,可刚才的一幕如何解释,雷蕾不会还是处女吧,不应该呀!
    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某个周末我没回家,早上起来去水房洗漱,正刷着牙,突然进来一个女生,光着脚丫子,极不跟脚地穿着男生的大拖鞋,她先是一仰头,将头发拢成一把用猴皮筋捆住,然后大大方方地挤牙膏,刷牙,上下摆动牙刷(里里外外,倒是真仔细,不愧是女生),吐牙膏沫,清洗口腔,牙刷完了,接下来是往脸上涂洗面奶,好像还是磨沙的,蹭呀蹭的,并不着急,也不怕被楼长看见,如果被抓住,可是要开除学籍的。
    还有更过分的,那天中午我去上厕所,却被一个守在门口的高年级男生拦住,不让我进去。我说为什么呀,这是男厕所,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也是男的。他说,正因为你是男的才不让你进,因为我女朋友正在里面,你抽烟不,他递给我一根烟,说,我就住那边。他指了指楼道的一侧,意思是让我知道,那里住的可都是大四的学生,我别多嘴,只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否则就收拾我。
    直到烟快抽完的时候,才从厕所里走出一个女生,我一看,正是刚才刷牙的女生,她挽起男生的手,像一对回婆家的夫妻,向他的宿舍走去,看得我神魂颠倒。我突然想起,还没解手呢,于是赶紧进了厕所,正巧蹲在女生刚才蹲过的位置,因为我看到了刚换下来的卫生巾,我一下子就蒙了,把女朋友带进来无非是要乱搞,可他女朋友身体这样,怎么搞。这点儿生理卫生常识我还是有的。
    第一次接触“性”,是初三生物课上,上了大半个学期的课,大家在肌肉骨骼、肠子肚子中终于等来了“生殖系统”,老师却说,“第八、九章你们自己看,相信你们都懂,在下面看了多少遍自己都数不清了吧,其实这两章也没什么,就是说‘性’。”此话一出口,弄得好几个女生红了脸。老师还说,“这两章不讲,并不是说就不考,你们虽然还小,却也是这方面的专家,这两章应该是给你们提分的。”之所以不讲但考试,我想是因为有些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出口,却写得出来。
    为了考好,男生们还找来几本参考书,里面内容现在看起来都有些夸张,嗯嗯啊啊中尽是省略号,女生知道这就是黄书,却以看资料为由,向男生讨借,并相互传阅。
    后来我们还看了一个教学录相,具体内容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里面几个毛茸茸的画面恶心得女生中午吃不下饭,都让男生替着吃了,撑得我们下午一个劲儿打嗝,满屋子东西发酵了的味儿。
    更早以前涉及这类东西就是小学了,老师为了测试我们对词语掌握的熟练程度,让每人写一个正反阅读都成立的词语,譬如国王和王国。于是有一男生说,皮包。还没等老师说话,女班长喊道,不对不对,皮包是词,但反过来的皮包不是词,我没听过这个词。男生说,就是词就是词,我上礼拜才拉的反过来的皮包,我爸说我反过来的皮包过长。女班长说,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反过来的皮包。男生说,真没文化,连反过来的皮包都不知道,说着就要掏出……示众。老师赶忙拦住,说同学们这个话题我们就不讨论了,除了皮包以外,类似的词语还有很多,比如爷爷、姥姥、人人为我……现在一想,老师也够欺负人的,居然如此灌溉祖国的花朵。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反过来的皮包,后来回到家,吃晚饭的时候,我问妈,什么叫反过来的皮包。妈一愣,看着我爸说,咱孩子是不是看了不该看的书了,我叫你收好收好,你就是不听!
    雷蕾见我木然地盯着她看,就说,没你什么事儿,不用紧张。
    我依然迷惑地看着雷蕾。
    想什么呢,雷蕾说。
    没什么,我言不由衷。
    这时候,地板再次摇晃起来,比之上次更加猛烈,王大鹏和白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撞击墙壁,示意王大鹏悠着点儿,反倒促使他愈加嚣张,地板晃动更甚。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建议和雷蕾出去透透气。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天色微蓝,旷野渺无人迹,在一片平整的草地上,我抱起雷蕾,把她缓缓放在我铺好的衣服上。
    “还来一次吗。”我已压在雷蕾身上。
    “在这儿?”雷蕾忐忑不安。
    “放心吧,不会有人……”不等我说完,雷蕾已经堵住了我的嘴。我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又即将开始。
    我突然想起,没有采取安全措施,雷蕾问我不会出事儿吧,我说没准儿,但在这种时候孕育的孩子都聪明。你讨厌,雷蕾说,然后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那啥说,刚才我没真扔。
    天已大亮,我和雷蕾回到小木屋,正好撞见王大鹏。他问,早上你俩听见狼叫了吗,就一声,真吓人。雷蕾看我一眼,说,听见了,是色狼叫唤。
    原计划是要爬山的,但劳累了一个晚上,现已人困马乏,爬山活动只好取消,两两回屋休息,午后返京。
    我躺在被窝里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调去,思索着已经发生的事情。地板不再颤动,胡噜声从隔壁传来,王大鹏真是吃得香干得爽睡得着。
    “我知道你睡不着。”我说,“能给我说说你和他的事儿吗?”
    “谁?”
    “那个研究生。”
    在我执意要求下,雷蕾告诉了我她和研究生的事。
    也就是几个月前,雷蕾遇见了研究生。他曾是雷蕾的高中校友,大她一年级,和雷蕾的班级仅一墙之隔,因为打篮球特拽(三声)而让雷蕾倾心。那时日本漫画《篮球飞人》正盛行中国校园,但凡能拍两下球的男生就招女生喜欢,所以男生有事儿没事儿地就抱个篮球去操场显呗,甚至翘课,以此吸引女生注意,研究生便在其中,当然,他那时还只是个高三的学生。
    高二的雷蕾经常看隔壁班的这个男生经过她的窗前,于是她盼望着下课,盼望着放学,盼望着有缘相识,可盼到的却是他金榜题名,因为球技出众,被外地某大学破格录取。
    看着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离开学校,雷蕾始终没有勇气向他表白,一个人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
    一年后雷蕾也考上大学,漂亮女孩永远是校园里的抢手货,男生们争先恐后要和雷蕾谈恋爱,雷蕾也谈了几个,最长的不超过一周,总是找不到感觉,那个人还让她念念不忘。
    后来,雷蕾在CUBA的电视传播中看见了他,他还那么帅,打球更拽了(雷蕾原话),那场比赛他成为最佳球员。
    其实雷蕾说的这场比赛我也看过,留下的唯一感觉就是我国的大学生篮球联赛水平怎么如此之低,MVP竟然颁给他。不是我吹牛逼,给我找双好点儿的球鞋,训练我一个月,MVP非我莫属。
    雷蕾说,看完比赛趁着心潮澎湃,她给他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但是没有回信,她兴奋得忘记告诉他自己的地址。
    雷蕾没有再写信给他,那封信热情似火,寄出去后雷蕾便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同时她理性分析,她和他还会再见的,因为他是这个城市的人,还会回到这座城市。尽管需要时间,但雷蕾对他的感情永远不会腐烂是套了三层保鲜膜才放进冰箱的。
    靠,不就是一个体育生吗,我愤愤说。
    体育特长生确实没什么可牛的。成为大学校园里的体育生是一种悲哀,这意味着他们之所以能够进入大学学习,是看在四肢较发达的份儿上,否则门儿也没有,同时也说明另一个道理,到了一定年龄后,他们在竞技水平上依然没有达到某个高度,没有出人头地,换言之,要么天赋欠佳,要么尚需努力,而努力对于这种岁数的人来说已为时过晚,真正的体育天才在这个年龄早已功成名就。所以,在运动与学习上,体育特招生没有丝毫优势可言,应该自卑才对。体育特招生和普通学生相比仅有的好处就是,因为天天都要训练的原因,前者一个月可以领二十张澡票,每周免费吃一次土豆烧牛肉,老师也知道他们文化课的水平,通常都将考试答案提前一个月发给他们回去背,只要考五十分即可通过。真不知道这帮体育生毕业后能干什么,反正奥运会金牌没指望他们去拿,诺贝尔更不会等着他们去得。体育生无非满足了学校的虚荣心,帮助学校摘金夺银,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样就能冉冉升起吗,这样就会被载入史册吗,想什么呢!
    “他大学毕业后回到北京,这时他已经被我现在的学校研究生院录取。”蕾蕾说。
    “他会什么,凭什么你们学校不要我。”我强烈抗议世道不公平。
    “他会打篮球,你会什么,除了吹牛。”雷蕾向着他说。
    接着说你和他是怎么好上的,我说。
    后来他入学的第一天我就在校园里遇见了他,也算是缘分,雷蕾说。
    是不是你不在佑丹侬卖衣服的第一天,我问。
    对。
    如果前一天我把你泡到手,也不会让他得逞的,我懊悔不已。
    想什么呢,以为我那么好泡。
    我想说那昨晚算怎么回事儿,一想算了,还是没说。
    雷蕾说,一见到他,我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说我高中和你一个学校,我在电视上看过你打球,我还给你写过信,他傻傻地笑了笑说,是吗,原来那封信是你写的,于是,我们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我有点儿不信。
    “结构是这样的,内容和细节很丰富,就不便对你说了。”雷蕾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他正在遭遇感情危机。”我说。
    “对。”
    “太好了。”
    “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别高兴的太早。”雷蕾翻了一个身说。
    雷蕾继续讲了两人的矛盾是如何产生的。
    “我和他好了不久后,一个周末,他把我带进他的宿舍。我们学校宿舍男女生可以自由出入。我问他宿舍里的人呢,他说出去了,他们去找女朋友约会。他们不回来了吗,我问。他说,他们出去就是为了不回来的,他们去找女朋友睡觉。说到这里,我和他都有些不自然,陷入沉默。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然后都低下了头。”
    “他先打破了沉默。他说,你做过没有。我摇了摇头。我在他脸上看到了喜悦的表情。他说,那我们就做一回。我点点头。我爱他。”
    “他脱去我的衣服,把我放到他的床上,然后在脱去自己的衣服前,对我说,他也是第一次。我又点了点头。”
    “这个过程太痛苦了,他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我疼痛不止,但我强忍着没有喊出声。我爱他,希望他能做成。”
    “终于结束了。他的第一发应就是观察床单。”
    “他说:‘你为什么骗我,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而我却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这句话让我今生难忘。”
    “我说我是第一次。他说,可你刚才并不疼,也没有流血。我无话可说。”
    “于是,这个夜晚还没有结束,我就离开了他的宿舍。从此,他对我愈发冷淡,我们的关系名存实亡。”
    我明白了,那层东西在该破的时候没破,却在昨晚破了。
    “下面你想怎么办?”我问雷蕾。
    “或许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
    “为什么看到的是你而不是他。”
    “……”
    “我讨厌你!”
    “……”
    “我要回去!”雷蕾爬起来,拿上包打开门就走。
    我急忙追出去,拉住她,“你哪儿去!”
    “你甭管!松手!”雷蕾与我挣扎。
    王大鹏和白闻讯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先把车门打开!”我说,“你俩赶紧收拾东西,回城!”
    我把雷蕾拖进车里,和她同坐后排,她看着窗外,对我不理不睬。
    王大鹏和白结了房钱,回到车里。王大鹏冲着反光镜对雷蕾说,“驾照也拿了,你来开会儿?”
    “开你的。”我拍了拍王大鹏的肩膀说。
    一路无语。
    车开到三元桥,雷蕾让王大鹏停车。王大鹏透过反光镜用眼光询问我,我说靠边儿停吧。
    雷蕾下车时白说了句再见,她回了白一句,然后看也没看我,就“嘭”地关上车门。
    车又启动,王大鹏问我:“你俩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还能搞明白吗?”
    “搞不明白也要搞。”我回头看着雷蕾被汽车渐渐甩远。
    “感情这东西忒复杂,瞧我,赶紧结婚过日子完事儿,哪儿那么多铺垫,是吧,老婆。”王大鹏摸了摸白的脸蛋。
    “你以为谁都像我这么好骗呀。”白说。
    两个小时后,我接到雷蕾的电话:“我想和你谈谈。”
    “好啊。”
    “来我学校吧,八点,到了门口给我打电话。”
    我坐车赶往雷蕾的学校,海淀一所二流的大学。快到门口的时候我给她拨了一个电话,我到了的时候,她已等在那里。
    “去我宿舍说吧。”
    “让进吗?”
    “登下记就行了。”
    “真好。”现在北京这样的学校已经罕见,相信对于这种宿舍管理方式无数男女大学生都向往。
    “我找你是有话要说。”雷蕾又以为我不正经了,但我思想不正经并不影响她要对我说什么,看她那认真样儿,话到嘴边我还是没说。
    进了女生楼的大门,我还想按规矩办事,去做登记,可雷蕾说不用了,管理员可能上厕所了。我一看,果然窗口里除了一个正冒着热气的茶杯,再没什么了,任男生和更大岁数的男人堂而皇之地出入。
    每个宿舍也不关门,男男女女坐在里面打牌、看片儿、玩游戏,夸张点儿说,这里的男生比女生都多,要不是看见楼道里晾着乳罩,和每个宿舍里贴的F4,以及床铺上大大小小的娃娃,还有床下五彩缤纷的小花拖鞋,我真以为进了男生宿舍。
    雷蕾宿舍却一个人没有。“你们屋人呢?”我看着六张空床问。
    “一个入学时根本没来报道。一个回家相亲去了,娃娃亲,毕业就结婚。还有一个上了几天课,觉得没劲,就休学了,听说在家看蜡笔小新呢,一看就是三年。还有一个不住校,走读,说是只吃她妈妈做的饭,学校的吃不惯,闹肚子。另一个男朋友多,根本不用回来住。”雷蕾说。
    “等于就你一个人?”我问。
    “怎么了?”
    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女孩。
    “呦,有人呀。”她说完就要退出。
    “没关系,进来吧。”雷蕾说。
    “没打扰吧。”女孩说。
    “没有。这是我一个朋友,这是我同学。”雷蕾介绍我们认识。我和她互相点头微笑。
    “换男朋友了。”女孩神秘地问。
    “你以为我是你呀,普通朋友而已啦。”雷蕾说。
    我在一旁听着她们对话,她可能就是雷蕾说的那个男朋友多得住不过来的女孩。
    “今天怎么没有安排?”雷蕾问她。
    “今天休息。”女孩说。
    雷蕾对我说:“出去说吧。”
    我已经起身。
    女孩急忙说:“你们聊,我走,我下楼吃点儿东西。”然后微笑着离开,不忘关门。
    “什么事儿你说吧。”我搬了把椅子坐在雷蕾面前。
    雷蕾认为,我们的相遇、相识、包括那次郊游的夜晚,无不充满巧合,她不相信我们会有结果,我和她更像在做游戏,游戏总有结束的一刻,而她希望双方能全身心投入。
    我说,但是,当若干次巧合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就成了必然,我们没有理由逃避。雷蕾说,如果真是必然,那就再巧合一次好了。
    我说你什么意思,雷蕾说要么让你在我身边消失,要么我在你身边消失。我说前者我做不到。蕾蕾说,那只好我在你身边消失了。
    我不以为然,说,既然发生了那些事情,我确信,即便你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我还半开玩笑地在她手心写下邮箱,说,到了外国别忘了给我写信。
    雷蕾说,那就试试吧。
    果真,第二天,雷蕾消失了。
    我先是打雷蕾电话,中国电信那个不知贵姓的女人用不死不活地音调说,此号码已注销。我又去宿舍找她,门开着,可是里面没人,我进去一看,发现她的被褥已经卷起来。
    我退出房间,正好遇见昨晚那个女孩打水回来,我问:“雷蕾人呢?”
    “走了。”
    “哪儿去了?”
    “进来说。”
    我跟着进了宿舍,女孩放下暖壶说:“喝水吗?”
    “不渴。你赶紧告诉我雷蕾去哪儿了。”
    “瞧你急的,你又不是她男朋友。”
    我无话可说。
    女孩噗哧一笑,说:“她昨晚说了一宿你们的事。”
    “说什么了都?”
    “瞧你那认真样儿,骗你的,她什么也没说,很早就睡了。今天我一睁眼,她就不见了。”女孩说。
    “那你瞎耽误我什么功夫儿!”我拉开门,向外走去。
    已经走出很远,忽听门里手机响了,她说:“你上车了吗……他刚走……一路顺风!”
    我飞身跑回,一把抢过电话,可是对方已经挂机,我查看通话记录,区号010,我把电话拨过去,一个老头接的,我问你是谁,他说是北京站的公用电话,我问刚才是不是一个女孩打过电话,老头说在我这儿打电话的人多了去了,不是男的就是女的,然后挂了电话。
    “至于急成这样吗?”女孩说。
    “谁打的?”我拿着手机问。
    “反正你不认识。”
    “雷蕾吧?”我问。
    女孩没说什么。
    “她要去哪儿?”我再问。
    “你还挺痴情的。”
    “别废话,雷蕾去哪儿了。”我暴跳如雷。
    “她说她不想见你!”
    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得到女人的身体,不能算占有她的心,但占有了女人的身体,不一定就能得到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