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先生听到萧飒那句不合时宜的话,唯唯喏喏地出了门。
晚上又来沈家蹭饭吃,第二天中午还来……这样六七天,沈穆清的奶回去了,人的精神也好了些,不由对他的到来有些奇怪了——郭先生本质上还有读书人的脾气,什么踏春赏雪来吃饭视为雅事,这样无缘无故地一来再来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说给萧飒听,萧飒抬头“嗯”了一声:“他想来就来吧!家里也不少他这口粮食。”
新任的县令李新让萧飒代写一份关于沪定防务的陈条。
“他不是带了两个师爷来吗?”沈穆清见萧飒这两天一直在琢磨这事,吃不好睡不好的,不禁嗔怪,“那些师爷干什么去了?”
“一个是做刑名的,一个是做钱谷的。”萧飒继续低头写着,“没有懂防务的。父母官能用心,也是百姓之福。我们也可少操些心。”
沈穆清走过去给他磨墨:“你也早点睡吧,都瘦了!”说着,摸了他的脸。
萧飒写不下去了,抱了沈穆清在膝上:“别去锦州了,我让庞德宝把悦影接回来!”
热气扑在沈穆清的脖子上,让她颤栗起来:“我想孩子了!”
萧飒在沈穆清的耳边低喃:“可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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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沈穆清还是没有去成锦州。
到不是她舍不得与萧飒的这片刻分离,而是明霞和凝碧回来了——两人带了时静姝的信来,英纷婉言拒绝了与区家的亲事。
沈穆清想到她常嚷着要“自梳”的事……只怕是一时还想不过来。
既然英纷跟自己说实话,她也就不勉强她,暂时把这件事放了下来,问了明霞家里的情况。
“……时姑娘成亲,时家虽然送了贺礼来,但只来了一个叔伯的兄弟送嫁。不过任公子来了很多朋友,婚事还算办得热闹。”
沈穆清不禁有几分伤感。又问了沈箴的身体状况。
“天天走步,人很精神,偶尔去闵先生、袁大人那里串门。兴致好了,还会指导舍哥写字——如今舍哥在国子监读书呢!”
“那你们回去可有人议论过我弟媳闵氏?”
“陈姨娘说未来的奶奶是个温柔敦厚的人。”明霞笑起来,“时姑娘也说未来的奶奶清目清秀,以后一个是个大美人。”
大美人……又想到大舍那谨小慎微的样子……也不知道两人能不能合拍。
但婚姻的事很难说,也许外人看着不合适,两人却正是投缘。
念头闪过,沈穆清笑了笑,遣了明霞退下,跟凝碧说了与房家的婚事。
这件事时静姝已告诉了凝碧,凝碧早已想好了答案,红着脸低了头:“就怕房家嫌弃我。”
沈穆听了暗暗点头,又叫了明霞来。
听说是嫁给银良,明霞脸色绯红,低声地应了一句“全凭奶奶做主”。
沈穆清看着这事有戏,让萧飒去问银良。
可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的道理,银良也只是红着脸应了一句“全凭爷做主”。
银良是家生子,娘、老子还在临城的田庄里管事,萧飒少不得把这件事禀了老太爷。
大太太知道凝碧和房添福的日子定下来了,带着悦影回来。
萧飒亲自去城门接悦影和大太太,悦影一看见父亲,就立刻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大太太抚着头:“哭得我没安宁的时候。”神色间果有几分倦意,“还好有常惠帮我哄着她,要不然,我就给她请个奶娘了。”
站在轿旁的常惠嘿嘿笑:“大姑娘是个坐不住的人。”
萧飒望着女儿扁着的嘴,心痛得不得了:“穆清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快回去吧!”
大太太伸出手去,准备把悦影抱上轿,悦影却紧紧地搂着萧飒的脖子不放。
“我抱她回城吧!”萧飒舍不得放开女儿软软的小身子,“她也很长时间没见我了。”
大太太也心痛悦影,想了想,让人给悦影披了件斗蓬,由着萧飒抱她回了萧家。
一路上,有认识萧飒的人和他打招呼,望着他怀里的孩子,不时有人露出揶揄笑容。
回到家,沈穆清早在门口等,悦影看见母亲,又扑到了母亲的怀里大哭起来。
沈穆清抱着孩子屈膝给大太太行了礼:“让您操劳了。”
大太太忙扶起她:“说什么呢?她可是我亲孙女。”
这是大太太第一次在沈穆清面前说起这种血缘关系。
沈穆清嘴角微翘。
大太太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一家人进了屋。
沈穆清把凝碧和房添福的事细细地说给大太太听。
知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大太太笑道:“我也赏一百两银子给她添箱吧!”玉簪听了就从荷包里拿了一百两银票出来。
沈穆清忙代凝碧谢过,让喜鹊去给凝碧,凝碧接了银票,匆匆过来给大太太谢恩。
大太太笑着拉了她的手:“你在奶奶身边服侍的好,我们自然不会亏了你。”说着,眼神凌厉地把屋里的人扫了一遍,“你们以后好好服侍主子,一样有赏。”
屋里的人都屈膝行礼,恭声应“是”。
沈穆清看着不由汗颜。
自己要学的地方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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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腊月,萧家热闹起来。
嫁凝碧,回门,请姑爷,银良和明霞小定,京都、临城还有清源、福建的落梅都断断续续送了年礼节,沈穆清又安排给郑夫人、房夫人等人的年礼节……忙得团团转,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腊月二十三。
祭了灶王爷,就过小年。沈穆清让萧飒把郭先生接到家里来:“……反正是一个人。”
郭先生听了喜滋滋地来了,不时拿眼睛瞅月桂。
沈穆清看了直皱眉,想找个机会点拨点拨这郭先生,李妈妈却先来了:“听说郭先生父母双亡,一个人……虽然年纪大了些,可年纪大的会疼人,您看和我们家月桂相不相配。”
“我原也有这意思。”沈穆清叹了一口气,“只是郭先生不愿意入赘。我们还是在萧家的小厮里找一个吧!”
李妈妈听了不免失望。
过了初四,大太太提议去锦州过元宵节:“……花灯又多又好,我们悦影也有个玩的地方。”
悦影现在可以满地跑了,却还只会模模糊糊地喊“爹”、“娘”。
听到大太太说她,她立刻跑到大太太身边,笑着摇大太太的衣袖。
“你看,我们悦影也想去。”大太太见悦影亲近她,高兴地抱起孙女亲了一口。
“我去跟郑大人说一声,陪你们一起去。”萧飒笑道,“难得今年清清静静的。”
不知道元蒙人是不是去年被打怕了,今年虽然冬天冷,雪大,却连影子也没有见到。
两人成亲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一起过过元宵节。
沈穆清也有些心动:“如果郑大人准了,我们全家都去锦州看灯会吧!”
郑大人听说萧飒要去锦州看灯会,不仅准了,还派了几个小兵护送他们去锦州。
这大年节的,怎么能让人空跑。
大太太又拿了银子出来打赏那几个小兵,留了李妈妈月桂等人在家里看家,其他人浩浩荡荡地启程去了锦州。
郑三奶奶得了信,一早在城门口等,等到了郑家,萧飒和沈穆清领着悦影给郑家的几位长辈拜年,悦影得了好几个大大的封红。晚上,郑三爷又安排了丰盛的酒席款待他们。
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激动——这也算得上出来旅游了。
谁知道萧飒刚坐下,就有岩州卫的人找来:“……萧爷,不好了,元蒙攻了天全县。”
萧飒立刻站了起来:“我跟你去看看!”
“等等!”沈穆清喊住丈夫,但看见他眼底的毅然,又觉得自己在拖他的后腿,话到嘴边又变了,“你披件毛氅再走也不迟。”说着,又吩嘱明霞给萧飒准备些干粮。
萧飒拉了沈穆清的手:“穆清,明年我一定陪你去逛灯会。”声音里满是歉意。
“知道了!”沈穆清声音轻快,全是包容,“你要注意安全。”
萧飒点头,任妻子给他披了毛氅,亲了亲悦影,转身大步离开。
没有了萧飒在身边,再好的灯会也会黯然失色。
沈穆清兴致大减,结果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开始大吐特吐起来。
大太太闻讯而来:“请了罗大夫没有?”
沈穆清红着脸摆了摆手:“过几天再请他看看也不迟。”
大太太先是一怔,随后喜上眉梢:“是不是有了?”
“还不能确定……今天早上才有点反应。”
“一定是了!”大太太喜不自禁,“我要去庙里给菩萨烧柱香才是。”说着,又叹道,“飒儿要是晚走一天该多好。”
沈穆清安慰大太太:“他回来了知道这消息也会高兴的!”
“等他回来,”大太太对萧飒去天全县颇有微词,“只怕孩子都能喊爹了!”
“哪能。”沈穆清掩嘴而笑,“他不过是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话还真让她给说中了。
过了元宵节,大太太一边派人去天全县给萧飒送信,一边留了沈穆清在锦州安胎:“……过了头三个月再走也不迟。”
这胎怀得奇怪,除了头两天晨吐外,接下来就什么反应也没有了。如果不是罗大夫诊了脉,沈穆清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她自然同意大太太留在郑家安胎的决定。
可没几天,萧飒就回来了。
沈穆清大吃一惊:“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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