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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秘鲁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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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Ⅰ
    「我要知道第九启示究竟是什麽!」卡斯蒙在歌罗娜的裙下虔诚地弯曲了他的膝盖。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但是对於歌罗娜,他似乎总是无法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孩看待。
    「你确定你要知道?」歌罗娜垂下头问,瀑布般的长发倾泻到卡斯蒙的面庞,温柔地抚摸着他。
    「我确定!」卡斯蒙说。
    歌罗娜将双手移上了她的水晶球,她能看到一切,从小就能。她看到她的父亲和继母死在她的力量之下,也看到维斯里的灵魂将永远被囚禁在空无一人的世界里,还看打过尼禄的死亡和他倔强的微笑,她都能看到。
    或许这就是她被称为女神的原因,或许这就是卡斯蒙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的原因。
    「卡斯蒙,我爱你」歌罗娜小声地说,不等他的回答就让力量驱使着她的灵魂走向了未知的未来。
    恍惚中,她知道卡斯蒙没有回答,他果然没有回应。
    另一边,零放下手中闪烁着光芒的第八启示,潘若拉站在他身边,远方的天空中直升飞机正缓慢接近着他们。
    「我们要去秘鲁吗?」潘若拉问。
    「应该是的。」零沉声思考片刻说:「虽然这怪极了,会动的第九启示,但是好像我们没得选择,我们要去,哪怕是地狱也要去!」
    「你知道幸运的是什麽吗?」潘若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们一家人要在秘鲁相聚了!真好!真是太好了,你说呢?」
    零微微地笑起来,也不说话,海砂盯着逐渐下降的飞机,有点自责地想到如果她能够看见未来,如果她能够看见第九启示到底是什麽,那该多好。
    第九启示……
    「我看见了,我的卡斯蒙!」
    歌罗娜在堆满水晶球的房间里站起身,就在她起身的刹那,满屋子的水晶球,对方在架子上的,散落在羊毛地毯上的,齐齐爆裂,发出一声声奇异的闷响,在炫目的白光中化成一堆堆雪色的碎片。
    在那些光和水晶的碎片的飞舞交错中,歌罗娜张开了她的眼睛。她直视着前方,然後俯下身来卡斯蒙的耳边低语。
    「第九启示就是……」
    「第九启示……」卡斯蒙重复着,冰冷的面庞逐渐染上了兴奋的红光,「很好,很好,看来秘鲁就是我们最後的战场。」
    「我要召开最大的机会迎接他们的到来,上千年的牵绊,终於要结束了。」卡斯蒙站起出来。
    「陛下,你召唤我?」
    「是的,送我去欧洲,我要看看那边的臣民们,我的臣民们。」卡斯蒙微笑地吐词,他看上去那麽优雅丶漂亮,富有神采。
    他告别歌罗娜,缓缓地走进兹罗的空间,当他再次走出来,脚下是雪白的大理石。
    圣彼得大教堂前为未日做弥撒的人群集体抬头,就在刚才,天空中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神力在召唤着他们,引领着他们。
    他们望向天空,大教堂的尖顶上,光芒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凝聚。
    他的红发彷佛熊熊燃烧的火焰,却又显得那麽温顺服帖,他的皮肤聚集着日月的精华,哪怕是远远地眺望也能感受到那颜色的美好,他身材高大丶挺拔,宽阔的肩膀和窄窄的腰,肌肉顺着腰腹的曲线体现着他身体的力量,那比米开朗基罗的雕塑还要完美的神的力量。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那就是他!
    是他!
    「我的臣民们!」
    万众瞩目中,卡斯蒙展开他的手臂,挥舞向天际:「现在是你们最後的机会,让我带领着你们奔向最後的伊甸园!」
    「我的名字是—」
    「卡斯蒙?路西法!」卡斯蒙喊出他的名字,汗水在阳光下散发着骄傲的金光。
    半个小时後……
    「今天在圣保罗大教堂又发生了和昨天日本东京一样的奇异事件,现在在世界各地流传起了一个新的传说,那就是一名叫做卡斯蒙?路西法的男子将引领……」
    「闹剧……却总是带来最真实的痛苦。」零疲倦地合飞机上的电视,电视里的卡斯蒙光芒四射,耀眼过初升的阳。
    零忍不住摸了一下他越发消瘦的颧骨,他的时候不多了,他知道。
    「零,他的生日是几月几号?」突然,海在他耳边轻声地问,零侧过身来,闪电般地藏起脸上的疲倦,微笑说:「你看不出我是什麽星座的人吗?」
    「我……看不出。」海砂摇了摇头,她也想做出轻松自然的样子,可是只能说她做不到。
    「像我这样的人除了天蝎座还有可能是别的星座的吗?我是天蝎座的,我的生日非常好记,11月1日。」零说着笑了一下,「好像那天是光棍节,是吧?」
    「光棍节……」海砂愣了一下也笑起来,「你是天蝎座的,我今天才知道。」
    「还会有机会的,海砂。」零挽起海砂的手,低头望着他们的手互相拉紧的地方,说,「我们还会有机会的,还会有机会了解彼此,了解更多。是吗?海砂。」
    「零……」海砂拾起头,视野变得模糊,她忍隹没让眼泪流下来,喉咙却已经咽得痛苦,「是的,零,我们还有机会的。」
    「看!零,海砂,你们快看!透突然在机舱前方叫了起来,他的脸对着舷窗,被强烈的光线照得失真,扬起的笑容虚幻如画。
    Ⅱ
    那是一片赤红的大陆,绵绵上千公里,没有停息,没有终止,延伸,不断地延伸下去,直到彷佛可以接近地平线的地方,高山陡然间从地平线上升起,那是让人惊叹不已的安第斯山脉。
    荒凉的纳兹卡高原那广达200平方英里的辽阔台地,风柔弱如喘息,没有风的蓝天上十年的时间也只够下半个小时的毛毛雨,加上赭红色的地表上高含量的石膏,这块土地天生就是神奇的画布。
    潘若拉让小型客运飞机离开平流层,在低空慢速地沿着纬线在秘鲁辽阔的平原上方穿行。
    那些几千年,或许是几万年前刻录在赭红色平原上的图案开始一副接着一副在他们眼前展开。
    北起英吉尼奥河,南到以纳兹卡河,绵延46公里。就在这块土地上,散布着数以百计形状各异的图形。有些描绘各种飞禽走兽,但更多的是几何图形,包括不等边四边形丶长方形丶三角形和直线。
    从空中鸟瞰,这些几何图形,彷佛有一位妄想自大的大师在这片土地上酒醉,挥毫泼墨。
    那麽原始,那麽雄壮,又神秘莫测!
    海砂望着那些飞机上能看出全貌的图画,几百平方公里大的蜘蛛,一个就超过四个足球场体积的猴子,还有那些笔直的穿梭在各种图画间的直线。
    「我听说过它们,秘鲁高原上的神秘图画,但是……我想知道,究竟是什麽人画下了它们。」
    海砂贴在一盏舷窗上望着下面的图画说:「它们的存在是不是就证明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过神?这个世界是被人创造出来的,我们只不过是棋局里的棋子而已?」
    「海砂?你在说什麽呢?」透在海砂身边皱起了他的眉头,想了想说,「你看欧洲电影看太多了啦。它们就是很美很美的图画而已。」
    「或许是吧……」海砂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怎麽会莫名地说这些。
    「它们当然是被人画下的!」零突然说,他的手自然地落在海砂的背上,顿时海砂觉得那一片皮肤都温暖得不行。
    「被人?被什麽人?」海砂傻傻地问,零低下头,对着她表情严肃到不行,缓缓地说:「被我啊!世界上最强的男人!」
    「哈……我就知道。」透白了零一眼,无视他和海砂亲昵的姿态,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舷窗外的图画。
    「你……」海砂有点失落地低头,她真的做不到像透和零一样好像一切都还很正常,他们没有一步步走向末日。
    「是的,被我!」零扬起眉毛对着窗外的白光,表情温和起来,却更加地摄人心魄,「被我这样的人,血管里流着血,脑袋里奔腾着思绪,不在地上写上点什麽,不在这个星球上留下点印记就不会善罢甘休的人。」
    「海砂……」零突然叫她的名字,让她惊得全身一紧,零便这样顺势将她拉进了怀里,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如果有一天,我要告诉你什麽事,如果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我就要这麽做,在地上大大地写出来,让全世界,外星球的人都能够看到。你听清楚了吗?我会那麽做的,一定!」
    「零……」海砂吞下口里的疑问和叹息,对着零,点了点头。
    零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伸过他长长的手拍了透一下。
    「嘿,你干嘛打我?」透故意不爽地回击,零差点大笑起来,透假装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岛吗?」
    「小岛?什麽小岛?」透加重了那个不爽的表情,赌气地不去看零,於是零又狠狠地给他的後脑勺来了那麽一下子。
    「就是那个墨西哥边境的小岛啊!白痴!」
    「我知道啦!就是这个世界同时有两个你出现的时候,你放下我们不管去度假的那个地方!」
    「是的,就是那里。」零的眉目温和下来,似乎还露出了笑意,「下次我们一定也要这样,开着飞机很低很低地去那个岛,从蔚蓝的海洋中慢慢接近它,经过无尽的兰找到地平线上那颗珍珠一样洁白的岛。我是真的很喜欢那里,透,答应我,你一定要去!」
    「好的!你越来越罗嗦了,零!」透不爽地还要说些什麽,潘若拉突然从机舱前方走过来,热情地微笑着对他们说:「孩子们,我收到赞发过来的消息了。他在安第斯山脉蒂华纳科古城旁边联合国古文明保护组织的营地里,他叫我们过去。他是世界上最了解秘鲁那些古城和神迹的人,他会帮助我们找到第九启示的!」
    「真的吗?爸爸?」透的後脑勺又一次遭到了攻击,这一次攻击他的人是他气色很好脸色很不好的妈妈。
    「白痴透!如果你有百分之一像你的爸爸,卡斯蒙早就卷铺盖回家了!赞会知道第九启示的秘密的,他什麽都知道!」潘若拉骄傲地抬起头,「他可是我选中的男人耶!」
    「赞?」零有点好奇地问:「这就是他名字的全部吗?」
    「是的!」潘若拉有点骄傲地点头,随後高声说:「神奇吧!一个遗失的王子!没人知道他的姓氏究竟是什麽,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但他却是我的王子,我纯血的完美的王子。」
    说赞的时候,潘若拉的表情好像回到了十六七岁的少女时代,零喜欢她脸上的那些表情,或者说,他喜欢潘若拉这样的女人。
    活力充沛,充满力量,好像永远都不会枯竭的温泉,好像永远都不会迷失在黑暗里的火把。
    「妈妈……拜托啦,不要在外人面前对爸爸露出一副色狼的样子啦!」透无赖地抱怨,「都老夫老妻了,两个人加起来都要超过一百岁了!」
    「白痴透!」不等透说完,没错,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透的後脑勺上,潘若拉的声音比谁都大,「我和你爸爸加起来才只有98岁,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天生就是情感和智商的双重白痴吗?」
    「我和你爸爸可是浪漫到不行的超级情侣哦。还记得有一年的冬天,我和你爸爸一起去法国……」
    「拜托,妈妈!不要再说了啦!好丢脸的!」
    「白痴透,你很讨厌耶!」
    「妈妈……」
    ……
    瞧了一会儿母子斗,零终於控制不住自己大笑起来。
    海砂依偎在他的身边也笑了起来。笑声终於回到了他们身边,在秘鲁上空几千米,终於……
    旅程到了它的最後一站。
    Ⅲ
    「我要让我的宫殿里点上7跟蜡烛!七天,就跟那本愚蠢的圣经里记载的那样,七天的时间!最後的七天时间。」卡斯蒙在圣保罗大教堂,那个从来只属於教皇的舞台上挥舞着他的手大声宣布,「点上蜡烛!从今天起点上蜡烛,开始倒数!」
    「第一天,我说要重新认识人的本性!於是……连这个星球上最完美的人也要去直面他不能抗拒的残忍选择!」卡斯蒙在高台上叫起来,笑容狰狞却震撼人心,「忘掉那些拯救和宽容的大话!那些大话谁都可以说,因为说说又不会怎样!」
    「当选择终於降临,降临在你最心爱的亲人身上,再来对我说那些话吧!」卡斯蒙放下手,目光悲悯地投向他身下的众人,「再来跟我说,这个世界还有救,我可以为了其他人放弃我的生命,放弃我的所有!再来跟我说吧!第一天,让我们面对人性的邪恶,最後的邪恶!那种人性中最残忍最自私的感情,它叫什麽来着?」
    「哦!它叫……」卡斯蒙彷佛恍然大悟地露出笑容。
    「它叫……」
    「爱!」
    「爱!」人群中响起了巨大的回应声。
    「万岁!吾王!」回应声中,兹罗在远处的祭坛上对着被万人追捧着,神坛上的卡斯蒙弯下他的腿。
    「万岁!吾王!光明即将到来!」他呼喊着,眼中溢出泪水,「光明即将到来!七天,只剩下七天了!」
    「七天後,5月5日。」卡斯蒙收拢了嘴角的笑容,那个日期就是一切的终结,所有缘分的结点。
    零在下飞机前最後看了一次他手表上的日期。夏至日还有一些时间,离大三角的角度彻底偏离灰度还有一些时间,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七天,我会成功的!零暗暗发誓,走下飞机。阳光迎着他们的方向蔓延过来,整个画面都金灿灿得让人睁不开眼。
    在透和潘若拉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的人影之上,一个人影渐渐靠近。逆着光,零没有立即看清楚赞的模样,但当他靠近,先於他的模样冲进他身体的是那种不同於透和海砂的强大的丶原生的力量的味道。
    零觉得这股味道十分熟悉,他在脑海里翻找了一番,忽然记起了拉斐尔的地下城堡。那一夜他第一次和透单独面对面彼此,安静的没有风的树林里,人身上的灵魂的气味被放大到最大。
    透身上就洋溢着这种气味,不同於光明,不同於黑暗,原生的好像初生的嫩芽一样的生命力。
    那是透特有的味道,原来它不是来自米迦勒的姓氏,而是来自他父亲的血脉。
    飘扬的金发,高挺的鼻梁好似白玉雕成,长而深的睫毛下,深蓝的眼睛纯净无比,却又染着好似已经目睹了上亿年自然变迁的风霜。
    赞伸出他的手,零握住他的,这才第一次看真切他的面容。他那样的年轻丶英俊,就好像岁月从来不曾在他身上流过一样。
    他握住零的手温暖而有力,只是刹那的接触就让零感到力量穿透了他的身体。
    刹那间零惊大了双眼,他忽然记起来这种熟悉的味道他还曾闻到过,除了在透的身上,他还在别的地方闻到过。
    刹那间,他明白了。
    「欢迎你!苍御零!」赞声音洪亮,微笑和他的声音一样,也是那麽豁达宽广,「我终於见到了你了!零!」
    「我也是,终於见到你了……」零吞吐了一下,才浮现出笑容继续,「赞!透的父亲,赞!」
    「是的,我就是赞!」赞弯身从零手里接过他的行李,远处还有几个科学家模样的人等在那里,一辆白色的吉普,转过身不由分说就挽住了海砂的腰。
    「啊?」海砂的叫声还在喉咙里,她就已经被赞抱了起来,丢进了吉普车。
    「女士优先,现在轮到我的女神了!」赞回过头来,视线在凝结了阳光和朝露的空气中和潘若拉相遇了。
    「女神,我可以抱你吗?」
    「可以,如果你不介意我又老又丑的话!」潘若拉微笑地打趣,赞的视线却在她花白的发鬓颤抖了一下。
    「如果你继续老下去,我会抛弃你的!女神,你要当心哦!」赞扬了一下他的眉毛,零发现他的眼角甚至都没有咒文,他那样年轻,充满活力,除了那双洞察事物沧桑的蓝眼睛,他和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两个人。
    「我好担心啊!啊啊啊!我的赞,你什麽时候会变老呢?」潘若拉调戏一样玩弄着赞的金发,赞就在此时将她抱了起来,他们的对话和他们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两码事,只要看过他们对视彼此的目光,你会相信,就算拿整个世界去跟他们换对方,他们也不会换。
    「我不会变老的,但是我也不会离开你!」赞把潘若拉放进吉普车,鼻尖在她的鼻尖上亲昵地擦过,「你就等着一辈子因为我受气吧!会有很多很多的小姑娘一天到晚地缠着我。」
    「赞,你好坏!」
    「坏也是你选的!」
    「爸……妈……你们适可而止点好吗?」透愤愤地把他的包丢上车,伸出手挡在了那两个看样子还要继续亲昵下去的人中间。
    「潘若拉,你的白痴儿子好像没变耶!」赞叹了口气说。
    潘若拉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是啊,他太像他的爸爸了!」
    「爸妈!」透又叫了起来。
    零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画面好模糊,好模糊!
    七天後的五月五号,是他的20岁生日。20岁,苍御零的20岁,苍御这个姓氏最後的一个20岁。他没有时间了,所以他只能选择,哪怕那些选择会让他彻底地粉碎掉。
    他只能选择。
    他只能如此!
    Ⅳ
    「我们现在去哪里?」透在汽车後座上扯着嗓子喊,「你们能不能稍微问一下我们的意见再开车,还有速度太快了啦!」
    「这个速度只是起步速度而已!」赞大笑着,双手把好了方向盘,脚踩下了油门。潘若拉稳住她的遮阳帽回头对透他们扯着喉咙喊:「我以为你们已经没有时间浪费了啊!我们正在前往帝华纳科古城的路上。」
    「帝华纳科古城?」透疑惑地问:「但是第九启示不是在秘鲁吗?」
    「你们一定没有好好地用先进仪器去看过第八启示!」赞大声地说,扬手将一张纸通过潘若拉递了过来。透接到那张大纸,发现是第八启示上光点的照片和世界地图的精密对照。
    「第八启示的具体位置在秘鲁和玻利维亚交界处的某个点上?」
    「那个点就是帝华纳科古城!」赞大声地说,转过头不再分神,专注地开着他的车。潘若拉指着地图对透说:「赞参加的联合国文物古迹保护小组刚好在帝华纳科古城旁边有一个营地,我们现在就是去那里。」
    「我刚刚收到了欧洲朋友发过来的消息,看来卡斯蒙这几天在欧洲都快要忙到冒烟了!所以……」潘若拉耸了下肩膀继续说:「我们只能节约一切时间,希望今晚我们能够经过玻利维亚首都赶到帝华纳科古城的营地,那样明天我们就能够去那里了。或许……」
    潘若拉胜利地笑了一下说:「或许明天,就是我们胜利的日子,也说不定啊!」
    「对吧!赞?」
    赞走神了一会儿,随後伸来一只手握住了潘若拉在他肩膀上的臂膀,笑着说:「是的,女神!」
    「让一切都还原吧!这个世界挺糟糕的,但是它还不值得被毁灭!」潘若拉自言自语地说,不经意间让视线从零身上划过。
    上车後零一直沉默着。
    「如果你有什麽想法,不要避讳,告诉我。」潘若拉转过头对零说。零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微笑:「我只是有点累而已。」
    「是啊,孩子们你们都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如果不介意赞的糟糕车技的话。」潘若拉说着回到她的座位上,不再言语。
    时间不知不觉流过,在缓慢的时光中,吉普车已经穿越了秘鲁和玻利维亚的边境,黄昏中,车子穿梭於玻利维亚首都日夜汹涌不停的车潮中。
    在越来越黯淡的暮霭中,人的皮肤对哦被染成奇怪的土色,而他们的眼睛看上去是赤红的。
    几处沿街的商铺里冲出几个抱着货物的年轻人,随後冲出来的是哭骂着的胖乎乎的南美洲妇女。
    「到处都是世界末日,到处都是……」伴随着潘若拉的叹息声,赞驾着车冲出重重车阵,驶出丛丛高楼大厦和贫民窟,往上攀爬,进入城外那一片辽阔空旷丶空气清新的高原平台。
    告别了荒凉的郊区和一望无际的贫民窟,还有不知是否歇业,在路边喘息着的一间间修车厂和一座座废弃物堆集场。
    房屋开始变得越来越稀落,到後来不再有任何人烟。
    极目所见尽是一片空旷辽阔丶树木不生的大草原,一路绵延到天边,跟里尔山脉的雪峰相连,景色雄奇壮丽。薄纱一样迷蒙的暮霭笼罩着整个视野,感觉上,车子不像在往某一个地点前进,却像正在驶往一个浮荡在云雾中的神话国度。
    吉普车沿着崎岖丶狭窄的公路,蜿蜒驶上陡峭的山坡,踩着最後一缕阳光缓慢爬上高山的一座横岭。
    「我们要明天才能到帝华纳科,在到达那里之前……」赞说着话让吉普车在横岭的顶端打了个转,急匆匆地停稳。清新的水汽扑面而来,零张开他的双眼,尽可能地让视野变得最大。
    「那是的的喀喀湖,世界屋脊上的湖泊!而我们的宿营就在的的喀喀湖旁边,今晚在那里宿营,明天,我们就渡过的的喀喀湖,去最後的使命地!」
    「的的喀喀湖……」零走下来。
    眺望下去,一幅对比鲜明的景观豁然展现在他眼底,的的喀喀湖的湖水无边无际,黑沉沉,隐没在遍地阴影中,而远处宛如锯齿般凹凸不平的雪峰,却依旧灿烂在明亮的阳光下。
    位於海拔约12500英尺的高原上,总面积3200平方英里的巨大湖泊像一个巨大的屏障挡在了零和帝华纳科古城之间,也横在了他和他的选择之间。
    他侧过头去的时候,看到潘若拉正用沾水的手帕为赞清理着脸上的尘土,映着美丽的夕阳和面前苍茫雄壮的景色,他们依偎着站在一起,那样美丽的容颜,那样深情的对视,好像画一样。
    被定格的永恒的画面,在时光的长河中随波而去。
    Ⅴ
    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後,吉普车终於驶入了一片充斥着火光和氖气灯的营地。透原本以为所谓的宿营地就是几个帐篷还有一堆带着眼睛的科学家。结果当他的脚踏上营地的土地,看到的是在密林里开辟出来的一块灯火通明的小城镇一样的区域。
    「这是你们的营地?」透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赞点点头,顺手把行李拿下来,扛到肩上。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彷佛那些放了海砂他们全部生活用品的大袋子没有重量一样。
    「这就是我们的营地,让你们见笑了!」赞背着行李领着众人走进营地,边走边说,「这里聚集了全球最顶尖的考古学家和文物专家,我们的责任就是在那些历史的痕迹马上就要因为人为的破坏而消失不见时,去拯救它丶保护它!所以,如果你认为我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科学家,那麽其实你也可以把我们当成一只特殊的军队!」
    等赞不无自豪地说完,透已经仔仔细细地把整个营地扫瞄了一遍。什麽时候养成这种习惯的,到了一个新地方一定先彻底地把那个地方好好观察一遍,透不知道也没有去深究。总之,当他发誓永远都不让他的朋友再受到伤害时,他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这个营地里不光能找到一切科学营地里应该出现的东西,各种各样的仪器和工具包,在营地的边缘还停着两辆军用装甲车和一架直升飞机。
    「为什麽会有那些东西?」透忍不住问,赞笑了一下,告诉他:「儿子,你大概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道有多乱。」
    「可是你们并没有什麽值得别人抢的啊?」透直接问。
    「但是别人不会知道我们只是穷得叮当响的教授和考古学家。我们是科学家,同时也是战士。」赞幽幽地说,指了一个帐篷对透说,「那就是你和零今晚的住所了。」
    「海砂,你今天跟我睡。」潘若拉在透身後抱住了海砂的肩膀,海砂弱弱地点了点头,茫然地向零望去,却见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的的喀喀湖另一边的茂密丛林。
    在这个时候还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这样的自己很糟糕啊!海砂陡然间想到,一声不吭地跟随潘若拉走进了她的帐篷。
    等透和赞也走进帐篷,零将他的视线收回营地。营地里有好几个人都偷偷望着他,他们和赞合作了那麽久,应该知道神族的事,所以应该已经猜到了零他们的身份。
    他们窥视着他却不敢靠近,零安静地观察了一会儿,看到营地的一边一名女研究员正吃力地搬着一只硕大的陶罐。他走了过去,从她的手里接过陶罐:「我来帮你。」
    「哦,谢谢!」带眼镜的女研究员抬起头,顿时惊讶出声,「你是苍御零,那个最强大的神族……」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她中途停止不说了。
    零点了点头,淡淡地笑了一下,把陶罐放到应该的位置然後离开。他发现他最近总是在笑,因为他身边那些爱笑的人们最近似乎都忘记了微笑的方法。
    他掀开门帘走进他和透的帐篷,透正在里面收拾着他的东西,其实他真的没什麽东西,他收拾东西时说的那些话也表明他的心不在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上。
    「爸爸和妈妈还是老样子,一见面就肉麻兮兮的……都使上了年纪的人了!真是的!」透看了零一眼,鼻翼边升起微微的潮红,继续小声地咕噜说,「你一定快要笑死了把,那麽两个白痴一样的父母,他们居然还是二级能力者,纯血的神族,天禧的神族难道都是白痴吗?不不不……不是啦,就他们两个是白痴!」
    「哈哈……透,只有你还会微笑耶!」零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在透身边弯身坐下,坐在扑在地上的防潮垫上。有点发热的风从帐篷的缝隙里灌进来,吹拂在零的身上让他觉得有点痒。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透又忙活了一会,终於放弃似的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到了一边。
    「跟我说说他们把,你的爸爸妈妈。」零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又或者那些画面就发生在昨天,在拉斐尔的地下宫殿里透坐在他身边,草地上,不管他想听不想听跟他说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们有什麽好讲的!就是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啦!」透说着想到了什麽,问零,「据说冰室纯的妈妈也是遗漏的神族,是吗?」
    「好像是把。」零回答着,眉间悄然爬上一抹阴沉。
    「赞也是遗漏的神族,原本妈妈为了他要背叛她的家族,还有米迦勒的姓氏,原本我会是一个半血儿,想不到爸爸居然是遗漏的神族,他居然也是二级能力者。」
    透说着话,难掩脸上的欣慰表情,笑了笑说:「或许这就是命运把,如果妈妈不是坚持要和爸爸在一起,他们就不会知道爸爸是遗漏的神族,也不会生出我来了。」
    「你知道吗?他们原本打算让妈妈去和海砂的妈妈抢海砂的爸爸,真是疯了,那些人为了保护神的血液,完全疯了!你说呢?零……」
    透转过头来,看到零脸上的阴沉立刻恐惧地收起了他全部的表情,「对不起,零,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
    「没关系。」零勉强拉动了一下嘴角,「对我而言,那都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真的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
    「可是,还是对不起。」透小声地说,窥视到零脸上淡然的表情後,他小声地转换话题问:「零,你说我们明天能找到第九启示吗?」
    第九启示!
    这个词组像一把烧红了的烙铁直接烙进了零的心脏。
    「第九启示……」零找了一块地方躺下来,「透,我有点累了,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好的。」透眨着眼睛,好像想到什麽,他四处找了找,终於在找到一块野牛皮做成的毯子後安心下来,「零,来,睡这个上面,睡这里。」
    「透……」零望了图一眼,突然间他全身都疼痛起来,剧烈的难以抗拒的疼痛。那种痛就好像有人正活生生地从他的脊椎里窃走一段脊柱,他痛得想要嚎叫,却只能咬紧嘴唇强忍下来。
    他不能……
    不能再伤害透了!不能!
    此刻……
    巴黎。
    卡斯蒙在埃菲尔铁塔上鸟瞰着底下灯火通明的城市,打开手中的怀表,看到时间又滑走一天,露出笑容:「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结局会怎样?啊……我好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