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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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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看不透纪咏。

纪咏却趁着胥役们满头大汗地清点尸首,查看伤者的时候低声问她:“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窦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在等待官府来人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对外的说词商量好了,窦德昌和邬善坚持要窦昭先走,有什么事由他们应对就行了。但窦昭怕事情有变,把陈晓风等人牵扯进来,要留在现场,等官衙的勘状写好了再离开。

看庞昆白那些随从的下场,陈晓风等人肯定对庞昆白留了下手。

庞昆白是死不了了!

王家要是不帮庞昆白出面,她应当如何?王家要是帮庞昆白出面,她又应当如何?她去田庄的时间虽然有迹可寻,却并不固定,听素心说,祖母一切安好,所谓的突然昏迷,不过是骗她出庄的谎话而已。是谁泄露了她的行踪?杜安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王映雪知不知道庞家的打算?

五伯父现在有没有能力和王行宜撕破脸?

如果五伯父选择了继续隐忍,她怎么做才能把利益最大化?如果五伯父有能力抗衡王行宜,又会发生些什么?

窦昭心里千头万绪,纪咏突然问她,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纪咏朝着她眨眼睛,若有所指地道:“我说,你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庞昆白吧?”

原来是想问这个!

窦昭眼也没眨一下,正色地道:“他和我是姻亲,我若是认出他来,不管怎样也会留几分情面,怎么会一棍子把人打死!”

“是吗?”纪咏笑着,神色间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相信”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目光炯炯如夏日,仿佛能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窦昭要不是两世为人,只怕早就败下阵来。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受到了如芒刺在背的不安。

有些事,就算彼此亲眼所见,宣之于言却会落人口实。

窦昭打定主意装聋作哑。

纪咏的神态却变得温和而谦逊起来。

窦昭讶然,就听见背后传来邬善关切的声音:“四妹妹,你怎么站在院子里面?夜深露重,你还是先到马车里歇会吧?今天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和十二,”他语气一顿,加上了纪咏,“还有见明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马车里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窦昭笑着转身,见邬善虽然和她说着话,目光却落在纪咏的身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深深的戒备。

他也对纪咏有戒心吗?

窦昭思忖着,就看见纪咏的随从护着一顶小轿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

“应该是大夫来了。”纪咏笑道,站在那里不动。

邬善想了想,有些无奈地迎了上去。

邬善还是太年轻啊!

窦昭在心里感慨着,上了马车。

素绢担心地问:“陈护卫他们不会有事吧?”

“会有什么事?”没等窦昭开口,素心已笑道,“陈大哥他们去灵寿县谭家庄给谭举人的父亲拜寿的,因天色太晚,抄了小路,恰好看到有人打劫,出手相助而已。难道拔刀相助还做错了不成?”

“是我错了。”素绢喃喃地道,面露愧色。

“什么错不错的?”素心笑着,挽了素绢的胳膊,“那是防着外人的,若是在家里,我们姐妹还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素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和素心靠得更近了。

前世素绢也是这样的老实,所以窦昭让她管着自己屋里的衣裳首饰、箱笼库房。

这一世有了素心,看样子自己多了个能统管内宅的人。

以后自己也就能少操些心了。

窦昭满意地笑了笑,低声地问素心段大叔是什么人。

素心笑道:“段大叔上公下义,和陈大哥一起在郎家做护院。不过陈大哥是普通的护院,这段大叔却是领头的,身手很厉害的。”

“那谭举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给谭举人的父亲拜寿的借口,是段公义说的。

“灵寿县谭家庄的谭举人上其下林,字云深,因与‘麒麟’同音,又身形魁梧,性情豪爽,人送绰号‘坐地龙’。”素心道,“谭家世居灵寿,据说家中子弟都有一身好功夫,前朝末年,真定匪患连连,敢打劫谭家的人都有去无回,潭家庄很有名,江湖上的人路过真定都要往谭家庄投帖。后来天下太平,潭家庄渐渐名声不显,只有真定州的一些老派拳师才知道潭家庄。段大叔的祖上据说就是谭家庄出来的,他每年初一都会去谭家庄拜年。这次谭家老爷子做寿,也给他下了帖子。”

窦昭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谭家庄分明是以武传世的百年大族。

她是真定的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可见有很多事未必重生的人就都知道。

窦昭想到了纪咏。

他以后到底会遇到什么事呢?

马车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素心将帘子撩开一道缝。

“小姐,”她的神色有怪异,“陈大叔他带着窦家的护卫陪着三老爷和三爷一起过来了……”

窦昭微微一笑。

她虽然有钱,每年却只有一千两银子的例钱。不要说一万两现银,就是一万两银票她也没有,更不要说是陈曲水这个假账房先生了。

她不相信窦家的人,所以让素兰带人去向陈曲水要那一万两的酬金。

既是向陈曲水通风报信,也是想看看陈曲水应变和办事的能力。

现在三伯父和三堂兄出现在了这里,至少可以肯定,那一万两银子的酬金有了着落。

“四妹妹呢?四妹妹呢?”

嘈杂鼎沸声中,三堂兄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尖锐。

素心撩了车帘:“秀三爷,我们小姐在这里!”

窦秀昌抖动着这几年越养越肥身体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他擦着满头的汗水,杭绸直裰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身上一圈一圈的肥肉,“是谁不长眼睛,竟然敢打劫窦家的人?怎么官府的人和纪公子、邬公子、十二弟都在?”

窦昭只关心那一万两银票。

她抬起头就看见了紧跟在三堂哥身后的陈曲水。

陈曲水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示意他明白她的意思。

窦昭松了口气。

和纪咏交头接耳了半晌的三伯父丢下纪咏,满脸阴沉地走了过来。

“寿姑,”他低声道,“你先回去。这里有我和你三堂兄就行了。”

又惊又吓地忙活了半天,窦昭也觉得累了,反正这件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她犹豫道:“只是我许诺给陈护卫他们的酬金……”

像陈晓风这样的人,走正道,就是护卫、镖师、教头,走歪道,就是地痞流氓、闲帮打手甚至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既然已经许了一万两银子的酬金,出的又是窦昭的钱,窦家犯不着为此而得罪人。

“我带过来了。”窦秀昌忙道,从怀里换出个黑漆描金的小匣子,“这是一万两银票。”他交给了陈曲水。

窦昭道:“那就麻烦陈先生把银票交给陈护卫。”然后对窦世榜道,“三伯父,陈护卫是行侠仗义,您是不是跟官府说一声,让他们先走?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们窦家。”

窦世榜想了想,道:“也好。人多口杂的,先把这些走江湖的都打发走。”

窦秀昌忙去和官衙交涉。

窦昭招素兰上了马车,对窦世榜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目光却在陈曲水的身上停了停。

陈曲水会意,等窦世榜去安排护送窦昭的马车,他上前几步低声道:“等这边的事完了,我会和几位爷一起回窦家的。”

窦昭点头,由纪咏的护卫护送进了城。

窦家另有管事在城门口等她,见到她的马车立刻迎了上来,急急地道:“快,去东府,太夫人还在等四小姐呢!”

窦昭问素心:“崔姨奶奶知道我的事了吗?”

“我只是抓着红姑问了一声,没敢跟她老人家碰面。”素心道,“红姑那里我也嘱咐了,只说您有事,太晚了,要在田庄过一夜,明天下午再回来。”

“嗯!”窦昭赞赏地看了素心一眼。

马车骨碌碌地,很快在东窦的二门口停下。

柳妈妈和纪氏身边的王嬷嬷都在二门口等。

见了窦昭,纷纷上前拉着她的手打量,见她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神色自然,俱是齐齐地透了口长气,迭声催着她去见二太夫人:“太夫人急得眼都红了,把三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三伯父管家,所以挨了骂,祖母和她住在一起,是长辈,恐怕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吧?

窦昭猜测着,说了声“让她老人家担心了”,和柳嬷嬷、王嬷嬷去了二太夫人那里。

纪氏正在二太夫人门前失魂落魄地打着转,见到窦昭,一句话没说,先哭了起来:“这是谁做的孽,要让你受这苦!菩萨什么不一道雷把她给劈死!”

窦昭从来没有听到过纪氏骂人。

她顿时红了眼圈,喊了声“六伯母”,语气里带着几分连她自己都诧异的委屈。

纪氏更是伤心,恨恨地道:“庞家是个什么东西?以为攀上了王行宜自己就是陕西巡抚了!说他们是暴发户还抬举了他们,踩他们一脚我都还嫌脏了脚的东西,竟然敢打你的主意!这次不好好收拾收拾他们,他们还以为我们窦家怕他们呢!”说着,拉着她的手进了厅堂。

看来大家都是明白人,一听说这事涉及到庞昆白就知道庞家是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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