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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崆峒》第九回 名山遇怪叟 遗言谆谆 幽谷诛妖蛇 深情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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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剑虹闻言一怔,随之噗的一声!拜倒地下,道:“老前辈世外高人,适才晚辈诸多失礼之处,尚望恕不知之罪!”

  话到此略顿,抬起头,星目显出敬慕之光,望了洪桐一眼,继道:“老前辈命谕,晚辈怎敢不遵,这里立刻去采金谷白云庵就是,不过……”

  蓝小侠话未说完,被洪桐一阵长笑截住,道:“不过,你对我年已古稀,独居深山且身中奇毒,又与九阴毒爪卓天龙同门共派,有些犯疑,是吗?”

  蓝剑虹听到洪桐第一次纵声长笑时,心中已然明白,这位白发乱披,骨瘦嶙峋的老者,过去定是一位武林高人,潜居深山茅舍,如非是参悟了武家奥秘,就必有着难言隐衷,自是倍生敬仰,但后来听他言语中透露,与九阴毒爪卓天龙有同门之情,这就使他大惑不解,百思不透。

  因为卓天龙是当今武林中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万人切齿,若洪桐与其同门,当是“一丘之貉”,但看他言事神态,又不像是个恶类。

  是以,蓝小侠为了要透澈洪桐的来历,及适才那娇蛇又喷出了一团朱砂般的毒露,看对洪桐有无侵害,所以才又走出山石,重新走近茅舍。

  见洪桐一顿怒斥,声音虽不太大,但隐含威力骇人,不由得一怔,噗的一声,拜倒地下,说出一席歉意深深,祈求恕罪的话。

  后来洪桐点破剑虹对自己犯疑几点,篮剑虹更是心生寒意,知道这个老怪物,不但武功高深的使人莫测,就是察颜观色,料事如神,也到了令人心服地步。

  于是,他又赶忙一低头,伏叩地下,道:“晚辈对老前辈怎敢有所犯疑,不过,九阴毒爪卓天龙,确实是一个武林中人所小齿的恶人,但不知他何以会与老前辈同门一派,实令晚辈费解!”

  洪桐昕完剑虹的话,不禁全身微微发起抖来,半晌才凄然的一声长叹,道:“这个说来话长,而且事情关系太大,老朽如推腹直告,尚望小霞能谨守隐密,否则,不但他们会将我立即处死,且会加害到你的头上来,到那时,岂不是我害了你。”

  话说到这儿突顿,随伸出一只瘦如鸟爪般的右手,指着藤床前一块青石,又道:“卅年来,没有人向我跪拜过,今认小侠对我如此拘谨多礼,老朽深受感动,请快起来屋中小坐,老朽要尽与你畅叙一番。”

  蓝剑虹依言站起身子,步进茅舍,至藤床前约五尺处止步,又双手抱拳,躬身一揖,道:“晚辈洗耳恭听教言!”语毕,如示坐在床前青石上。

  洪桐见剑虹坐定,突然双掌合十,垂目祈祷,道:“祖师慈悲,恕弟子洪桐泄露师门隐密之罪吧!”祷罢,深陷的双目中,滚滚落下几颗泪珠。

  蓝剑虹坐在一边,正看得心中大感不安。

  忽见洪桐抬起右手,用衣袖拭干眼泪,然后抖着枯唇说道:“数十年来,江湖中只知道有崆峒派,恶势雄浑,欲席卷天下武林,哪里会想到,在一个人迹罕至的深山中,一座壮丽宏伟的庄院里,还住着一群两手血腥,无恶不作的百毒教徒,其声势之浩大,野心的猖狂,并不逊于崆峒派。是以,今日武林中,真正可怕,而应早日诛之的,还是百毒教啊!”

  蓝剑虹听到这里,心头大震,忍不住插嘴问道:“老前辈所说的,可是那晋、陕交界处,卧牛山中的百毒人魔韦昌令,所主持的那邪教么?”

  洪桐奇道:“你怎么知道?”

  蓝剑虹微微一笑,道:“晚辈常听家师谈及百毒人魔韦昌令的事迹,但并不知他所主持的邪教,就是百毒教,因老前辈提到‘百毒’二字,晚辈就随口而出,不想竟被我猜对了。”

  洪桐认为剑虹的机智超人,一张枯黑的脸上,禁不住荡起了一丝笑容,点点头道:“不错,百毒教的掌门人正是卧牛山的百毒人魔韦昌令,老朽就是为了劝阻我师兄韦昌令,稍敛恶行,而遭逐出门墙……”

  话至此,洪桐突然一阵急喘,口角间涌出两行白沫,人也摇摇欲倒。

  蓝剑虹心中大惊,赶忙离坐,伸双手要去扶住他,同时口中连声问道:“老前辈,你怎么了?”

  忽然一缕劲力从洪桐微扬的右手吐出,将剑虹击退五步,使他无法去扶护自己。

  剑虹这才恍然大悟,洪桐身上中有妖蛇巨毒,他怕我接近他身体之后,会染传巨毒,故而一掌将我逼开,可免于难。

  想至此,不禁目露无限感激之光,望着洪桐,只见他这时面色神情都已有了起色,口角白沫也渐止住,又过了片刻,洪桐才一声凄叹,苦笑道:“百毒人魔韦昌令,天下第一阴险狠毒之人,我在被他逐出门墙之时,已被他率门中弟子,将我两只脚跟‘京骨筋’抽去,使我永生双足不能落地行走。”

  说到这里,禁不住枯目又滴下两颗老泪,继道:“总算我的师嫂毒指神婆秦玉芳,念在老朽与他丈夫有同门学艺之情,赐我一个弟子名陈莫,卅年来我就没有下过这张藤床一步,食衣全由陈莫伺候,没想到数天前妖蛇突然来袭,吞食了陈莫,老朽也为这畜牲的毒雾所伤。”

  话至此突住,面上显出余悸犹存之色。

  蓝剑虹急道:“晚辈这里立即去采金谷,求冰面女尼来为老前辈疗毒就是!”

  说罢,躬身一揖,转身就想拔步离去。

  忽闻洪桐喝声:“蓝小侠,不必劳你这趟了。”说话中,双手很迅速的提起垂在藤床上的灰白长褂。

  蓝剑虹闻喝,心头一震,陡地转身,一眼看到洪桐长衫下的双腿,自膝以下,已在熔化,血水混合着肉泥,从藤床上,淌滴地下,惨不忍睹!

  剑虹大吃一惊,问道:“老前辈的腿……”

  洪桐放下长衫下摆,叹道:“因我适才凝结真气,纵声一阵大笑,不但惊动了妖蛇,很迅速循到此,逼退了九阴毒爪卓天龙,也促使自己所中妖毒,很快发作,致开始化骨熔体!你就是能立时赶去白云庵求救,也是棋缓一着了!”

  话说到这儿,已是老泪簌簌,咽哽难继。

  过了半天,才又听他声音凄弱地说道:“看小侠身法,及一片忠厚心肠,定得高人培育及传授绝学,但不知此来五台山,有什么事情?只要老朽能办得到,乘我死前短短时间,尽……”

  尽字以下的话,未能说出,忽见他面色一变,如同黑铁,随之口中连着吐出来四五口黑血混合的口沫,且须发颤动,全身发抖,看神态模样,已知他在忍受着绝气前的极度痛苦。

  蓝剑虹目睹此状,心痛如割,俊目中早已不自禁的淌着两行泪水,想上前去扶他一抹,又怕染上巨毒,正在凄伤万分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想到,洪桐问他来五台山何干及有什么求自己帮忙的话。

  忙道:“晚辈此来五台山,乃是奉家母之命,往大佛寺求见天童禅师,恳其助晚辈雪亲仇,匡扶武林杀劫,但不知大佛寺离此尚有多远?还有九阴毒爪卓天龙究系老前辈什么人?望祈赐告!”

  话到这儿,身子往前移了两步,然得立定,轻声继道:“至于老前辈这笔血债,晚辈站在行侠仗义的立场,定为老前辈雪报,只是,百毒人魔……”

  洪桐闻言未及等剑虹的话说完,忙挣扎着垂死之身,截住他的话,凄弱已极地说道:“只要你到白云庵,就会知道大佛寺的所在,九阴毒爪卓天龙是老朽师弟,关于他何以要横行江湖?今夜到此的详细情形,时间不多,无法详告……”

  说此又急急地喘了几口气,涌出一口黑血,然后半刻静息,又道:“也好!在我临死之前,能把师门恶迹,揭露出来,这虽然是对师门不忠,但总算替人间留下一份正义……”

  说到这里已是上气接不了下气,神情痛苦已极,过了片刻,忽又断断续续地说道:“百毒教……以一种极毒无比的百毒掌,相传弟子,但有一规定,就是每代教主,只传其衣钵弟子。是以,我大师兄韦昌令的百毒掌……不但尽得我们师父真传……且由于他为人……阴险毒辣……将百毒掌……习练得比师傅所传更为歹毒……人中其风……不出百步……立即暴毙……听说韦昌令……已将百毒掌传给了他的女儿……此掌……只……只……有坤元一气神功……可破……及北天山特产的……冰蟾……吸收……毒……毒……”

  阴风老怪洪桐,极困难的说出他最后一个“毒”字,似乎是言犹未尽,但是,奇毒已经攻心,再难继续说下去,突然全身一阵抽动,两眼几翻,口中黑血泉水般涌出,随之身子向后一仰,就此闭日逝去!

  蓝剑虹看时,只见洪桐屁股以下的两条腿,已不知去向,只有股股的肉泥血水,不断地往地下急流,惨不忍睹!

  蓝剑虹目睹这位莲花出于污泥而不自染的高人,死状奇惨,不禁伤心之至,满眶热泪凄然而下,含泪站立堂屋下首正中,倒身拜了三拜,然后站起身子,缓步退出茅屋,走了约五六步,才转过身去,但一出大门,又不自主的回头望去。

  只见白霜似的月光,从窗口透射进茅屋·照在藤床上,熔去双腿,血肉如水流的洪桐残体上,倍增人凄凉之感!

  过了片刻,蓝剑虹才一声惨然长叹,转过身子,带着夺眶热泪,满愤沉痛,离了茅舍,踏着银辉似的月光,迳往西北方走去。

  走了约两顿饭的工夫,忽闻一阵钟鼓之声,从路左峰谷传出,他登时想到洪恫所告诉他的采金谷白云庵,莫非就在这里?

  想至此忙俊目凝神,往峰谷一望,月光下果见一片翠松中现出两座屋脊,像是宙字且隐隐闪烁着数点灯光……

  他赶忙展开师门轻功绝学,踏石攀藤,飞身下崖,不到片刻工夫,已入谷底,借明月光华,越过一片慑人心魂的嶙峋嵯峨的尖锐怪石,来到翠柏林前。

  但见松影婆婆,月光映射地下,碎阴满地,格外显得幽静。

  松影尽头,果有一座尼庵,殿屋虽然不大,但幽深清丽,使人有“清修圣地”之感。

  蓝剑虹遵洪桐所示,越过巨松挟成的甬道,到了庵门,正要叩门。

  忽闻林道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剑虹心里一惊,忙一晃身,躲在庵左砖墙侧的一株巨松后,注视着来人。

  月华之下,只见来者是位年若五旬的和尚,身穿青丝僧袍,外披红绫金格袈裟,布鞋白袜,右手握根儿臂粗细的纯铜禅杖。

  生得剑眉朗目,白面朱唇,看样子虽然已有五旬左右,但岁月并没有摧颓去他那俊美中,另带有一股逼人的英气。

  和尚行路轻快而稳健,一望就知道是一位内功精湛,道行极深的高憎。

  蓝剑虹隐身树后,正看的入了神,和尚已然到了庵前,用纯铜禅杖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片刻之后,两扇铁叶庵门,呀地一声打开!门里闪出一个年约廿二三岁,长得美秀绝伦的女尼。

  那女尼一见这和尚,赶忙秀面一荡微笑,拜倒地下道:“侄女妙空,叩请天童大师伯万福金安!”

  话至此略顿,随之又道:家师在庵堂候驾已很久了!

  隐身古松后的蓝剑虹,一听这和尚就是自己跋涉千里,来到五台山,欲求见的高僧天童禅师郑嘉荣,早已心头一震,想立时闪出树外,现身求见,将母亲信物呈奉禅师,并说明来意,求助一臂之力。

  但转念一想,母亲既有禅师信物,想必这信物中定有一番隐情,如果当着第三者面前呈献,恐有不便,我何不隐身屋面,听听这位掌门方丈,与冰面女尼说些什么,然后再乘机晋谒天童禅师,说明原委,是为上策。

  就在剑虹这转念之间,天童禅师郑嘉荣已笑着将妙空扶起,随之进入白云庵中。

  蓝剑虹哪里还敢怠慢,陡的双足点地,一长身形,跃上巨松,借松枝一垫脚力,一个如飞纵跃,人斜着飞出去两丈多远,轻飘飘的落在屋面上,然后将身子缓缓伏贴瓦面,俊目注神,往庵中一打量。

  只见庵中殿分两进,第一进大殿前,是一个二十余丈宽大的院落,院中的松柏挟道,满种奇花,晚风轻拂,飘送过来阵阵柏芬花香,令人欲醉。

  院落两侧,各有三间厢房,一字排建,三五年轻女尼,有如水中游鱼,在厢房中穿梭出入,像是忙着在招待嘉宾。

  再看时,妙空已引着天童禅师穿过前殿右侧月门,来到后殿。

  蓝剑虹在屋面上,忙施展伏地前行绝顶轻功,人像一条灵蛇般,也到了后殿屋面,向下一望。

  只见殿中步出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女尼,玉面珠颜,容貌绝世,迎着天童禅师走来,相距约五六尺远近,裣衽笑道:“大师兄驾临寒庵,小妹未远道迎接,望祈恕罪!”

  天童呵呵一笑,道:“一别又是五年,师妹,你近来好吗?”说话中,左手单掌直立,还了一礼。

  这一声问好,不知怎的竟触动了冰面女尼陈涉媛的一颗心,只见她目含泪光,笑道:“小妹贱体如常,大师兄可好,五年来我无时不在想念着大师兄,曾两次想来大佛寺看你,怎奈怕误了几个小徒的武功进境,至未能成行……”

  天童未等冰面女尼的话说完,微微一声叹息,然后抖了两下嘴唇,似要说什么,但却没有出口。

  回顾望了妙空一眼,迳自步入大殿。

  冰面女尼与妙空紧随身后,在大殿佛像左侧,请天童落坐,妙空献上香茗,迳自退下。

  冰面女尼这时也在天童左下首坐下,星目转珠望了大师兄两眼,然后无语将头垂下。

  这情形只看得天童心头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才平静下来,说道:“师妹书邀愚兄来,不知有何见教,倮请示知!”

  说话时,面无笑容,神情冷穆!只看得冰面女尼,心里一惊!忙欠身一礼,说道:“离寒庵约七八里地有座彩云峰,此峰在百年前,本无名称,后来突然来了一条妖蛇,隐藏在峰脚一大石洞中,每天太阳东升西沉的时候,妖蛇必出石洞,口中吐出毒雾,凝成云霞,破朝霞甸阳一映射,绕峰毒雾,形成奇景,人见此峰云霞灿烂,美观已极,后来就有人把此峰叫作彩云峰,起初妖蛇也不过在峰脚喷云吐雾,并不伤人,谁知近七八年来,情形大变,除每天朝夕仍在彩云峰下喷毒吐雾之外,其余时间,到处伤人,几年中葬身蛇腹的人,已不计其数,只要碰列他,决难幸免……”

  天童禅师听到这里,面色渐变,忙插口道:“愚兄对此妖孽已有耳闻,但没想到他会如此作恶,加以不明它的底细,故未敢造次,师妹你近在咫尺,何以会容他如此猖獗,狂杀生灵!”

  冰面女尼道:“小妹虽学艺不精,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容此妖孽,作恶人间,曾三次舍命与它搏斗,无奈它道行过高,且身如钢铁,刀剑不入,何况口中喷出毒雾,又是歹毒无比,人中其雾,立即昏死,是以,三次恶斗结果,不但没有伤到分毫,且两次小妹险遭不测,若非我逃的快,早已葬身蛇腹了。”

  话到这里突顿,面上余悸犹存。

  天童禅师听完沉思良久,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大殿中片刻沉寂,忽然,冰面女尼又道:“一月前,小妹费了无穷心力,好不容易借到一只制它之物,怎奈缺少帮手,故书邀大师兄驾临,恳祈助小妹一臂之力,共除妖孽拯救生灵。”

  天童禅师心头一动,忙道:“师妹所借何物?从什么地方借来?”

  冰面女尼秀面微透笑意,道:“小妹在三次挫败之余,痛恨已极,在百思不得其法之际,突然想到,一物服一物,蜈蚣乃蛇之克星,且久闻括苍山紫云大师有此异物,乃修书一封,命妙空携书前往借用,无奈大师说金鳞蜈蚣乃是他镇洞之宝,拒借使用,后来经小妹亲身前往,祈求大大师发慈悲之心,救生灵于水火,费了不少唇舌,才蒙人师允借,昨天小妹才从括苍山携金鳞蜈蚣回庵,今夜大师兄法驾即临,想是那妖蛇恶贯满盈,伏诛不远矣……”

  话说至此,突然离坐,面露笑容,匆匆步入大殴右侧的一间静室。

  片刻之后。手捧一双精铜铸成的长匣,从静室中笑容更深的走了出来。

  行近天童禅师面前,星目流波望着禅师笑道:“大师兄,金鳞蜈蚣就在这匣中。”

  说话中缓缓匣盖揭开,只见里面睡伏着一条两尺余长的巨形蜈蚣,遍体金鳞,黄光闪闪,眼大如杯,绿光电射。

  伏身屋面上的蓝剑虹,适才看到那条身长十丈的大蛇,如今又见到这条骇人听闻的大蜈蚣,只惊得他心生寒意,暗忖道:涉险江湖中的人,不但终日在刀头剑口上打转,且还要和这些奇毒怪异之物搏斗,真是生命如提在手里走路,随时有露尸荒野可能!

  天童禅师等冰面女尼归回原坐,微微一笑道:“如此灵物,其毒必比妖蛇更为厉害,不知紫云大师当年如何收得。”

  冰面女尼笑道:“紫云大师自己的出身来历,就是一个世人所无法揭穿的谜,这条金鳞蜈蚣,她如何收得就更无法知晓了!”

  话至此忽住,秀目扫了八仙桌上的长匣一眼,又道:“不过,数十年来,这条金鳞蜈蚣经紫云大师,每天喂以米饭肉食,及灵药仙丹,并用符咒催炼,不但神力无比可大可小,且深通灵性,从不无故伤人,是以,紫云大师视之如宝,此次小妹不知费了多少唇舌,大师才肯借用一时……”

  话说到这儿,陡的面色一变,目光向殿外屋面一扫,道:“小施主远道而来,为何不入小庵叙话,还隐在屋上做什么?”

  她这几句话,不但使隐伏屋面,听他们说话,已入了神的蓝剑虹大吃一惊,登时感到面红耳赤,就是天童禅师也觉愕然。

  他赶忙离坐喝道:“什么人?”

  蓝剑虹知道,事到如今,自是非下去不可,乘此机会晋谒天童禅师,也未当不是时候。

  心念既决,忙一郫身站起,随之一式“苍鹰扑地”,飘身落在后殿阶台上,倒身下拜,道:“晚辈蓝剑虹,叩见二位老前辈!”

  天童禅师、冰面女尼同时说声:“不敢!”

  话声中,天童禅师,忙伸双手将剑虹身子托起,借大殿熊熊烛光一看剑虹面貌,不禁使他惊愕得瞠目结舌,急退两步,站在那里呆望着剑虹出神!

  冰面女尼、蓝剑虹正同时觉得老禅师神色有异之际,忽闻庵外响起两声震天怪鸣,随之狂风大作,阵阵疾风,送进来缕缕腥臭怪味,闻之令人欲呕!

  冰面女尼面色骤变,急道:“妖蛇已至,想是这孽畜命数已到,竟自己找上门来,大师兄,我们快出去迎敌!”

  冰面女尼说话中,妙空已如旋风般,从静室中捧出恩师所用长剑,双手交给女尼,然后女尼随手在八仙桌上挟起铁匣。

  这当儿蓝剑虹也拔出了背上背着的长剑,冰面女尼的五名女弟子妙空等也全部各持长剑,随着天童禅师,冰面女尼跑至庵门,各横兵刃,如临大敌!

  天童禅师站在众人前面,右手横杖护胸,左手倏的将两扇铁庵门打开,门开处一股腥臭怪味扑鼻而来,妙空等几个内功较浅的弟子,几为这腥臭熏得登时欲呕,站立不住。

  但天童禅师、冰面女尼、蓝剑虹三人注神往外看时,只见巨松挟种的甬道上,树影婆娑,空无一物,妖蛇已经不知去向。

  天童禅师怀着疑惑心情,首先步出庵门,朗目流波,将庵前一片巨松密林察看一番,然后向众人笑道:“妖孽通灵,恐是知难而退。”

  一语甫毕,蓦地里一声沉雷似的怒吼,起自庵右约二十余丈外的密林中,只震得深山幽谷中一片回鸣,令人魂惊魄震。

  冰面女尼、蓝剑虹及妙空等,一闻此声,全都捷若飘风似的,窜出庵门,面向林右,一字排开站立,蓄势待敌。

  果然妖蛇从右边林中,如飞奔来,天童禅师凝神看去,只见巨蛇金鳞红眼,目光似灯,身长十丈,腰如缸瓮,不禁心里大惊,知道这妖物,至少也有两三千年以上道行,自己几人,再加上金鳞蜈蚣,是否能敌得过它,尚难预料!

  就在他这一刹那沉思间,妖蛇已然近了他们身前,巨头如斗,不住摇晃,形态极为凶恶!

  天童禅师情知危急,首先发难,“劈空掌”挟万夫莫敌之力,向妖蛇一个巨头,迎面击去。

  冰面女尼、蓝剑虹、妙空等也各展绝技,同时袭敌,刹那间,剑光杖影疾舞如山,向妖蛇逼去,各种暗器,也有若飞蝗,不住放射。

  无奈蛇妖全身巨鳞,坚若钢铁,刀枪不入,所袭暗器,一碰坚鳞全都被滑落地下,长剑,禅杖更是无法伤他。

  又斗了约盏茶工夫,妖孽突然凶性大发,怒吼一声,然后一张巨口,喷出一口红色毒雾,向众人迎面袭来,红雾飞射,月光下形成奇景。

  冰面女尼情知不妙,娇喝一声“这是毒雾,大家快躲!”

  喝声刚落,陡闻一声惨叫,冰面女尼门下一名女弟子,被巨蛇如锯长舌,拦腰割为两段,尸陈就地,鲜血如洪,惨不忍睹,另一名女弟子,则因避之不及,身中毒雾,跑出两丈开外,栽倒地下,昏死过去。

  幸好天童禅师、冰面女尼、蓝剑虹、妙空和另两名女弟子,因轻功巧捷、各纵两丈高,逃过毒雾,幸免予难!

  冰面女尼脚落实地时见自己爱徒,一中蛇毒,一惨死蛇舌,不禁肝胆俱裂,厉声喝道:“妙空,快去后院那人身上取来天山冰蟾,替你肃师妹吸毒,或可有救,并放出灵鹤玉奴,来助我们制服妖孽。”

  妙空闻命百忙中,收住长剑,跃出战圈,说声:“是!”如飞般没入庵中。

  女尼见妙空入庵,随一个箭步,窜至铁匣旁,倏的打开匣盖,骤然飞起一物,遍体金光,月光下耀眼难睁,金鳞蜈蚣一出铁匣,迎风长身,变的身长丈余,疾如金光电闪般,向妖蛇飞去。

  妖蛇通灵,知道已逢劲敌,哪敢怠慢,连连喷出两口红色毒雾,向金鳞蜈蚣迎面袭去。

  哪知金鳞蜈蚣,身法迅快无以伦比,毒雾尚未近身,金身一闪,让过毒雾,猛扑蛇身,一口咬住妖蛇七寸,紧紧不放。

  蓦的从庵后响起一阵金翅破空之声,一只巨大白羽仙鹤,飞越庵殿。盘旋密林上空。

  陡听冰面女尼一声喝道:“玉奴,快给我将这妖蛇啄死。”

  蓝剑虹抬头一望,暗道:原来自己数度所见的白羽巨鹤,乃冰面女尼所养……。

  仙鹤通灵,闻主人吩咐,仰首一声长鸣,随之一侧身,迳往松林俯冲而下,但闻一阵震耳欲聋的哗哗之声,密林中飞溅起无数树身枝叶,密如遮月乌云。

  等枝叶落尽,定神看时,只见一片丛林,已被神仙鹤钢翅,裁削去不少树木。

  仙鹤见密林空出一大片,自己巨身能够落下,忙又一声厉啸,然后全身向妖蛇扑去,钢啄铁爪,同时并用,在大蛇身上一阵乱爪乱啄。

  妖蛇既被金鳞奇毒蜈蚣咬住七寸,已是鲜血如泉,巨痛难当,如今复又遭灵鹤玉奴一阵无情痛击,自是惨痛已极,也就因此,更激发了这妖孽的凶性,但闻它一声厉叫,一个十余丈长的身子,在松林中两个翻滚,长尾横扫,尾巴到处,都是两人合抱的巨松,齐根被削倒地,妖蛇力大无穷,凶猛异常,好在场众人所从未见过……。

  此时,妖蛇已是负伤,全身鲜血,有若急流汹涌,巨痛自是不稍再说,在地下滚了两滚之后,似已无法抵敌,一伏巨头,似欲逃走。

  蓝剑虹看此情形,陡的一扬剑眉,向天童禅师、冰面女尼二人说道:“晚辈宝剑,乃峨嵋镇山之宝,自信功能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此时妖蛇已身负重伤。是以,晚辈欲再借宝剑之力,和妖孽一拚,如能将它除去,也算替伤命它口中的众人复了深仇,更能为人间除一大害……”

  话说完,也不待天童禅师、冰面女尼二人答话,长剑一闪,月光下冷芒如电,透人肌肤,令人顿生寒意。

  天童禅师见此情形,急唤一声:“小施主不可涉险!”一抓未着。

  蓝剑虹已展师门身法“凌空攫燕”,长剑舞起一片寒光,连人带剑,向妖蛇飞去!

  天童禅师、冰面女尼二人见蓝剑虹过于冒险,心中一急,双双在原地微一顿足,掌中禅杖,长剑同施绝招“引线穿针”跟踪追去。

  此时的蓝剑虹是抱必死之心,怀求生之念,哪里还顾得着这些奇险艰危,乘妖蛇欲逃之际,奇快身法,一掠已至,长剑一挥,顿施绝学,“灵龙夺珠”直刺妖蛇左目,剑动寒芒如电,凌厉无比。

  妖蛇正在预备起步,往前爬行,未及提防会有人突然对它下此竦手,再加上蓝小侠的身法招术,全都施出了全力,捷厉无伦,但闻妖蛇一声凄厉惨号,其音有如夜枭悲呜,难听已极!

  惨号声住,只见妖孽左眼,血如泉喷,蓝剑虹宝剑,没肉至柄,他不禁心中狂喜,借身子落地之势,用力一拔长剑,但不知怎样,一拔竟未将宝剑技起,心里登时易喜为惊,人落实地尚未站稳,妖蛇如锯长舌,已然拦腰扫到,舌卷冷风透骨,厉毒无伦!

  蓝剑虹已知难逃一死,但他仍欲以必死之身,力争求生之念,正要拔身跃起,逃过已然沽衣的蛇舌,陡觉眼前寒光电闪,一条八九尺长的鲜红蛇舌,被天童禅师,冰面女尼飞来齐舞杖剑,削去一半,落在地下,蓝剑虹得免于难……。

  妖蛇失去左目长舌,全身又被金鳞奇毒蜈蚣及仙鹤玉奴啄咬得遍体鳞伤,凶性虽挫去不少,但垂死时,作最后挣扎的威势,仍旧奇猛得令人惊心动魄!

  只见它猛然一声厉吼,音若沉雷,震得千松摇晃,骤的摆过巨头,所剩一只凶睛,又复觑定蓝剑虹,半截巨舌不住吞吐,鲜血直滴!

  冰面女尼见妖蛇视剑虹为仇,欲尽施垂死之威,果腹强敌,而剑虹却手无寸铁,不禁心头一震,喝声:“小施主接剑!”

  话声中,一缕寒芒,电射而至。

  蓝剑虹耳灵目锐,身手奇捷,答声:“谢仙尼!”右手扬空一抄,接住来剑,随之一挫腰,宝剑“飞虹惊龙”,猛向妖蛇颈下刺去。

  妖蛇似觉此剑寒光,迥异寻常,怒啸一声,巨头向右偏回,避过厉剑,接着一倏十丈长身,向后梭退数尺,猛抬头,一张血吻,喷出一团色如朱砂的毒雾……。

  月光下,雾如疾闪彩虹,美观已极,也凌捷已极,饶是蓝剑虹轻功绝伦,想要躲避,也是事不可能,全身为红色毒雾所罩。

  乍觉一股奇寒,罩体而过,机泠泠打了一个冷颤,接着奇寒腥臭,潜入体内透行四肢,幸仗内功情纯,人尚未及时昏倒。

  蓝剑虹这时,知已中了妖蛇腹内元丹孕化而成的毒气,料已难逃性命,忙自闭了周身要穴,不使毒气攻心,他要在自己毒杀身死之前,仗着冰面女尼借给他的利剑,把妖蛇除去。

  蓝剑虹存了这个同归于尽的想法,对本身安危,自是不再顾及。

  赶忙双足微点,人腾五尺,一声厉吼!长剑打闪“银针刺目”,尽凝真力,在空中人剑并进,向妖蛇右目剌去!

  妖蛇巨头向左一摆,惨叫一声,但见血雨飞空,随着一条十丈长身,在密林中,一阵倒海排山似的翻腾,只搅得林中树木尽折,技叶混着泥土满空飞舞!

  这惊心动魂的刹那,只惊得天童禅师、冰面女尼,身沁冷汗,同喊一声:“小施主!”

  喊声中,双双扑去,这一边早已惊骇得形同木鸡似的妙空等三个女弟子,此际似已清醒,各持长剑,也纷纷赶去。

  这时候,飞空的枝叶泥土,已全落尽,众人注目看时,只见妖蛇双目,各插着一柄长剑,没入剑柄。鲜血如急涌汪流,不住往外淌,十丈长身,遍体重伤,血染森林,便自气绝,丈余金鳞奇毒蜈蚣,仍旧紧贴妖蛇七寸,一对毒钳深入蛇身约两尺,双晴呆滞,早已死去。

  冰面女尼看的心头一震,暗道:“这向紫云大师,怎么交待?”

  再看仙鹤玉奴,虽未死去,但为妖蛇翻腾之力,折断双足,卧倒地下。

  冰面女尼、天童禅师,正在为死去的蜈蚣和受伤仙鹤作难,一眼瞥见妙空秀目淌泪,月光下,如两条疾坠银丝!

  天童禅师、冰面女尼不禁同时一怔,循妙空目光望去,见蓝剑虹仰卧妖蛇右侧五尺开外,双目翻白视天,口淌黑血。

  天童、女尼看此情形,哪里还敢怠慢,各一个箭步,双双窜了过去,蹲在地下,天童伸右手,轻轻在剑虹胸前按了一下,道:“这孩子心性太急,不问妖蛇有何等厉毒,猝起拚命,好在心脏尚在微跳。师妹,我们赶快救人要紧,迟了恐回生无望!”

  冰面女尼日蕴泪光点点头,转身说道:“妙空,快到你箫师妹身上,先将天山冰蟾取来,先救了他的命再说。”

  妙空答应声:“是!”人像飘风般,向密林中自石甬道奔去。

  到箫师妹跟前,秀日含泪,向师妹面上注神一望,只见她已面有红色,妙目微睁。

  妙空赶忙蹲下身子,一荡苦笑道:“箫妹,你所中妖蛇奇毒,已为冰蟾吸收尽净,生命再无危险,现在另有一人身中蛇毒至深,命危俄顷,恩师使我速将冰蟾取去,替他吸毒,你在此稍候,姊姊随命性妹来将你扶回庵中休息。”

  妙慧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谢谢师姊。”

  妙空徐徐立起娇躯,在怀中扯出一块白绫绢帕,伸手将伏在妙慧身上吸取蛇毒的天山冰蟾抓起,包在绢帕内,一晃身,迳往密林奔去。

  这当儿冰面女尼已命第四弟子妙性由庵中取来一碗远年陈绍,接过妙空手中绢帕,将冰蟾放入酒里,片刻之后,冰蟾将所吸蛇毒,尽吐酒中,一碗洁白的远年陈绍,登时变得像碗墨汁。

  然后。女尼将冰蟾从酒中取出,放在蓝剑虹“人中穴”上,通灵冰蟾,随即开始吸毒。

  妙空侍立一旁,见冰蟾已为剑虹吸毒,知道他性命已无危险,芳心窃喜,秀面也不自觉的荡起一丝欣慰而又含羞微笑……。

  借明月光华,冰面女尼见这位大弟子的笑容有些异样,不禁心头一震。

  恰好妙空这时的目光,也触及师父,见恩师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直望着自已,不由得心里陡的一惊!

  好在她生性沉静,随向冰面女尼言衽道:“禀恩师,适才由玉奴救回来的那老者,及妙慧师妹所中妖蛇奇毒,均由冰蟾吸尽,生命已无危险,只要再服些恩师调制的灵药‘玉灵续命丹’,当可立即复原。”

  话至此突顿,转面向立在她身右的妙性,道:“性妹,你慧姊姊,虽然毒气已解,但身体尚未复原,现仍躺在甬道上,你快将她扶回庵去。”

  妙性哪敢怠慢,答应一声,随向师父行了一礼,迳往林外甬道奔去。

  妙性走后,冰面女尼与妙空两师徒面上惊疑神色尽敛。

  过了片刻,冰面女尼重又想起金鳞蜈蚣遇害之事,忙向天童说道:“大师兄,金鳞蜈蚣乃紫云大师镇洞之宝,珍之如命,现在你看怎好回复大师!”

  天童禅师微微一皱双眉,沉思半晌,才答道:“妖蛇为害一方,荼毒生灵,今赖大师的金鳞蜈蚣,助我等除此巨害,功德非小,想来大师也不会硬见怪我们,师妹。你以为怎样!”

  话刚说完,忽闻松林中疯疯作响。

  冰面女尼、天童禅师闻声,同时一怔,看时,只见一个全身黑缎紧身劲装的女郎,凌空泄下,站在二人面前,裣衽道:“弟子朱月华,奉家师之命,特来致意,蜈蚣之死,乃是天数,命弟子将它尸骨带回就是。”

  说罢,在怀中取出一粒丹药,走到蜈蚣身边,将丹丸纳入它口里,眨眼之间,只见那条丈许长的死去蜈蚣,缩小至七八寸长短,然后将它从妖蛇身上取下,装入那铁匣,盖好匣盖。

  转身又向天童禅师、冰面女尼行礼道:“二位若无吩咐,弟子就此告辞了。”

  冰面女尼赶忙上前一步,双掌合十,道:“请姑娘致意令尊师,灵物金鳞蜈蚣遇害之事,过几天淑媛当亲来括苍山晋谒大师恕罪。”

  朱月华忙还礼笑道:“不敢!老前辈或无别的吩咐,弟子走了……。”

  话的余音未落,人已挟起铁盒,一长身形腾空数丈,娇躯在半空里再一晃身,疾若离弦快箭,向东北夜空飞去,瞬眼不见!

  天童禅师仰望夜空,道:“名师出高徒,这小姑娘的身法好快!”

  冰面女尼当时没有答话,过了片刻,才一声叹息,道:“生死之数,冥冥中真有前定,想不到紫云大师,对她这心爱灵物的死去,会这样轻轻放过我们……”

  话犹未了,陡闻蓝剑虹在地下发出一声轻微唉哟!身子也微微曲动。

  天童禅师,冰面女尼忙双双跑了过去,蹲在地下一看,只见剑虹俊面透红,星目有光,奇毒像是已解,禅师,女尼同时一抬头,相对一笑。

  这时心中最欣慰的,当然是娇立女尼身后的妙空,她这次心中虽然有无限喜悦,但再也不敢露之于形色,恐被师父再度看破她的心隐。

  蓝剑虹所中巨毒既解,当然旁人就可以接触他的身体,天童禅师忙一边伸双手托起剑虹,一边向冰面神尼说道:“师妹,暂将他留在庵中,服些灵丹,静养几天,等他身体完全复原再说如何?”

  冰面女尼笑着答道:“当然可以。”随转身吩咐妙空道:“快命妙性与你帮忙,将你三师妹妹灵尸体收敛,埋葬在庵后桃林中,仙鹤玉奴庙法抬进庵内后院,替他疗治脚伤,妖蛇淋以桐油,用火焚化。”

  妙空垂手聆命,直等恩师说完,才连连答道:“是,是,弟子遵命!”

  蓝剑虹在采金谷白云庵,一连住了三天,三天中连续服了三粒冰面女尼采集天下百药调制而成的玉灵续命丹,身体已经完全复原。

  这天正是晚饭过后,烛火高烧的时候,蓝剑虹从一连睡了三天的沉沉睡梦中,悠悠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只见自己躺在一间布置雅洁的静室中,红漆八仙桌上,一支儿臂粗细的黄色蜡烛,正在燃烧,火舌三寸,照得静室如同白昼。

  桌旁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年若十六七岁的秀美小尼,坐着对剑虹不住微笑。

  蓝剑虹自三天前的夜晚,中了妖蛇巨毒昏死过去,一连沉沉睡了三天,在这三天之中,冰面女尼替他推宫活穴,喂以玉灵续命丹,并派第四弟子廖妙性,日夜侍守,这些事情,他全然不知。

  如今清醒过来,自是如同做梦一般,一见房中情景,陡的从床上挺身跃起,向房中各处及坐在桌旁的妙性仔细一打量,正在不解。

  妙性已然离坐,向他走来笑道:“这是采金谷白云庵,小尼名姓性,三天前我们杀死妖蛇,你都忘了吗……”

  蓝剑虹听完妙性所说的话,沉思良久,才恍然大悟,惊啊一声,道:“是,是,妖蛇被我刺瞎双目,我却被它毒雾所伤!”

  话至此突顿,俊目流波,扫了妙性一眼,问道:“天童禅师可还在庵中,还有……。”

  话犹未了,静室门呀的一声!走进来冰面女尼陈淑媛。

  女尼青袍白袜,薄底僧鞋,颈上悬一串黑漆闪光佛珠,秀面肃穆,两睛如电,直逼着蓝剑虹,剑虹不由得晴里打了个冷颤!

  究竟蓝小侠秉赋奇智,虽见女尼面若冰霜,似有怒意,但仍旧沉住着气,俊面微笑,躬身一礼,道:“晚辈蒙仙尼救了一命,恩同再造,没齿难忘!”

  冰面女尼对蓝剑虹原来就没有恶意。只是在三天前伏诛妖蛇时,见自己大弟子妙空,对剑虹身中蛇毒后的那份落渭关怀神情,有些感到惴惴惶惧!

  因为二十年前女尼自己也曾经陷身过情海,几至万劫不复之地!

  那时候冰面女尼陈淑媛还是一位十八岁的妙龄少女,与天童禅师和云阳子同在五台山大佛寺霞餐禅师门下学习,时间是培植爱苗的沃土,不久,二师兄云阳子即向她剖心示爱,但她的一颗芳心,却深藏着大师兄天童一个神俊灵秀的影子。

  凭心而论当时的天童,对这位温柔贤淑,美若娇花的师妹,并不是毫无爱意,只是,他之所以于二十岁来五台习艺,就是因为他在家时,曾经覆舟情海,使自己万念俱灰。

  是以,他不愿让自己再卷入情孽的漩涡中,何况他已看出二师弟对这位小师妹情重爱深,已到无法自拔的地步,还有一种原因,那就是对初恋情人,永远无法忘怀!

  他为了怕伤师兄弟间的情感,和摆脱小师妹的一缕情丝,就在技成,恩师仙逝后,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留书表明心意,让师弟云阳子接掌门户,自己飘然出走,一去就是四五年,音信杳然。

  云阳子和陈淑媛,虽然四出找寻,走遍了天涯海角,但始终找不到大师兄的去处。

  云阳子在极度怅惘和痛苦的心情之下,为了师门的延续,只好遵照师兄留书,拜了祖师遗像,接了掌门,主持五台派务,传艺弟子。

  哪知,就在云阳子接掌门户的翌年冬天,师妹陈淑媛不辞而别。

  久恋情人,未留片纸只字,飘然离去,云阳子自是万分伤心!

  当初他们三人学艺时,虽然是在大佛寺霞餐禅师门下,但并未入身空门,如今丽人已去,不但合藉双修已经无望,就是一片纯情爱意,也成过眼云烟,云阳子在极度悲愤之下,乃削发为僧,正式入身空门,想藉青灯古佛,及教育自己门徒,缓缓疗愈自己一片破碎心灵。

  孰料,情爱二字,微妙已极,云阳子所想的恰好事与愿违,出于他思念淑媛过度,渐渐成疾,就在陈淑媛下山两年,将天童找着,回到大佛寺的那天晚上,云阳子瞌然长逝。

  云阳子的死,完全是天童与淑媛二人促成,是以,两个人的心里,都有着很深的隐痛!

  有一个明月朗照的深秋之夜,陈淑媛怀着愧疚的心情,缓缓走至寺后二师兄的墓前,俯墓凄哭,忏悔了一顿,然后回至寺中静室,连夜写完一封长长的书信,留给大师兄,自己又二次离开大佛寺。

  天童展阅师妹留书后,自是痛心疾首,苦凄万分,自己也就和二师弟一样,禀明祖师,削去长发,从此身入佛门,一心教育弟子,掌理派务。

  后来,虽然在挚友醉僧周天时口中得悉师妹陈淑媛已削发为尼,并在五台山采金谷建白云庵,收徒传艺,由于她心藏隐痛,很少和人说话,江湖同道,送她一个绰号叫冰面女尼,但他却从未去见她一次。

  直到五年前,自己访友黔西苗区,在偶然的场合中,与一别十余年的师妹见面。

  当时两个人都只有以满眶热泪,及隐痛深深的目光,相对注视,好像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黔西分手后匆匆又是五年,直到一月前,冰面女尼为了欲伏诛为害一方的妖蛇,才修书一封,命弟子送往大佛寺,祈大师兄来采金谷助一臂之力,谁又会想到,妖孽虽除,却又替大弟子妙空带来了一段情债!

  她为了不想使爱徒重踏自己情孽复辙,故蓝剑虹在白云庵疗毒的三天中,特派四弟子妙性日夜守在剑虹房中,明是伺候剑虹,实则是在防着妙空,不让她接近蓝小侠。

  冰面女尼想的出神,卓立静室,久久不动,这样可就苦坏了蓝剑虹和妙性二人,两人一直垂手站着,既不敢说话,更不敢动一下。

  最后,还是姓性鼓足勇气,轻轻的叫了一声:“恩师!”

  冰面女尼这才从往今之事的浸沉中,清醒过来,见蓝剑虹和自己徒儿妙性二人,仍垂手肃立自己面前,淡淡一笑,道:“前天夜晚,事起仓促,未及请问小旌主来五台山有何贵干,如今可否见告,关于诛伏妖蛇。我们应该感谢小施主相助之情才是。”

  蓝剑虹闻言。忙拱手一礼,道:“晚辈身中妖毒,生命也臻绝境,蒙仙尼以灵物冰蟾吸毒,又赠服仙丹,使晚辈能再生人间,这真正是,恩同天大,德比海深,仙尼若这样说,真使晚辈万j分难安!”

  接着,将自己的出身,及奉母亲面谕,来五台山晋谒天童禅师求助一臂之力,报亲仇,挽世劫的事情,省烦择简的说了一遍。

  只听得冰面女尼不住点头,直等蓝剑虹的话说完,她才哦了一声!道:“原来这样。”

  冰面女尼,见蓝剑虹不但武功造诣颇深,且由他所说的这篇话中,已知他是个忠孝侠义之辈,何况又长得神俊人间,是此,敬慕之心,也就油然而生。

  随之双目露出慈光,面色也变得温和,望着剑虹微微笑道:“小施主美质异才,难得之至,将来不但能手刃亲仇,尽人子之道,且可尽扫群魔,为当今武林中放一异彩。”

  蓝剑虹并未因女尼一席赞誉他的话,觉得悖傲,显出自负之色,仍旧谦逊有礼的同女尼躬身一揖,道:“蒙仙尼夸誉,实不敢当,且自觉愧深,晚辈学艺不精,又初历江湖,今后尚祈仙尼时赐指教:”

  冰面女尼又微微一笑道:“谈指教却不敢当,今后有什么事情,一同参究倒是可以,好在天童禅师,是我师兄,以后尚有见面机会。”

  话至此突顿,秀眉微皱了一下,又道:“不过,师兄在昨夜已离寒庵,回天龙峰大佛寺去了。”

  蓝剑虹也皱眉接道:“既然这样晚辈当立即赶往大佛寺,不过此去大佛寺应如何走法?尚祈仙尼指示,以免行错路程,多误时间。”

  冰面女尼见剑虹立时就要动身,因夜已深,倒是有些不忍,急道:“此去天龙峰,向西北走,尚有百里路程,如今夜已深沉,小施主在寒庵再委曲一晚,明天启程不迟。”

  蓝剑虹略一沉思,然后说道:“这祥又要打扰仙尼了。”

  就在这时,冰面女尼的最小女弟子妙觉,端进来三样素菜,两大碗米饭,放在房中八仙桌上。

  冰面女尼笑道:“小施主,你已经三天未进水米,想早已饿了,荒谷小庵,两样素菜,不成敬意,望勿客套,请吃吧!”

  说完话,又对蓝剑虹慈和的微微一笑,随着向妙性、妙觉一使眼色,师徒三人,同时退出静室。

  三天未进滴水粒米的蓝剑虹,先还未感到饥饿,如今见桌上摆着几碗热气腾腾的饭菜,这才突觉得,肚子确实是已经很饿了,随坐下去,将饭菜毫不客气的吃得精光,盘碗如洗。

  不一会儿,妙性送进来一杯香茗,小姑娘又和剑虹闲聊了一会,才收去碗筷,退出静室。

  蓝小侠端起香茶,喝了两口,走至窗前,用手轻轻推开两扇油纸窗门,只见蓝空若洗,万里无云,一轮皎洁明月,朗照顶空,荒山树木,像是盖上一层银霜,他正在仰望苍空皓月出神。

  忽闻冰面女尼,在和人说话,声音由近而远,蓝剑虹微微一怔,忙将头伸出窗外一望,月光下见女尼正伴着一个身着俗装的老人,穿过前殿院地,往庵门走去,像是在躬亲送客。

  蓝剑虹注神向那老者一望,见那老者正是九阴毒爪卓天龙。

  三天前的晚上,剑虹见仙鹤玉奴由庵院中飞出,协同伏诛妖蛇,已知此灵禽为冰面女尼所畜养,那么九阴毒爪卓天龙在阴风老怪洪桐的茅屋前,身中妖蛇奇毒,倒地昏死之后。被仙鹤玉奴救走,自是已将他救来了采金谷白云庵中。

  但蓝小侠天性忠厚,自阴风老怪洪桐,将百毒教的隐密告诉他,并要他仅守秘密之后,他真的就将洪桐所说的一切,全隐在心中,不向人言。

  是以,他适才向冰面女尼言明自己的出身,来五台山何事的那席话中,也就未提及洪桐身中蛇毒熔尸惨死,及仙鹤玉奴所救回来的人,乃是百毒教的九阴毒爪卓天龙!……

  等冰面女尼送走卓天龙,回庵之后,他也就只好关上窗门,息灯入睡。

  第二天,天刚破晓,蓝剑虹即起身下床,梳冼完毕,背起行囊,正要去向女尼谢别。

  忽见静室门外,走进来妙性,手捧细点,向剑虹微微浅笑。

  蓝剑虹望着她手上捧着的点心,笑道:“蒙盛情招待,蓝剑虹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妙性秀目转珠,又是浅浅一笑道:“粗糙点心,味如嚼腊,还用得着这样客气,请快吃吧!”

  说话中将点心放在桌上,娇立一旁,也不出去。

  蓝剑虹恭敬不如从命,遂坐下,忽又道:“小师太,也请吃一点吧?”

  妙性笑着摇摇头,道:“我已吃过,快别客套啦,吃吧!”

  蓝剑虹吃完点心,随妙性出了静室,往后殿走去,见冰面女尼正坐在佛像左侧太师椅上,面容肃穆,妙空,妙慧,妙觉三位女弟子,一字排开,垂手侍立女尼身后,三人一见剑虹,忙各自双手合十当胸,俯首垂目,状极庄严,使蓝小侠不由得心头一震。

  登时脚步缓下,慢慢的走近女尼,然后拜倒地下,道:“晚辈蓝剑虹,谢别仙尼。”

  冰面女尼脸未改色,冷冷答道:“多谢你援手,伏诛妖蛇,老尼深为感激,但愿你此行一路平安!”话声中,双手将剑虹扶起。

  蓝剑虹随着女尼一扶之力,站起身子,一眼瞥见妙空神色凄伤,双日蕴泪,嘴唇微抖,像是在强忍着满腹辛酸,想哭,又不敢哭出来。

  女尼自己也是面现凄色,垂目不语,这师徒二人的神情,使蓝剑虹颇为惊异,不禁凛然生惧,但又不敢问什么?只好缓缓转身向殿外走去。

  走约十步,忽闻冰面女尼凄声,道:“妙性,你送蓝施主庵外。”

  妙性领命走了过来,蓝剑虹回身正要说:不敢当!话未出口,目光所及,已不见了冰面女尼,妙空、妙慧,妙觉师徒三人,心中正感疑惑。

  忽闻妙性低声道:“她们已回静室,你走吧!”

  蓝剑虹目露感伤的点点头,一转身,穿过殿侧月门,经前殿,迳往庵门走去。

  妙性跟在身后,一近庵门,忙追上两步,双手打开两扇铁叶庵门,让蓝剑虹先自出去。

  蓝剑虹刚跨出门外,陡觉身后人影一晃,猛转身,见妙性依然在自己身后,只是她手中多了一个布包,包中何物?剑虹自然无从知晓。

  他只是以一双惊疑的目光,盯在妙性脸上。

  妙性已然看出他为何惊惑,忙笑道:“走吧!出去我再告诉你。”

  蓝剑虹只好依言转身,向巨松挟持的甬道走去,经过密林,蓝小侠突然想起那晚所诛娇蛇,和自己刺入蛇眼中的两柄宝剑。

  忙道:“小师太,前夜我们所诛妖蛇哪里去了,还有我的宝剑,是否从妖蛇眼睛中拔出来。”

  妙性答道:“妖蛇尸身,家师已命淋以桐油,将那孽畜烧化,至于那两柄剑,说也奇怪,我们几人,怎么样也无法将它拔出来,恩师一怒之下,命连蛇尸一并烧去,想是被烈火烧熔啦。”

  说话中。二人已走完甬道,来至谷低上峰小径,妙性突然停住身子,笑道:“恕我不能远送施主!”

  话至此突顿,双手捧着布包。秀日注视着剑虹俊面,继道:“此去天龙峰大佛寺,要走两三天人迹全无的奇险山路,这包干粮是妙空姊姊特为施主所备,以资在路上充饥,请收下吧!”

  蓝剑虹一听这布包中,是妙空为他所备的干粮,不仅心鼻一酸,俊目登时现泪,双手接过一包干粮,凄然说道:“请转告令师姊,这番高情厚意,蓝某人粉身难忘!小师太请回庵吧!”

  说完话一声长叹,似有万千感慨,双手抱拳,向妙性一拱,随转身大踏步,向前走去。

  妙性跃上路旁一个巨石上,呆望着蓝剑虹身影走出深谷,在层层如屏的峰峦中消失,才仰望苍天,凄然的长长叹了口气,跳下巨石,回到庵中,这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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