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傅大老爷是由谁举荐起复的,只有向傅少奶奶打听。但傅少奶奶也茫无头绪,猜测道:“应该是公公帮着找的人吧?公公现在在吏部任职呢!”
雨微问:“那五老爷是由谁举荐去的吏部呢?”
“好像是先帝的意思。”傅少奶奶说起来精神一振,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公公受命主持编注《周易参议》,代宗皇帝有次去翰林院,无意间看见了公公编注的几张手稿,大为赞赏,就让公公做了吏部文选司郎中……”
代宗,是先帝的谥号。
不知道为什么,傅庭筠听了雨微的话,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能是我心思太重了。”她笑道,“大伯父出仕,总归是件好事。”
雨微点头,迟疑道:“那大奶奶的事?”
“等九爷不忙的时候,我向他借安心用用。”傅庭筠道,“我就是不顾着自己的名声,也还要顾着傅家其他姊妹的声誉,总不能因为我和大堂嫂之间的事就把其他人都拖下水,那我们和大堂嫂又有什么不同?这件事,大伯父、大伯母若是公允,我就和他们私下解决,要是不公允,那只好请了几位堂姊妹出来,让大家公议了。我记得三堂姐、五堂姐、七堂姐嫁得都很不错的。到时候少不得要把这几位姐夫的事好好打听打听。”
雨微眼底流露出几分欢快之色:“还是九小姐想得周到。我看,我过两天再去见见少奶奶,问问她几位姑奶奶的事。”又道,“小姐也不要怪少奶奶,少奶奶也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傅庭筠笑道,“她上边是公公,下边是夫君,还有我这个不听话的小姑子三天两头地闹腾……你也不用帮她说好话,我知道她为难。”
雨微讪讪然地笑。
不管怎样,九小姐总得有个娘家人吧?不然到时候成亲,连个铺床的都没有,多冷清啊!
两人正说着话,郑三娘跑了进来:“姑娘,姑娘,九爷让人拿了四两银子回来,说是皇上登极的赏赐。”
“走,我们去看看去。”傅庭筠听了笑道。带着雨微去了南房的厅堂。
送银子的是赵凌手下的一个校卫,吕老爷以姨父的身份接待的,傅庭筠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吕老爷正捧着那对二两的银锭子左看右看,见傅庭筠进来,忙将银锭子递给她:“你瞧这成色,皇家御赐,就是不一样啊!”又道,“不过这可不能用,得在祠堂里供起来才是。”又想到赵凌到如今才算是立了业,忙道,“要不,专门辟间屋出来供奉御赐之物?九爷如今可是皇上近臣,以后这种封赏会很多的。”
傅庭筠看着那对银锭子倒没觉得有什么出奇的,听吕老爷这么说,不由笑起来:“等九爷回来,我商量了九爷再说吧!”
这是大事,自然要商量赵凌。
吕老爷连连点头。
大家又围着那对银锭子看了半天,这才由傅庭筠收了。
傅庭筠暂时把傅家的事放下,买了时新的料子给赵凌做了两件夏衫,又开始赶制秋衫。
吕老爷则叫了个姓夏的牙婆来,买了四个年纪都在十岁左右的丫鬟。四个丫鬟中一个叫五月,一个叫雪梅,另两个,都叫招弟。傅庭筠就给其中一个圆脸的招弟取名叫珍珠,另一个眉眼弯弯的招弟取名叫了蔻儿,全交给雨微学规矩。
傅庭筠见那个五月聪明外露,拨给了阿森使唤,雪梅沉稳持重,拨给了郑三娘使唤,让她跟着郑三娘专司厨上的事。又托了吕老爷,还道:“阿森年纪不小了,我寻思着要么给他找个先生在家里坐馆,要么让他到京都有名的学馆里去读书,还要给他买个小厮才好。”
吕老爷笑着应了,依旧找了夏婆子,买了个和阿森年纪相当的小厮,取名叫砚青。
阿森红着脸来找傅庭筠:“我,我能自己穿衣服,也能自己去学堂。”
傅庭筠笑着帮他整了整月白色的茧绸直裰,道:“人既然已经拨给了你,你想让他们做什么,直管吩咐就是了,用不着来告诉我。不过,你既然来问,我也说几句。宅子这么大,不说别的,把窗棂、栏杆擦干净都不容易。你如今单独住在南房的小跨院里,小跨院的事你就要自己管起来。”
阿森眼睛一亮,心不在焉地和傅庭筠说了几句就跑了。
傅庭筠叫雨微去打听阿森是怎么分派五月和砚青的。
雨微回来禀道:“阿森少爷让五月管着浆冼、打扫屋子,让砚青帮着扫院子,擦窗棂、管花木。笔墨纸砚什么的,倒是自己动手。”
傅庭筠不由点头,嘱咐雨微:“阿森那边的事,你帮着留心,有什么不对的,点拨一下他。”
雨微笑着应是,不由感慨:“阿森少爷性情纯良。”
所以更不能让他长歪了。
傅庭筠暗暗思忖。
郑三娘过来:“家里总共就这几个人,厨上也不忙,您还是另给雪梅派个差事吧!”
傅庭筠大笑,道:“九爷既然留在了京都,家里以后少不了应酬宴请,你又要管着灶上的事,又要操心酱醋盐茶,哪里顾得过来。我还怕一个人太少了!”又正色道,“郑三以后会越来越忙,临春大了,是读书还是习武,你们夫妻也要拿个主意,你以后只用管着我灶上的事,也好有时间照顾照顾他们父子俩。”
“姑娘!”郑三娘感激地给傅庭筠磕头。
傅庭筠忙示意雨微将她搀了起来:“雪梅那丫头我看着不错,你好生把她教出来。阿森那边的浆洗有五月,内院的有雨微,你只管着你自己屋里的事就行了。”
郑三娘连连应是。
从此外院的事找郑三,内院的事找雨微,灶上的事找郑三娘,西安府的田庄交给吕老爷打理。等到七月中旬赵凌公事上走顺了能回家休沐的时候,家里一切都井井有条,已有了大家气象。
晚上,皓月当空,赵凌穿着杭绸的月白色新道袍坐在凉床上吃着用井水镇过的西瓜,舒服都不想进宫当值了。
他问傅庭筠:“你见到伯母了吗?”
赵凌想早点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
傅庭筠趁着月色在打络子,手微微一顿,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赵凌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做声。突然放下手中的西瓜,一把抓过她手里的络子:“别打了,仔细坏了眼睛。”又道,“眼看着八月十五了,趁着休沐,明天我们去看看伯母吧?”
他休沐,傅五老爷也休沐。
父亲对她尚且如此,何况是赵凌?
傅庭筠道:“你难得在家里休息一天,天气又这么热,我明天还准备给你做凉粉吃,要不,我们等哪天天气凉爽些了再去吧!”
“把凉粉镇在井里,我们晚上回来的时候正好用来消暑。”赵凌握了她的手,半是诱惑半是哄地道,“我现在是三品大员,新帝登极,令尊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至于把我们给赶出来吧?皇上可是私下和肁先生说了的,如今百事待兴,动了武官,最好不要再动文官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像赵凌这样有从龙之功的人自然是春风得意,而像父亲那样的旧臣原来的关系网都断了,能不能保住官职,就要看是否能和那些有从龙之功的新贵们攀上关系了。而皇上是以武起兵,自然要把武官抓在手里,登极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武官中清除异己,这让那些文官看了,只会更加的惴惴不安……
傅庭筠想到父亲提起俞家时眼底掩饰不住的兴奋,不得不承认,赵凌的话有道理。
“那,那我们就明天回去看看吧!”她无奈地道。
希望父亲可以看在赵凌的面子上对他们客气一些。
赵凌好像知道她的心思般,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有我!”
傅庭筠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吩咐雨微备了礼品,翌日破晓,就起床收拾。
因是三伏天,她只穿了寻常的白细布衫和靓蓝色八幅湘裙,赵凌却是全副的行头。
傅庭筠不由嗔道:“你别像暴发户似的,父亲未必喜欢。”
赵凌涎着脸笑:“没办法,我只有这个能拿得出手。”
傅庭筠抿了嘴笑,和他去了四喜胡同。
四喜胡同的老槐树叶碧如洗,微风吹过,沙沙作响,给人带来一丝凉意。
雨微去叩了门。
应门的正是那天被傅五老爷骂作蠢货的小厮,他见是傅庭筠,打了一个寒颤,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了,慌慌张张地就往院子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小姐来了,小姐来了!”好像她是老虎似的。
傅庭筠不由朝赵凌望去。
就见赵凌别过脸去,肩膀一耸一耸一的,好像在偷笑似的。
傅庭筠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
傅庭筀和傅五老爷已一前一后地疾步走了出来。两人都戴着网巾,穿着居家的细布道袍,脸上还残留着听说她来了的震惊表情。
“你还有脸再来!”傅庭筀开口不善,傅五老爷阴沉的目光却落在了赵凌的身上。
赵凌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地行了个礼:“在下羽林卫左卫指挥使赵凌,特来拜见傅大人。”
傅庭筠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那个像土匪似的赵凌吗?
傅庭筀也瞪大了眼睛,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朝傅五老爷望去。
傅五老爷则眯了眯眼睛,淡淡地笑道:“原来是新晋的赵指挥使。老夫和赵指挥使素不相识,又有文武之别,不知道赵指挥使找老夫有何贵干?”站在门口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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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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