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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试着喜欢我吧,求你给我个机会,别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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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念大一时,叶榛念研三,这种赤裸裸的差距真让人抓狂。
  杏子的学校离我不远,坐地铁只要两站,她刚上大学就交了个男朋友,听说是个会用一百多种语言说“我爱你”的强人。杏子带来给我过目,叫赵多阳,比我们家叶榛矮两公分,也有一米八的个头了,可是白得有点不健康,软趴趴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枚。
  我们在外语学院门口的火锅店碰面,杏子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脱个性,从她的脸上和行为完全看不出到底是在热恋还是已经七年之痒。
  她无比淡定地介绍:“这位是赵多阳,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唐果,果果不吃香菇和胡萝卜,这两种不准点,还有今天不喝酒,果果是千杯不醉,你少在她面前丢人。”
  我的心里内牛满面,见过女王吗!见过活的女王吗?!大名柯杏香,小名杏子,小杏子,小香香……好吧,她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视一切为草芥的眼神,这强大的气场!
  赵多阳伸过手来,我想起刚才吃的棒棒糖棍上粘糊糊的,忙在身上擦了擦才握上去,人比花娇般地笑:“你好啊,我经常听杏子提起你!”
  柯杏香同学凌厉的眼风如刀子般扫过来,谴责我的不诚实和虚伪,我装没看见。
  赵多阳看起来是个很有家教的人,挺注重生活细节的,待人有礼,无法划分到帅哥的行列,却让人觉得很亲切。听我睁眼说瞎话,也不拆穿,就是礼貌地跟我说:“我也经常听杏香提起你。”
  这话倒是真的,我没有异议。
  我给这个男人的初次见面的印象分打满分。不过柯杏香同学估计不会怎么领情,因为我是情感型,她是理智型,情感与理智撞上,多半都情感跪在理智面前泪流满面的嚎:当时小弟一时糊涂啊。不过杏子也确定地说过:你这辈子眼睛最毒的一回就是看上叶榛,可是这种男人眼睛更毒多半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前半段我很得意,说后半段时风太大我没听见。
  趁赵多阳起身去卫生间,我抓紧打击柯杏香同学的审美:“如果真一般男人相比,他还是不错的,只是跟我们家叶榛比起来……哦,我说错了,是没可比性,他比不上的。”
  杏子稳如泰山似笑非笑的,每个字都咬得很紧:“我说‘你们家叶榛’不是说半年后毕业就要去部队了吗?你追了‘你们家叶榛’三年半也没什么效果,等‘你们家叶榛’走了,你能怎么办啊?”
  我托着下巴抬头看墙上的大屏幕液晶电视,里面在播放新闻,东北大雪阻碍交通,某个部队接到任务清理积雪。绿色的迷彩衣映着白色的雪,分外的亮眼。关于杏子说的这件事情我已经想过无数次,其实他走了也好,这样就跟卓月分隔两地,感情慢慢变淡,而后我趁虚而入。反正我的道德底线……好吧,我这个人基本没什么道德底线,全看喜好。这墙角也挖了这么多年了,趁虚而入见缝插针这种事我求之不得,关键是那个“虚”和“缝”都是要存在的。
  “拜托,先回魂,不至于连个新闻都看得一脸花痴相吧?”
  “下部队很好啊,很帅啊,他做军人不去部队,我当军嫂的愿望不就泡汤了?”
  柯杏香摸了摸我的额头,摇头叹气:“完了完了,果果你坏掉了。”
  我慢条斯理地:“我国著名诗人唐果说,两人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啊。”
  “这句出自宋朝词人秦观的《鹊桥仙》。”
  伪文学女青年唐果同学表示死者秦观情绪很稳定:“我的世界里没有这个人。”
  文学女青年柯杏香为死者打抱不平:“你的世界也太狭隘了吧,快点把这个人给我加上!”
  赵多阳出恭回来,看见我正跟杏子看新闻,于是也扭头跟着一起看新闻。画面里某个年轻的小战士在铲雪,跟身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的女记者比起来,他穿得轻便单薄,鼻子冻得通红。女记者把话筒凑上去喜气洋洋地说:“请问你多大了?”
  小战士面对镜头很害羞:“二十。”
  “当兵几年了?”
  “两年了!”
  女记者此刻母爱泛滥:“想家吗?我们的节目是面向全国观众的,说不定你的爸爸妈妈就在电视前,你有什么话对着我们的镜头说,相信你的父母一定能听到。”
  小战士看着镜头,还是很害羞:“爸妈,今年过年我不能回去了,部队就是我的家,你们放心,我一定在部队好好学习报效祖国!”
  女记者热泪盈眶,饱含深情:“观众朋友们,我们坐温暖的暖气房里看电视合家团聚的时候,我们的人民子弟兵却奋斗在最恶劣的地方保卫我们的家园。他们也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可是他们却为了更多人的幸福安定,牺牲自己的小家。让我们一起对这些最可爱的人和他们的家属道一声,你们辛苦了!”
  这种报道新闻上经常播,因为咱是军人家属和准军嫂的关系,所以每次看都觉得挺感动。当然女记者玩煽情的套路还是要自动过滤的,否则胃禁不起折腾。
  赵多阳看完开始发表高见:“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人家都写到日记里了。人民子弟兵默默无闻的去铲雪,得有电视台跟着,要么怎么让大家知道他们做了好事,树立军人形象?……都是些个形式主义。”
  “形式主义?”我瞪大眼睛,而后露出小白牙笑,“你的意思是……作秀?”
  赵多阳微微一笑:“不过现在什么不要炒作,现实里发生的事情通过媒体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定然是添油加醋美化得面目全非的。像军队是保卫国家保卫人民而存在的,纳税人出钱养着他们,像铲雪这种事是他们应该做的分内的事情,没必要放在台面上美化成国民崇拜的对象。”
  杏子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我看着他,慢慢收敛笑容,面前氤氲着火锅的雾气,我一字一字清晰地说:“这不是炒作,也不是作秀。普通人做了好事还会被当成榜样表扬,凭什么他们上个新闻就成为作秀?如果你此刻跟他们一样冻得手脸开裂,戴着薄手套在那里铲雪,中午连口热汤都喝不上,就算是你在作秀,我一样会崇拜你。对不起赵多阳,我没办法跟你这样的人同桌吃饭。”
  赵多阳脸色微变,不知道为何我会生气,只好转头去看杏子。
  柯杏香同学将脸扭到窗外无辜地看风景,一点都不同情他。我说:“杏子,我下午还有解剖课,你们吃吧,这里的火锅真难吃啊。还不如抱着我们脆脆啃包子呢。”
  “脆脆?你的新朋友?”
  “噢,我们小组发的人体骨骼,我保存的是头骨,叫脆脆。”
  ……
  说完不顾赵多阳吞了苍蝇般的表情扬长而去。
  2
  我与叶榛放寒假后,张眠也放假从部队回来了。
  这么算起来几乎两年没见,用他娘老子的话说,在街上撞见你不喊我妈,我都不敢认你是我儿子。张眠来B市的那天我没去接站,学校里百年难遇的遇见遗体捐献,正是寒假期间,老师们和高年级的学长们都不在,所以我临时被解剖课一刀切老师拎去做尸体防腐处理。下午接到叶榛的电话他已经订好了日式烤肉店给张眠接风洗尘。
  为了尽早忙活完,我把同班上家住B市的夏文麒拖了去,等弄完天都擦黑了,一刀切老师说了句两位辛苦啦,就跑个无影无踪。我傻眼了,本来打算完事后爸夏文麒扔给一刀切,没想到他溜得比兔子还快。
  夏文麒抱着肩淡淡地说:“唐果,我帮你忙了,你得管我顿饭吧?”
  我只好把这个超级无敌元老级大电灯泡带去约好的地方。
  晚上七点半我到了烤肉店,张眠和叶榛早就到了,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笔挺的军装,人看起来精瘦也黑了不少,早就脱离了两年前稍嫌稚嫩的眼神,变得更加成熟犀利。来时怕太晚出了地铁口一路小跑过来,推开日式玄关的推拉门,不仅看见了张眠,连卓月都在。
  这是我第一次见卓月,在此之前我已经想过无数次有一天会跟卓月碰上,只是今天的确有些突然。
  张眠打量我一下,双眼放光:“果果,见到哥哥都高兴傻了吗?”
  我真想吐口血给他看,看他有什么好傻的,看见情敌才傻,尤其是风韵曼妙的情敌,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子,从内到外都汁液鲜美。先不管,我甩开鞋子扑上去,抱住张眠的脖子甜腻腻地喊:“哥,我想死你了。”
  解放军叔叔也架不住糖衣炮弹,使劲揉揉我的头发,笑得合不拢嘴:“果果长成大姑娘了啊,这么水灵。”眼光一撇又落在站在门口的夏文麒身上,纸老虎就是纸老虎,还是不定期大脑短路,顿了一下说,“这是你……男朋友?”
  夏文麒点头,面无表情的死鱼脸:“你们好,我叫夏文麒,是唐果的同班同学。”
  我这回真的要吐血了,你否认一下多说几个字会死?!没文化,真可怕!我紧张兮兮地扭过头去看叶榛,他正给卓月添茶水,笑得连早饭都能看见了,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我醋翻了天,指着角落里的位置:“夏文麒,你坐那里,不许吃太多,听见了没有!”
  张眠哈哈大笑:“今天叶榛请客,不用给他省钱,尽管点。”
  叶榛眼珠转了一圈,下巴靠在卓月肩上,乐呵呵的:“没关系啊,月儿说今天是她掏钱。”卓月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叶榛委屈兮兮地眨眼,“你们看吧,钱花多了,叶夫人会打人的。”
  这般旁若无人的叶榛,会耍宝会装乖的叶榛,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若是平时我定然高兴得连自个爹都忘记叫什么。可是他对着的是卓月,此刻他把下巴靠在她的肩上,手臂环着她的腰,而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更亲密。
  而且叶榛他,真的,始终,一直,把我当做一个心血来潮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情窦初开的小孩子。
  过了年我就二十岁了,三月就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法律都承认我已经完全长成个大姑娘。在我一遍遍说喜欢他,说爱他,说要嫁给他,至今为止已经有那么多年,可是他坚定不移稳如泰山。
  那我所在寻找的“虚”真的存在吗?
  我一拍桌子,大喊:“服务员,来两瓶二锅头!”
  张眠看我的眼神多了点无奈,他自然是知道的,可夏文麒不知道,他小声咕哝着“酒鬼”。我是真的伤心,没有人理解我,这个世界上只有脆脆理解我。想起脆脆,我又想起刚才一路的狂奔,急忙打开背包拿出脆脆,检查了一遍,确定完好无损,才抱怀里叹气:“真好啊,脆脆你没事。”
  这时正好穿着和服的女服务员推门进来,“啊”地一声趴在榻榻米上,像见了鬼。
  卓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愣了一下,接着捂着嘴往外冲。
  叶榛和张眠哥哥看着我,总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十分的淡定从容。
  夏文麒已经石化了:“……唐果,你带着头骨出来干什么?”
  “……我想着放宿舍不安全,放家里又怕我爸妈看见吓着,于是就装书包里了。”我有些尴尬,忘记了这不是我们医学院,是普通的凡间,忙献宝地摩挲着,“你们不觉得脆脆长得很漂亮吗,牙齿很整齐,头盖骨很圆。”
  ……
  接着我们就被烤肉店的经理轰出来了。
  我抱着书包,书包里放着脆脆。刚吐完的卓月面色不太好,站得离我远远的已经恢复了镇定。张眠哥哥善解人意,摘下帽子一拍脑门:“哈哈,果果闹得好,这种地方总觉得别扭,我们去路边吃大排档吧。”
  我终究是还有些少女的矜持在的,坐在路边的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围着一炉火,各种烤肉要了一堆。听他们谈笑风生,连夏文麒那种死鱼脸都能参与其中,不自觉看着天空发呆起来。
  偶尔能听见张眠和叶榛在讨论他毕业后的去向,叶榛说:“我不会留在B市的部队的,我要去你那边,去最前线。”
  张眠笑着问:“你爸妈会放你去吗?”
  叶榛耸肩,颇不以为意:“我妈那边我爸会去帮我说,我妈那个人啊,就是个泪包,扛不住我爸吓唬。”
  张眠拍拍他的肩:“你个小子,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放在这边,也不怕被别人抢走了。”这话在我听来是有些心酸的,张眠哥哥大学里是有个不错的女朋友的,后来喜欢上的别人,聚少离多,有多少女人会死心塌地把年华蹉跎在无畏的等待上。
  叶榛神采飞扬地搂住身旁的肩膀:“我跟月儿说了,就去三年,她会等我的。”
  卓月笑了笑,没说什么。
  是啊,郎情妾意,青梅竹马,情有独钟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天晚上我嫉妒得差点胃穿孔。
  最后是我跟夏文麒一起搭地铁回家的,我将手伸到书包里抚摸着脆脆,恨不得仰天流泪。夏文麒那个死鱼脸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你喜欢那个叶榛?”
  我惊讶于他的敏锐,不过他从小学时就很细心,初中时我们做同桌,他阴沉我狡诈也算打了个平手。好不容易高中摆脱了这蹲邪神,没想到大学又遇上了,真是人生何处他妈的不相逢啊。
  我叹口气:“是啊,地球人都知道啊。”
  “可惜他有女朋友。”
  我差点拿脆脆砸他,又怕在地铁里引起轰动,只能露出甜美的笑容:“是啊,难道我喜欢的男人看起来很像没人要吗?”
  夏文麒丝毫不介意,耸了耸肩,一副惹人厌的死样子。接着他闭上眼睛养神,在我低下头不屈不挠地想着挖墙脚大计时,他又睁开眼睛说:“其实我觉得他们不久后就会分手的。”不管我多讨厌夏文麒的死鱼脸,这句话我却是无比的爱听,于是呲牙一笑,“好啊,如果他们一个月内分手,我管你整年的伙食。”
  这话连我自己都不信。
  真的,我不信。
  3
  不过事情的发展竟被夏文麒这个半仙说中了!
  年前大年二十六我着老唐和田美女去超市里置办年货。超市里的东西跟不要钱似的,不管贵贱,都被人围着疯抢。老唐是个小气的人,我一边往篮子里装零食,他一边往外捡。田美女看见五折的牌子也不管是什么东西,也跟风的疯抢,老唐就冷汗涔涔地往外捡。
  田美女很生气,一边很老唐抢一边说:“你干嘛扔啊,我好不容易抢来的。”
  老唐很郁闷:“可是……咱们家要纸尿布干什么用啊?”
  “……”田美女讪讪地笑,“长得挺像卫生巾的……算啦,反正这么便宜,留着给外孙用。”
  “你女儿还没满二十岁。”
  “我二十岁的时候,果果都一岁多了。”
  ……当年外公外婆嫌老唐长得像唐长老,白生生的,看起来就不能吃苦受累,死活不愿意把田美女嫁给他,还把他拎的见面礼隔着门扔了出来。后来彪悍田美女就跟老唐私奔了,怀孕了以后又回来的,让外公外婆丢尽了面子,生米做成了熟饭,爱咋咋地吧。其实我没跟老唐说过,听他羞涩地谈起他的恋爱故事,我内心很容易就翻涌起一股淡淡的恶心。
  看着他们为了留下两包五折的纸尿布开始揭老底,我不忍心再看,干脆去超市门口的麦当劳等他们。
  小年夜那天下了一场大雪,如今积雪还没融化,房顶还是白的。
  我正给杏子发短信,突然一抬头隔着玻璃,看见对面的轿车里走出一个女人,有个男人绅士地帮她开车门,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而这个女人正是我家叶榛的女朋友卓月。我瞪大眼睛,心里窜起了一串五彩的泡泡,眼看着那中年男子帮她系围巾,摸她的脸,我又高兴又难过。
  这感觉是非常微妙的,高兴的是这下我终于找到了那个所谓的“虚”,难过的是我们家那么好的叶榛就比不上一个开轿车的有钱男人?
  回去后我心乱如麻,打叶榛的手机,听见他的熟悉的声音,我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连话都说不好,结结巴巴的:“叶榛,你好吗……”
  “很好啊,怎么突然这么问?”在电话另一端的叶榛夸张地大叹口气,“喂,唐果,你不会是又要我请你吃饭吧!好啦,反正我今天闲着,想吃什么你说。”
  听叶榛的口气,应该还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卓月给他戴了绿帽子。
  我脑子里乱哄哄地,想起昨天在晨报上看见的温泉山庄的广告,没头没脑地说:“……我要吃温泉煮鸡蛋!”
  “……下面县里的那个温泉山庄?跑高速都要两个小时车程呢。”
  “是啊。”我有些意兴阑珊,窗外又开始下雪了。
  “下雪了……”叶榛顿了一会儿,像是认真周密地筹划了一下可行性才说,“下雪的时候泡温泉,真不错啊,果果你这孩子真聪明,好啊,那就去吧。”
  那就去吧,就去吧,去吧,吧……
  这下换我傻了,叶榛居然同意带我去泡温泉!
  “……对了,不许带脆脆。”
  我立刻跳起来,向毛主席保证:“绝对不带脆脆!”
  一个小时后,我背着个登山包,来到跟叶榛约好的地铁口。他正拿着部PSP倚在一辆军用吉普车前面玩游戏,我正要跑过去,却见玻璃里面晃着一张挺黑的脸,正露着白牙朝我招手,是张眠。
  唉,叶榛啊叶榛,你防我也防得太紧了。
  我走过去将背包扔给叶榛,他掂了掂重量感叹:“知道的是你去泡温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私奔。”
  我认真看着他的眼:“我敢跟你私奔,你敢吗?”
  叶榛巴了一下我的后脑勺,苦笑着求饶:“好了,你是我祖宗,快上车吧。”
  今天张眠脱了他那身军装,穿着黑色的薄棉服,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晒得挺黑,不笑的时候总带着几分狠戾。这些日子他被折腾惨了,从回家那天起,他妈就每天不换样的给他安排姑娘相亲。用张眠的话说就是,现在一看见咖啡厅就想吐,遇见个母猫都手脚发软绕道走。
  若是以前我肯定幸灾乐祸地拍着大腿把他嘲笑到姥姥家去,可今天身边坐在叶榛,我心里装着巨浪涛天的事,只觉得火烧火燎的难受,干脆靠在椅背上别过头眯着眼装睡。
  从眼缝里,看见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叶榛在高速路上开得很慢,几乎能看见雪花沾在玻璃上融化成水珠。
  叶榛说:“小声点儿,唐果睡了。”
  “……啊?睡了?今天果果不太对劲啊,从上车就没吱声,肯定有事儿。”张眠想了想,声音拔高了些,“我说叶榛你是不是又怎么着她了?”
  叶榛挺委屈的:“我把她当祖宗供着,我敢怎么着她啊?没看见眼圈都是黑的,肯定是又通宵网游了。你疼她也没这个疼法的,简直草木皆兵。”
  “谁叫我就这一个妹妹。”
  “又不是你妈生的。”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我这人有点没心没肺,嘴上喊着哥喊得亲,其实什么都没往心里去。也许是因为刚开始与他交好是因为叶榛,而如今,就算没有叶榛,他也是我的哥哥,是亲人。
  真是奇妙的人生。
  而后他们开始聊部队上的事,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再醒来已经到了温泉山庄。
  天都已经黑了下来,雪仍旧下个不停。
  这个温泉山庄露天的池子有四十多处,我们在餐厅吃过简餐,就各自回房间换泳衣。
  等我换好出来,只看见张眠站在温泉区门口。
  “叶榛呢?”
  “在最里面假山后面的池子里,你去吧,我去给你到泉眼那里煮鸡蛋。”张眠抓抓头发,嘟囔着,“我妈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怎么觉得我他妈这么缺德呢?”
  我挺高兴:“缺德这种事啊,缺着缺着就习惯了。”
  ……
  意料之中的,我被揍了后脑勺。
  4
  这池子造得好,假山后面,冒着热腾腾的白雾,人间仙境似的。
  因为池子不大,适合情侣,和几个好友聊天喝茶,所以有了人,其他人也便不来凑热闹。我披着浴巾,光脚走在雪地上,冻得直哆嗦。走到假山后面,看见叶榛泡在水里,脑袋仰在池边上,正闭目养神。
  我踮着脚走过去,跪在池边对着这张脸发花痴。
  叶榛长了张干净利落的脸,眼睫黑长,眼睛是透亮的,在阳光下像入水的琉璃。以前年少些一张脸就让我神魂颠倒的,如今见他脱得只剩下泳裤,匀称柔韧的身体,两条腿终年裹在裤管里,白皙修长,让我色心大起,瞅着四下没人,对着叶榛的嘴就亲下去。
  其实亲他我一点都没后悔,可我后悔闭着眼亲他。
  在叶榛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闪到一边,于是采花贼一头扎进了温泉水里。好烫。四肢像裹在火里,鼻腔里吸进了水,整个人都疼得发颤。等叶榛把我从水里提溜出来,我咳了一会儿,眼泪鼻涕往下流。
  叶榛吓了一跳,使劲帮我顺气:“没事吧?很难受吗?”
  我说不出话来,趴在池边全身都哆嗦,这样冰火两重天,鬼能受得住。怕我受伤,刚才让我亲一下不就好了,又不会死,现在又装什么好人。我气死了,半晌甩开叶榛,坐在池子里瞪着眼。
  “没事!”我咬牙切齿,“我咎由自取!”
  叶榛怔了一会儿,紧张的脸松懈下来,噗嗤笑了:“你也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啊,不错,挺有觉悟。”
  我气极了,他还笑得出来。
  “对不起。”叶榛敛去了笑容,有点突然的,脸上涌现出近似孤独的表情,“对不起,我压根不该答应你的。我自以为叫上张眠,不是我跟你两个人,就没关系。这不怪你,明明知道你对我有这种心思,我还招惹你,是我的错。”
  我愣住了,脑子刚才进了水还没控出来,大脑CPU发热变缓。刚才还恨不得咬他两口,见他这样,我又心疼了,摆着手:“叶……叶榛……我没怪你,真的,你招惹我的话我高兴都来不及,真的……可都是我在招惹你,刚才也是我突然那什么你,根本不怪你……”我手足无措的,语无伦次,只想尽快将叶榛脸上那点受伤给抚平,他如此强大,也在我面前从未露出脆弱。
  可我越说,他看着我的笑容很苦似的,我知道他想要安抚我,可他脸上的阴影却越来越大。最后他的笑容像哭,还是拼命拼命想安慰别人。我挫败地憋气将自己埋入泉水里,没出息地哭了。
  温泉的水真舒服,像我二十年前没出生时住的田美女肚子里的那座房子。
  “你真善于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半晌叶榛把我捞出来。
  “不。”我说,“只有你,你是真理。”
  “我不值得你这么纵容,我也没你想得那么伟大。”叶榛敛下眼,变得严肃起来,“唐果,我相信你是真的爱我,我真的相信。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有爱就可以了。当时张眠的女朋友离开他时,真的是因为不爱他了吗?要是真的是不爱他了,她会哭着给他打电话吗?一个女孩子最好的青春都在孤独中度过,看不见摸不着的一个人,不会守在宿舍楼下给你送花,给你打水,陪你吃饭,在熄灯前给你晚安吻。而且这只是个开始,既然选择成为一个军人,那么就要做好牺牲的觉悟,同时他的伴侣也是如此。这种觉悟,很多女孩子以为自己做好了,可是到了最后才发现,独孤和寂寞,是有力量的,会让人变得暴躁绝望,会吞噬掉爱情。到了最后,只剩下后悔和怨恨。唐果,你不应该承受这些,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找个能在你身边的男人过正常的幸福的生活。”
  这些话,我听了没一百遍也有八十遍,在叶榛孜孜不倦的洗脑下,我已经彻底免疫。
  可是我爱你这三个字,我说了没一千遍也没有八百遍,对叶榛的铜墙铁壁来说,也完全没有杀伤力。
  我有点恨他了:“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什么样的生活是正常的幸福的,是我自己决定的。你不要企图用你的生活观来给我洗脑,我洗不了你,你同样也洗不了我。”
  叶榛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的这种自信的天分,很不幸我也是有的。我们的目标同样的清晰明确,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灰色地带。
  “对不起,唐果,也许你说得对,你的幸福就是跟我在一起,可惜……”叶榛长长的睫毛落下来下,微微颤抖,“可惜我爱的不是你,所以我什么都给不了,这让我觉得难受。”
  我的心脏开始疼,一点点开始燃烧,烧得我疼痛难忍。
  爱上一个人真的有那么难吗?
  不错,是真的,因为感情可以培养,爱情却是不能掌握的。
  如果想爱谁就爱谁,这世上就没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叶榛没骗我,可他说的话比抽我一顿还让我难受。每次别人让我难受,我也会想办法让别人难受,可我从不把这种恶毒用在叶榛身上,这回我没忍住,也许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卓月让我失常了。
  我扑上去抱住叶榛的脖子,一嘴咬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没留情面的,微甜的血弥漫在口腔里。叶榛疼得呻吟一声,身体僵硬,却没推开我,只是安抚着揉着我的后脑。
  “叶榛,别爱卓月了!她在外面有其他人,我看见了!别说是她哥哥或者叔叔!我不信,她外面有人,她不值得你爱,叶榛,她配不上你!”我恶狠狠的,“你可以不相信,因为我有污蔑她的理由,我……”
  叶榛打断了我语无伦次的狠话:“我相信。”
  很简单的三个字,很轻却有力,带着微小的沉痛。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瞬间清明起来,叶榛知道!他没有任何的缓冲的时间,他是知道的!而且他在消化这个事实,用冷静的,沉默的,不为人知的姿态。
  我突然明白了叶榛眼底的伤痛从何而来。
  “你怎么发现的?”
  “我们已经分手了,就前两天。那个男人不错,追了她很久了,我见过,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叶榛推开我一些,摸了摸脖子,有血,他目露凶光,“你跟我有仇?”
  “活该,谁叫你气我的。”我面上逞强,手指拼命挠池底:“那天晚上你们明明很好的,也太善变了吧,你眼瞎了啊,喜欢那种女人!”
  既然他知道我还省事了,可是我这么个缺德缺习惯的家伙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良心发现?心里的纯洁小天使刚冒了个头,就被黑色小恶魔们群殴回天堂!去他全家的良心发现!
  温泉池里的热气将他的脸蒸得红润润的,眼珠黑得厉害,一眼看过来,我心里就无数小爪子在不轻不重地挠,心痒难耐。
  “不关月儿的事,她要我毕业后留在B市,我不能同意,于是她提出分手,我只能答应。她说得对,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就算她能等我三年,可那个男人不会等她三年。而三年里的变故太多了,她不是理想主义者,她只相信能抓得住的东西。”叶榛微微皱着的眉松开,微微笑了,“那男人挺好的,是他们社长的朋友,三十三岁,一直忙事业连恋爱都没谈过,知根知底的,卓叔叔和卓阿姨也很满意。这样也好,我也不耽误她。”
  叶榛如果会哭就好了,这种隐忍着痛苦而微笑的眼神让我非常的难受。
  于是我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没事,你还有我。上帝给你关了那个破窗子,可我这扇通往康庄大道的门在这里一直为你打开着。”
  叶榛没推开我,他需要安慰,他也知道这没意义,我今天属蛇的,总会缠上去的。其实他也是个小孩,装得多么淡然,脸上还是氤氲了一层红,手指不安地颤动着,很微小,我知道,因为我也在发抖。
  “果果……”
  “试着喜欢我吧,求你给我个机会,别拒绝我……”我施了力,“求你了,叶榛。”
  叶榛许久没说话,他在思考这个可能性,没什么可能性,这很难,可他最后近乎虚脱地吐出一个字:“……好。”
  刹那间,我脑海里穿过一道白光,他说了什么,好神奇,他说了什么。
  我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他。
  叶榛红着脸不自然地把头别到一边:“看什么看啊,一边儿泡去,热死了。”
  天,我隔着薄薄的泳衣挂在几乎全裸的叶榛身上,在别人看来,真是热血沸腾的香艳画面啊。等我害羞也来不及了,张眠用毛巾捧着几个鸡蛋站在池边上,那么黑的脸上都透出血色来了。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知道这肯定事出有因,以叶榛的人品那不能够啊,于是抬头看着茫茫大雪,将一口黑血强咽下去。
  5
  吃过温泉煮蛋,我又耍宝讲了一会儿笑话,夜有些深了,我们便各自回屋休息。
  等回到房间,我才有种想哭的冲动。人真奇怪,难过的时候想哭,高兴的时候也想哭。我从登山包里拿出个大方盒子,又从大方盒子里拿出脆脆,抱着激动地流泪,脆脆啊,这么历史性的时刻只有你在,我唐果总算熬出头啦。
  这天晚上,我兴奋地跟脆脆聊了整个通宵,到了天亮才沉沉睡过去。
  早上叶榛叫我起床去吃早餐,我迷迷糊糊抱着脆脆去开门。他脸色很难看,慌慌张张地把我推进门,而后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相信你才有鬼,快点收起来,收好!你想把人家保洁阿姨给出心脏病来吗?!你跟谁保证的,你个缺德孩子!”
  叶榛这么一吼,我的瞌睡虫全跑了,只能眨巴着眼装可怜。
  “下回……”
  “你还敢有下回!”叶榛抓狂了,“快点换衣服,吃过早餐我们回去了。”
  “那个,不泡了吗?”
  “还泡,我都血压升高了,再泡就得心脏病了!”
  让叶榛抓狂暴走是原来他们宿舍全体人员的心愿,张眠无比舒爽,一副夙愿已了含笑而终的架势。回程时,张眠趴在车座上对着他露出来的一截脖子研究。昨天那口咬得挺狠,伤口周围泛红,好像是发炎了。可那牙印很整齐,碎碎的,感谢田美女在我小龅牙时去做牙齿矫正。
  张眠嘿嘿一笑,指着那牙印:“哟,这军功章没见过啊,挺好看的啊。”
  叶榛神经断了一根,一踩油门,在打滑梯似的路面上,车子像在漂移。我跟张眠一起尖叫起来,他慢慢扬起嘴角,明亮的眼睛里堆满活泼的笑意,真是个恶趣味的孩子啊!
  我痛心疾首,这个恶棍,我怎么就喜欢上他了!
  于是这个寒假我过得很快乐。
  每天早上照镜子都看见里面的小圆脸尖下巴怎么就那么好看,眼睛笑得弯弯的,要是《网球王子》里的不二周助君有个妹妹,那就一定是我这样的。老黄和田美女刚开始很淡定,直到某天早晨我一睁眼看见自己脑门上贴了张黄纸符,上面不知道是什么鸡血狗血的涂鸦,这是把我当僵尸镇着呢。
  “喂,老唐,这是个什么东西?!”
  老唐说:“你妈在菜市场门口摆摊算卦的李半仙那求的。”
  “我靠,李半仙都被抓进派出所两回了!”我哭笑不得,“美女你快把钱给要回来去。”
  田美女一边吃油条一边不客气地给我白眼:“再贴上去,瞧你那样笑渗得慌。”
  我捧起原味豆浆喝了一口,真甜啊,连空气都是甜的,我说:“我高兴就想笑。”
  “到底有什么好事啊,神神秘秘的。”老唐瞎猜,“……夏文麒追你了?”
  说起夏文麒,我的脸立刻白了。
  老唐跟田美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心里在滴血,夏半仙啊夏半仙,整年的伙食啊,那得多少钱?!我的索尼手机!我的新款笔记本!我的漂亮衣服!我的……我沮丧地趴到餐桌上挺尸。
  “没事,谈恋爱就谈吧,想结婚就结,早点抱个娃娃,省得身材走形。”田美女越说越高兴,“夏文麒不错啊,上回到咱家来还提了红烧肉来,他爸炖的红烧肉真没得说。”
  老唐也来了兴致:“对对,夏文麒他妈包的饺子也很好吃,芹菜虾仁馅的!”
  田美女更高兴了:“是啊,夏文麒他爸还会修空调,上回咱家空调就是他爸修好的!”
  “夏文麒他爸什么时候来咱家修过空调啊?”
  “那回你出差了,家里空调坏了,夏文麒他爸是卖空调的,我就想着他肯定会修啊。这不,他还免费给咱换了个零件……”
  于是餐桌上的问题从夏文麒蔓延到了夏文麒他爸的红烧肉和他妈的饺子,接着从夏文麒他爸为什么这么殷勤的趁老唐不在来修空调,还给免费换零件。小女子我修行尚浅,只能将战场留给他们,默默地换鞋出门。
  其实两家的友情确实有些莫名其妙,从小学时我跟他就不对盘,初中我跟他做同桌熟悉起来,就开始一起干坏事。最过火的那回,我跟夏文麒把那个把堵低年级的同学要钱的孙子踹折了一根肋骨。于是学校里叫家长来把我们领回去反省一星期。我妈跟夏文麒他妈被班主任寒着脸说那孩子受了多大罪,俩妈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结果把班主任给弄了个于心不忍,倒是反过来安慰了一通。
  而后田美女领着我,夏文麒他妈领着他,我们四个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吃饭。
  刚进包厢夏文麒他妈就一抹脸,抱着他的脑袋狠亲了一口:“儿子,干得好,该揍,不过你俩也揍得太没水准了。下回再碰见这种人,带个铁桶套他脑袋上揍,他哭都没地方去。”
  合着这俩妈都是演技派,俩妈从此就相见恨晚。
  后来我才知道夏文麒他妈是公安局刑侦科的。
  不过我跟夏文麒俩坏胚子在一起,除了干坏事,不会有第二个可能,要他追我,他那张死鱼脸不变成鱼化石,我就喊他祖宗。
  我来到夏文麒家,他爸去卖空调了,他妈在看韩剧,一声高过一声的“呕巴”,真令人蛋疼。他正在画画,在阳台支起个画板画树。
  夏文麒扭头打量我一下:“哟,发情期到了?”
  我一脚踹过去:“发你妈!”
  他有防备,双脚蹬地,转椅滚到一边,死鱼脸带了笑容:“整年的伙食,你答应的。”
  我抓狂地扔抱枕:“答应你妈!”
  夏文麒他妈推开门,手里托着果盘云里雾里:“果果你答应我什么?”
  我跳起来,含糖量挺高地笑:“阿姨,答应你好好照顾他呗,可让人费心了。我刚还跟麒麒说,今年他的伙食我包了,谁叫我是他姐姐呢。”
  夏文麒满脸作呕的表情。等他妈出去继续看呕巴,他眯着眼:“一会儿你敢接我妈的红包,我剁掉你的爪子。”
  “剁吧剁吧,没了爪子叶榛肯定不能要我,这辈子就交待给你了。”
  夏文麒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死鱼脸上风云突变:“祖宗,您找我来干嘛?”
  “跟我坦白,男人的弱点!”
  “弱点?”夏文麒说,“下半身!”
  我默默拿起一管红颜料,对着他画板上灰色的蓝天出神。
  夏文麒顿时危襟正坐:“要看他想要什么。比如说现在你们家叶榛现在失恋了是吧,表面上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那是因为他不想丢人,也不想让关心他的人伤心。其实叶榛绝对能从阴影里走出来,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如果你能缩短这个时间,那么你在感情上就占了上风。”
  “废话,说具体方案,如果是你的话你怎么才会没辙。”
  “祖宗,我对你就没辙。”夏文麒翻了个白眼,“自己想去。”
  我就知道来找夏文麒是对的,这孩子书柜里摆着满满的心理学的书,也不是唬人玩的。叶榛愿意给我个机会,可是我反而遇见了瓶颈,就像拿着一把金库的钥匙,却满门都是窟窿眼儿,如果戳错了,金库就会崩塌。
  我只有这一次机会。
  而且我准备拿我全部的运气去赌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