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虞接过萧桓手中的帕子,向他道了声“多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把帕子从萧桓手中抽出来的时候,有一瞬间没能抽动。
她微微一愣,正要仔细地打量时,帕子已经脱离了萧桓的手。
一定是错觉!
夏侯虞告诉自己。
一方帕子而已,萧桓既然送她,又何需反悔?
萧桓却是一阵耳热。
他送她帕子就是了,怎么事到临头却犹豫起来——夏侯虞从他手中接过帕子的时候,他居然下意识地用力捏住了帕子。
还好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不然可真的要闹笑话了。
萧桓顿时心里有些不自在,左顾右盼地开口道:“这是桂花树。”
“你居然认识桂花树?”夏侯虞颇有些诧异,用帕子擦着手,嘴角忍不住微扬,笑道:“你不会从小就帮着阿家给花浇水吧?”
这种事夏侯虞小时候做过,只不过是把她母亲文宣皇后种了好几年的一株建兰给浇死了。从此文宣皇后就禁止她再靠近自己的花草。
萧桓笑道:“浇水倒没有做过。阿娘喜欢带着阿醒给花浇水,喜欢指使我搬花盆。”
夏侯虞闻言看了一眼萧桓。
萧桓身材修长,看上去有些清瘦,可……她却知道他衣裳下的胳膊有多结实有力。否则前世他也不可把她护在身下了。
萧桓只道夏侯虞在猜测吴氏为何要指使他搬花盆,遂笑道:“我是阿兄,这种要出力的事自然指使我了!”
这倒也是。
她就是从小护着她阿弟的。
想到这里,她想起自己等会还要给夏侯有道上香的事。
夏侯虞不禁低声道:“先帝的陵宫,还要请都督多多费心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萧桓都负责督促夏侯有道陵宫的修建。
“长公主放心。”萧桓看着她前一刻还笑靥如花,后一刻却黯然失神,不免心中有些异样,道,“最多两个月,先帝的陵宫就会修好了。”
夏侯有道就能入土为安了。
比前世提前了两个月。
是因为前世萧桓做了大司马,没功夫关注夏侯有道陵宫的进展吗?
夏侯虞在思忖着。
萧桓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夏侯虞就应该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女郎,只为手上沾了灰尘而烦恼才是。
他想了想,索性把话题重新说回到了正事上。
“我觉得长公主说得很对。”他正色道,目光肃然,令他英挺的五官更加分明,透着股大义凛然般的正气,让人看了顿生信服之感,“我们不能任由卢渊这样肆无忌惮。想从卢渊的手中争得一席之地,这次北伐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机会。我明天就让宋潜来见你。至于北凉那边的消息,由我打听。只是怎样引导当今百姓的话题,只怕还得请了郑大人或是谢大人出面。”
看样子萧桓还是想明白了。
夏侯虞颇为欣慰,道:“这件事也交给我。我来请舅父或是谢大人帮着举办几场酒会就是。都督要做的就是好好准备,到时候艳惊四座就行了。”
萧桓前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今生虽然因为她的缘故没能一蹴而就,可她相信,有她帮忙,萧桓肯定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还艳惊四座呢?!
他又不是女子。
要艳惊四座做什么?
萧桓瞥了夏侯虞一眼,道:“承蒙长公主吉言。但愿一切都如长公主所料。”
夏侯虞很有信心。
若是她连这个也错了,那她不如趁机把重生的事全都告诉萧桓,说服萧桓和卢渊一争高下,也好过这样不死不活地挣扎在卢渊的手掌之下。
“那我就先告辞了!”夏侯虞看着渐渐升起来的太阳,站了起来。
“你这就要走吗?”萧桓讶然。
他们才说了几句话而已……
“我去了万乘寺之后还要回庄园,”夏侯虞客气地道。“太晚回去了不安全。”
这倒是真的!
萧桓点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但肯定不是喜悦之情。
他亲自陪着夏侯虞去向吴氏辞行,和吴氏、萧醒一起送了夏侯虞出门。
夏侯虞上了牛车,松了一口气。
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和萧桓说话,而且还是说服他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她心里是没有底的。可进展却比她预想的要顺利得多。
也许,没有了前世的那些对立和争执,萧桓也并不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人。
万乘寺占地不过十来亩,不大,但寺院巍峨,建筑精美,寺庙里种了几百株白色的山茶花,到了暮秋初冬时节,茶花盛放,景色尤为漂亮,慕名而来的人很多。
因夏侯有道的棺椁停在这里,万乘寺已经闭寺,通往万乘寺的几条大路小道也已由宫中禁卫把守,不得通行。
夏侯虞的牛车上刻着皇室的家徽,她的牛车刚刚驶入通往万乘寺的道路,就已经有禁卫通报此地的守卫和庙里的僧侣。等到她的牛车在万乘寺的仪门前停下,万乘寺的住持,禁卫校尉,还有照看夏侯有道棺椁的田全等人都已经在仪门前等候。
“长公主!“田全含泪上前给夏侯虞行了大礼。
夏侯虞看着几日不见却骤然间从中年迈入了老年的田全,心中也很是唏嘘。
“起来吧!”她示意阿良搀了田全起身,由禁卫校尉等人簇拥着去了夏侯有道的灵堂。
白幔重重,鲜花供果,烛火檀香,一样也没有马虎。
夏侯虞的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来。
“长公主!”杜慧等人安慰着她,陪她上香,把这些日子抄的经文一张张地烧给夏侯有道,保佑他在黄泉路上鬼魔不侵,很快飞升到西方极乐世界。
就算是这样,夏侯虞还是思念自己的胞弟,希望他能在人世间多停留些日子。
她问杜慧:“先帝七七的祭日,尚书台那边可曾拿出章程来?”
杜慧恭声道:“我这就派人去尚书台那边问问。”
夏侯虞疲惫的颔首,先去了郑府。
郑芬正要考量两个儿子的功课,听说夏侯虞过来了,也没有见外,让人直接把夏侯虞带来了书房。
夏侯虞却有些不好意思。
郑多和郑少两人的功课从小就好,郑芬这个父亲每次都只能超过他们所学范围内提问题才能难倒他们两个。小的时候还好,两个人长大之后,心里就觉得自己的父亲不太靠谱了。
她磨磨蹭蹭的,估算着郑芬应该问完了,才进书房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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