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激烈情绪不断冲撞的夜晚,我又做恶梦了。
十二年来,从没断过的重重叠叠的那场恶梦。
那个大铁箱子和躺在地上的那个鲜红的纸片人,戴着我那么熟悉的面具,无数次地出现又出现。
他站起来,就站在我面前,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龙四,你要乖乖的,爸爸会陪着你的。”
我开始尖叫,叫到喉咙痛得发不出声音。我跑到窗口,打开窗户,我以为那里有凉风,可是只有一阵一阵的热浪,我继续扯着嗓子尖叫,也不知道自己是醒了还是睡着。
妈妈冲进来,把我往床上拖。我边叫着边用力甩开她,直往窗边扑。
他一起上来,和我妈合力把我硬按到床上,我妈妈熟练地在我胳膊上给我扎了一针。
我能感觉自己像瘪了气的气球一样慢慢平静下来,每当这样的时候,我的眼前似乎都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空酒杯,从天而降,摇摇晃晃,最终完整地站在地上,一点也没有碎的意思。仿佛它只是一个形状奇特的降落伞,而不是易碎的玻璃。我是多么想要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人走过去踢翻它的一瞬间,可是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终于我又躺回我的床上,妈妈又坐在我身边,轻轻地抚摸我的脸。
也许是用尽了力气,我渐渐觉得自己疲倦得睁不开眼。
在我快睡着的时候,我听到他跟我妈说:“把龙四送到医院去吧。她有病。”
我不要去医院,我没有病。
我真想从床上跳起来,左右开弓,给他九百九十九个大耳刮子,但我真的一点儿也动不了。我想我一定是发烧了,但就算是烧到一百度,我还是没有病,我不要去医院。
张光定,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