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筠的手柔和细腻,带着微微的凉意,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眉毛则乌黑浓密,像轻羽般温顺,让她的脸庞平添了几分柔和。大大的杏眼总是那么明亮有神,如同夏夜最璀璨的星星,让人见之难忘……赵凌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决定追随穆王时的犹豫,分别后对她安危的担忧,战败时对自己能力的怀疑,胜利时希望再接再励的压力,仿佛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他眼底就荡漾起层层的笑意。
傅庭筠却只觉得面孔发烫。
这家伙,竟然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也不害臊!
想从他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又怕打翻了茶盅把茶水洒在了他的身上,她不由嗔道:“你到底喝不喝茶?”
那声音,又娇又柔,像一汪春水似的。
傅庭筠又羞又赧,面如朝霞。
赵凌看着却是心中一紧,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嘴角含笑地低声道:“你喂我喝!”语气中透着暖暖的暧昧,让傅庭筠耳根一热。
“休想!”也不管那茶盅了,急急地抽手后退。
叮叮当当声中,赵凌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接住了茶盅,但还是有些许的茶水洒在了他的手上和宝蓝色茧绸直裰上。
这样狼狈的赵凌……很少见。
傅庭筠抿了嘴笑。
赵凌摇头,眼底带着几分宠溺的无奈。
莫名的,傅庭筠心中就欢喜起来,她笑得更欢畅了,掏了帕子递给他:“给,擦擦手!”
赵凌望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又望了望她嘴角噙着的些许促狭,心中一动,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略一使力,她就连人带帕子跌坐在了他的怀里。
“帮我擦!”他箍着她的腰,在她的耳边低声道。
热热的气息喷打在她的脖颈上,让她半边的身子都酥酥麻麻的。
“不!”她咬着唇,掩饰着什么似的,大力在他的怀里挣扎,红润的唇如那长案上盛开的夹竹桃,灼灼艳丽。
赵凌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喊了声“囡囡”,声音变得低哑而暗沉:“别动!”
你说不动我就不动!
那你先别这样紧紧地箍着我啊!
傅庭筠在心底嘀咕着,动作却越发地大力……突然间,她睁大了眼睛,身体僵直地坐在赵凌怀里,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偶。
赵凌苦笑。
轻轻地抚着她的发际:“乖,别怕,一会就好!”耳朵红红的,面颊也爬上一团红云。
傅庭筠听着,急得快哭出来了。
她是快要出阁的人,嫁妆都准备齐全了,压箱底的春宫画是母亲托六婶婶转送给她的……他大腿处硬硬的顶着她的大腿……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可怎么会这样?她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是和他闹着玩了会……这混蛋,既然知道,干嘛还要牢牢地抱着她不放?当初若是放了她,何至如此?或者不声不响的,她也装做不知道……彼此揭过罢。像现在这样一叫嚷,她就是想装做不知道的样子也不成了……
偏偏那春宫画里也没有告诉她这事该怎么办,她不敢不听赵凌的,可坐在赵凌的怀里,如坐在针毡上,又是委屈,又是羞怯,眼角就溢出些许的水光来。
一直紧张注意着傅庭筠的赵凌看了,心里跟着慌张起来,但这种事又由不得他,他越是急,越是难以平复,但就这样任由傅庭筠伤心,他看着又心痛,紧紧地抱着她:“别哭,别哭,全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温柔地亲吻着她的额头,又道,“皇上答应为我们的婚事做主了,你不用担心……”
“你说什么?”傅庭筠惊愕之下,猛地从赵凌怀里跳了下来。
她这才发现,赵凌不仅脸红,就连脖子,也都红红的。
他难道是在害羞?
念头在傅庭筠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被心中的疑惑取而代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追问道。
见傅庭筠不再注意他们之间的尴尬,赵凌松了口气,心中略定,道:“皇上决定轻骑进京,身边需要武艺高超的侍卫,颖川侯就推荐了我、陌毅、林迟和陶牧,他们三个都是知根知底的,只有我,出身不明。颖川侯叫了我去,亲自问了我和你的身世。”
傅庭筠恍然:“原来那次颖川侯叫你去,是要询问你的身世!”他们却误会颖川侯是要缉拿叶三掌柜,想到这些,她不由气冲冲的,“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决定去湖广了,当着我却一句实话都没有,还骗我回京都,你知道不知道,我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杏眼瞪着他,气得直发抖,“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难道我就有好生生地活着!”忍不住泪盈于睫。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告诉你的。”赵凌上前,想把傅庭筠搂在怀里,傅庭筠却退后几步,对他怒目而视,赵凌无奈地笑,“囡囡,去湖广,虽然是个机会,却不知是祸是福。能成,那自然就什么也不用说了。若是不能成,”他上前几步,低声道,“我孤家寡人一个,随便在哪里躲个几年,再上京来找你——以你的性子,不管我是生是死,定会一直等着我的,我们到时候卖了京都的宅子,去江南,去关外……囡囡,你既然跟了我,我怎么也不会让你孤苦伶仃一个人的!”他说着,表情渐端,望着傅庭筠的目光也变得认真而严肃起来。
傅庭筠泪如雨下,脑子里回荡着赵凌那句“以你的性子,不管我是生是死,定会一直等着我的”的话。
她和赵凌相识不过三年,他却那么肯定她会为他守节,而她在傅家生活了十五年,左俊杰的一番信口雌黄,就让傅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开始怀疑她。
这是她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呢?
傅庭筠抱住了赵凌,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宽阔的胸膛上。
赵凌紧紧地回拥着她,指头轻轻地在她发间摩挲,安抚着她的情绪:“囡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让你担心的事了。”
她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声。
咚咚咚……坚强而有力。
让她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那这些日子你都在皇上身边做侍卫了?”傅庭筠抬了头望着他,柔声地道,“有没有受伤?”
难怪他不能来见她了。
皇上刚刚进宫,身边肯定要自己的人守着,他怎么有时间处理自己的私事。要是让皇上知道,定会觉得赵凌不够忠心。
“嗯!”赵凌笑道,“也跟着几位大将军打了几仗,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仗,大多数的时候都跟在皇上身边。怎么有受伤的机会?”
傅庭筠放下心来,问起颖川侯:“他没有跟皇上一起征讨吗?”
“没有!”赵凌笑道,“他还要镇守张掖呢?不过,他手下的神驽营和追风营都派到了皇上身边,这次皇上能这么快地进京,就是追风营的功劳。”
若传言是真的,辅国公帮皇上开了京都的城门,颖川侯送皇上回京,这样的功劳,孟氏只怕要成为京都第一豪门了。
傅庭筠想起萧氏来:“她几次试探我,难道是颖川侯的意思?想试试我的口风紧不紧?”
赵凌沉吟道:“我听陌毅说,萧氏从前是梅夫人身边的婢女,是梅夫人专门调教了服侍侯爷笔墨的,后来侯爷到张掖来,就带了萧氏过来。侯爷有什么事,从来不瞒着萧氏,而萧氏对侯爷的事,也很上心。要是侯爷想探你的口气,肯定会直接问你的。这样弯弯绕绕的,多半是萧氏自己的主意。”
傅庭筠想到关于梅夫人的传闻……觉得若是颖川侯回京,恐怕颖川侯家里会有故事传出来。
“我不过是碾伯所的一个代千户,到时候只需当着碾伯所的人说朝廷要派新的千户来,我已回庄浪卫;当着庄浪卫的人只说我还在碾伯所,瞒上几个月不是什么难事。可你却不同,我去了湖广,连封信都不能送,要是你找起来,事情恐怕会穿头,”赵凌道,“正好颖川侯怀疑你是傅家的人,我不想你和那萧氏纠缠,含糊其辞地说要送你回京都,颖川侯可能觉得你到了京都,在辅国公府眼皮子底下,更好掌控,所以我提出向他借名帖的时候,他干脆派了一队人马护送你回京。”
傅庭筠想到当时自己的欢天喜地,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又想到自己在渭南驿站遇到了雨微,将雨微的事告诉了赵凌:“……如今在身我边服侍,帮了我不少忙。”
“我进门就直奔正院,”赵凌笑道,“还真没有仔细看看家里到底有几个人。”他感慨道,“没想到你身边的婢女竟然还有人活着!不过这样也好,你身边有个体己的人服侍,我也放心些。”
傅庭筠连连点头,想问陈妈妈是不是他杀的,转念又想,纵然是他杀的又如何,赵凌从来不是乱杀无辜的人,他既然杀陈妈妈,可见陈妈妈有可杀之处,遂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笑道:“这也是我们的缘分啊!”
这样的缘分却来得太苦。
赵凌不想傅庭筠过多地想这些事,笑道:“不过,皇上和我却差点没缘份——他见到我的时候,竟然已经不记得我了!”
傅庭筠很是意外。
赵凌道:“皇上倒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因为我们是颖川侯介绍的,什么也没有问,就留在了身边当差。还是皇上身边服侍的莲生认出了我,皇上倒还记得你,当时还问起你,知道你在京都,还开玩笑地说,我和他一样,都盼着去京都见到久别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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