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来的表妹……
吴宝璋听着觉得十分的刺耳,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不好,索性低了头喝了几口茶。
程辂过来了。
他先是笑盈盈地和陈大奶奶打招呼:“今天的琐事都忙完了?听说我金陵的表妹过来了……”他说着,目光才朝吴宝璋望过来,冠玉般的面孔波澜不兴,眼底甚至是浮出些许的困惑,片刻之后才以一种试探的语气道:“你是,吴知府家的大小姐?!”
居然装出一副和她一点也不熟的样子。
吴宝璋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都没有透过气来。
程辂俯身对陈大奶奶道:“是金陵知府吴大人的女儿,嫁给了九如巷五房的程诺,说起来也算是我的从弟媳妇了,却不是表妹。如今五房的汶叔父在京城经商,她以我表妹的身份过来,只怕是找我有什么事,你先回避一下!”
九如巷程家五房竟然落魄到要开茶叶铺子为生……
陈大奶奶似笑非笑地瞥了吴宝璋一眼,道着:“既然如此,表妹就和我家相公坐坐,我这就命人去备午膳。”
她留在这里吃饭算是怎么一回事?
吴宝璋冷冷地道:“多谢大奶奶了。我有几句话和陈公子说,说完就走了。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午膳呢!”
陈大太太不屑地撇了撇嘴,眼角也没有看她一下地走了。
吴宝璋压制在心底的火苗噌地就窜了上来,站起来道:“程相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程辂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刀锋般锐利地直直地望着吴宝璋,沉声道:“诺大奶奶,我看在你是诺从弟的发妻的份上,不和你计较这些无礼之举,可你若是想在我这里洒泼,我也不是那没有脾气的木头人。我家妻子贤淑,让了地方给我们说话,你就应该知点趣才是,把我惹急了,你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然后脸色一***,“有什么话快说!我马上就要去国子监了。”
吴宝璋差点就气得闭过气去,只觉得她这两、三天遇到的事比她一辈子遇到的事都多。
先是程辂翻脸不认人,后又有他的怠慢轻视。那个陈氏长得那么粗俗,程辂为了她的家势还对她深情款款的……想当初,他也曾用这样的语气和神态和自己说过话……那陈氏有什么好?她和陈氏相比,那陈氏除了个家势,不,就连家势也不如,不过是陈氏有人撑腰罢了,程辂就把她当草芥了。
可这话她又怎么说得出来。
胸口就被人捶了一下似的闷闷的痛,让她沉默了半晌。
程辂却不耐烦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陈氏拽在了手心里,让陈氏对他情深不己,又想办法得到了陈立的信任,吴宝璋如果坏他的好事,他宁愿这会儿就亲手掐死她算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他不耐烦地道,望着吴宝璋的目光越发的冰冷了。
吴宝璋看到这样的目光,犹如大热天的被淋了一身水似,脑子一凉,清醒过来。
她现在和他闹腾这些做什么?
能摆脱程辂,她应该高兴才是,还来趟什么浑水啊?
吴宝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立刻就有了主意,低声道:“你以为我想来找你,我是心疼我那一千多两银子。我也知道你现在没有银子还给我,可你多多少少也要给点我。我给你的那些银子,是挪用程家茶叶铺子里的钱,这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我就算是不被休弃回家,也从此以后在程家抬不起头来了。不过是个死字,我还有什么怕不怕的……”
程辂压根就不相信。
吴宝璋这种女人,主持着中馈会不贪几个银子?
他想了想,道:“你先回去,我等会想办法从陈氏手里闹个几十两银子让人给我送去。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有银子的时候自然会让人给你送去。”
入赘的确和承嗣不一样。吴宝璋也知道,今天她再怎么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她和程辂告辞。
程辂让了陈氏身边的一个贴身嬷嬷送她出门,然后自己去了陈氏那里。
陈氏道:“你表妹呢?真得不留下来用午膳?”
“不用。”程辂笑道,“他听说爹是乾清宫的大太监,就寻思着让我帮着找个路子和内务府做生意。我知道我那汶从叔和诺从兄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怕给爹惹麻烦,就推了。”又道,“只是她还不会死心,以后还会找来。若她找来,你不用顾及我的面子,直接把人打发了就是了。”
陈氏笑着应是,心里不以为然。
程辂若不是因为他落难了,要他们家庇护,他怎么会看上相貌如此平凡的自己?什么表哥表妹的,她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只要别闹到她家里来,只要别闹出什么让她下不了台的丑闻就行了。
父亲一日权势在手,他程辂就得一日在自己面前做低伏小。若是有一天父亲去世了……陈氏冷哼,她的儿子也大了,还怕斗不过一个入了赘的女婿不成!
陈氏温柔地服侍着程辂更衣。
吴宝璋回到家里,却没有看见程诺。
她也懒得问他。
可程诺连着几天早出晚归的,她也不由地好奇起来,问身边的丫鬟:“知道大爷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吗?”
丫鬟笑道:“大爷如今接了笔大卖买,说可以赚几千两银子呢!大爷还说了,若是银子到了手,就每个人打赏二两银子,还请大家到吃席面。”
没想到程诺还能赚得到钱!
吴宝璋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可这样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几天,就在程诺阴着脸闯进内室朝着她的脸丢来一张银票时结束了。
“你看你做得好事!”素来温和懦弱的程诺此时如怒目金刚,眼睛都急红了,“那程辂是什么人?连自己生母都能丢着不管的东西,你遇到了他,居然还借了他二十两银子不说,家里的人连吭也没有吭一声?你知道不知道他是被程家除了名的败类!是被长房和二房不喜的人?”
盖着永富盛银楼讫印的银票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脚边,她却像沁在凉水里,从指头一直寒到了心里。
程辂……他怎么敢……怎么敢……
吴宝璋也急红了眼,但她心里更清楚,此时万万不能承认这件事。一旦她承认了,这件事恐怕就得闹到程汶那里去,一旦事情闹到程汶那里,程汶肯定会去长房陪礼道歉。上次花园的事,她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借口让长房的人相信自己是无意间路过的,如果再扯了程辂,袁夫人不会放过她的。
“你在哪里遇到程辂的?”她说着,眼眶一红,委屈道,“我怎么知道自己会遇到他?那天在街上碰到的,他死皮赖脸地非要我借点银子给他,我被他缠得没有办法了,又想着从前大家也算是认识,那时候他和相公在一起玩得多好啊,心一软,就把随身带着的二十两银票借给了程辂。我也没有想过要他还。只当是全了他和相公的情份,没想过再和他来往……”
程诺怀疑地望着吴宝璋。
吴宝璋的性子有多强,别人不知道,他却是亲身领教过了的。
没理就能让她说出三分理来。
她如果有理,怎么做出这样一副示弱的样子。
可他向来懦弱惯了,心里虽然怀疑,可吴宝璋到底服了软,那程辂也正如吴宝璋所说,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程辂的书读得好,还曾指点过他功课。程辂虽然变了,可到底是他的从兄,借二十两银子给也不是什么大事。
程诺道:“他后来又来找你了没有?”
吴宝璋见他语气和缓下来,知道风平浪静了,不由地松了口气,道:“我若是后来又见到他了,肯定会去跟长房的人说了……那董氏如今还靠着家中的救济。程辂既然有出息了,也应该把她母亲接过来享享福才是。”
说到这里,她不由打起董氏的主意来。
如果把董氏弄到了京城,程辂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吴宝璋在心里琢磨着,有小丫鬟跑了进来,道:“大奶奶,大老爷说,朝阳门那边的四太太发动了,让你快点赶过去。”
周少瑾要生了?
吴宝璋张大了嘴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丫鬟忙道:“四月二十九。”
吴宝璋道:“她是头胎,只怕没有这么快!急什么急?”
程诺一听又来了气,道:“那是,她生她的孩子,除了医婆、稳婆还有老夫人在场镇着,你去了既不能代替她痛也不能代替她疼,我看你还是别去了。以后呆在家里洗衣做饭好了,反正有些人去不去都是一个样!”
吴宝璋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道:“我这不是说说吗?又没有说不去?你们巴结长房,就拿了我做筏子。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去啊!要媳妇抛头露出做些什么?”
程诺拂袖而去。
吴宝璋坐在那里堵气不去,悄声吩咐自己的丫鬟,道:“你去趟阜成门,问问他是什么意思?拿了二十两银子来嘲讽我,是不是不准备还我银子了?”
丫鬟犹豫了好一会,见吴宝璋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好去了阜成门。
朝阳门那边,郭老夫人一早就准备好了血房。
周少瑾一发动就被经验老道的稳婆扶进了血房,更有那医婆在一旁侯着,邱氏在血房里坐镇,郭老夫人在佛堂里念经。就算是这样,生孩子还是让周少瑾受了不少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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